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毓辞却不想再在这医院待下去了,他理了理衣袖,对着司明道:
“医生也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他甚至没再看奚源一眼,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等一下!”
奚源伸手拦住了文毓辞。
他不准备解释为什么医院设备查不出他失忆,也不想死缠着不放说自己没有骗人,让文毓辞一定要相信他。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且毫无说服力。
既然文毓辞想粉饰太平,那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硬要说穿,只能让大家都不痛快。文毓辞岌岌可危的黑化值也未必还经得起奚源的解释。
但是——
奚源没有忘记,他一开始愿意来医院,为的就是给文毓辞的腿复查。为此黑化值甚至飙升成这样,世界都差点毁灭!
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要还不能得偿所愿,奚源真要吐血了。
不顾旁边司明的挤眉弄眼,奚源攥住了文毓辞的手腕。
甫一接触,奚源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瘦,实在是太瘦了。他也不明白,文毓辞一个豪门当家人,不说像其他老总那样富态,但至少不该是这么清瘦。
捏着这有些伶仃的腕骨,奚源心想这人平时是不吃饭的吗?
“放开!”文毓辞呵斥道。
奚源却并没有放手,他攥着文毓辞朝外走去,“先跟我去个地方,去完了我就放手。”
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他在文毓辞心里已经劣迹斑斑了,不如直接强行把人带去看医生。尤其从文毓辞愿意装作不知他是假装失忆来看,这人对他明显很有容忍度,他就算干点出格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朦朦胧胧摸不清具体缘由,但这无疑是奚源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他本来还发愁,文毓辞不愿意去复查,要怎么说服他。现在倒是直接省了这些口舌了。
文毓辞一条腿自受伤后就用不得力,只能靠手杖支撑,力气哪比得过奚源,只能被他强带着往外走。
察觉到文毓辞有些踉跄,奚源甚至还贴心地放慢了点脚步:“没事,慢慢来,我不急。”
“奚源,我让你放开!”
文毓辞向来苍白的脸色,甚至被气得染上了一层红晕。
“嗯嗯,你听我的到了那地方,我马上就放开。”奚源嘴上敷衍着,动作却不见丝毫拖泥带水。
当然,奚源敢像现在这么干,另一方面也是文毓辞没有把保镖什么的带过来。身旁就那两个人,司明是个绣花枕头,那老医生更是已经头发花白,这俩人没一个能拦住他的。
此时一旁的两人几乎都看呆了,敢这么对文毓辞的,全世界恐怕就只有奚源了。
老医生吞了口口水,小声问道:“司少,这...这要我打内线通知保镖上来吗?”
司明也有些茫然,他没想到奚源居然会这么做,这是真不怕文毓辞事后算账把他怎么样啊。
但是叫保镖吧,好像有点小题大作,司家医院里文毓辞怎么都不可能有危险;不叫保镖吧,难道真就眼看着奚源当他们面把文毓辞强行带走吗?
奚源也听到了老医生的话,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司明:“叫什么保镖啊,一点小事而已。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别在这里干等着浪费时间。”
司明打量了他们一眼。奚源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似乎毫不在乎他叫不叫保镖。而文毓辞虽被气得面色铁青,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勉强算是默认。
司明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算他自讨没趣。
于是他懒散道:“估摸着现在晚会也该结束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然我老爹找不见人又要生气。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呢,直接找院长就行。”
奚源对他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没等文毓辞说话,就赶紧又攥着人朝外走去,动作间似乎是生怕文毓辞趁他不备给跑了。
司明都被自己这联想给无语到了,一个没了手杖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跑,这么小心翼翼完全没必要。
而且,重点是这人就没想跑。他在一旁看着,那几下微弱的挣扎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情趣更合适。
明亮的灯光映着两人脚下的影子,在司明看来居然还有几分见鬼的和谐。
奚源之前在楼下墨迹良久,就是在找神经科的诊室和医生。
据奚源观察,文毓辞的腿疾应当不是骨头没长好,而是神经出了问题。之前和司明的聊天,也正好证实了确实是神经方面的问题。
从时间上看,文毓辞的腿已经伤了很久。而时间越长,神经损伤也越难完全治愈。文毓辞拒绝复查就诊,奚源猜测恐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心灰意冷,认为无法治好。
但是就算文毓辞自己放弃了自己,奚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甘堕落,最后黑化毁灭世界。
当然除了这必要原因,他心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促使他去治好文毓辞的腿。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这一层打断了奚源的思绪。
他拉着文毓辞进了电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认清了无法挣脱对方的现实,文毓辞已经停止了挣扎,听任奚源带他去未知的地方。
电梯内地方狭小,奚源又紧紧攥着文毓辞的手腕,微弱的热度从腕骨那里传递过来,对方的存在似乎陡然变得鲜明了起来。
文毓辞本就是很精致的长相,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阴影,因为刚刚被奚源气到眼下还有些微红,越发衬得眼尾那颗泪痣精致动人。若非此刻他表情冷然,站在那儿不说话时居然还有几分乖巧。
奚源难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松了下攥紧的手。
手微松时,正好露出一截手腕,此刻那上面却有几道鲜明的红痕,又红又肿,和周围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几乎有些触目惊心,活像是遭了谁的凌虐。
见到这一幕,奚源下意识抬起文毓辞的手,摩挲了下那让人心惊的痕迹。
他有些懊恼,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似乎用劲太大了,“你疼了怎么不说啊?”
文毓辞却收回了那只手,衣袖落下来挡住了所有的痕迹。
“我让你放开,你听了吗?”他的语气几乎没有波澜,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奚源听来却莫名带着一股委屈。
“你也没说手疼啊...我那是怕你甩开我跑了...就抓得紧了些......”
奚源的声音轻了下来,解释的话也有些心虚气短,好像确实是他的错。
文毓辞嘲讽道:“我说了疼,难道你就会松手?”
奚源认真地看向他,“我会的,你疼的话,我就不会再拽那么紧了。”
文毓辞却避开了奚源的视线,冷然道:“说说罢了,你强行拽着我走的时候,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绅士。”
奚源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我还是会想尽办法带你去那里,哄也好,骗也好,只要能达成目的。但绝不会继续用这么粗暴的手法。”
“文毓辞,对不起,我不该罔顾你的意愿,还伤到了你。”
奚源的语气诚恳而又愧疚。
文毓辞脸上那抹讽刺的笑意僵住了,他侧过头别开了视线。
这个角度,奚源只能看到文毓辞的侧脸,那纤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像是濒死的蝴蝶在垂死挣扎,翕动着求一个渺茫的生机,动人却又可怜。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这又是骗我的吗...骗我也好...至少你对我还有所求...”
文毓辞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奚源只能看到文毓辞的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正要凑近点听,耳边却突兀地传来了熟悉的机械提示音。
【滴——】
【主角黑化值正在降低中】
【黑化值-1】
【黑化值-1】
......
【黑化值已重新计算,主角目前黑化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似乎只是片刻,黑化值就回到了他们刚来医院时的水准,回到了文毓辞还没有黑化值飙升的数值。
听着耳边系统庆祝的烟花声,奚源却有些怔愣。
为什么,为什么黑化值毫无预兆地就这么降了下去?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难道就因为他刚才那一句道歉吗?
奚源觉得荒谬极了,却隐隐不敢去触碰心底那个似有所觉的猜测,不该是这样的,原书中的文毓辞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轻而易举就放下了芥蒂,放下了欺骗,降低了黑化值。
他盯着文毓辞的侧脸,内心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文毓辞却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他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不问真假,不问真心,原谅你了。原谅你的隐瞒,原谅你的不诚实,原谅你的别有所图。如果你要骗人,那就做个高明的骗子,一直这么骗下去吧,不要再露出马脚了。
他这么想着。
电梯已经到了目的楼层,此刻正缓缓打开。
于是文毓辞问道:“到了,你到底要让我去哪里?”
许是想通了什么,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奚源默默走出电梯间,心底还是一团乱麻,他甚至不敢直视文毓辞。
这却被文毓辞误会是不想说,他摩挲了下手杖,“你就算现在不说,等到了地方,我还是会知道的。”
“奚源,你想带我去做什么?”没有生气,话语也并不尖锐,文毓辞的语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耐心。
奚源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纷乱思绪,这里并不是思索的好地方。文毓辞就算真对他还有点什么,那也只能回去从长记忆。
而且若真是这样,也许不需要强迫,他会有更好的劝文毓辞治腿的办法,他想。
“我想带你去看医生,你的腿该复查了。”
“......”
文毓辞本还带着点温柔的脸色,凉了下来。
“没有必要,我不去。”
他冷静道:“是不是司明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强行带我来复查的。你不用搭理他,他管不到你头上。”
“不是。”奚源叹道,“不是司明,就是我想带你来看医生。你的腿很久没有复查了,这样不好。”
“治不好了,不用治。”
“错了,是只有去治才会好。”
奚源耐心地劝着文毓辞,希望他能自己想通。
“我要是非不愿意去,你又要强行拽我过去了?”
“我说了不会再用这么粗暴的手段,我抱你或者我背你,都可以。”
文毓辞紧咬着牙:“这里可是司家的医院,我叫一声,多的是保安赶过来。”
“那你会这样做吗?”
他沉默了,而沉默正是最好的回答。
奚源知道,文毓辞不会的,他绝不会叫保安。
于是他看着文毓辞,问:“可以吗?就今天,我陪你去复查。”
文毓辞闭了闭眼,他想拒绝,想生气,甚至想砸了这所医院。可看着奚源满含希冀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奚源当他默认了,于是伸出手去,示意他,“你是要抱还是背?”
他咬牙道:“我哪个都不要。”
“我自己会走!”
文毓辞拍开了他的手,径自朝前方走去,手杖急促落地,发出“笃笃”的声音。
居然真的劝成功了,奚源莫名低头笑了一声,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涩。
他几步追了上去,“诊室在那边!”
手杖的声音停了停,最后似是不甘心般跟着奚源换了个方向。
之前给文毓辞治疗的是神经科的杨主任,奚源之前在楼下就问过他文毓辞的详细情况。
但这种个人隐私问题,医院当然不会告诉还不知道和文毓辞是什么关系的奚源。
也就是他们信誓旦旦地说不会随意透露病人的病情,奚源才没想到文毓辞会轻而易举地知道他的失忆检查结果,结果差点酿成大祸。
奚源带着文毓辞推开诊室大门的时候是充满怨气的,这杨主任说的义正言辞,什么这是医院的铁律不能违反,只能告诉病人本人或者经过病人同意。
但想到文毓辞的身份,那点怨气又很快就消弭了。杨主任未必在说谎,但像文毓辞这种豪门顶层特权阶级,又有司明这个老板在一边,医院不敢得罪实属正常。
“杨主任!我带着病人来了。”
杨主任原本正办着公,他对这个刚见过的年轻人印象很深,毕竟张口就问文家掌权人病情的愣头青八百年都不见一个,他都怕这人今天晚上就被沉海了。
但到底不好说太透,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也算救这年轻人一把,别真被沉海了。
而对于他说的会带病人本人来复查,杨主任自然是当笑话听的。
文毓辞对治疗的抗拒程度,他这个曾经的主治医生再了解不过了,主动复查那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至于被人强带着来,海城或者说全世界谁有这个本事。
今天之前,杨主任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笃定的想法被打破了,被文毓辞本人亲自打破了。
奚源身后,文毓辞沉着张脸走了进来,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但确确实实就是文毓辞。
“杨主任,我们是来复查的。现在病人本人来了,你可以说说他先前的具体病情了吧。”
“这...”
杨主任犹疑地看了眼文毓辞,甚至想出门去看看太阳是不是真从西边升起了。
哦,现在是晚上,没太阳,那可能就是在做梦吧,杨主任迟钝地想到。
第09章 赌气
虽然认清了这不是做梦,但在没有文毓辞首肯的情况下,杨主任还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万一这位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呢,那他就这么说了岂非得罪人。
见杨主任悄摸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文毓辞不耐烦道:“是他在问你,你看我做什么!说实话会不会?”
这就是可以说的意思,杨主任尴尬地笑笑,从底下抽出了文毓辞之前的病情记录,对奚源道:
“其实和你之前猜测的一样,确实是神经受损比较严重,导致无法正常行走。受伤时已经做了手术,但由于患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偷觑了眼文毓辞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才继续说下去:
“...但由于患者的不配合,后续愈合情况并不是很好。毕竟正常来说,我们是不建议患者刚做完手术就出院的,那时候伤口都还没有恢复呢。”
奚源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要出院,你们就这样给他出了?”
杨主任有些无奈,文毓辞哪里是他一个普通医生可以约束的。
当时对方强行要出院的样子,他甚至都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文毓辞才做完手术没多久,麻药都还没有退去,就急着要手机打电话。
他打电话时杨主任就等在病房外面,起初里面是很安静的,后来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再后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声,以及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医院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杨主任其实不太能听清病房里在喊些什么,只知道里面的动静很大,喊声到最后在他听来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最后一句像是模糊不清的“...你不能这样...”
杨主任很难想象,文毓辞这么要体面的人,竟然还会有这样狼狈的一面。
良久后,等杨主任重新进去时,病房里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手机砸碎在门边,床边的东西被全部扫落在地。
文毓辞自己扯掉了留置针,正拖着那条还麻木的腿挣扎着往边上的轮椅挪,腿上刚做完手术的伤口崩裂,很快在病号服上洇出了血痕,但主人却毫不在乎。
杨主任永远记得,文毓辞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虚弱的脸,神情明明阴翳得可怕,却隐隐却透出一股绝望的意味,猩红的眼眶里满是血丝,苍白的脸颊上不知是泪还是疼出的汗。
他们医护人员不是没有劝过对方,让人不要急着出院,否则可能影响正常行走。但不论怎么劝说,文毓辞都是无动于衷,仿佛丝毫不将自己的腿放在心上。
医院终究还是没能拦住文毓辞,他就那样拖着一条伤腿出了院。
思绪逐渐回笼,杨主任对奚源叹道:
“我们医院是很尊重病人本身意愿的。病人既然非要出院,那就是有不得不出院的理由,我们肯定是配合的。”
奚源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实在没道理,文毓辞要走,这医院能拦吗,又敢拦吗?
于是他无奈道:“您继续说。”
见文毓辞脸色虽黑,却始终一言不发,和之前治疗时难搞的样子简直两模两样,杨主任的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
“这伤本来是应当慢慢养的,但是患者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后续复诊也很少来,情况就恶化得更严重了。”
奚源有些头疼,“劳烦您先给他看看,现在他的腿到底如何了,还能不能治好。”
“好。”杨主任应声,“那就先到诊台上,我看看现在的状况。”
文毓辞却没动,脸色黑沉,并不情愿的样子。
于是奚源凑近他,小声道:“你都答应我了,配合一点,我们文总一向说话算话的,是不是?”
文毓辞咬牙道,“不要拿我当小孩哄!还有,我根本没有答应你。是你...”
奚源作势要抱他,文毓辞话说到一半顿时戛然而止。
奚源故意拉长了语调,“再不去,我就要抱你过去了——”
文毓辞瞪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情绪却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奚源依然不为所动,大有你不过去,我就帮你过去的意思。
最后文毓辞咬了咬牙,终究拗不过他,只能不情愿地上了看诊台。
台子有些高,他上去的动作难免不利索。奚源似是怕他摔了,一直在边上小心扶着,并主动接过了他的手杖。
大概是怕文毓辞没有手杖内心不安,他拿走时还不忘安抚道:
“在台子上拿手杖不方便的,我先帮你拿着,下来了就还给你,听话哈。”
文毓辞:......
他终于意识到,奚源是真把他当小孩哄了,但他内心却硬是生不起怒火来。若是换作别人这么说,文毓辞必然会帮他醒醒脑子。
但眼前这人是奚源,于是文毓辞什么刻薄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杨主任倒是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暗流涌动,见文毓辞躺好了,就带上医用手套,示意对方把裤子掀起来。
文毓辞本来带着点血色的脸颊几乎是立刻白了下去,他牢牢按着自己的裤子,神情阴沉得可怕。
“这...”
杨主任见状,求助的目光投向奚源。
奚源皱了皱眉,但没等他劝说,文毓辞就主动开了口:“奚源,你出去。”
“你出去,别在旁边看着,让杨主任检查就行了。”
担心奚源不肯走,文毓辞补充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会说话算话做完检查,有杨主任在,你没有必要一直在这里盯着看。”
他避开了奚源的视线,把目光投向杨主任:“对吧,杨主任。”
“对对对。”杨主任几乎是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是这样的,检查的时候是不适合有别人在,你去帘子外等吧。”
文毓辞皱了皱眉,其实他更希望文奚源直接去诊室外,但想想奚源估计不会同意,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奚源虽有些犹豫,但见两人都这么说,朦朦胧胧间也对奚源希望他出去的原因有所猜测。
于是他同意了,朝外走去:“好,那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帘子被拉上,挡住了奚源的视线。
帘子内,杨主任小心翼翼地问道:“帘子拉上了,您这...可以把裤子掀起来了吗?”
文毓辞敛下眉目,将西裤捋了上去,露出膝盖和小腿。
腿上的疤痕扭曲蜿蜒,几乎从膝盖横贯了整条小腿,在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肌肤上,望去只觉触目惊心,足以可见受伤时的惨烈。
死气沉沉,丑陋又狰狞,难看死了。幸好没有被奚源看见,否则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讨人厌的表情,文毓辞冷冷地想着。
他偏过头似是不想再多看一眼,冷声道:“要看就赶紧看,快点。”
仿佛是不想被外面的人听见,文毓辞特意放低了声音。
奚源在帘子外能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动静和对话声。
“按这里有感觉吗?疼不疼?”这是杨主任在问。
“有点疼。”
“那这里呢,麻不麻,还有没有知觉?”
“有知觉,不麻但是疼。”
.......
文毓辞的语调冷冷的,像是很不耐烦,但确实配合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奚源在外面都能想象出这人沉着张脸,不情愿却只能回答的样子。他一时间又想起了曾养过的那只傲娇小猫,只觉得手心痒痒的,想撸点什么。
如果把猫换成文毓辞......
奚源想了想,居然觉得摸起来会更舒服。之前在晚会上,他一时脑热揉了揉文毓辞的头,那头黑色短发看上去就很柔顺的样子,摸起来也确实很柔软。
啧,真是疯魔了,奚源打住了自己荒唐的想法,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想。
这次检查在文毓辞的有意配合下,结束得很快。
大概只是五分钟,杨主任就问完了所有问题。
帘子拉开时,文毓辞已经整理好了衣服,整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不像是刚接受完检查,倒像是在什么重要会议上。
见奚源走了过来,杨主任知趣地让出位置,“我先去整合一下检查的情况。”
奚源对他颌首:“好,幸苦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杨主任摆了摆手,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
奚源正要扶文毓辞下来,文毓辞却避开了他的手。
“不用你,把手杖给我就行。”
“好。”奚源从善如流,主动递过了手杖。
见他乖乖顺从,文毓辞心中不知为什么反而有点不快,明明奚源完全听从了他的话。
但是之前就没见奚源这么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想到这他心底越发不痛快了。
“你背过去,不要盯着我看。”
奚源有些无奈道:“我要是不盯着你,这台子这么高,医院的地板又滑,你万一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摔就摔了,大不了把我摔死,你刚好可以摆脱我,这不是正合你意。”
文毓辞心中不快,说出的话也带刺。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简直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幼稚又可笑。
他和奚源现在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赌气。奚源听到这话,恐怕是当笑话听的吧。
但让文毓辞说点什么补救,他又做不到,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灵活会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