宋淮意?凑上?前?来,一双眼?亮晶晶的,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叶琮鄞简直没脾气了,他抬手点在宋淮意?的脑门上?,用两根手指头将凑到眼?前?的人推到一边去:“明天不见老师了?”
宋淮意?:“要、要见的。”
叶琮鄞斜了他一眼?:“消肿了?”
宋淮意?:“……”
他在瞬间理解只言片语中?隐藏的含义,耳根子瞬间爆红。
“没、没……”
“都没有,招惹我做什么??”叶琮鄞语气凉凉,“怎么?,点火不灭火、管杀不管埋?”
宋淮意?:“……要不,你轻一点?我没那么?娇气的。”
这回轮到叶琮鄞彻底无语了。
他毫不遮掩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高音量:“宋淮意?!”
宋淮意?不明觉厉,挺直了腰板。
“向后转!出?门去拿你的晚饭,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吃饭,我没让你进房间不准进来。”
宋淮意?眨眨眼?,委委屈屈地?看他:“可这是我房间。”
“啊,那要我出?去吗?小宋少爷?”叶琮鄞阴阳怪气。
宋淮意?闻言,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乖乖执行恋人下达的“命令”。
只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了许多黄色废料,比如,就算……也可以?用别的地?方啊。
好在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满脑子的在想些什么?,否则按着这个撩拨方式,今晚能善了的几率恐怕真不大。
“怀臻。”
薛怀臻搅拌颜料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浅褐色的瞳孔在灯光的折射下,泛出?无机质的冷光。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就像自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猫儿狗儿,或者根本算不上?活物。
薛母不喜欢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即便他的身上?流淌着一半属于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的血,她也没法好好的当个慈母。
因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薛怀臻都和自己太像了。
像到让她控制不住的厌恶。
“您来做什么??”
薛怀臻并不奇怪薛母能够不敲门,就直接进来。即便他早已成年,即便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成熟可靠的大画家,但在薛母的眼?中?,他只不过是放在家里的摆件,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翻出?来玩玩。
正常人会给一个摆件所谓的“独立空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薛母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她亲自过来的,绝不会是小事。
“徐汇成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母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直接单刀直入,她走到了薛怀臻的面前?,尖尖的高跟鞋直接碰到了薛怀臻身侧的颜料桶。
花了大半天调的颜料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暗粉色的颜料撒了一地?,缓慢地?流淌开,在白瓷砖上?铺开,成了一滩缓慢流动的粉色河流。
“你看到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薛怀臻头也没抬,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条“河流”不断的蔓延、蔓延。
“啪!”
“嗡——”
薛怀臻的右耳骤然爆开巨大的嗡鸣声,这巴掌来的太过突兀,他甚至没能感觉到疼,就被打偏了脸,眼?前?昏黑。
火辣辣的疼慢半拍地?传入大脑,意?识到母亲做了什么?之?后,他没动弹,坐在高脚椅上?,像是生根了的木头,任凭如何对待,也无动于衷。
那巴掌来的太重,就连口腔里都破了皮,使得满嘴弥散起浓烈的血腥气。
“证据是怎么?回事?!啊?留下这么?致命的证据,你告诉我怎么?办?!”
薛母并不解气,她掐住薛怀臻的下颚,拖着人的脑袋,强迫不言不语的儿子和自己对上?视线:“少给我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不是真的艺术家,怎么?也学着有什么?精神病了是吗?”
“我是您的儿子吗?”
薛怀臻没有回答,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地?反问:“我是人吗?”
“还是您所需要的展览品?”
薛母皱眉,她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手上?的力气跟着加重,长?长?的指甲嵌入了薛怀臻的皮肤,留下深深的印子。
不过无论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都毫不在意?。
“您明明有更喜欢的儿子,我是什么?样子的,重要吗?”薛怀臻掀开眼?皮,眼?神冷厉的像是刚从冷冻层里取出?的冰。
“还是说,只要被打上?您的标签,不论这个物件对您来说还有没有用,有没有存在的价值,都必须符合您的心意?,充当完美?的展览品立在您的人生中??”
不,他早疯了?。
只是在过去,他压抑着?, 披着?正常人的假皮,勤勤恳恳的伪装,充当着一个应当完美的展览物。
如今,桩桩件件接连涌上来,他再也无法忍耐。
“为什么?”
久违的,他感受到了眼眶的灼热感,他嘶吼着?,逼问眼前这个?雍容华贵,不见半分老态的女人。
“为什么?!”
只可?惜, 无论?多么激烈的情绪, 在她?的眼里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她?冷笑着?,嘲讽他的天真。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生的,因为你离不开我。”薛母转了?转手腕,刚刚那一巴掌扇得太用力, 让她?的手腕多少感到了?些许不适。
她?轻蔑地拍了?拍薛怀臻的脸;“你要是真的觉得不甘心,那你走啊, 像叶琮鄞那样, 果断地离开, 有空还?能反咬叶城一口,多厉害。”
“可?是你做得到吗?你舍得下吗?”
“名、利、权,你什么都想要,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获取, 不过是运气好?,投胎到了?我肚子里, 才能有今天,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质问我为什么?”
“荒不荒谬啊?”
薛怀臻:“……”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可?怜委屈的样子,薛怀臻,你既然质问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答案了?。我不爱你,我也不在乎你,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我甚至懒得看?你一眼。”薛母拍了?拍手,擦去指尖不慎沾染到的血迹,“这件事,不管用什么手段,解决好?,否则,我可?以?找到替代你的人。”
她?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等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了?什么,回头:“还?要,那样大笔的资金转移从你的账户划出去,你是蠢货吗?生怕别人查不到?”
“这件事的尾巴我给你抹掉了?,以?后再让我发现这样的蠢事,我可?不会再管你。”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薛怀臻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知道,薛母误会了?。
她?误以?为那笔钱的汇款对象就是将证据发到她?邮箱里的人,以?为那笔钱是为封口费。
薛怀臻想着?,动了?动唇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凝固在嘴角的血被扯开,伤口也跟着?被撕扯开,带来轻微的撕疼感。
的确是封口费,却不是给同一个?对象的。
除了?徐汇成,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薛怀臻垂眸思索,良久,就连脚边的颜料彻底干涸,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宋淮意?。
过去的每个?重要节点,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导致应该发生的事情产生一次次的偏差,这次,也是他吗?
他慢慢收紧五指。
好?像除了?宋淮意?,的确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了?。
但薛怀臻想不明白,那些证据中的时间显示的分明是二月份,既然宋淮意?在那个?时候就有证据,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证据?
那幅画……
雪山上的青年……
原来是这样啊。
薛怀臻抬头,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恰巧落在了?眼眸中,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没能受住这样的刺激,留下刺痛的眼泪。
知道剧情的人不止他一个?。
那个?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牵扯中的人,反反复复的出现,让这个?故事出现了?不完美的痕迹。
他需要,修正这个?错误。
“紧张?”
叶琮鄞低头,慢条斯理地宋淮意?整理着?衣领。
宋淮意?摇头,片刻后又止住,改成小弧度的点头。
外头响起如雷声般的掌声,叶琮鄞敛眸,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
抿紧的唇,微微皱起的眉,还?有不自觉游离的眼神……从种种微表情上分析,此刻的宋淮意?的确是紧张的。
但因为什么而?紧张,就不太好?说了?。
无论?这些天里,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做过多少不可?描述的行为举止,宋淮意?还?是不太习惯堂而?皇之的索要亲昵的举动,每次总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即便每次,都会被叶琮鄞抓到机会好?好?逗弄一番。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时间,叶琮鄞纵容了?宋淮意?的小把?戏,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我在下面等你。”
宋淮意?的唇抿得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被叶琮鄞养胖了?的缘故,他总觉得几个?月前量身定制的燕尾服变得有些紧了?,紧绷绷的,让他有些踹不过气来。
这些年来,他登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舞台,早已习惯了?在瞩目中演奏,到了?今天,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比年幼时第一次上台公开表演还?要紧张。
外头的吵嚷传不到等候室,宋淮意?深吸了?口气,揪住了?叶琮鄞的衣领,踮起脚尖。
在这个?方?面,无论?多少次,他都藏不住青涩。
舌尖胡乱地舔着?唇,将上下唇都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才堪堪找到唇缝,小心翼翼地往里探,想要尝到更多的滋味。
叶琮鄞眼中的神色渐深,却克制着?、纵容着?,任由宋淮意?颤颤巍巍地用舌尖在他的口腔中搅弄。
唇舌纠缠到一处,宋淮意?却仍不满足,像个?奶孩子,吮吸着?,想要掠夺更多。
于是叶琮鄞握住了?他的腰,压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宋淮意?软了?背,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在他的身上,叶琮鄞才勉强放过了?涨红了?脸的人。
宋淮意?趴在他的肩上小口小口的喘息,送出的热气落在脖颈处,带来一阵热乎乎的痒意?。
“还?紧张吗?”叶琮鄞慢慢地整理好?宋淮意?被揉乱的衣服,将不明显的褶皱捋平整。
宋淮意?摇头。
“去吧。”叶琮鄞松了?手,唇角上扬,“我会好?好?的看?着?你,光芒万丈。”
目送着?宋淮意?上了?台,叶琮鄞转身朝另一边走去,作为参赛选手的“家属”,当然拥有一些特权,比如绝佳观赏位置的观看?位。
然而?他还?没走出后台,揣在裤兜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叶琮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思考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那天这个?电话也打了?很多通,不过他当时根本沉溺在“开发”宋淮意?上,根本没有听见手机的声响,后来倒是看?见了?那些未接电话,却也没多少打回去的意?思。
反正如果真的是什么“十?万火急”、“必须要他参与?”的要紧事,那边总会再打回来的不是吗?
叶城没料到叶琮鄞会这么快接通电话,愣愣的抓着?手机,久久没开口。
“有事吗?”
还?是叶琮鄞先出了?声:“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挂——”
“等等!琮鄞,别挂!”叶城如梦初醒,连忙阻止,“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还?好?吗?前几天医生打电话说到了?你该复查的时间了?,你要不要……”
叶琮鄞沉下眼眸:“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那我觉得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过于冷漠的话语让叶城迟来的关心无法再说出口,是啊,距离琮鄞伤好?出院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当初他没有半点关心问候,现在假惺惺地询问,有什么意?义呢?
“我……”
叶城绞尽脑汁地想,他想说自己错了?,想道歉,想说他把?家里都布置好?了?,可?以?兑现那场没能实现的“家庭画展”了?……
可?所?有的所?有,在脑海中打了?个?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话,这样虚伪的感情牌,早已没了?用处,扣不开已经彻底关闭的心门。
“如果您是想来说股份的事情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与?向董已经签好?了?合同,完成了?交易的所?有流程,你现在来找我也没有用。”
他遥遥地看?见了?微笑着?替他指路的工作人员,回以?礼貌性的笑容,只是出口的话却冷淡的像是寒冰,叫人的心一点点地坠入谷底。
这样稀少的关系,叶琮鄞不认为是出自叶城的内心,他冷漠地将其化作了?有所?图,他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叶城图谋的呢?
无非是那些股份而?已。
“我,爸爸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如果……”叶城攥紧了?手机,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的只言片语让对面彻底没了?耐心而?挂断电话。
“如果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股权都转给你,能不能让你开心一点,琮鄞?”
叶琮鄞:“……”
他停下脚步,再往前几步,就到了?观众席的位置,宋淮意?的表演还?没开始,场内的灯光也还?没黯淡下去,将他站着?的地界与?外头划分出分明的界线。
“您是喝多了?吗?”叶琮鄞没有任何感情地反问,“还?是说您已经老眼昏花到了?这个?地步,看?错了?名字,打错了?电话?”
“不——”
叶琮鄞并不想听叶城哀切地辩解,冷漠地将这些话敲下定义:“叶董,我不是叶琮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叶琮新,你是琮鄞,是我和喻岚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
叶琮鄞没说话,沉默地听着?。
低低地泣音经过电流的转化,传入耳中的时候多少有些失真,他听着?,心中翻滚着?说不出的浓郁情绪。
叶城捂住微微生疼的心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愿让叶琮鄞听出半点勉强与?痛苦:“我知道我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知道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我想要弥补你。”
“琮鄞,是我的错,原谅爸爸,好?不好??”
“……”
长久的静默像是越燃越旺的火,灼烧着?人心,令人倍感煎熬。
叶琮鄞没说话,叶城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屏住呼吸,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叶琮鄞不得不承认, 在?某个瞬间,叶城的话让他心软了。
人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依赖就是?父母。
父母未必会无条件的爱他们的孩子, 但孩子却不可能不去爱父母,尤其是?叶琮鄞这?样,曾那样全?然地获得过疼爱的孩子。
他曾深切地爱着自己的父母,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秦喻岚不可能在?醒来时,他仍旧怀揣着希望,期盼着某个奇迹的发生。
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残忍的现实逼着他看清楚,或许早在?失去母亲的那天,他就已经失去了父亲。
叶城没能听?懂其中的含义,愣愣地问:“什么?”
“不再?是?您给了巴掌后, 再?给个甜枣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道?歉与示弱, 有用的前提从来不是?彰显出有多可怜,而是?有没有爱。
他早已不是?无力生存的婴幼儿,也早已不是?站在?原地等?着父母来爱的小孩,他已经长成了足够自立且坚强的模样, 即便仍旧会渴望爱,却也有足够的内驱力去割舍那些并不值得被?期待的“爱”。
播音腔的男音在?场馆内响起, 叶琮鄞抬头, 从他这?个方向, 只能看见前台铺在?地上鲜红的地毯。
宋淮意要上场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心底为数不多的空茫茫跟着散的无影无踪。更为充实的情?感蜂拥而至,轻易的填补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空洞感。
是?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如?果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么以后都?不必打过来了。”他边说,边朝观众席走去。
要是?宋淮意在?台上没有看见他, 会胡思乱想的吧?
他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我与您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如?果您强制要求我履行赡养的义务,我会将这?些年来我的所有花费理清还到?您的账户。”
“除此之外,我只会出席您的葬礼。”
“琮……”
话已说完,叶琮鄞没有半分犹豫,挂断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在?宋淮意的演出开始前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前排中心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同台上的人对上视线。
台上的顶光太过强烈,给人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能不能看清,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样的笑容太过柔和,柔化了冷硬的眉眼,分外的温柔谦和。
宋淮意蓦得安定下?来,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扬手、弯腰、鞠躬。
这?套礼仪动作?他做过无数遍,一举一动间尽显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绅士之感。
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灯光骤然暗下?去的瞬间,奏下?第一个音符。
清脆的、有力的,带动着会场中的灯光,落下?斜斜的一缕,偏颇地落在?宋淮意的身后,恰恰好照亮了燕尾服微微翘起的“燕尾”。
叶琮鄞愣住了,这?样打下?来的光,不仅没有半点将演奏的人照亮,反而因?为极致的色彩差距,使得宋淮意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琴音像是?月光照耀下?的溪流,在?静谧的黑夜中汩汩的流出,每个音符都?衔接的恰到?好处,即便是?外行人也无法不被?这?样流畅的音乐吸引。
叶琮鄞甚至觉得,从钢琴里演奏出来的音乐并不是?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
仿佛、仿佛在?许久之前,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哼唱着。
失温的手指贴在?他的小腹处,指尖难以克制住的随着节拍轻轻颤动,若即若离地点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的触感。
微弱的哼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叶琮鄞感到?了心慌,收紧了双手,将人抱的更紧。
“……意?醒醒,别睡。”
太冷了。
即便几乎完全?封闭的洞窟挡住了雪山上呼啸的风,但寒冷还是?无处不在?,一点点的带走人身上的体温。
叶琮鄞一张嘴,就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嘴唇紧闭的太久,几乎被?粘合在?了一起,这?么没有任何缓和的挣开,导致干裂的死皮瞬间被?扯开,冒出汩汩的血来。
“……叶、琮鄞……”
怀抱中的人颤抖着,出口的声音微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的地步。
好在?他们此刻紧密相贴,才让叶琮鄞将着微弱的声音收入耳中。
他轻柔地回答:“我在?。”
“我上山前和朋友,说过的,他联系不上我……会带搜救队上来的。”
叶琮鄞:“这?个你说过了。”
“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样过分凸显情?感的话,即便叶琮鄞处于被?冻得浑浑噩噩的地步,还是?产生了浅淡的疑惑。
已经彻底陷入神志不清状态下?的人叶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应该在?早一点的……”
“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琮鄞,我总是?、总是?晚一步、迟一点……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管不顾的想要将所有的愧疚与痛苦全?部说出口,颠三倒四的重复着“对不起”和“原谅我”。
改变……什么?
又对不起什么?
叶琮鄞想不明白?,他想问,可是?絮絮叨叨的人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我好喜欢你啊……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琮鄞,所以能不能不要恨我?”
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已经不再?奢求被?记得,不被?遗忘,而是?一退再?退的,请求不要被?怨恨。
心跟着不受控制的酸痛起来,记忆会欺骗大脑,但本能却不会。
止不住的心疼几乎要堆积满整个胸腔,叶琮鄞明明听?得满头雾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那种强烈的情?感。
“我不会恨你……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能活着,能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我绝不会恨你。”
“所以,不准睡,知道?吗,son——”
“啪啪啪!”
掌声雷动,会场的灯光在?喧嚣的掌声中的敞开,骤然从黑暗来到?光明,不适应的双眼几乎无法睁开。
后排不少人脱下?了帽子,站起身鼓掌,以示对这?场演出的高度评价。
结束了?
叶琮鄞茫然无措地抬头,恰好撞进了致谢完后的宋淮意的双眼。
闪烁的,亮晶晶的,像是?做了好事的小狗,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夸奖。
恍惚感更重了,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渐渐有了五官,然后一点、一点的,同宋淮意的模样重叠,融合。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了根根丝线,攀附着,缠绕着胸腔里那颗脆弱的脏器,让人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盯着台上的人,脑海中止不住地翻来覆去地回想好不容易想起的那几句只言片语。
叶琮鄞看不见自己的脸,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他看见台上的人眼里的“求夸”逐渐变成疑惑。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估计宋淮意早就快步从台上跳下?来,到?他身边来问怎么了。
不该再?这?样的场合让人分心的。
叶琮鄞想着,慢慢收起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微微一笑,和会场内所有普通听?众一样,鼓掌。
他无声地开口:“你真棒。”
宋淮意读懂了唇语,虽然仍旧有着细微的不解,但得到?了认可后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瞬间喜笑颜开。
薛怀臻看着私家侦探发来的赛前采访,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早在?确定之前,他就知道?叶琮鄞大概率是?同宋淮意在?一起,可真的看到?了两个人并肩前行的样子,他又止不住地恼怒怨恨。
明明、明明在?过去,那个站在?琮鄞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闭了闭眼,克制着情?绪将视频关掉,随后打开了购票软件,既然确定了地方,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场比赛并没有什么悬念,宋淮意刚下?颁奖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后台的休息室。
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水晶杯被?他随手丢在?靠墙的小沙发上,他一个箭步,直接扑进叶琮鄞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