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by辍冬

作者:辍冬  录入:10-31

甘衡随口问道:“怎么个轰动法?”
韩宁笑了一声,“他科举考试写了一篇《治国论》,我虽然没看过,但是听人说,那文章得是仙人拂顶、文曲星下凡,才能写得出来,被传为惊世之文,看过的都是赞叹,没看过的都觉得遗憾。”
“这么神?”甘衡又忍不住多看了那走远的轿子两眼。
“可不是,确实是个神人,只是很可惜跟秦善林搅和到一起,是秦善林一手提拔上来的,还认了人做干爹,沆瀣一气罢了。”
那轿子越走越远,他们的轿子也便动了起来,彻底看不到那轿子的影子。
甘衡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这人叫什么名字?”
“齐述,听说是穷乡僻囊里来的穷小子,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是祖上烧高……”
“你说他叫什么?!”甘衡大惊,甚至在轿子里差点弹起来。
吓了韩宁一跳,“甘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好好坐下吧。”
“你说这人叫什么名?”甘衡瞪大眼睛,呼吸都有几分急促。
韩宁莫名其妙,“齐述啊。”
甘衡死死地盯着他,“哪个齐,哪个述?”
“治国齐家的齐,继志述事的述。”
甘衡:“靠!停轿!”
韩宁皱眉,“甘兄别闹,马上就快要到了。”
甘衡这回是真想要跳车了。
韩宁连忙拦了他一把。
甘衡拽着韩宁的衣领,“那轿子上坐着的那个什么狗屁秦善林的干儿子,是我裤子都没穿就开始一起玩的朋友,你说的那个什么穷乡僻囊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南堤!”
韩宁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了,“现在停轿也没用,你追不上了。”
甘衡泄力地坐回去。
韩宁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那这荀大师也算是背景调查没做好,这样的事竟没有提前调查清楚。”
甘衡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韩宁一愣,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甘衡抬起头来,眼神幽深,他问韩宁:“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甘衡这人平日里看着嘻嘻闹闹的,好像不管天大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变成玩笑话,可此刻韩宁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这人其实生了一张清冷疏离的样貌,现下这般瞧着自己,好似生了寒冰。
韩宁竟无法再同他对视下去,只得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上的同心铃,他同甘衡说了一句实话:“你若是要问我,我也无法回答你,我只能跟你确认一件事,所有人想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甘衡就这样稀里糊涂进宫了。
到宫门口已经入了夜,韩宁只能送他到这了,剩下去圣上殿里的路是一个打着灯笼的小太监领着他去的。
这宫内又大又宽阔,两扇门之间隔了很远,几里远外都悄没声息的,实在是安静得可怕,那小太监一声不吭地往前面带路,什么话也不说,就连走路落地都没有声响。
甘衡还特地看了对方的脚一眼,确定脚跟落地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是到了地方,小太监领着人进了殿门,细声细气同他道:“你便在这等着,等圣上唤你了,你便进去。”
说完合上殿门,又悄没声息地离开了,独留甘衡一个人在这空荡的殿内。
这皇城内修建的宫殿实在是高大,屋顶深深,更显得寂寥空旷,仿佛甘衡张嘴都能荡出回声来。
就让他这么干在这等着?
甘衡蹙着眉,盘腿坐在殿里,他晃了晃身子,“苛丑。”
腰间系着的玉佩没有回应。
甘衡眨了眨眼,又唤了一声:“苛丑。”甚至还伸手荡了荡玉佩。
那鬼却还是没有回应。
甘衡有点急了,他慌忙就要解开玉佩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身后突然有黑雾缠绕过来,一个声音低低在他耳边笑道:“我还想着等你唤我第三声呢。”
甘衡:“……”
那黑雾亲昵地蹭在他颈边,“怎么了?害怕么?”
甘衡挑眉,“你把我当什么呢,我怕什么?”
苛丑:“不知道,但是总感觉你以往是从来不会主动找我的。”
甘衡一噎,莫名有点尴尬,还真是。
他环顾了一眼这幽深无尽的大殿,只有两旁冷金属质感的灯座上点着温热的烛火,在这燥热的秋夜里,整个大殿都透露着孤寂的寒凉。
甘衡明明没有在这样的大殿里生活过,他的童年是赤脚在南堤乡里长大的,后又跟着荀樾走街串巷,这样贵气又空旷的大殿他只在入丹丘子的梦时才见过,可现如今他坐在这,被这无边的孤寂笼罩的时候,他却莫名觉得有一股熟悉感。
就好像这孤寂感是与生俱来的,伴随他出生、刻进他骨子里,哪怕他变成什么样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无法摆脱掉。
甘衡深吸了口气,“苛丑……你同我说说你的事吧,我想知道三百年前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他指尖缠绕着黑雾,似玩闹般弹着指尖动了动,“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我都想知道。”
苛丑半响没说话,而后空荡的大殿里传来他的声音:“我三百年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任何地方也都没有去过,一直一直都是陪在大人身边,从未离开过大人一天……”
“我最开始应该是十分惹人讨厌的,灵智未开的恶鬼,天天就跟在大人身后捣蛋了,那时候他还很小,我所有的恶作剧,他们都以为是大人弄的,他们训斥他,他从来不会辩解一句……”
甘衡垂下眼,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一路走过来,所有人都在告诉着他这位大人的高贵,甘衡从未羡慕过,可此刻他听着苛丑温柔的声音,心下却难以克制地泛起酸楚,他无论如何也去不了三百年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他们先一步认识苛丑。
这样漂亮又讨厌的艳鬼,可却又时时能顾及到他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苛丑意识到甘衡走神了,他隐隐化出身形来,从背后轻轻地贴着甘衡问:“是我说得太无趣了么?”
甘衡笑了笑:“不……”他只是羡慕,可他说不出口。
他想要是苛丑还未开化的时候在南堤乡被自己遇到就好了,灵智未开的恶鬼,他带着他在湖边打水漂,嘲笑他荡不出几圈,那石头便沉了底,再带着他爬树偷鸡,拿他来吓隔壁村的小孩。
他们都是彼此最先认识的人,一路从南堤到奉先,再从岐山来,相伴很多年,他会当一个称职的夫子,什么都教会他。
甘衡也时常在想,他怎么就对同苛丑的关系期待到这一步了呢?
“甘衡……不要这样……”苛丑突然悲伤地靠过来,从背后将甘衡抱得紧紧的。
甘衡一怔,不知道怎么了,“苛丑?”
苛丑难过地将头埋在他脖颈处,“我不要大人了,我只要你,甘衡。”
甘衡一瞬间哭笑不得,虽然这话确实受用,可又觉得那位大人对苛丑来说意义非凡,苛丑实在是不能说这样的话。
“苛丑,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苛丑声音沙哑:“刚刚……一瞬间,真的太像大人了……三百年前的大人也是这样坐在大殿里,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给与我回应……有时候不吃不喝,就是这样子一坐就是一天……甘衡,我真的很害怕……”
甘衡安抚地拍了拍苛丑,“你告诉我,那位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从丹丘子的梦里看到他是从高楼上坠下来的。”
“我不知道……我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大人的身边,可就那一次……那一次大人抛下了我,等我再次回道晏都的时候,那些恶鬼早已将大人啃噬殆尽了。”苛丑说到后面,语气里都带着恨意,眼睛里幽光闪烁,这么多年过去,他每每提到这个事,心中都还带着恨意。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替大人报仇呢?”
苛丑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做错了,大人还在的时候,从来不让我做这些的,他说这是错事。”
甘衡将黑雾拉到自己跟前,直直地透过黑雾看着苛丑的眼睛,“不,你没有做错,苛丑,你家大人一定也不会觉得你做错了。”
苛丑垂着脑袋,“若真是这样,大人肯定会哄我的,甘衡你也哄哄我吧。”
甘衡微微一怔,“怎么个哄法?”
苛丑拉过甘衡的手,先是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大人会这样……”然后一路顺着脖颈,摸到了下巴。
“他会摸摸我,然后告诉我,没关系的。”
甘衡指尖微颤,他看着苛丑那在烛火的映照上仿佛透亮到晶莹的皮肤,一时间喉间都有些发涩。
“然后……”苛丑将他的手往上抬,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含进了嘴里,然后他眼尾上翘地瞧着甘衡,眼底带着坏事得逞的笑意。
他原以为按照甘衡的性子,知道自己被骗了,肯定会跳起来骂他。
可此刻的甘衡却只是坐在那,眼底晦涩不明。
苛丑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正准备挪开甘衡的手替他将手擦干净时,却不想甘衡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叫他没法将嘴合上,那手指甚至伸进嘴里还往深处探去,夹着他的舌头肆意地把玩起来。
苛丑陡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发展,他合不上嘴,那涎水从他嘴角流下去,分外色气。
甘衡一张脸一半被烛火照映着,一半脸被打下来的阴翳遮蔽,整个人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气息。
他哑声问苛丑:“是这样么?”
苛丑伸长了那漂亮的脖颈,犹如濒死的天鹅,嘴里“噫噫呜呜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甘衡一惊,瞳孔瞬间放大,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猛地从苛丑嘴里将手指抽出来,那手指头上的湿润感,明晃晃昭示他都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甘衡手都有点抖,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真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
“咳咳咳……”因为手指探得过深,即便抽出来之后,苛丑也有些难受地咳起来。
甘衡太阳穴突突直跳,“苛丑……你没事吧?”
哪成想,苛丑抬起眼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甘衡,“好爽,甘衡,我还想再来一次。”
甘衡:“……”
就在这时,大殿里间突然传来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声响之大,很显然砸的还不是什么小物件。
甘衡被惊了一跳,连忙起身,他冲苛丑道:“苛丑别闹了,回玉佩里去。”
苛丑这才不情不愿地钻进玉佩里。
里头砸东西的声音更大了。
“圣上……”甘衡轻声唤了一声,他一时间摸不准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如此大的巨响,又疑心是里头出了什么事。
甘衡慢慢走过去,那殿内里间晦暗,竟是没有一丁点烛火,又或者说方才那烛火早就在方才巨响之下被砸倒扑灭了。
甘衡站在内殿门口,不敢再轻易往里头走去,他又唤了一声:“圣上?”
里头是死一般的安静。
“我是来给您看病的。”甘衡正准备自报家门。
“嘭”地一声,一方砚台直直地朝他砸来,吓得甘衡慌忙躲避,那砚台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滚!”少年人嘶哑稚气的声音里带着破音的愤怒。
甘衡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他到是也想滚。
“所有人!所有人都盼着朕死呢!!”他沙哑的喉咙里仿佛字字泣血,“他们一个个的,都要来恶心朕!谁都不把朕放在眼里!谁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甘衡松了口气,猜着自己今天大概率是要在外殿过夜了。
他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外殿,连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没有,他心想如此宫墙深深、漫漫长夜,确实容易让人苦闷无助啊。
让甘衡没想到的是,第一天没见到圣上、第二天没有见到圣上、第三天还没有见到圣上!!
他在这宫里都快要发霉了,而且人一被憋狠了就容易有病……他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玩苛丑……
甘衡觉得用“玩”这个字真的挺对不住岑夫子对他的教育,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甘衡你真的是堕落了……
现在是每天白日的时候,甘衡一睁眼就是反思自己,他虽然没有同这艳鬼做更进一步的事,但是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挺多了……可他能怎么办么?这艳鬼已经死死地拿捏他了,现在每天夜里就乖乖巧巧地蹲在甘衡身边,伸长着脖子,一副任甘衡宰割的模样。
之前推开苛丑,甘衡还是觉得自己太装了,主要是苛丑一旦强势起来,他就有一种事态不受自己掌握的失控感,甘衡害怕这种感觉,所以他会挣扎会抗拒。现在好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苛丑直接敞开了告诉甘衡: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甘衡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底线意识这么差一个人,可能是这个压抑的深宫真地拥有能将人逼疯的能力,总之甘衡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这玩意就跟有瘾一样,不论甘衡白天对自己说得有多好,理论阐述道德制止得有多成功。
可一到夜里,那披散着一头秀发的艳鬼,肌肤如月色流淌、嘴唇似朱砂丹红,就开始敞着衣襟明晃晃勾引他,还一勾一个准。
先是握着甘衡的手同他十指相贴,说甘衡的手好小,然后说一些有的没的,每次都是甘衡还没回过神来,那手就被他牵着不知道摸到哪去了……甘衡想抽手,他就装可怜;甘衡眉头一皱,他就开始装委屈;甘衡一拒绝,他就……
甘衡想得老脸一红,今儿大早一睁眼还没开始反思,反倒是先回味起来了……
苛丑探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瞧着甘衡:“早啊。”
甘衡越看越觉得这艳鬼是不是真能吸人精气啊,苛丑看起来倒是越来越精神万分,而且甘衡还觉得他又漂亮了……反观甘衡,又享受又内耗,白天做完心里建设,晚上又开始克制不住自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靡下来。
他现在就是那画本子里被艳鬼吸食了精气的可怜人,贪欲心重,明知不对但又惦记……
甘衡缓缓闭上眼睛,看到苛丑这张脸就来气,也不知道是在气苛丑的撩拨,还是在气自己的不坚定。
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甘衡猛地从床上惊起。
外头公公说道:“太后请你过去呢,麻利点收拾收拾跟咱家过去吧。”
“诶,好。”甘衡应了声,连忙前去洗漱。
甘衡来了这宫里,真就没有一个人在乎他,那门外敲门的太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还没搞清呢,每次给甘衡传信喊他都不带名带姓的。
甘衡也没想到,自己来这宫里第一个见到的竟会是温太后,也就是那个美娇妻。
太后宫内。
甘衡还没进门,就闻到阵阵熏香,隔着朦胧的纱帘,甘衡没敢细看,俯身就拜道:“小人见过太后。”
一时间纱帘里头无人应声。
甘衡皱了皱眉,正准备抬头朝纱帘里看去,却听见“喵”的一声,一只身手矫捷的狸花猫从里头蹦到了他的跟前。
那猫生得细长一条,一双猫眼盯着甘衡,里头仿佛有幽火在闪,这要是甘衡在夜里瞧见,指定会被吓一跳。
“咪咪。”甘衡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唤声。
“喵。”猫一跃而起就跳进了女人的怀里。
那女人从甘衡身后款款走来,满头朱钗,雍容华贵,额间还点着殷红的花钿。
她抱着猫一笑,“听说你上承乾殿几天了,连圣上的面都没有碰见?”
“太后。”甘衡冲她俯身一拜,“圣上对看病一事十分抗拒。”
这太后属实要比甘衡认为的年轻很多。
“坐着聊吧。”温太后哼笑一声。
她一边逗猫,一边同他道:“是韩宁推荐你来的,说你医术不行,但擅长奇异诡谲之事,我们请不到荀樾大师,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你了。”
甘衡想,这老头倒是会把自己摘出去。
“圣上这病,是打小就有的,哀家看着他这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实在是忧心。”温太后叹了口气。
“若圣上这病是鬼怪阴气缠身所致,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温太后点点头,“你怎么称呼?又是哪儿的人?”
“回太后,小人姓甘,甘甜的甘,名衡,衡量的衡,老家是南堤那边的。”
“南堤?这倒是巧了,礼部尚书齐大人也是南堤人,他与你年纪相仿,说不定你俩认识。”
甘衡被她说得眉眼一跳,“小人……未曾见过齐大人,兴许……兴许是认识的。”
温太后抬起眼冲他一笑,那涂着豆蔻色的唇咧起来,“无妨,找机会,哀家可以引荐你们二人见面。”
“那小的,便先谢过太后了。”
温太后又拉着他聊了一会儿家常,从家里有几口人聊到现如今多大有没有成家,一通下来把甘衡的情况摸了个遍。
甘衡也是捡着模棱两可又不太过于诓人的答案答复,他摸不准温太后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行了,退下吧,等过几日了,哀家再来问你圣上的情况。”温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不再看甘衡一眼。
“是。”甘衡正准备退下,却不想温太后又叫住了他。
“对了,今日你便不要再去打搅圣上了,他怕是心情不好,改天哀家再同他说说,叫他认真瞧病。”
“是。”甘衡又应了声。
从太后府出来,明明没有聊很久,可甘衡心里却是乱的,一片乱麻,忍不住开始复盘自己的所有回答。
想了一圈,刚松过一口气,却又想到了“南堤”这个答复,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在所有人眼里齐述是秦善林这边的人,秦善林现如今同温太后两相对立……若他真同齐述认识……
甘衡一颗心绷紧,不知道在这温太后眼里,自己到底又是个什么立场……
他想着想着无奈仰头望天,他大爷的,这人比鬼都难对付,荀樾还不如叫他捉鬼去算了,困在这宫里,天天说一句话都要翻来覆去的品。
烦死了!
人果然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甘衡觉得自己变态了……至少在对待苛丑这件事上……
等甘衡回承乾殿的时候,人还没进门,那小太监就先拉住了他,甘衡正想问他怎么了,话还没问出口,小太监便冲他摇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甘衡就听到内殿传来“哐当哗啦”的声音,一声还要比一声响。
甘衡明白过来,这是圣上又在砸东西了,只是这次砸得尤为的狠,好半天了声音也都还没有消停。
等内殿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几个小太监轻声走进去收拾。
甘衡靠着墙,心中也憋闷得厉害,对于圣上现在的处境,倒是也有几分感同身受了。
“圣上!”内殿里突然有太监抖着嗓子大喊一声。
甘衡一惊,也不顾上别的,慌忙跑过去,只见那屋里乱七八糟砸碎了一地的东西,年纪还尚轻的少年天子坐在地上,一眼让人注意到的便是他背后那高耸而起的瘤子,那瘤子被罩在衣物之下,甘衡一晃眼甚至错觉的以为那玩意还在跳动。
“再看!朕挖了你的眼睛!”少年天子赤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甘衡。
甘衡一个激灵,连忙移开了视线,这才意识到对方手上全是被碎片扎破的伤痕。
太监们连忙去请太医,一个个都慌了神,反倒是这坐在地上的天子,对自己手上的伤漠不关心,那样重、那样血淋淋的伤势,他却好像不见疼似的。
甘衡叹了口气,他蹲过去一把握住了对方受伤的手腕,“圣上别动。”
他施了个术,暂时屏蔽了对方的痛觉。
小皇帝没了痛觉,眼神里微微露出讶异。
“圣上就算是有再大的气,也不应该撒在自己身上。”甘衡同他说。
“你在教朕做事?”小皇帝怒道,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从甘衡手中抽出来。
甘衡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唯恐这人又做出什么伤上加伤的事,“小人只是觉得,圣上这般伤害自己,不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么?”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对方。
小皇帝瞬间偃旗息鼓了,他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伤,一张苍白到泛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说:“朕到是死了好,死了就都清净了。”
甘衡冲他一笑,“死了也不清净,死了以后万一投不了胎,还要做鬼,做鬼就更活不明白了。”
小皇帝略微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回答自己,他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挺多的。”
甘衡点点头,“是啊,我专门干捉鬼这门营生的。”
小皇帝眉头深深地皱起,“你不是大夫?”他分明记得这人是太后找来给自己看病的。
甘衡挑眉,凑近了对方,压低嗓子道:“小的不是,小的就是一捉鬼的,圣上身边魑魅魍魉众多,恶鬼环伺,在下就是来捉这个鬼的。”
小皇帝一愣,瞧着甘衡没有说话。
甘衡也在看着他,这少年天子看起来也不过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背上的瘤子,整个人都瘦弱得厉害,当真是瘦骨嶙峋了,一张脸苍白泛青,下巴尖尖的,便显得眼睛更大了,只是这双眼睛也凹陷下去,瘦脱了相。
甘衡看着看着,经不住脱口而出说了四个字:“圣上,莫怕。”
那少年天子眼角抽动了一下,而后垂眼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出去!”
甘衡:“???”
不是,他俩刚刚聊得不还是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崩了,他还以为自己跟这小皇帝关系更进一步了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俯身拜道:“干爹。”
秦善林仰着下巴朝墙上的画点了点,问对方:“这画怎么样?”
他身后的人便上前一步走出来,这人正是齐述,齐述仰头朝画看去。
只见那墙上的画中,画的是一个妇人将幼儿抱在怀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母性的光辉,可这画中除了妇人和孩子,周遭全是浓墨重彩地绘出的野兽,它们面容模糊、虎视眈眈地盯着画中人。
齐述眉眼微动,隐隐猜到了什么,“干爹,是我愚钝,我实在是在绘画这件事上没有天赋,看不出来好坏。”
秦善林哼笑了一声,“银环画的。”
齐述垂下眼,他知道银环,那个总是蒙着面纱的女人,一直跟在秦善林身边。
秦善林身边惯常会跟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雷打不动的便是银环,只是那男人总是换来换去,但所有人都心口不宣的是,那男人换的只是外皮,内里壳子其实还是同一个人。
并且这个男人还看不惯齐述。
“你觉得我把这幅画做为贺寿礼送给圣上怎么样?”秦善林问他。
齐述:“干爹送的,圣上自然会喜欢。”
推书 20234-10-31 : 仅他可见by阿哩兔》:[近代现代] 《仅他可见》作者:阿哩兔【CP完结】CP 2025-10-29 完结38.44万字 6.92万人阅读 5,808.29万人气 4.49万海星文案:  他引以为傲的婚姻,仅他可见。  -  絮林先天腺体萎缩,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因为一场意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