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是真的对西洋风味的食物不感兴趣,甚至隐隐觉得味道奇怪,但见少年吃得这般香,竟也跟着胃口大开,吃上许多。
可他哪里知道少年也是因为他才吃这么多的…
江落对于佛爷是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的,所以在这双手的不停投喂下,他成功的将自己吃得想吐,才不得不停下…
是的,是真想吐了…
这些西餐其实都腻人的很,江落还吃了大半,吃得自己头都被那种腻人劲儿弄得晕晕的,肚子更是胀得不行…
最终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要佛爷揉肚子…
张启山见少年难受的可怜模样,心下自责,懊悔自己没有察觉少年吃多了,赶紧起身给少年煮了杯山楂蜂蜜水,喂下后,又给揉了将近小半个钟头的肚子,少年可怜的模样才缓过来…
其实也不怪张启山看不出少年吃得发腻想吐,因为每每他将筷子递到少年嘴边时,少年都一副迫不及待,等了好久的模样,一张口,就吧唧吞入口中…
一口吃完后,还欢快地荡漾着自己两只小脚丫…
喝完消食解腻的山楂蜂蜜水,又被有力的大手揉了许久的小肚子,江落已经舒服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忍不住伸了伸腿,晃动了两下。
冬日天暗得格外早,原本还浮着刺白光线的太阳,已经缩成了一轮暗沉红日,半边身子都隐在地平线下,唯有天际还留有一线光亮。
张启山见少年有所好转,本想将手收回,但奈何他刚一有所动作,少年就像察觉了似的,跟个找奶的小狗崽一样哼哼唧唧,他也只好继续将掌心覆着在少年柔软细腻的小肚子上。
江落感受到大手掌心的纹路紧贴后,又舒服地眯着眼睛,晃荡着小脚丫。
很快天穹完全被夜色笼罩。
月上中天,皎洁明亮。
张启山在长廊支起一个火炉,上面烤着水果,坐落着茶壶。
他抱着少年半躺在摇椅上,两人身上还盖着温暖的羊绒毯。
围炉煮茶,图个新鲜。
在静谧宁和的氛围下,少年的双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缠着那只大手,按在自己刚才还圆滚滚的肚子上…
张启山垂眸看向少年,发现少年眸中闪烁着狡黠,清冷洁白的银月,好似为少年笼上一层朦胧的薄纱,美好的近乎虚幻。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佛爷?佛爷给乖乖再揉一揉,乖乖又有一点不舒服了。”江落见佛爷盯着他不说话,琉璃一样的眸子微微转动,谎话张口就来。
张启山将少年又搂紧了些,手掌贴合着少年细腻的肌肤,轻柔的按揉着。
江落得到回应后,心满意足地靠在佛爷身上,看向玻璃外的景色…
张启山揉了会儿,火炉上坐落的茶壶咕噜噜冒气,显然是开了,刚才放上的几个小橘子都被烤出了香味儿,龙眼壳更是糊了。
好在火炉就在他的左手边,一伸手就能将上面的东西换下来。
剥开一个看起来有点烤缩水的龙眼,他先尝了一个,感觉还可以,这才喂给少年。
江落含入口中,美滋滋地笑弯了眼,像只大猫一样,伸起脖子,怪哼哼两声。
让张启山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两人盖着温暖的羊绒毯子,他揉着少年的小肚子,故意道:“乖乖的肚子真软,跟一团小棉花一样。”
江落还以为佛爷是夸他,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都要笑没了,扬起小下巴:“乖乖的肚子最软乎了!”
张启山薄唇微勾,继续道:“是啊!最近乖乖的肚子上多了许多肉,有这么多白嫩嫩的软肉在,怎能不是最软乎的?”
江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眸睁得溜圆,像只惊恐的炸毛的猫儿,甚至双手都伸进毯子里,一下子按住了给他揉肚子的大手。
他赶紧钻进大手与肚子之间揉了揉,发现手感和以前一样,这才放下心来,颇为傲娇地哼了声:“才不会,乖乖怎么吃都不会胖!”
男人霎时展露笑容,眼角眯出一片迷人的纹路,眼睛漆黑深邃。
江落恍若被这笑容迷了眼,呆愣愣的瞧着。
以往他好似从未见过佛爷完全放松的模样,佛爷肩上总是压着风雨飘摇沉甸甸的重担,就像一座险峻奇崛的巍峨高山,但现在完全不同,高山上有了明路,有了阳光,有了生机。
山虽高,却不危。
他探起头在佛爷眼角的笑纹处,吻了吻,又忍不住有些心酸难过,用鼻尖蹭着…
张启山见少年单薄的背都从毯子里露出来了,赶紧又将少年的头按了回来,用毯子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
江落把头靠在佛爷的颈肩,只要稍稍抬眸就能瞧见佛爷的脸庞,他将手伸进佛爷宽厚的掌心中,十指交缠…
他们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惬意,宁静,美好。
哪怕就这么一动不动躺上一整日,躺到世间永恒,,只要能与佛爷在一起,他也是身心的满足。
赏着雪景,月光如流水般流淌,听着雪被吹动的声音,一切是那般的美好…
一直到黑夜与白昼缓慢交替,暖色黎明的到来…
一切冬景尽在的清晨。
随着染墨的天穹被清水洗涤,银月与繁星一起退场,东方天际边缘,出现朦朦胧胧的鱼肚白。
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圆滚滚的麻雀,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长廊外的桃树枝桠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彼此歪着脑袋,小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长廊内躺在摇椅上亲密相拥的两人,好似在好奇两脚兽为何还没醒似的。
少年稠密柔顺的银发如同上好的绫罗绸缎披散在羊绒毯外,下面隐藏的是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粉嫩嫩的如同浮了层桃花花瓣的脸蛋儿,长长翘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律动,像墨色蝶羽一样轻轻浮动。
若用人间八字形容,唯有风华绝代,秀美绝伦。
而以环抱保护姿态拥着少年的高大男人,也是俊美无双,冷峻的面庞棱角分明,五官凌厉深邃,只不过两鬓的白霜暗示这个强大如山一样的男人正在衰老。
可能是树梢上站着的几只圆滚滚的交谈声过于密集吵闹,沉睡中的少年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那双如宝石一样璀璨的灰紫色瞳眸。
江落如同睡眼惺忪的猫儿一样,下意识地在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脸蛋儿。
搂在他腰间的手掌轻微动了动,男人也缓缓睁开了双眸,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带有一丝茫然,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在这醒来。
江落瞧见佛爷也醒了,双臂缠了上去,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时的软绵:“佛爷,我做梦了,梦见两个您,不…不对,是三个您,还有一个透明的…”
这毫无逻辑的像是做梦呓语般的胡话说完,他就对着佛爷这张帅脸傻兮兮的笑。
三个佛爷陪着他…
张启山垂眸看着少年脸蛋上掩饰不住的高兴活泼,觉得那明媚璀璨的笑容将冷清空旷的长廊都照亮了。
仿佛冬日里的太阳提前东升。
他垂头啄了下少年柔软的脸蛋儿,面上神情柔和,但心中却有些懊恼,他怎么抱着乖乖在这睡着了,抬眼望着还有些青灰的天,心中涌起一丝无力,看来他需要再用一支血清了…
江落在这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中,左拱拱右拱拱,最终小()翘起,钻进羊毛毯中捧起佛爷的左手,在昏暗中想要看清泛着冷光的表盘上指针指向,但下一瞬,他翘起的()上就被拍了一巴掌,那只被他捧着的左手也抽走了。
江落眼眸睁得圆溜溜的,又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追着那只手就将头冒出羊毛毯外,一头银色长发因为静电,变得乱糟糟的,有一部分像小狗炸毛一样微浮在空中,有一部分则是紧紧贴在他的脸蛋儿,脖颈上…
张启山一瞧少年的模样,就忍不住摇头失笑,托着少年的(),让此刻显得有些呆愣愣的少年更加贴近,又用手将少年的长发拢了拢,现在他已经能很熟练的将少年的长发束起来,即便是不用发冠的情况。
刚才还乱糟糟的银色长发,转眼间就柔顺地垂落在少年脑后。
江落又捧起佛爷的左手,这次借着天光,他看清了时间,原来才卯正下四刻。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双臂环住佛爷的脖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佛爷,带有邀功意味道:“佛爷,乖乖给您去做早餐,昨个儿那些西餐乖乖都学会了,您在这等着乖乖…”
张启山眉梢微动,想到昨个儿少年吃那西洋玩意儿腻住了心神的可怜模样,搂着少年腰身的手臂不由一僵,随后手臂搂得更紧了,托着少年,缓缓起身:“等过些时日乖乖再给我做,今日该轮到我了,我给乖乖做早餐,好不好?”
江落眸心微动,有些狐疑地眨巴着眼睫,怎么感觉佛爷好似不想让他做呢?
张启山强势地将少年的小脑袋按回怀里,浑身的骨骼都有些僵硬,活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但他依旧稳稳抱着少年,朝屋内走去。
两人简单洗漱了下,张启山正给少年擦着脸蛋儿上的水珠,少年乖得不行,眯着一双眼睛,仰起头,跟只懒洋洋的大猫似的。
都收拾好后,张启山摸了摸少年的下颌,将他抱到沙发上,又给他拿来一本关中地区新出的卖得十分火爆畅销的话本子,半是叮嘱,半是哄道:“坐着乖乖看会儿书,早餐马上就好,别乱跑。”
江落抱着话本子,像只漂亮的喵咪,乖顺又可爱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怪张启山像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实在是少年太过缠人,平日里一到他做饭的时候,少年就跟个长了四条腿的跟屁虫似的,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他身上,时不时还要黏着他来个亲亲,弄得本来很快就能做好的事情,要耗费两倍、甚至是三倍的时间才能做完。
主要…张启山对于少年也没有半点抵抗力,现在更是宠得没边,少年若是要星星月亮,他都二话不说,搭个梯子上天给少年摘下来…
可能也是由于愧疚,他越是愧疚就越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对少年好些,更好些…
就在张启山转身要走向厨房时,他的手突然被拉住。
他回头看,只见江落正乖乖巧巧地仰着头,用浓白纤细的手指点着自己红润的唇,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张启山心都要化成一汪水了,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又捏了捏他脸颊,声音沉柔:“我的错,忘记吻乖乖了。”
江落月牙儿形的眼睛上镶嵌的小扇子,忽扇忽扇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声音欢快:“没关系,乖乖会提醒佛爷的!”
少年可爱纯真的模样,令男人凌厉深邃的眉眼都柔和软化了几分,他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这才转身朝厨房走去。
没走出几步,张启山脑海里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甚至是啼笑皆非的想法,刚才自己递话本子给江落的那一幕,就像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即将出门不放心独自在家的顽皮儿子,生怕这心尖肉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作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启山就忍不住摇头,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是真昏了头了,怎么冒出这么个怪异想法…
张启山做的早餐很简单,是牛腱子清汤面。
面条是他手擀的,由于加了鸡蛋的缘故,煮好的面条淡金色,口感爽滑又劲道,捞出后放在一旁备用。
随后将腌了有一会儿的牛腱子下入锅中,牛腱子切得很薄很薄,所以入味很快,虽然片得多,但因为薄,所以煮的时间也很短,十分钟即可。
等待的间隙,他顺手将刚才煮面的水调了一大碗清汤,等调好后,牛腱子也好了,直接将清汤倒入刚才煮好的面条上,又将牛腱子肉片也加入进去。
最后又撒了层绿油油的葱花,看起来就很诱人。
等端上桌后,一开始还算正常。
但在江落吃了三大碗后,双手捧着空荡荡连汤都没剩的碗,还要吃时,惊得张启山赶紧制止,一把便将他捞到怀里,轻轻揉着明显撑起来的小肚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乖乖你是还觉得饿吗?”
江落脸蛋都吃得红扑扑的,美滋滋的泡泡都要溢出来了,他双手也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咯咯傻笑:“也…也没有感觉饿了…就是佛爷您做得越来越好吃了…”
张启山对于少年傻气模样有些头疼,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好一边给少年揉着肚子,一边吃着剩下的面条…
江落则跟个翻面的小乌龟一样,四仰八叉地在佛爷怀里躺着,享受的眼眸都眯了起来,一道精光一闪而过,嘴角微微翘起…
未初上四刻时,冷白的天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细雪。
两人在外面走了会儿,冬季郊外除了满地清白,就是光秃秃的树木,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江落就是觉得新奇有趣,因为这是他与佛爷为数不多的,完全放松的,没有任何顾虑地在外面闲逛散心。
他的手紧紧握着那只微凉的宽厚手掌,心中满是欢喜。
他仰头看向佛爷棱角分明的面庞,眸心荡漾,轻声问道:“佛爷,我们这算是在约会吗?这是不是就是情侣之间所说的压马路牙子?”
“压马路牙子”这话还是他在关中时,佛爷去参加那些宴会,独留他一人在暂居的院子,他偷偷溜出去,在路上行人口中听到的方言。
张启山原本心底漫溢出的愧疚与心疼,一下子就被“压马路牙子”这五个字搅成一滩浆糊,他看着少年纯真可爱的脸庞,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五个字是从他的乖乖嘴里讲出来的。
一时间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薄唇克制不住勾起,发出低沉沉的闷笑。
江落歪了下脑袋,感觉佛爷是在笑话他,他虽然不解,但只要看到佛爷高兴,他就高兴,小脸也跟着露出一个傻兮兮地笑。
张启山笑着笑着,鼻腔就有些酸涩,他看向少年,神情极为柔和,温声道:“乖乖说的对,我们就是在'压马路牙子‘,但我们不是情侣,是爱人。”
江落脸上还挂着傻笑,猛地一头扎进他的胸前,兴奋地发出古怪又软绵的哼哼声。
张启山从善如流地搂住他,手掌托起他的小(),将他抱了起来。
江落感受到身体悬空,立马化身八爪鱼,手脚都缠在了佛爷身上。
张启山感受到少年的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的脸庞,还有那柔软的睫毛若即若离地刮着他的肌肤,那轻微的触感像鹅羽,又像这漫天散落的细碎雪白。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即便是寒风掠过,也催杀不了两人面上的笑容。
由于天上的雪渐渐变得密集,张启山将少年脖子上的围巾理了理,把少年的圆乎乎的后脑勺包裹好后,便加快步伐,返回水榭仙居。
张启山抱着八爪鱼,还没到门前,就瞧见门外停了辆黑色小汽车,车旁还站着一个穿着便服的青年人。
江落也像心有所感般,想要抬头去看,但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头。
“佛爷,您回来了。”青年看到人影,赶紧往前迎了几步。
张启山神情不明地看着他,后者才像刚反应过来般,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牛皮纸包装精美的袋子盛到张启山面前。
“佛爷,这是从香江那边运来的相机,是西洋那边最新产的。”青年说道。
张启山并未第一时间接过,反而眸光沉沉地看着青年那条机械手臂。
青年是张小渔,他的左手当初被“山神”生生撕断,后来在齐铁嘴的帮助下安装了个机械手臂。
张启山轻叹一声,接过盒子。
江落对于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奇地扭过头看到青年正脸,惊讶地贴在佛爷耳边小声问道:“佛爷,他是张小锋的孪生兄弟吗?”
张启山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张小锋这个人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之人,他点了点头:“对。”
张小渔没有注意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被佛爷那霜白的厉害的鬓发紧紧揪住。
张启山:“何必亲自来呢?随便派个人送来就好。”
张小渔赶紧收回落在那霜白的目光,垂下头:“佛爷,我…我想在离开前…再来见您一面。”
张启山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道:“你不该来的,趁着雪还未下大,走吧,今后要保重。”
张小渔猛地抬头:“佛爷!”
但却只见这个男人如山的背影…
张小渔直到背影完全消失,这才拉开车门离去。
他将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眼前越来越模糊,原来在无知无觉间,他早已泪流满面,他只能将车熄火,痛苦地伏在方向盘上,任由眼泪落下…
当初在本家受训历经磨难时他没哭,在湘山被山神活生生撕掉一条手臂时他没哭,可如今他见到男人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而他也要如同张日山一样离开男人身旁时,却轻而易举地,不可控地红了眼眶。
以前,他,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男人永远强大,永远令人仰望,是他们崩塌信仰的新的寄托,可他从未想过,男人也会变老…
他,他们,对于这个等同于神明一样敬仰的男人,从未真正了解过,哪怕是一分一毫…
第418章 隐居(九)
江落被佛爷抱到长廊里时,就从佛爷身上跳了下来,他牵住佛爷微凉的手,神情有些恹恹,声音很轻,但眼神却格外执着明亮:“佛爷,乖乖会一直陪在您身侧的,永远…永远!”
张启山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漆黑眼眸中清晰倒映着少年的模样,他喉结滚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全部都化为无声的叹息,他俯身与少年额顶着额,像是在汲取最后一丝温热,阖上的眼皮下,遮掩的是化不开的悲伤。
他知道,他不该有这般软弱的情感,他苦涩的想,可能他真的老了…
江落有些笨拙地用手抚在男人面庞,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佛爷流露出脆弱情感的一面。
“佛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张启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点一点的缩紧,痛得无法呼吸,但在下一瞬,他睁开那双浓黑的眸时,里面的所有情感只剩下爱怜,他勾着唇笑着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江落突然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不自觉地慢慢红了起来。
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脸蛋儿,手臂用力,一下子就将他抱了起来,又捏了捏他粉白的鼻尖,亲了一口,笑道:“走,进屋换身衣服,身上都沾上雪了…”
“嗯嗯…那一会儿要照相嘛?我还没自己用过相机呢…”
少年嗓音软软的,像毛爪子在心口挠。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遮掩下的沉重…
张启山顶了顶他的额,心软的像一摊水:“换好衣物,我们就拆开看看…”
江落绽开笑容:“到时候我给佛爷照相!”
“好。”张启山宠溺道。
少年面带璀璨笑容,对着男人举着相机,大声道:“佛爷!要对我笑!”
男人先是无奈失笑,随后眉峰完全舒展,嘴角含笑,神情柔和地望向镜头。
咔嚓——!
这一刻,时间好似永恒,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天刚蒙蒙亮,长硰城内就已经被一片爆竹声所笼罩,噼里啪啦声响过后,白一块黑一块的地面上撒满了大红色的爆竹纸。
一眨眼就来到了过年当天。
现在世道太平,市井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比往年还要多,还要热闹,人声鼎沸,满城上下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讲究点的都贴上了红对子,窗花纸。
一片喜庆,热闹非凡。
认识的,不认识的,不管平日里关系怎样,见了面,一搭眼,都要笑着说声:“过年嘞!过年好啊!”
这般喧闹的人声,就连远在城郊好似都能听到。
那热闹到有些闹人的鞭炮声,还有爆竹里的那股硫磺味好似都传到了城郊。
此刻,江落半坐在飘窗处,脸上挂着两道月牙弯弯,怀里抱着个的玉兔石榴灯,喜滋滋的爱不释手,因为这是佛爷亲手给他做的!
只见这玉兔石榴灯,灯笼身呈略微扁一点的球形,纱面上画得兔子憨态可掬,颇有童趣,镶嵌在灯笼框架上一连串的红宝石,如同真正熟透的石榴粒一样,圆润晶莹。
灯笼下方系上了火红色的灯笼穗儿,穗上还串着五颜六色的玉珠,一动起来,就会发出清脆的玎玲声,哪怕没到夜晚,里面的蜡烛还未点燃,现在这个小灯笼只在阳光下整体就流光溢彩,好看的不行。
江落双手捧着华美可爱的玉兔灯笼在阳光下,姿容越发璀璨夺目,闪闪发光。
“过来擦擦手,吃饭了。”张启山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转身就瞧见江落捧着那灯笼傻笑的模样,无奈之余,又隐隐心疼,他的乖乖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是来到这里,好似只有隐居在水榭仙居的这段时日,才真正释放了天真本性。
即便是要吃饭了,江落依旧将这个灯笼抱在怀里,就跟只小狗舍不得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走哪都要叼着。
江落嘴角压抑不住笑,他抱着灯笼走到佛爷跟前,一只手抱好灯笼,这才腾出一只手伸到佛爷面前,眨巴着水润润的瞳眸,一派天真无辜地瞧着佛爷。
张启山抬手照着他的小脑袋瓜轻敲了两下,无奈地直摇头,但还是从一旁拿过手帕给他擦手,这只擦好了,又擦另一只。
原本张启山以为他对那灯笼就是一时的热情,但谁曾想,坐到椅子上,吃饭了,他都抱着那灯笼不撒手…
张启山眉宇微皱,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少年抱着灯笼在身前,费力夹菜的模样。
“这灯笼又没长腿,你放一旁,先吃饭,吃完饭再拿着玩。”
这话一出,谁曾想,江落直接将筷子放在碗上了,双手紧紧抱着灯笼,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被风吹得不能驻足的蝴蝶,怯生生的扇动着蝶羽,还用特别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张启山僵了一下,语气变得温和:“好好吃饭,等一会儿我再给你做几个。”
江落拼命压制想要上翘的嘴角,可怜巴巴道:“佛爷,可…可现在就只有一个,乖乖只有一个您亲手做的灯笼,乖乖舍不得松开,乖乖很喜欢这个,您做的灯笼太可爱很有灵气,乖乖怕一松开,它就成精了,长腿跑了…”
少年嗓子像泡在蜜糖里一样,说出的话都甜得不行,偏生他还像不自知一样,装出委屈的模样,用那双明亮的灰紫色眼睛巴巴地瞧着你。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少年这么一看,都忍不住心软,更何况是张启山。
他只得伸出双手,一把就将少年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稳稳地抱到自己腿上,认命般给少年夹菜。
江落开心的不行,一头被编好的银色长发微微晃动,上面的金色发扣撞在一起,配合着灯笼穗上的玉珠,两者声音交相辉映,悦耳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