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凝视张启山,他不知张启山此举到底有何用意,他讥讽道:“佛爷,您不必激我,倘若真的如此,我要是让他以死谢罪呢!”
然而张启山只是点了点头,看向江落此刻已经变得惨白的面容,他问道:“你愿意以死谢罪吗?”
江落惶然无措地看着佛爷,他不怕死,他只怕佛爷不要他,所以他沙哑着嗓音回答道:“江落愿意以死谢罪。”
张启山拔出腰间的匕首,扔给了身旁的张日山:“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让他拿着我的刀向二爷谢罪,也算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给往日里的下属的一个体面吧。”
张日山拿着匕首把江落身上的绳索割开后,将匕首递给江落,看着他颤抖地伸出那血肉模糊的左手接过匕首,那种凄然的决绝居然让张日山有些不忍。
江落接过匕首眼神里满是虔诚的望着佛爷,但他的动作却是决然地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恐惧、就像是献祭般朝着自己的心口猛然刺去。
第24章 高抬贵手
屋内三人都是眼力极好之人,眼见匕首尖端已经没入江落心口,有血迹渗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月红出手制止住了江落继续刺向心口的动作。
二月红用力握住江落那本就血肉模糊的左手,只听江落一声闷哼,那带血的匕首就从江落手中掉落到地面上,发出金属敲击地面的特有声响。
二月红握住江落手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江落那决绝的力道,他心惊此人居然如此疯狂,居然当真心甘情愿没有半点犹豫的去死!
张日山见状,原本紧绷的后背顿时松懈下来。
而张启山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如果不是他刚才那不易察觉地手指颤动,任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二月红见江落这个疯狗不顾自己阻拦居然还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他蓦地抬头,目光微红怒瞪张启山:“张大佛爷!您这出戏也演够了吧!何苦来哉,戏耍我二月红!”
张启山仿若没瞧见二月红愤怒的样子,他依旧神色平平宛如平日里好友见面闲聊般说道:“二爷所说的戏耍,张某人可不敢认。刚才明明是二爷你阻止了他想要以死谢罪的行为。”
“二爷,难不成是原谅了这个冒犯你、冒犯红家的人?”
“张启山,我本以为我与你怎么也算得上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你谋划任何事我红家、我二月红哪次不是为了你,鞍前马后!可你呢?直到现在还与我做戏,你明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二月红那双原本温润威仪的眼眸里居然呈现出悲愤与…恳求。
张启山见二月红如此这般,缓缓叹出一口气,朝着张日山吩咐道:“副官令不改,把江落驱逐出城主府。”
而此刻早已虚弱不已面色惨白的江落,他艰难地挪动着双膝,眼里满是祈求,嘴唇颤抖,手指肚在地面上磨出血痕,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佛爷那厌弃般的目光定在原地,喉咙间突然涌出一抹腥气,他不再反抗任由张日山将他带了出去。
张启山站起身来,压迫之势犹如山雨欲来,他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二月红,开口问道:“二爷你忘记了当初我们之间所达成的协议了吗?你当真以为你启用红家暗子调查陈皮身世的事情能瞒得过我吗?”
二月红先是愣怔了下,然后则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启山,他紧握着拳指甲几乎是要掐进肉里,阖了阖眼,苦笑道:“佛爷不愧是佛爷,当真是耳目众多,就连我红家都有了你的哨子。”
张启山并未否认,他知道二月红此番前来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求他放过陈皮。
二月红原本以为张启山并不知道陈皮的真实身份,他想要隐瞒陈皮与丫头之间的关系,他知道陈皮这样秉性的人除非是死,不然早晚有一日会惹出天大的乱子来。他收陈皮为徒,也是想弥补丫头心心念念的弟弟就在眼前却被蒙蔽永不得相认。他会传授陈皮一些真本领,让他以后能活的久点,可如今陈皮进入了张启山的视野,二月红现在也不知陈皮的命运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张启山如同自嘲般说道:“二爷,当初我初到长硰不过是领着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族人,若不是后来有你带领红家鼎力相助,我也不能这么快就在这长硰城站稳脚跟,成为这所谓只手遮天的张大佛爷。”
“后来你说你为了你的夫人,不愿意再做那些阴损的事,我也如你所愿…”
“佛爷!”二月红急急打断。
“您曾经说过对我有愧!这次就请您高抬贵手!”
张启山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下,叹了口气,他确实对二月红有愧,当初二月红父亲的死,虽说是咎由自取,但其中不乏他的推动。
“二爷,陈皮我可以放过,但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如若往后他再次踏入这盘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你以后如若再碰到这般事情可就再也没有让我“高抬贵手”的机会了,二爷你当真考虑好了吗?”
二月红脸上是苦涩的笑意,眼里带着不可查的自嘲,朝着他弓腰拱手道:“多谢佛爷。”
然而在他要弯腰的那一刻,被张启山牢牢扶住他的手,张启山目光沉沉,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二爷,当今的局势不是我等能掌控的了的。”
二月红知道他未尽的话语,以及其中蕴含的歉意。
二月红直起身,轻叹一声:“佛爷你究竟要做些什么,我不了解你,你却了解我,你知道的今日我前来不是向您兴师问罪,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坏了佛爷你的谋划,那江落就是你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吧。”
张启山明白二月红的意思,他愿意当众给他一个台阶下,可是他现在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摇了下头。
二月红怔了一下,也不再多言,将茶几上的茶端了起来,抿了口,放下后,对着张启山道:“佛爷,既然如此我就回红府了。”
张启山瞥了眼那茶盏,眼里终究有了点笑意:“那我就不送二爷了。”
二月红点头,转身离去。
第25章 被抛弃的“恶犬”
江落无措又惶然地被张日山带着离开议事厅,他踉跄着步伐跟在张日山身后,满脑子都是佛爷那厌弃的目光,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到了城主府的铁门外。
张日山的视线像是不经意地瞥过某处,然后朝着铁门旁的守卫吩咐道:“从此刻起,佛爷下令江落不再是城主府的人,所以你们都瞪大了眼睛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听见了吗?!”
守卫:“是,大人!”
张日山说完后还朝着江落露出嘲讽鄙夷的冷笑,就当他转身离开之际,突然被江落拽住了手臂。
张日山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他很快皱眉将手臂上那只手大力甩开,他转身冷然地看着站都有些站不稳的江落。
然而下一秒令他瞳孔骤然收缩,眉心狠狠一跳,江落竟然朝他跪下了!
“副官,求您帮帮我。”江落跪在地上,这声求助仿佛是从喉咙里逼出般嘶哑的颤音,那血肉模糊的左手再次抓住张日山的衣摆,抬起的眼眸里满是哀求与彷徨。
江落甚至不敢回想刚才佛爷那厌弃的目光,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副官身上,他知道的佛爷是在乎副官的,他现在只能求副官,请求副官为他求情,佛爷可能会看在副官的份上留下他。
然而江落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张日山就像是真的厌恶他般,抬起脚踹在了江落那被匕首刺破的心口处,将他踹倒在地,冰冷地说道:“江落你太狂妄了,城主府容不下你这般无视军令仅凭自己喜好行事的人!”
直到现在的江落还如同一个傻子般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陈皮的搜捕令早就撤下,陈皮现在已经是二月红的弟子,他的命运早已被他认为最为重要之人所决断,这一切都在那一人手里所操控着,然而江落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就如同被主人无故驱逐的羔羊一样困惑、无助、彷徨。
江落被踢开后,虚弱的瘫倒在地,喉咙里的那股腥气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他的半张脸被刺目的鲜血所沾染。
而二月红带着红家伙计出来时正好就瞧见张副官踹江落的这一幕,尤其是看到江落那浑身伤痕和半张脸都染上血迹眼里满是彷徨时,二月红忍不住暗叹一句:要不是他早就知晓他们这是在做戏,恐怕也会信了这一幕。佛爷这当真是收了个忠心的好下属啊!
张日山见二月红领着伙计出来,他立马换了一副神态,恭敬地垂头道:“二爷,您慢走。”
二月红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没有丝毫停留地穿过铁门,然后就坐上了一旁红家的等待多时的汽车里。
待红家的车离开后,张日山只是冷冷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江落,然而当他转过身朝府内走去的那一刻他的眉宇间就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现在天色已经渐暗,江落这条恶犬被张大佛爷舍弃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已经在长硰城的各大势力中传遍。
第26章 转折
九门之中跟江落真正有过节的两家在知晓这件事的反应各不相同,霍家现在由霍三娘掌家。她在得知此消息时并未允许手底下的伙计立即就向江落发起报复,因为她心知此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而且即便是江落真的被张大佛爷所舍弃,那她们也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动手,一来江落并未离开城主府的范围,二来江落曾经身为张大佛爷的人,张大佛爷打在他身上的烙印余威尚在,她们如果动手那可是有着冒犯张大佛爷的风险,所以霍三娘不会允许霍家对江落出手。
而水蝗四爷,这个人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纸老虎”,不管是实力还是谋略原本是都没有资格入平三门成为这九门中的第四门的九门提督,但是张启山还是允许了,这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因为水蝗这个位置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别人取而代之的一步废子。
水蝗四爷无论是势力还是智谋都远远比不上其他八人,所以此次事件一出,他顿感报复的时机来了,虽然他还有一些理智知道不能在城主府张大佛爷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最好是能将这个弃犬引到长硰城外。
当水蝗得知此消息后,脸上的横肉都抖动了下,眼里顿时冒出凶狠的杀意,一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对着搬舵道:“江落现在就是一只被主子抛弃的恶犬,等他离开城主府的范围,先跟他两天确定没有人会帮他后,就想办法将他引到长硰城外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剁碎喂狗!”
搬舵却迟疑道:“四爷,此事属下总觉得有些蹊跷。那江落被张大佛爷舍弃的缘由是因为他私自劫杀二月红新收的那个南方弟子,并且在杀人不成后还与二月红动起了手来。”
“张大佛爷与二月红可是至交好友,后来二月红更是亲自押着江落去的张大佛爷府上兴师问罪,可就算这样张大佛爷也只是把这江落驱逐出城主府。属下觉得这万一只是张大佛爷的权宜之计,既舍不得这条狗又为了给二月红一个面子,过些时日等二月红气消了,又把这江落收回去了呢?咱们要是现在就有了动手的迹象到时候不会惹恼了张大佛爷吧?”
水蝗此人心胸狭隘,即便是他觉得搬舵话说的在理,他也容不得自己手下人反驳他,而且他不认为即便是他真杀了江落,张大佛爷会因为一条弃犬而杀了他!
所以水蝗抽动着脸皮将碗里的酒一下子泼到了搬舵脸上,恼怒地斥责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要学那江落不听自个主子的命令吗?!你说的那些我难道不知道吗?哼!张大佛爷身边又不是只有江落一人,别忘了副官张日山才是张大佛爷真正信任得以重用的人,张日山厌恶江落这事做不得假,我们除去江落也算是替张日山出了口恶气,到时候说不定张日山还会在心里感激我等!”
搬舵见他这般,也只能打消劝阻的想法,心里甚至也升起了一股子怨气,他耷拉着的眼皮任由那酒水从脸上往下淌,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他假装知错抬手抽了下自己的嘴,讨笑道:“还是四爷智谋无双想的明白,是属下多嘴了,多谢四爷赏的酒。”
水蝗见状这才冷笑了声,拿起酒坛继续往碗里倒酒,倒满后端起大碗就往嘴里灌,灌酒期间还看了眼屋内的其他人,眼里闪过不屑心里暗骂道:一群胆小如鼠的蠢货。
城主府邸外
江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跪在了城主府的铁门前,他身上穿得墨色衣服早已破败不堪被血液浸染粘连在周身的伤口上,脸色惨白的如同暗夜里的鬼魅,但他仍旧执着地想要透过铁门望向这座府邸的主人,那也是他…情感与生命的赐予者。
张启山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望着那道跪在府外单薄的身影。
由于书房内电灯并没有被打开,张日山有些看不清佛爷脸上的神情,但是他感觉佛爷现在的心绪大概是不平静的。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张启山轻声地说道。
张日山看着佛爷孤寂的身影,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佛爷…”
然而当佛爷转头看向他时,借着外面暗淡的月光,张日山发现佛爷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般沉肃冷冽,刚才的孤寂好像只是他一晃而过的错觉。
张启山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张日山摇头:“无事,佛爷您有事传唤我,我就在楼下。”
张启山点了下头,没有言语。
张日山退出去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看着佛爷的身影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他沉默地站在门外,门里没有丝毫动静,门缝也没有丝毫光亮透出,佛爷他当真是要处理公务吗?张日山不得知…
原本平静无波的夜空,突然黑云聚拢不断翻滚,顷刻间电闪雷鸣,雨水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马上就骤然天倾而下。
跪在铁门外的江落被这大雨淋湿,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般上身开始摇晃最终只能用手肘支撑才没有倒在地上,身上凝固的血液被大雨冲刷,破损的衣物下是他伤痕累累的单薄身躯,腰间皮肉下是荆棘躁动所带来的灼热的钝痛。
他所跪之地的雨水很快就混合着血液成为刺目的红,又很快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雨水混合着腥气让江落看不清这庞大的城主府邸,里面没有一点光亮就像是一个吞人的凶兽在凝视着他。
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江落茫然又惶惶,他浑身发寒,最终还是无力支撑重重的倒在了雨水里,鼻子呛进地面堆积的雨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急促地喘咳,江落费力的侧了下脸,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打在他的身上,这样的情景好似又回到了那日…
当张启山隔着窗看着暗夜风雨里那抹单薄的身影蓦然倒地,他的指端居然跟着一颤。
随后他不再看向窗外,而是坐到桌案后的椅子上,眼神盯着虚空,想象着整个西南方位的布局,近些时日以来日寇间谍的活动已经被九门的哨子所抑制,就等待着将所有间谍方位挖出的那一刻一举歼灭…在这时一道雷电伴随着“轰隆”声划过整个天际,照亮了张启山在黑夜里的半张脸庞,那半张脸上戴着冷酷决绝的神情。
窗外电闪雷鸣,风呼啸而过,雨滴随着风的力道击打在窗户上发出滴呖呖的声响。
大雨一直在下,现在已经将近天明,铁门外那道单薄的人影躺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眼眸颤抖却执着地望着铁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铁门伴随着“嘎吱”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江落挣扎着跪起身,雨水落进眼睛里刺得他想要眨眼,可是他现在却不敢阖上眼睛哪怕是一秒。
可是当雨伞打到江落上方,他看清雨伞下来人的面孔时,原本带着光亮的眼眸瞬间暗淡下来,不是佛爷…是副官。
即使打着雨伞,雨滴顺着风的方向也会砸在人的身上,张日山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因为寒雨本能瑟缩的少年,看着他原本充满祈盼的眼眸变的黯淡。
“副官…佛爷原谅我了吗?”少年不死心颤着嗓音问道。
然而张日山摇头的动作再一次打破了他那渺茫的希望。
少年在这风雨中泛红的眼眶和那顺着眼角滑落的雨水,让张日山以为他在流泪,在这一刻张日山是怜悯他的,可他知道他的怜悯怕是对于江落来说是可笑的。
江落颤着嘶哑的嗓音祈求:“我做错了事,我愿意改,我能改的,我也愿意接受惩罚,你跟佛爷说…求你跟佛爷说…”
然而回答江落的只有张日山冰冷的眼神,以及锥心刺骨般的话语:“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犯了错就能获得改过的机会?佛爷不需要你这种无用的属下,你走吧!别在这碍眼了!”
江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握住张日山穿着军靴的脚踝,但下一秒又被张日山无情踢开,再一次摔倒在雨地里。
张日山蹲下身,逼视着少年泛红的眼眸,冷冽地低吼质问道:“你这样的行为是在给佛爷难堪,你难道想让佛爷因为你与红家与二爷闹翻吗?!”
江落无助地摇头,浑身都在颤抖,眼神变的涣散,青白的唇瓣呢喃低语:“没有…我没有…我不想的…”随着他虚弱的声音,泛红的眼尾居然流出一滴血泪,这道血泪很快就被雨水冲没,好似张日山的幻觉一般。
张日山见他的心神好像被冲垮,神情顿变,赶紧将雨伞放在地上,遮挡住他接下来的动作,他抓住江落的衣领,然后迅速地从袖口露出备好的A型针剂打入江落的脖颈中,那轻微的刺痛根本不足以让现在的江落感知。
然而江落涣散的眼神却在针剂的作用下逐渐聚拢,他迷茫地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也不准备解释,他知道做戏要做全,只要度过这两日就会有人接触江落。他狠狠地松开江落的衣领,低声怒喝道:“你若真不想佛爷难堪,就拿着伞赶紧滚!别在城主府门前碍眼!”
江落原本因为情感注入而灵动的眼眸,再一次变的黯淡空洞,他只以为佛爷当真嫌恶了他,在这一刻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令他不得往生痛苦无比的实验台,犹如虫蚁啃噬心口荆棘洞穿心脏的痛苦在这一刻充斥着他烧灼着他破碎的灵魂。
他不想佛爷难堪,他只能踉跄着撑起虚弱无比的身体,捡起地上的雨伞,最后眷恋的看一眼那遥不可及的地方,像一只迷途的被神明厌弃的信徒一样茫然地往前走着。
江落手里虽然拿着伞却还是被风雨所袭,浑身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然而此刻的他就像感知不到痛一样,迷茫又决然地往前走着,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这里,远离…厌弃他的神明。
江落一直走到乌云褪去天光大亮,不知这一路上摔倒了多少次,浑身又增添了多少伤,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他依旧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直到他无意走到齐铁嘴盘口香堂的小巷处。
齐铁嘴今日属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原本他今日就有些闹眼皮,所以他就赶紧给自己算了一卦,发现卦象虽然有点怪,但结果却显示“有惊无险”后,这才松了口气,但是随着他自家香堂的大门被人哐当一声巨响踹开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齐铁嘴心中惊疑,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长硰城来砸他的场子,等他看清这群人的装扮面相后,差点爆了粗口,竟然是一群穿着和服带着长刀的死日寇!
齐铁嘴盘口的伙计本就是整个九门中最少的,昨日他算出会有急雨还让那些有事想要回家的伙计们都回家了,如今香堂中算上他就剩下两名伙计,功夫当然不用说…只能算得上一般。
齐铁嘴皱眉阻止了两名想要上前的阻挡的伙计,他知道他们二人对上这群阴毒的日寇不过是螳臂挡车,既然他已经算出自己有惊无险,那他们就没有必要在这付出性命,他冷着脸上前询问道:“不知诸位前来我齐某人的地方有何事?”
其中一名身着黑色和服头上像是戴孝一样还绑着个白色带子,倒三角眼,中庭还留着恶心的方块状胡子的矮小男子上前一步,冷笑道:“齐铁嘴,九门的齐八爷是吧?窝叫武藤次狼,窝初到长硰城听闻泥们这有个有趣的规矩,只要有人能打败泥们九门中任何一位,都将有权继承泥的盘口,成为九门中新的九门提督!”
第28章 舍命相救(一)
齐铁嘴听完这矮子日寇所说之言后,愣怔了下,这才明白他们这群日寇闯入他香堂的目的是什么,原来是想准备取而代之啊!看来他们这群日寇是早就打探好了,知道他这个算命的与九门的其他家相比最为好欺,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
回过味来的齐铁嘴并未害怕,反而差点被这日寇可耻的想法逗笑,想当初佛爷初建九门所定下的这条规矩是给人定的,是给龙国人定的!而这日寇什么时候算得上是人了!
武藤次狼见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齐八爷在听完他的话后并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害怕了,眼里露出些许鄙夷,看来这九门也不过如此,就连这种能因为他一句话而吓住的人都能担任一门之主。
凉子小姐是离得远听了那些夸大其词的传言了,还让他初到长硰不要妄动老实的开武馆,哼!真是应了这个龙国的一句老话了“妇人之仁”。现在他不过是带着一些人手前来,就将这传闻中的“神算齐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就在齐铁嘴想着该怎么拖延时间时,武藤次狼则是做出一副施恩的模样说道:“窝记得贵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齐八爷窝可以饶你一命,只要你对外宣称为窝效力,这样一来窝可顺理成章的成为九门中的新任九门提督,而泥也可保全性命。”
齐铁嘴听到这日寇如此恬不知耻的话,一下子就被气笑了,当真是婊子国这是既要又要啊!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齐八可不是什么通敌叛国之人!”齐铁嘴对于自己的卦象十分自信,所以他现在连与这该死的日寇虚与委蛇都不愿,毫不掩饰自己那不屑的口吻与鄙夷厌恶的目光。
武藤次狼见状气的他那双倒三角眼更加阴冷,恶狠狠地瞪着齐铁嘴,然后冷笑一声道:“将他带走!既然泥不吃敬酒偏要吃罚酒,那就别怪窝有失礼数了!”
齐铁嘴用眼神示意那两名伙计退下,他被两名冲过来的日寇押着胳膊拽出齐家香堂,由于香堂在小巷深处,并且小巷狭窄容不得车辆通过,所以这群日寇是穿着木屐走过来的,洋车在小巷外面。
齐铁嘴这一路上还想着自己那略显奇怪的有惊无险的卦象,按理来说他不能真被这群日寇带回老巢还能有惊无险吧?九门的哨子也不知道今个在没在他齐家附近,平日里烦的要命,如今还的指望他们,想到这齐铁嘴不禁摇头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