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叶琮鄞本来就不是会轻易卸下心理防线的人,更何况在对方眼里,他不过是才认识没几天的邻居而已。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会不会难过却是另一回事。
宋淮意埋着头,怕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他自己瞧不见,但也约摸知道是不好看的。
“邻里之间,相互帮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即便宋淮意再怎么努力维持寻常音调,叶琮鄞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其中的落寞,不明显,但放在开朗乐观的邻居身上,就格外的明显。
像蔫掉的花。
鬼使神差,又或者是一时冲动?叶琮鄞没分辨清当下的心境,只是一扭头,便发出了邀请:“后天我准备去山上看看,大概要露营几天,你要和我一起吗?”
宋淮意愣了愣,没记错的话,他后天恰好有个小会。
算不上多重要的事,只是他无缘无故的请假,已经让队里的老师心生不满,更何况……
他眼眸轻颤,在等待回答的目光中藏起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去年的意外,他休息了很长时间了,尽管专业医生断定他恢复的很好,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很小,但在没有上台之前,谁也不能够断定他仍旧还有之前的水平。
乐团的成员有很多,但首席却只有一个,倘若既不能足够耀眼,又没有足够认真的态度,那么即便过去有再多的光辉,也会被后来者拉下那个位置。
“好啊。”宋淮意弯起嘴角,眼里不见丝毫阴霾犹豫,“你有具体安排和计划吗?”
在他的心目中,叶琮鄞永远都是第一顺位。
“嗯,目前还没有。”
方才的邀约是没过脑子的产物,不过好在,叶琮鄞本来也没有对这次度假进行系统的规划,去山上采风也未尝不可。
他指了指客厅的东西:“等收拾好了,我们再讨论?”
宋淮意笑起来:“好啊。”
第14章 被拿捏了~
等把东西收拾完,已经是午后了,两人看着被各种东西填充的满满当当的屋子,心底升腾起奇妙的满足感。
“辛苦了。”叶琮鄞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用白开水充作辛劳了大半天的犒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想了想,说:“留下来吃个晚饭?”
宋淮意喝了口水,听见这话,视线不可避免的往厨房飘,快递来的东西很多,但都和厨房用具没有关系。
仍旧一贫如洗的厨房,可不像是能够招待人留饭的样子。
叶琮鄞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我让人送饭来。”
因为附近没有外卖可供挑选,因此见山小院本身是能够提供送餐服务的,至于好不好吃,叶琮鄞就没有把握了。
“去我家吧。”宋淮意舔了舔唇,因为紧张,声音也跟着干涩起来,他知道对于叶琮鄞而言,他已经很过界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想要更进一步,想要得寸进尺,无非是仗着叶琮鄞的教养不会叫寻常人难堪。
“我家里备了很多食材,嗯,我的手艺也很不错的。”
这话有些自夸的嫌疑,宋淮意红了耳根,音调越来越低:“我比较喜欢……自己做饭吃。”
假的,他并不喜欢厨房的油烟,会让十指滑腻腻,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叶琮鄞,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用湿漉漉的眼睛进行无声的祈求。
叶琮鄞:……
有种被拿捏了的感觉。
当初他没抗住猫猫哀求似的小眼神,将它带回了家,现在也没法抗住宋淮意如出一辙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
“如果有人能够喜欢我做的饭,我也会很有成就感的。”宋淮意读出了松动的潜台词,眼睛更亮了,像闪烁的星星。
这句话没有撒谎,虽然他口中的“有人”是特指。
话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未免有些伤人面子,叶琮鄞点头:“麻烦你了。”
对于宋淮意有意无意地入侵着他的生活,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只是宋淮意在他眼里总跟只胆小的兔子似的,瑟瑟发抖的伸出试探的脚,仿佛受到丁点大小的刺激就会缩回去,但真的接触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小兔子看着胆小,但出乎意料的坚持,被“恐吓”后明明在发颤,却愣是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固执地索要准确的答案。
叶琮鄞并不讨厌。
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暂时不愿思考。
出发那天的天气很好,叶琮鄞看了天气预报,未来的7天,天气都很不错。
虽然天气预报这种东西的准确性,向来跟天桥上摆摊号称有百年道行的黑瞎子差不多,信不信,都不一定能准。
叶琮鄞租了辆越野车,他有丰富的露营经验,即便宋淮意对此什么都不太懂,他也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只是宋淮意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想起刚搬来的时候,自己说要充当导游的豪言壮语,结果真的要出发了,自己却完全是拖后腿的那个。
“不必在意。”叶琮鄞把猫猫抱上车,说,“就当是我和猫猫蹭吃蹭喝的报酬好了。”
几天相处下来,宋淮意彻底不在掩盖他的投喂属性,上到猫猫的主人,下到猫猫,都被那手厨艺给征服的五体投地。
有时候叶琮鄞会忍不住想,宋淮意说不定有什么特意功能,否则怎么会那么了解他的口味,每道菜都能踩在他的味蕾上起舞。
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但山中总是要比城市里要凉快些,车内没开空调,车窗敞开,吹来了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凉风。
猫猫乖乖地趴在后排,偶尔会直起脑袋看看紧闭的窗外,但大多时候都是趴在太阳花上面打瞌睡。
没有经过开发的山区保留着最原汁原味的自然景观,也同时增加了上山的困难度,好在无论是叶琮鄞还是宋淮意对这趟旅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欢欣,所以路途上的磨练便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被抛在了脑后。
“我听到瀑布的声音了。”宋淮意看向窗外,以他的视野来看,只能瞧见绿油油的一片。
不加修饰的树木在罕有人迹的地方扎根生长,层层叠叠,遮住了炽热的太阳,他取下墨镜,兴致勃勃地开口:“去年我来的时候,也听见了瀑布的声音,不过我开车找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
“是吗?”叶琮鄞看了眼导航,山上的导航并不完善,里面并没有记录瀑布的位置。
瀑布激荡的声音很远,但能够被人耳捕捉,说明也未必很远。
叶琮鄞笑笑:“那这次可以再找找。”
“……”
身侧突然安静下来,叶琮鄞分神看了一眼,副驾上的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也不眨,像是被妖精摄了魂,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淮意?”叶琮鄞有些奇怪,“我脸上有东西吗?”
宋淮意如梦初醒,他像干了坏事被正主抓包的小贼,慌乱之下习惯性的想逃,却忘了自己还处在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
“砰!”
脑袋撞上车顶,宋淮意疼的眼冒金星,本能的弯腰想要蜷缩起来,却又被安全带勒着,被迫弹了回去,贴上了椅背。
哪里都疼。
撞到的头顶很疼,刚刚被压迫过的胸腔很疼,就连呼吸也变得火辣辣的,仿佛喉管都被割伤了。
叶琮鄞也被眼下的意外吓到了,他停下车,解开安全带,问:“你没事吧?”
猫猫也听到了前排的动静,抬起了头,安全带勒住了狗身,让它没法凑得更近,只能“汪汪”的叫两声彰显存在感。
“我……我没事。”宋淮意捂住生疼的脑袋,不愿抬头,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想被叶琮鄞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叶琮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宋淮意的选择,没有过多干涉。他拿过车里的纸盒,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宋淮意的声音闷闷的,暴露在外的耳根子红彤彤的。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近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远处若有似无的瀑布轰鸣声,在这些声音之下,宋淮意小猫似的抽气声便显得格外的微弱。
但叶琮鄞离得太近了,所以这些声音便无可避免地悉数落在了他的耳中。
毫无来由的,他觉得宋淮意因疼痛而发出的抽泣有些耳熟,他也许、兴许在某个时刻,某个瞬间,有听见过这个声音。
第15章 握手手~
似曾相识的错觉在脑海中轻飘飘的滑过,像泥水田里的泥鳅,一摆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疼。”
低低的呻.吟从宋淮意口中冒出,他抬头,露出一双盈满水意的眼睛。
叶琮鄞:……
思绪空了那么一下,即便回神的速度再快,他也无法否认,宋淮意含泪的模样他眼里的瞬间,他心里没有同情,反而升腾起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欢喜。
太变态了。他在心中低低唾弃自己。
就算邻居的的确确长得很合他心意,他也不该在对方不慎撞了头,泪眼婆娑的情况进行某些不良联想。
忒不道德。
“还好吗?”
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叶琮鄞的音调格外温柔,也就只有生了病呜咽着不愿吃药的猫猫曾享受过这样轻柔的安抚。
他抬手拨开宋淮意头顶茂密的黑发,仔细端详片刻:“嗯,有点红,但是没肿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手掌下的脑袋骤然消声,叶琮鄞略感疑惑,他偏头,率先瞧见了藏在柔软发线间红的几乎能滴出血的耳朵。
“耳朵怎么红成这样?”叶琮鄞碰了碰,没忍住,轻笑一声,“不好意思了?”
“……”
宋淮意闭了闭眼,压下内心快和土拨鼠同音轨的尖叫。
滚烫的不仅仅是耳朵,而是整个人。他像是高烧的病人,自内而外的热气把大脑烧的模模糊糊,又像是被架上烤架的食材,几乎要被烤的碳化。
他能好意思吗?被美色迷了眼,不仅被人抓了包,还忘记自己还在车上,又撞头又勒胸的,现在还……靠的这样的近!
即便树林荫翳之下的光线微弱,宋淮意还是在泪眼朦胧种瞧见了藏在右眼眼尾下方不过芝麻大小的痣。
若有似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叶琮鄞使用的还是这款香水。
这个认知让宋淮意产生了片刻的恍惚,难言的渴望在心底升腾,驱使着他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如果叶琮鄞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不是……
“怎么不说话?头晕?”
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淮意骤然清醒过来。
在过去,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不管有没有人相信,至少……至少也是一种努力的方式。
只是显然,并没有用。
他们都是被无形丝线牵着的傀儡,即便产生了自我意识,也无法扯断控制四肢的丝线。
宋淮意笑得勉强,摇头否认:“没,没事,刚刚突然想到了点别的事情。”
从神情和语气上判断,宋淮意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不过既然他不愿说,叶琮鄞也没有追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也没有好到可以刨根问底的地步。
“那继续出发?”叶琮鄞抽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以直说,不要强撑。”
宋淮意握着水瓶,望向窗外,野生的植被在车速的加持下飞快地倒退,形成一片绿色的屏障。
“计划好的出行,中途被意外打断,你会不会不高兴?”
叶琮鄞目视前方,认真思考片刻,回答:“不会啊。”
“山就在这里,只要你想来,或早或晚都能来。”他说,“没必要急于一时。”
宋淮意怔然,眉宇间最后一丝心烦也跟着散去:“你说的对。”
只要想,或早或晚,总能够来的。
叶琮鄞循着声音在半山腰开了好半天,却始终没能找到瀑布的影子。最为奇怪的是,不论车子绕着凹凸不平的环路开了几圈,那如闷雷般激荡的水声都大差不差,令人无法判断出具体的方位。
在第三次绕圈开回来,宋淮意忍不住开口:“要不,还是算了?”
“就这样算了的话,那这里可是会成为心头白月光的。”叶琮鄞踩下刹车,这地方人烟罕至,倒也不必担心突然停车引起什么追尾事故。
他降下车窗,观察外面的环境,转了几个圈,处处声音相差不多,那么说明瀑布的位置并不在环山的小道上,而是车辆完全不能同行的深山上。
他回头看宋淮意,开玩笑般说:“人的心可就那么大,腾块地方装去了但没看到的美景多亏啊?”
叶琮鄞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是个执拗的过分的人,想要看的风景没能瞧见,那大概会隔三岔五的都抓心挠肺的想起来一次。
“走吧。”他朝宋淮意伸手,“跟我去探险?”
直白的邀请让宋淮意愣了神,他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茫然无措间想起了大雪覆盖之下,被紧紧握着的温度。
鬼使神差的,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握紧。
“好啊。”
叶琮鄞:“……”
宋淮意:“……”
最终,叶琮鄞还是没忍住,撇开头,捂着唇角轻轻笑了声:“你这样……我们怎么下车?”
虽然的确是他伸手邀请宋淮意同行,但他的本意最多是和宋淮意击个掌,万万没想到,邻居会握住他的手不放。
清秀的脸上又一次染上了浓墨重彩般的红色,叶琮鄞努力将唇角绷直,不让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
“你……”宋淮意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坐在副驾上拉着人的手不放的行为有些傻的冒烟,干脆自暴自弃:“想笑就笑吧,憋得辛不辛苦啊?”
在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对自己是不是出糗的行径释然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叶琮鄞微微收敛笑意,挑眉解释,“怪我,做出的动作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了。”
宋淮意有气无力地说:“能不能把脸上的笑意收收再说这话,这样我比较能自欺欺人。”
回应他的是叶琮鄞一阵压抑的轻笑,宋淮意仰头望着车窗,内心一片安宁,
果然,人是一种具有极强适应能力的生物,他最初还会因为自己的犯蠢脚趾扣地,现在已经能“接受良好”了呢。
层层叠叠交错的树叶没能遮挡住无孔不入的阳光,圆圆的光斑透过敞开的玻璃落尽车内,照亮了略显昏暗的空间,以及那双剔透的,带着笑意的眼眸。
只是出出糗而已,能让叶琮鄞高兴一下,也不算什么太糟糕的事情。
第16章 泥团子
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掩了窄窄的石子路,让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叶琮鄞一手牵着猫猫,一手扒拉开前方的过分茂盛的丛林,不时还有回头叮嘱宋淮意小心脚下。
越往林子深处走,空气的潮湿度越高,磅礴激荡的水声成为最佳的指引,心里装着对未知景色的期许,即便道路泥泞难行,也没有半分的烦躁。
“我突然明白课本上描述的是什么画面了。”
叶琮鄞将从侧边支出来的枝条压弯收如林子中,“啊”了一声,“什么?”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宋淮意嗓音清朗,语调舒缓,短短几十个字平仄起伏,像是在哼不成调的曲子,悦耳动听。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轰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墨绿色阴翳被拨开,骤然间天光大亮,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奔流不息的河面上,折射出星光点点的光芒,令从暗处钻出来的两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叶琮鄞迎着刺目的光,眼睛睁开窄窄的一条缝,远处的河流被突然抬高的河床垂直分成两部分,水流从上流奔涌而下,至断面处直直垂落,声势浩大,宛若万马奔腾。
澄澈的水撞在下方经年累月冲刷得发白发亮的巨石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白浪滚滚,令人目不暇接。
与许多声名远扬的瀑布景区相比,此处的确算不得震撼,但或许是身边有人的缘故,叶琮鄞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欣喜。
他本身并不是喜欢孤独的人,却很久没有体验过与人同游是什么感觉了。
“汪汪!”
欢快的狗吠很快被水流声淹没,叶琮鄞看着猫猫满身泥泞,眼前隐约有些发黑。
出门时的雪团子,还不过半天就变成了泥团子。
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蹲下身,解开牵引绳,任由猫猫去撒欢,反正都这么脏了,也不在乎更脏一点。
牵引绳刚从萨摩耶的脖子上取下来,猫猫跟解放封印似的,头也不回地从上面跳了下去,一个弹射冲进了泥水坑里。
叶琮鄞:……
他闭了闭眼,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跟着跳了下去,他习惯性地去追释放天性的狗子,但没走几步,他想起自己这次并不是一人一狗的出行。
叶琮鄞:“能自己下来吗?”
下去的斜坡不算高,坡度缓和,如果不在乎将衣服弄脏,甚至可以直接从上面滑下来。
宋淮意稍稍扫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情。
“不用害怕。”叶琮鄞退开两步,伸出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心蓦的漏跳一拍,宋淮意喉头滚动,心想,自己始终无法按照剧情的安排享受美满幸福的人生是有原因的。
只要一想到,在他和那几个人的圆满人生中,有个温柔坚韧的人死在唾骂中,他便无法无动于衷。
宋淮意一个箭步,不做任何防备的从上方跳了下去。
一如多年前,他站在台阶上,扑向了下方朝他张开双臂的少年。
骨骼相撞发出闷闷的声响,宋淮意稳稳地落入宽厚的怀抱,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叶琮鄞不明所以。
宋淮意摇摇头,抿唇不答。
他只是想起,在那个午后,他从台阶上跳下去,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担负不起相差无几的体重,两人滚做一团,还压坏了秦阿姨的花的事情。
叶琮鄞松了手,他忍了忍,但没忍住:“让你跳,你就半点措施都不做,直愣愣地往下跳啊?万一我没接住你呢?”
就宋淮意刚才的姿势,他要是没接住,可不得摔个狗啃屎?
宋淮意只是笑,没有半句解释的意思。
“算了。”
叶琮鄞生出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看看?”
走得更近了,溅起的水珠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消解了夏日的暑气。
泥潭里打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猫猫彻底被染成了大地色,匍匐在地面上,不仔细瞧,根本找不到。
叶琮鄞盯着狗狗祟祟的一大坨,果断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跳卡,不出所料,猫猫毫无预兆地暴起,冲着前面飞扑而来。
倘若叶琮鄞的动作慢上哪怕那么半拍,估计就得被泥水狗狗扑个满怀。
只是他虽然早有经验的避开了,身侧的宋淮意就没那么好运了。
成年的萨摩耶体型巨大,飞扑过来,藏在毛发中的泥水溅在也宋淮意黑色裤子上,瞬间染出大片的泥印。
落在地上的猫猫半点没有闯了祸的自觉,还在疯狂的摇尾巴。随着看不出本色的尾巴晃动,更多被搅拌均匀的泥水雨点飞溅而出,落在宋淮意的衣服裤子,就连修长白皙的脖颈都没能幸免。
“猫猫!”叶琮鄞低喝一声,总算是止住了萨摩耶的恶劣行径。
狗子不懂事,在外面闯了祸可都是要主人收拾烂摊子的!他不敢看宋淮意此刻的表情,只好低头瞪猫猫。
萨摩耶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澄澈无辜,两只耳朵直愣愣地立着,即便小脸蛋脏兮兮的,也半点不损“天使般微笑”的可爱度。
“……”
训斥的话堵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了。
叶琮鄞想,明知猫猫是故意卖萌,还要恶意纵容,他跟那些熊孩子家长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不和熊孩子家长没有区别,他扭头看宋淮意,语气诚恳:“抱歉抱歉,猫猫好久没撒野了,一时没收敛住,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他们出来是准备露营的,自然准备了换洗衣物。
“作为赔偿,等回去后,你的脏衣服——”叶琮鄞突然卡了壳。
他本来想说负责洗干净宋淮意的脏衣服,但又想到,说是洗,其实也不过是丢尽洗衣机里,实在算不得什么麻烦。
“没事的,只是一点泥印子而已。再说了,出来玩,还指望着干干净净回去吗?”
轻笑的反问瓦解了尴尬的气氛,宋淮意取下背包,递了过去:“要真过意不去,那帮我拿下包,我去河边清理一下。”
“好。”
目送人走远,叶琮鄞才收回目光,继续瞪猫猫:“看看你干得好事!”
“嗷呜~”
对于差评和教训,猫猫向来是听不懂的,转身撒腿就跑。
叶琮鄞倒没真的和狗狗计较的记忆,笑着摇摇头,抬脚朝宋淮意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整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男人的高呼:
“何导儿——找到了!瀑布!”
男人的嗓门极大,即便在如此喧嚣的环境下也没逊色半分。
叶琮鄞皱了皱眉,仅从只言片语,他就大概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出来玩碰上拍摄组,总归是麻烦的。
要只是普通的采风拍纪录片倒还好,如果碰上需要保密的剧组,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矛盾。
男人肩上扛着大坨的摄影机,不敢直接从上方跳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坐滑滑梯似的溜了下去。
跟剧组跑的摄影打工人,才不在乎这点不体面。
等他把手中的设备检查了一圈,确认无误后抬头,终于是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艹!什么东西!”
这么偏僻的地儿,还有人呢?
叶琮鄞淡淡地收回目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不管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在没有打扰到他之前,他都懒得发表意见。
“喂,站住,谁卖给你们的消息?!”男人却沉了脸色,举着摄像机快步追了上来,“快点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首先,我们不是狗仔,其次,这里是我们先来的。”叶琮鄞停住脚步,音调冷淡,隐隐带着些不耐烦。
任谁出来玩,好好的就被蛮不讲理的人驱逐都不会有好心情。
“最后,这里是未经开发、不曾兜售所有权的土地,任何人都有权出现在此地,而你,以及你背后的团队,没有资格驱逐我们。”
“呸!”男人闻言,粗鲁的啐了一口,“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