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作者:程惊堂  录入:11-26

“先生,是安淮王到了。”
楚九辩应了声。
百里鸿仰着小脸看他,问道:“先生,咱们为何要允许安淮王带谋士入宫呀?”
他瞧见了轿旁跟着的那位老者,对方年纪应该不小了,这般天气该在家里待着才是,何必折腾?
楚九辩看着那软轿,道:“此前河西郡之事,应该不是安淮王的本意,咱们今日就瞧瞧这位蒋先生是如何‘辅助’他管理封地的。”
百里鸿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听先生说过,这位安淮王百里明是他的堂兄,才十八岁,与他一样年纪小小就大权在握,很容易被人影响。
之前河西郡洪涝,舅舅手中没有粮食,就问百里明借,但对方趁火打劫想要河西郡的管理权。
但现在先生说这件事应该不是百里明的本意。
所以,百里鸿得出结论,应该就是这个蒋先生影响了安淮王的判断。
就像有人看他年纪小,就想忽悠他一样。
不过他有舅舅和先生在,他们都教他如何独立思考,很多时候,只要是他提出的想法和意见不是坏事,舅舅和先生就都会放任他去做,不会一味地控制他。
所以,百里鸿知道舅舅和先生这样的才是真为了他好。
就是不知道那位蒋先生,是怎么教安淮王的。
软轿在院外停下,百里明下了轿子,理了理衣袍后才走进院中。
楚九辩带着百里鸿在椅子上坐下,问道:“还记得要说些什么吗?”
小朋友拍拍小胸脯,道:“放心吧先生,朕都记得呢,”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楚九辩偏头看去,百里鸿也跟着去看。
楼梯口处,一道清瘦的身影绕过屏风走上前来。
那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留着两撇胡子,一身藏蓝色官袍。
男人抬眸对上楚九辩的视线,当即躬身一揖,道:“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太傅大人。”
“免礼。”百里鸿道。
来人不是百里明,而是史官荀修然。
荀家是自前朝大一统后,就被当时大昱朝的慧宗皇帝请聘,担任史官一职。
慧宗皇帝特意写了篇文章昭告天下,说史官不入品级,但却是客观的记录者,他们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公正客观地记录下来。
他还说从他之后,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当朝统治者,都不能随意砍杀史官。
史官在记录过程中,也不可以带有个人感情偏向,朝臣也绝对不可以与史官结交。
而史官在整个朝廷中,也从来都只是个隐形的工具人,除了一开始大家还不习惯,等到之后一代代传下来,众人已经不再关注永远待在大殿角落里的史官。
据传大昱朝的统治被推翻后,宁太祖曾想要杀了当时的荀家史官,重新任用其他人。
不过他看到了当时史官的记录。
其中对大昱朝末期的残酷统治丝毫没有避讳,也公正记录了宁太祖推翻统治时扯起的大旗,从始至终,没有一点个人偏向。
而荀家当时的史官面对已经夹在脖子上的长刀,眼睛都没眨一下,等到宁太祖问起他怕不怕,他才说自己从未违背荀家祖训,也未与任何势力有过牵扯。
所以便是死了,他也不怕面对列祖列宗。
而荀家的祖训,便是:始终保持远离所有当朝人物,做一支笔,做一位历史的记录者。
宁太祖钦佩荀家所为,便没有杀了当时的史官,而是继续请他与后代记录大宁历史,还给他们封了官,成了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特殊职位,只负责记录历史,俸禄也不低,几乎能与三品大员持平。
不过史官也不是每日当值,只在早朝时立在百官队列之后安静聆听。
又或者在宫中或者天下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们才会完整记录事情经过以及皇帝及百官的言行。
例如此前百里鸿登基,秦枭封王,楚九辩从天而降等等,这位史官都如实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再比如此前的河西郡洪涝之事,在他笔下或许只留下几句前因后果,但其中调查的过程,荀修然与荀家其他人也费了不少力气,甚至当时荀修然还特意找上了秦枭,问他河西郡的具体情况。
秦枭不在乎后世之人对自己的评价,自是有什么说什么,连自己如何亲眼瞧着人被凌迟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而楚九辩也眼瞧着这位史官挥毫,在纸上写下【宁王秦枭动用凌迟之刑】等字样。
还有此前的中秋宫宴,荀修然一个无品级的官员,也坐在宴席末尾,应当是把宴会上的事都都记下来了。
而今日的宴席,是百里鸿登基后第一次与藩王见面,荀修然自然要在场记录。
楚九辩此前也命人单独隔开了一个屏风,备了桌椅、热茶和餐食,方便荀修然工作。
“入座吧。”楚九辩道。
荀修然躬身应是,而后就退去了那单独的座椅上坐下,身边还燃着炉子,笔墨纸砚也都准备齐全。
他刚坐下没几息,百里明也同蒋永寿一起走了上来。
楚九辩身份特殊,且因为“神明”这个身份更有地位,所以私下里楚九辩都以神明自居,几次在宫里遇见太皇太后都没行过礼。
如今也是如此,见着百里明二人上来,他也同百里鸿一样没有起身。
待到百里明与蒋永寿一同给皇帝请过安,百里鸿才开口道:“安淮王不必如此客气,快先坐下暖和暖和。”
“谢陛下。”百里明应是,有些拘谨地坐下。
下意识偏头看向蒋永寿,发现对方神情有些复杂,好似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蒋先生也坐吧。”百里鸿脸上带笑,说话奶声奶气,但吐字明晰清脆,“今日是家宴,蒋先生对安淮王照顾有加,不是外人。”
蒋永寿哪敢信这些话,但皇帝都发话了,他又不敢不听,只能笑着应是,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来。
百里明心情紧张,却不由悄悄打量自己这个才三岁多的小堂弟。
明明是个小朋友,自己在他这个年纪还躲在父王和母妃怀里撒娇,可眼前的百里鸿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言行举止既有规矩,与人相处又显得游刃有余。
百里明觉得,百里鸿就是一个帝王小时候该有的样子。
对于帝王,他本该觉得有些距离,难以亲近。
可偏偏百里鸿又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孩,笑起来眼睛弯弯,说话也奶声奶气,还不时叫他一声“堂哥”,没多久就把百里明哄的有点找不着北,本就柔和的眼神更多了慈爱。
这场他担忧了许久的接风宴,也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宴,令他越来越自在。
可每每在他彻底放松心防,想要与皇帝更亲近之时,身侧的蒋永寿就会弄出些动静,或者说些什么打断他,无声地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忘了与皇帝该有的距离。
楚九辩始终观察着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场宴席下来都没说过两句话,全是百里鸿自己招呼。
楚九辩相信系统抽出来的人道德上肯定不会有问题,所以他知道“用粮食换河西郡”这件事是定不是安淮王的本意。
如今瞧见对方与蒋永寿之间的相处方式,他便更肯定了想法。
幼主与权臣,尤其百里明这孩子性格比百里鸿还软,而且还没什么主见,实在太容易被手下主导利用。
但这个蒋永寿,瞧着倒是对安淮王是真心实意,每每打断和提醒,其实也都是为了百里明好。
若百里鸿是个心机深沉的帝王,又或者百里鸿被楚九辩控制着,那百里明彻底放下心防说的话,做出的行为,都可能会害了他。
所以蒋永寿的提醒,放在他的角度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河西郡一事,若没有其他人在背后指使,那蒋永寿怂恿百里明那般做,或许也真是为了给百里明扩充势力。
但百里明是个本分,喜欢偏安一隅的人,这一点楚九辩这个刚见面的人都看得出来,蒋永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明知百里明不愿参与政斗,还故意把他推到众人眼前,蒋永寿的目的就绝对不纯。
是一人共事二主吗?
楚九辩垂眸,没叫自己泄露任何一点情绪。
而蒋永寿,也注意到且有些惊讶于百里鸿与楚九辩的相处模式。
幼帝与权臣,百里鸿又这么小,很容易成为权臣手下一把毫无思想的权利工具,可百里鸿眼下表现出来的,却一点不像个被养废了的小孩,甚至比起普通皇子,还要更聪慧早熟。
他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谈吐想法,都隐隐有了些“帝王”该有的模样。
楚九辩和秦枭,竟然真的把百里鸿教的很好。
这与蒋永寿,乃至于地方上其他势力所预想的情况都完全不同。
桌上几人各有心思,但一顿饭却吃得还算顺利。
荀修然始终安静坐着,等宴席散了,主子们都下了楼,他才抬笔,于纸张上落下最后一行字,总结道:
【景瑞一年十二月十五,安淮王携谋士蒋入宫参拜。帝与太傅于福康阁设宴款待,赏梅煮茶,宾主尽欢。】
几日后。
他又在一张崭新的纸页上写道:【景瑞一年十二月二十二,积雪寸深。宁王秦枭凯旋,帝与太傅歇早朝,率百官迎于皇城外。】
百里鸿衣服里被楚九辩贴满了暖宝宝,手里抱着小手炉,头上还戴着狐裘帽子,下半张脸则遮在衣领上厚厚的狐毛中,只露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城外的官道。
楚九辩站在他身侧,绛紫色官袍外,是通体洁白的狐裘披风。
银白色长发散在肩头,好似与披风融为一体,反衬得他额前细碎的墨发格外柔亮。
在他身后,站着六列长队,百官分列其中,身上都披着深色披风,手捧暖炉,没叫人冻着。
早朝时,有小卒率先回宫禀报,说宁王再过两刻钟就能到城门口。
百里鸿便当即坐不住了,急切地看向楚九辩。
楚九辩就上前一步,提议说秦枭立了大功,陛下去城外迎一迎可表达重视之意。
自然这般事迹传播出去,天下人也会赞陛下与宁王舅甥和睦友爱,陛下又有多重视爱护功臣等等。
百里鸿自然是忙不迭地说“好”,其余官员也没有理由反驳。
自古以来就有皇帝出城迎接凯旋将军的先例,何况秦枭身份特殊,又确实立了天大的功劳,百里鸿不出去迎才不合适。
因而便有了如今城门口这一出。
百里鸿急得一直想踱步,但因为有太多人看着,他才生生忍住。
楚九辩始终面色平静,静静望着官道。
直至一抹暗色出现在视野尽头,他才倏然握紧手炉,眼睫也不自主地颤了下。
漫天风雪中,一队人马自远处行来,速度不紧不慢。
几十人的队伍,都骑着马,只中间有一辆两乘的马车。
马车简单朴素,但车帘上的“秦”字却锋芒毕露。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那马车上,瞧着它越来越近,直至停下。
随行的军士们全都下了马,驾车的军士下车后就在车下摆了一张凳子。
与此同时,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掀开。
紧接着,黑底金纹的袍角晃入众人眼中,气度威严冷肃的男人从车上走下,又一路行至众人面前。
“臣参见陛下。”秦枭躬身一揖。
身为摄政王,又是百里鸿的舅舅,所以除了登基大典这类盛大的场合之外,秦枭都不必对皇帝行大礼,便是作揖也算是较高的礼仪了。
百里鸿眼眶通红,眼泪根本挺不住地落下来。
他快步跑上前,举着小手想扶秦枭,但够不到,只能可怜兮兮地说:“爱卿快免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舅舅都不能叫,更不能让舅舅抱,小朋友委屈极了。
可看着舅舅真的说到做到平安回来,他又忍不住开心。
一时纠结的很。
秦枭垂眸看着小孩哭红的眼睛,也不能帮他擦,只能安抚地冲他笑了下。
百里鸿却很好哄,已经自己用小手擦了眼泪,仰头冲舅舅笑出一口小白牙。
冬日里养了点膘,小孩软乎乎的小脸蛋比之前更圆了点,确实很像馒头了。
秦枭勾唇,又抬眸看向正前方。
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他们中还有人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若是秦枭身负重伤丢了命该多好,可如今人平安回来,他们便只能齐齐躬身作揖,道:“恭迎宁王大人凯旋。”
秦枭目光却没看他们,只落在那为首的青年身上。
对方瞧着倒是没瘦,但也没胖,便是穿着厚厚的冬衣,仍然体态轻盈。
一片雪花落在青年浓黑的长睫上,轻轻一颤便化开,惹湿了眼睫。
秦枭缓缓动了视线,一寸寸滑过青年的面颊。
楚九辩也看着秦枭。
走的时候茉莉还开着,如今却已经到了梅花盛放的季节。
秦枭还和此前一样,面容俊美,沉稳冷厉,但却明显比离开前瘦了,更显精壮。
整个人的气质也如磨砺过的利刃般,越发锐利。
男人的目光深沉而复杂,还有些凶,带着些楚九辩读不懂的意味。
“免礼。”秦枭对众人说着,视线却还流连在楚九辩脸上。
楚九辩躲开他的视线,看向百里鸿道:“陛下,回宫吧。”
“嗯。”百里鸿点头,迫不及待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的秦朝阳。
知道秦枭今早就能回来,秦朝阳就特意空出时间,以百里鸿车夫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来迎接秦枭。
见着大人平安无事,他紧绷着的心也彻底落回肚子里,脸上甚至难得露出了些笑。
“驾。”他先一步赶车出发,百官们自然也都上了各自的马车,但没动,按照品阶也该是秦枭和楚九辩先走。
秦枭看着楚九辩,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
两人之间隔了将近四、五米的距离,好像有些远,又好像格外近。
半晌,待到几位尚书都不由掀开车帘向外看来,楚九辩才抿了下唇,说:“车在前面。”
秦枭就笑,这才抬脚走到他面前不过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有些低:“走吧。”
楚九辩抬眼看他。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秦枭的脸色过于苍白了。
他没说话,转身先一步朝马车走去,秦枭就跟在他身侧。
工部尚书简宏卓瞧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轻笑一声,放下了车帘。
另外几位尚书神情各异,也都放下帘子。
一众人又如来时那般,浩浩荡荡朝皇宫去。
但刚驶过主街,未到皇宫门口,就有侍卫从前到后一个个马车的通知,说今日早朝就不上了,请诸位大人先去上值,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而前头第二辆马车内,楚九辩定定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靠在车壁上,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
声音有些艰涩,唇畔却仍带着笑说:“一会就好了。”
楚九辩在脑海中道:“系统,查一下他身体怎么回事?”
【宿主,检查需要......】
不等它说完,楚九辩就打断道:“成交。”
系统一怔,过了两秒后才道:【检测对象患有迟发性血胸,情况危及,建议手术治疗。】

马车内很静,楚九辩定定注视着秦枭,一时无言。
秦枭用帕子擦了唇角的血,而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递给楚九辩。
“什么?”楚九辩接过来打开,看到荷包里面的东西时倏然怔住。
“之前答应过你,打下西域给你吃葡萄。”秦枭不着痕迹地缓了缓气息,继续道,“可惜这个季节没有新鲜的,只有些葡萄干。待明年长成,你便可以吃着新鲜的了。”
楚九辩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甚至要不是秦枭现在提起,他自己都忘了曾说过这种话。
“尝尝。”秦枭道。
楚九辩就拿出两颗含进嘴里,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秦枭笑道:“甜吗?”
楚九辩就把手里的荷包递过去:“你吃吗?”
秦枭摇头,视线一直流连在楚九辩脸上,说:“给我块糖吧。”
楚九辩就拿出一块糖给他,葡萄味的。
秦枭将其含进嘴里,说:“这个甜。”
楚九辩看着手里的荷包,半晌,才将其合上,收进怀里。
“知道我在那边每天都在想什么吗?”秦枭声音很轻。
楚九辩抬眼,见男人靠在车壁上,笑得有些放肆。
“我每天都很想见你。”秦枭说。
马车恰好到了宫门处,秦枭没等,或者根本没指望楚九辩有回应,径直就下了车。
楚九辩摸了下胸口微微鼓起的荷包,也下了车。
在他们前方,是已经等了一小会的百里鸿和秦朝阳,以及带着步辇赶来迎接的洪福公公。
众人没有寒暄,一路行至养心殿。
楚九辩与秦枭并肩走着,脚下积雪吱嘎作响,一步一双脚印。
进了养心殿,百里鸿转身就去抱舅舅的腿。
可往常如松般挺拔的男人,眼下却踉跄了一下,楚九辩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胳膊。
秦枭别过脸,用帕子捂住口鼻闷闷咳了几声,隐约带着些呛水般的声音。
几息过后他才缓了缓,把帕子藏在掌心。
可百里鸿还是眼尖地瞥见了帕子上的鲜红,瞬间就急出了眼泪:“舅舅你受伤了?!”
洪福和秦朝阳自然也注意到了,脸上都带出担忧之色。
秦枭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小朋友柔软的头发,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乖。”他轻声道,“要听先生的话。”
百里鸿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想要扑到舅舅怀里,可不知道舅舅哪里有伤,怕碰到,只能抱住他的胳膊,瘪着小嘴,眼眶里盈满了泪。
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能感受到隐隐的不安。
秦枭将小孩拥进怀里,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如他曾经做过许多次那样。
许久,他才松开怀抱,说:“舅舅歇一会,你先去看书。”
百里鸿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小声道:“先生说,等舅舅回来就去福康阁看梅花。”
秦枭就笑:“好,等有时间就去看。”
小孩这才放开手,说:“那舅舅去休息吧。”
秦枭应了声,起身朝西侧院走去。
百里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瞧不见了才有豆大的眼泪颗颗滚落。
洪公公在一旁瞧着,心疼得红了眼。
“陛下,大人吉人天相,没事的。”他尽量缓声安慰道。
百里鸿哽咽着点头:“有先生在。”
小朋友知道舅舅刚才是在和他告别,舅舅是觉得他自己活不久了,但百里鸿却相信先生,有先生在,一切事情都会好好的。
楚九辩跟着秦枭行至西侧院。
自始至终,秦枭都再没说过什么话,进了院后就径直走向卧房,推开门踏了进去。
“秦枭。”楚九辩叫他。
秦枭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挺拔的背影隐在门内阴影下。
“我有些累了。”他轻声道。
楚九辩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两扇门彻底合上。
耳鸣阵阵,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忽然,一直跟在更后面的秦朝阳,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卧房门前,砰地推开门。
楚九辩心脏沉沉下坠。
耳鸣声退去,他听到了男人压抑的呛咳声。
脚步迈开,他不自觉地就进了卧房内,见到秦朝阳刚把秦枭扶到床上躺下,而秦枭脸上身上,甚至就连地面上,都溅了不少血迹。
“叫太医!”秦朝阳朝门外喊了一声。
不过他喊之前,就已经有暗卫快速去叫了太医。
楚九辩定了定神,行至床边,发现秦枭已经彻底昏迷过去,呼吸时轻时重,断断续续,脸色也苍白如纸。
太医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可把脉过后却一个个眉心紧蹙,瞧着都快比秦枭这个病号的面色还要更惨白一些。
他们一个个退到不远处,轻声论着什么,却始终论不出一二。
太医院院使年岁大了,近日风寒一病不起,已经告病在家好几日。
如今主事的便是院判张子良,就是此前同楚九辩一起去河西郡赈灾的那位,楚九辩当时见他为人虽有些功利,但能力出众,又是真的为民做事,便送了他一本《本草纲目》。
张院判仔细给秦枭号脉,之后才起身看向楚九辩。
“如何?”楚九辩问。
若是太医能治,那他就不插手,毕竟原著里秦枭就活下来了。
可张院判却摇头道:“箭矢射入的力度大,位置也很刁钻。大人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如今怕是......”
楚九辩眉心紧蹙:“没有人能治了?”
张院判想说您不就是神医吗?
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低声道:“微臣无能,不若等院使大人瞧了再说。”
“院使已经下不了榻了。”秦朝阳声音好似有些发颤。
他双目赤红地看向楚九辩,欲言又止。
楚九辩扫过众人,叫太医们都退下。
等人都走了,秦朝阳终于是没忍住,砰地朝楚九辩跪了下来。
“公子。”他抱拳看着楚九辩,颤声道,“大人离开前交代过属下,万事听您吩咐,若是他、他真的回不来,属下与秦家旧部,全部听凭公子差遣。”
楚九辩心脏沉沉一跳,无机质般的瞳孔注视着他,却没看出对方眼底一丝的心虚和闪躲。
楚九辩脑子一片空白。
是真的,秦朝阳没说谎。
秦枭真的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他。
可......为什么?
秦枭为什么会信任他?为什么会......
唇间那点葡萄干的甜味越来越明显,楚九辩好似又看到男人懒懒冲他笑,放肆地说:“我每日都很想见你。”
不似那夜伞下失控的一吻,秦枭这次,倒像是最后的放纵。
“大人说过,永远不要逼迫您做任何事,属下应下了。”秦朝阳一个从不表露情感的人,此刻却红了眼,声音略带哽咽,“属下平生只失言这一次,求公子救大人!”
“无论结果如何,属下都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说罢他额头就磕在地上,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响。
同时,十几个暗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全都跪在秦朝阳身后,齐齐磕头道:“属下等也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楚九辩看着他们,好似脑海中某根弦忽然断了。
一切的自欺欺人,自以为是,也在这时彻底粉碎。
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秦枭不是什么纸片人,不是什么所谓反派。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而秦枭也是个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会说会笑,有独立思想,甚至也总有一日会自然死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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