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舟的身材很好,可见车祸之后也没有疏于锻炼,宽肩窄腰,放在轮椅上显得逼仄的一双长腿,衣服永远穿得齐整,看文件时爱在鼻梁上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笑时带着弧度的嘴角,态度认真时不自觉压低的眉眼,以及握住他时宽大有力、指节细长的手……
时樾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把傅珩舟在记忆里刻画得如此清晰。
车渐渐驶入市区,窗外道路两边灯火闪烁,车厢里,不知何时氤氲起暧昧的氛围。
两个人各自面朝窗外,没有丝毫交流,却有丝丝缕缕的线,将两个人的心绪交缠在一起。
时樾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他伸手抚摸心脏的位置。
在那一片荒原上,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
第10章 暧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
从那天家宴之后,家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纪叔的感觉最为明显。
这几天,先生和时小先生好像闹了些矛盾,但又不太像。两个人除了三餐会准时出现在餐厅外,其他时间都不会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时樾在一楼落地窗边的躺椅上休息时,傅珩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之前饭后两人会聊上两句,现在吃完饭时樾第一个闷头蹿上楼。
纪叔去问过傅珩舟,得到的答案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纪叔既担忧又疑惑。
什么都没发生的话,两个人怎么会冷战了呢?
却没注意到,听到纪叔口中某个词的时候,傅珩舟签字的手指顿了顿,在文件上划出长长一条墨痕。
把文件销毁命令助理重新打印一份,傅珩舟面无表情地擦干手上沾到的一点黑色墨水,心想,他们什么实质的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叫冷战呢。
[时樾:我好像和傅珩舟冷战了。]
[黎梨梨梨梨:!!!]
[黎梨梨梨梨:你俩谈了?!]
时樾躺在摇椅上,脚尖用力一点,摇椅慢慢晃动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举着手机挡住略显刺眼的光线。
[时樾:……没有。怎么会。]
[黎梨梨梨梨:喂喂喂,没谈怎么能叫冷战,你知道什么是冷战吗?]
[黎梨梨梨梨:不要瞎用词,害我白激动一场,还以为你俩假戏真做了。]
[时樾:……]
黎润宁打字速度很快,噼里啪啦地发过来好几条消息,时樾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
[黎梨梨梨梨:不闹了,言归正传。]
[黎梨梨梨梨:吵架了?]
[黎梨梨梨梨:因为啥?]
[黎梨梨梨梨:谁先不理谁的?]
黎润宁是真的很好奇,等不及时樾打字回复,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铃声响起,时樾手忙脚乱地一不小心点了接通,眼神下意识往客厅沙发那边瞟了一眼,紧接着意识到傅珩舟不在,心里忽然一阵空落落。
“喂,时樾?快说啊到底怎么了,我急咳、急着帮你分析问题呢。”
话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八卦情绪,时樾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
“我上次跟他一起去了老宅的家宴……”
时樾不清楚傅家的家丑能不能外扬,所以简单总结了一下家宴上发生的事,着重提到了傅卉婉和她那个小男朋友。
“哇——”
黎润宁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你小姑玩得真……花,可以这么说吧?”
“嗯,差不多吧。”时樾想到傅卉婉那天的恶劣玩笑,那点背后议论人的愧疚心瞬间烟消云散,“但是,那是傅珩舟小姑,不是我的。”
“有什么区别吗?”黎润宁一语道破,"你和傅珩舟不是真情侣的事这个世界上总共才几个人知道,你们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真正的夫夫啊?"
时樾一下子愣住。
黎润宁还在继续说:“听你讲的意思,是从那天之后傅珩舟你俩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那你直接去问啊,自己憋着能憋出答案吗。”
时樾隐约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闷闷的,他犹豫道:“但是……我不敢。”
黎润宁急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恨不得从手机里跳出来掐住时樾脖子让他清醒清醒:“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就是问个话让你搞得好像要告白的毛头小子一样,你别是喜欢上傅……”
手机里的声音突兀地消失。
时樾漫不经心摇晃的身体慢慢定格。
良久,电话那头的黎润宁恍惚出声:“我刚才说……”
时樾声音幽幽,给了他一记重锤:“你说我喜欢上傅珩舟了。”
“啊啊啊啊啊——”
黎润宁崩溃尖叫,妄图用这种方式清洗掉时樾脑子里刚升起的念头。
“时樾我刚刚是乱说的你快忘记啊啊,我之前都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真——”
喜欢上傅珩舟。
电话被挂断了。
时樾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上,幽幽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黎润宁平时脑子看不出多灵光,在这种有关情感的事上倒是一针见血,看得敞亮。
是啊,他怎么这么迟钝地意识到。
他,已经喜欢上傅珩舟了啊。
“……靠。”
时樾抬起一只手臂捂住眼睛,低骂一声。
上辈子的情感淡漠在这辈子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有时候时樾甚至怀疑上辈子医生误诊了,他其实是个正常的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的人。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喜欢上傅珩舟。
时樾闭着眼胡乱抓了一个抱枕在手里,把整张脸埋进去,企图通过憋死自己的手段让剧烈跳动的心脏慢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樾终于冷静下来,面对“喜欢傅珩舟”的这个现实。
原书里,傅珩舟会喜欢林序秋,是因为在人生的低谷时期,恰好认识了林序秋,恰好林序秋也成为了他那段时间里坚持下来的精神支柱,所以傅珩舟才会对林序秋另眼相待,后来这份感情在长时间里发酵,最终转化成了喜欢。
但是现在,时樾无意中阻碍了傅珩舟与林序秋的相见,破坏了他们的交集。
相当于已经打乱了原书剧情的走向,那是不是代表着……
时樾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代表着,傅珩舟喜欢林序秋这条感情线,也能被他破坏?
如果是这样,他不仅能够大大方方地追求傅珩舟,更有可能,直接改变傅珩舟为救人而死的结局……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时樾重新恢复正常。
在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心思,况且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想事情用的时间有些长,就快到午饭时间了。
往常总是管家纪叔上二楼叫傅珩舟吃饭,今天时樾拦截了这个差事:“纪叔,我去叫傅总下来吃饭吧。”
纪叔正愁他俩闹矛盾,见时樾主动,立刻眉开眼笑。
“好,那就麻烦小先生了。”
家里有为了傅珩舟轮椅行动方便的电梯,但时樾还是从旋转楼梯一步步走上二楼。
之前,傅珩舟把进二楼的权限开放给了时樾,让时樾有事可以来书房找他,但是时樾还没进去过。
这是第一次,时樾站在二楼书房门外。
深吸一口气,时樾抬起手扣响厚重的实木门。
“进来。”
傅珩舟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穿过厚重的大门显得有些闷。
时樾拧开把手,推开半扇门,走进去。
及其宽敞的空间,一侧是通顶的巨大书架,一侧是严肃的会客沙发,书桌摆放在房间正中间,正对大门,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认真工作的侧颜帅气迷人。
“傅总,我来叫您下楼吃饭。”
傅珩舟一心投在眼前的电脑上,听到声音才抬起头,见是时樾,诧异了一下。
傅珩舟扶了下眼镜,眼底的严肃化为浅浅的笑意:“怎么是你?”
“我抢了纪叔的工作,不可以吗,傅总?”
时樾歪了歪头,故意这样问。
傅珩舟说:“没,只是有些意外。”
把电脑关闭,简单整理了下书桌上的文件,傅珩舟操纵轮椅绕过书桌。
“走吧。”
时樾这次主动站到后面推着轮椅,乘电梯下了楼,一直到停在餐桌边,才松开手。
傅珩舟很轻地笑了一下:“谢谢。”
见他俩有破冰的迹象,纪叔欣慰,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时樾吃着饭,心思却飘了起来,有一粒没一粒地夹着碗里的米饭。
“今天的饭不和胃口?”
“嗯?没有。”
时樾走神得太明显被傅珩舟发现了,男人不动声色地把时樾爱吃的一道菜转到他面前,一点点试探。
结果时樾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心里已经被傅珩舟装满,顾不下其他。
“傅总……你多吃点,今天纪叔让厨房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时樾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在傅珩舟餐盘里,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没有嫌恶,才放下心。
傅珩舟顿了顿,夹起菜放进嘴里。
时樾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主人夸奖。
“傅总工作也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时樾嘴里嘟嘟囔囔:“你这些天总是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这样不好,要多出来透透气。”
语气和之前不一样,现在处处透露着亲近。
青年的态度转变的太明显,上午还避之不及,现在竟殷勤地主动关心他。
傅珩舟不明显地拧了下眉。
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想让他帮忙,才刻意讨好的吗?
不过时樾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见他不反感自己夹的菜,瞬间更加积极,把桌上的菜夹了个遍,又拿过喝完的汤碗再盛了一碗汤,递到傅珩舟的手里,还关切地询问烫不烫。
把纪叔和傅珩舟看得都愣住了。
不过傅珩舟想得更多,给纪叔示意不要多问,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不简单的午餐。
每天的午饭后,厨房都会给时樾做一道甜点,有时候是蛋糕饼干,有时候是甜汤,今天中午的,是时樾点名要的杨枝甘露。
傅珩舟吃完饭正在擦手,却见时樾接过那碗小巧的甜点,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拒绝:“不用让给我,我不爱吃甜食。”
时樾像是早有预料,笑眯眯地再往前推了推碗:“我特地让厨师做的少糖版,专门给你的。”
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耷拉着,一副委屈狗狗的样子:“尝一尝吧,傅总。”
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傅珩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有很多人叫过他傅总,公司里的员工、生意上的合作方、熟悉的人调侃时的称呼,但唯有时樾是不同的。
时樾放软语气,可怜巴巴叫他“傅总”的时候,竟然让傅珩舟感到口干舌燥。
一股无名火从头顶升起,一路向下蔓延,最后汇聚到某个地方。
时樾叫他“傅总”的声音,让他无耻地产生了某种欲望。
傅珩舟深深闭了下眼,下腹紧绷,费了些力气,才让自己不显露出窘态。
再开口时,已经听不出异样:“……专门给我做的?”
时樾点头:“嗯!你尝一尝,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做了。好不好,傅总?”
就算傅珩舟说不好吃,他也有应对办法。
他只说下次不做,但是没说是不做杨枝甘露,还是不做专门给傅珩舟的甜点。
时樾心里偷笑,傅珩舟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点,嘴上却是突然说道:“不要叫我傅总,换个称呼。”
“嗯?”时樾以为他不喜欢,立刻想新的称呼,“那要叫什么,傅先生?还是……先生?”
时樾嘴里的“先生”显然和纪叔嘴里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他们是有证的合法伴侣,一方称另一方为“先生”,不就是“老公”的意思?
想通这一点的傅珩舟没忍住咳了一声。
猝不及防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小孩儿撩了,他现在心理活动有点复杂。
逃避似的低下眼眸,傅珩舟尝了一口杨枝甘露。
“好喝么?”
看着时樾那期待的表情,傅珩舟说不出不好喝的话,更何况确实还不错。
“嗯,不错。”傅珩舟慢条斯理地把那一小碗杨枝甘露喝完,转而却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嗯?什么?”
时樾没听懂傅珩舟突然问这样一句话是要做什么。
“你今天很反常,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解决吗?”傅珩舟十分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态度像是对闯祸了找家长帮忙摆平的小辈。
自认为妥帖地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违背原则的事我都会帮你,不用做这些来讨好我。”
同时心里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难住了时樾,是学校的事,还是有关其他人?
时樾听完他的话久久没有反应。
心里不是滋味,但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被误解,而是酥酥麻麻的。
傅珩舟怎么这么好啊。
哪怕认为他是有目的性地讨好,也不会生他的气,还说要帮他解决麻烦。
时樾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没忍住情绪,往前一扑包住了傅珩舟。
身躯相拥,两个人同时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皆是一怔。
时樾是不好意思,傅珩舟则是完全没有预料的惊讶。
青年身上没有杂七杂八的香水味道,只有股很淡的柠檬香,是家里沐浴露的味道。
不过他把青年的拥抱理解成了害羞,没有询问,而是抬起手放在青年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被哄小孩子一样的手法抚摸,时樾更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傅珩舟颈窝,吸取着傅珩舟身上的味道。
傅珩舟身上有股中药味,是前些日子新开的药方,时樾光是闻见就被苦得反胃,傅珩舟却每次都面不改色地喝完,好像感知不到苦。
喝得多了,身上就染上了洗不掉的药味,但是时樾现在丝毫不觉得苦,淡淡的中药材味道混合着傅珩舟身上的暖意,让时樾恨不得化身大型犬,嗅嗅蹭蹭,紧紧贴着不分开。
悄摸闻够了,时樾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傅珩舟,但心机地没有撤回身体,离傅珩舟极近,稍一动弹就能碰到对方的身体。
时樾十分诚恳地望着傅珩舟的眼睛:“提什么要求都会同意吗?”
傅珩舟根本无法拒绝那双眼睛,点头:“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
“那我想下次陪傅总一起去复查,可以吗?”
时樾飞快地说。
本来是不打算提任何要求的,但是时樾刚才拥抱时闻到傅珩舟身上的药味,不免想到他的双腿。
其实在原书中,傅珩舟的腿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时樾很清楚地记得,后来傅氏投资的一项研究成功了,研究表示手术有近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能让傅珩舟在术后恢复对双腿的知觉,再慢慢通过复建重新掌握双腿力量,最终站起来。
在原来的剧情中,直到傅珩舟身亡一年后这项研究才取得成果,已经晚了太多。
不过原书中没有提到过那项研究的名字,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但是既然知道了这个信息,他势必要盯紧以后傅珩舟的每一次复查,了解越多越深入,他才不会错过那项研究的相关消息。
傅珩舟愣住。
时樾想陪他复查?
傅珩舟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他腿上的伤太难看了,检查时又必须露出伤处,连他自己看见了都嫌弃的狰狞疤痕,时樾看见了会怎么想?
时樾见傅珩舟不说话,转念一想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那样严重的伤,留下的疤痕几乎是陪伴终生无法去除的,但是时樾永远不会嫌弃,他喜欢傅珩舟,就是喜欢傅珩舟的全部,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傅珩舟无法站起来,他也绝不会抛弃傅珩舟,更遑论一点外在的疤痕。
他认定了的人,就是要绑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作为傅总的合法丈夫,关心您不是应该的吗,嗯?”
时樾知道傅珩舟抵抗不了他撒娇,故意作出一副粘人的样子:“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他眨眨眼,眼睛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
傅珩舟果然抵抗不住,微微侧眸不和他对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好。”
傅珩舟的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医院做专业的检查,像之前李书言来傅家,都只是简单看看,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医院的专业仪器检查得出数据。
傅家有自己的私人医院,李书言就是在这里任职,同时也是傅珩舟的主治医生。
“叩叩。”
纪叔敲响办公室的门。
门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进。”
早上出门时,时樾早早抢了纪叔推轮椅的工作,一路上悉心照顾让别人都没插手的机会,纪叔无奈,只好跟在他们后面,现在趁着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连忙上前替他们开门。
李书言抬头,看见是傅珩舟,正要打招呼,忽然发现后面还有推轮椅的不是纪叔。
竟然是傅珩舟家的小朋友时樾。
李书言神情诧异,但很快掩盖了下去,冲着他们笑笑:“上午好,傅珩舟,还有……时樾。”
时樾闻言看了看他,问:“你认识我?”
李书言道:“上次你发烧,我给你打的针,有印象吗?”
“……有。”
时樾当时烧得迷迷糊糊,但是还记得有谁扎了他一针,在梦里以为是被故意欺负,还怪委屈,醒了之后才知道是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
不过就是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医生,时樾看他和傅珩舟应该年纪相差不大。
傅珩舟和李书言没有过多寒暄,李书言知道他今天会来检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跟我来吧,检查室在那边。”
时樾推着傅珩舟跟上,路上小声问纪叔李书言是什么来头。
这么年轻,就已经可以做傅珩舟的主治医生了?
纪叔笑笑,回答他:“李医生和先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年轻,但十分专业,履历和许多国际知名的医师比起来都不逊色,您可以放心。”
纪叔还说了一连串的专业名词,称这都是李书言获得过的奖项。
时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检查需要露出伤处,傅珩舟的伤主要集中在小腿,所以要把裤子挽上去,以往这项工作是纪叔做的,但时樾坚持今天他来做。
他又露出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蹲着的姿势让他仰头才能看到傅珩舟的脸:“我不会嫌弃你的,让我来,好不好?”
傅珩舟沉默片刻,别过头,是默许的意思。
李书言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他清楚傅珩舟的伤有多骇人,也知道傅珩舟因为这伤有多敏感自卑,若非必要从不让人看他的腿。
但是竟然会对时樾破例么?
时樾不知道李医生心里的惊涛骇浪,专注地看着傅珩舟的腿,动作轻柔地卷起裤子。
随着裤腿渐渐往上,傅珩舟的小腿完全露出来,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
时樾的手拿不稳似的抖了抖。
即便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依旧被吓到了。
那些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贯穿了两条小腿,愈合的皮肉皱皱巴巴地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骇人的疤痕,周围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后都结成横竖交错的疤,整个小腿几乎看不见完好的皮肤。
“别看了。”
傅珩舟轻柔的声音响起,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覆盖在时樾眼前,潮湿的水汽贴在脸上,时樾才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他抬头看傅珩舟。
男人明明是自己伤得这样重,却反过来安慰他:“好了,下面就要检查了,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第12章 蠢货 看见他从劳斯莱斯上下来,脸上的……
时樾坐在检查室外面的椅子上,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李书言走了出来。
“傅珩舟怎么样了?!”
时樾紧张得像是等在手术室外,而不是检查室。
李书言轻松地笑笑:“别紧张,已经检查完了,一会儿就可以进去。”
时樾这才略微放松了身体,一不小心对上李书言揶揄的目光。
“哟,你这是……”
纪叔还在旁边,时樾赶紧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李书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一挑眉,眼底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读懂的眼神。
时樾低声:“帮我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李书言学着他同样压低声音,语气调笑:“傅珩舟也算是其他人吗?”
时樾肯定地点头。
李书言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小朋友一个人的暗恋呐。
李书言没有乱拆穿别人秘密的爱好,一口应下,答应帮时樾保密。
“家属可以进来了。”李书言估摸着傅珩舟已经缓过来了,便开门放他们进去。
门一开时樾就冲了进去,纪叔拿着毛巾水杯跟在后面。
屋内,傅珩舟此时已经重新坐回了轮椅上,额角滚下几滴水珠,脸色有些苍白。
时樾蹲在傅珩舟身前,神情紧张:“疼不疼啊?”
傅珩舟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条缝隙,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没有感觉,怎么会疼。”
时樾不听,从纪叔手里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拭去那几滴汗水,再把水杯抵在他的唇边。
“喝一点吧,是温水。”
傅珩舟无奈地伸手接过水杯自己拿在手里,不然看时樾那架势,都要亲手喂到他嘴里了。
“我只是检查,你不要太紧张了。”
傅珩舟笑着摸了摸时樾的头发。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只有自己知道,时樾这副紧张得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让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沉静下来。
时樾见过了他的双腿,但是不仅没有害怕、躲避,反而小心翼翼地心疼他。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时樾,让傅珩舟感到愉悦。
傅珩舟深藏在身体里恶劣因子被勾了出来,对于掌握时樾的全部心神,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快乐。
检查的结果稍晚一些出来,他们回到了李书言的办公室,时樾专注认真地听着,不懂的地方还会举手提问。
李书言和纪叔都哭笑不得。
不过检查结果都是好的,傅珩舟的腿没有恶化,一切指标都是良好。
在医院耗费了一上午,眼看快到午饭时间,纪叔提醒两人该回家了。
“嗯,那就先这样,再见。”
李书言放下手里的东西,送他们出去。
看着傅珩舟和时樾的背影,李书言忽然有些感慨。
傅珩舟啊傅珩舟,你把人家当孩子看,人家可从没想过让你当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