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没长心的笨蛋[上]

"不想他死就合作点。你们屡次侵犯我们，杀我百姓，掠夺粮草，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真不明白韩玄奕为什么要我们给他们治伤。以前的战俘伤得重的都没有人管，只有受伤较轻的会得到一点医治，然后被拉去矿山当苦力。
"大草原本来就是我们的。是天神赐给我们狼族的！是你们！杀了我们几十万人抢去的！你们不仅抢光了牛羊马匹，还杀光了男女老少，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好多部落都被灭了族！你们这些肮脏卑鄙的强盗，天神会惩罚你们的。"其他的蛮子也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紧了牙一言不发，就像一头头随时要挣脱绳索噬人的野兽。
"我们的天神自然会保佑我们。你们若是想去见你们的天神不想我医治，那更好。"本就疲倦已极，我也懒得理会这些蛮子。他们杀过来时候又何尝数一数自己杀了多少婴孩。
"你敢侮辱我们的神，我杀了你！"
那个小个子猛地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幸好绳索限制了他的行动，还有他怀中的人令他活动不便，我很快就挣脱了。看守的士兵迅速赶过来，对着这一帮蛮子拳打脚踢教训了一番。我喘过气，回过头却看见那个小个子伏在地上将怀中那人护在身下，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重重的打击。背上胳膊上很快就见了血。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够了。再打他们就死了。"伤势加重只会让我们大夫更加头痛。
士兵们慢慢停了手，我走了上前，检查了那个莽撞的蛮子的伤口，不深，无碍。于是就把他掀开，替那个昏迷的人把脉。他就躺在旁边恶狠狠地盯着我，厌恶仇视，却有一点点期待。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昏迷的这个，更小更单薄，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看着周围的蛮子也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这个孩子，我突然有些不忍。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死了。尸体已经凉了。已经死去多时......"
"不会的，我弟弟没死！我一直抱着他，他的胸口还是暖的......你摸摸......"他挣扎地爬了过来，紧紧拉住我的手。"你检查仔细了。都说你们南人的医术高明，你可以救活他的......他还没死！我就阿弟这么一个亲人了......阿爸战死了，阿妈和阿姐也被杀了......家里就只有剩下阿弟和我了......我们约好要去大青山下牧马放羊，阿弟还想娶卓玛......他还没死，你救救他......"看着他满脸泪痕，我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恨他，恨一个素为谋面比我还小的孩子。
"他死了。"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只能看着他放声痛哭，手被他用力地攥着，很痛。
从战俘营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每隔几步就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白灯笼，传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躲到城里来避难的乡民就挤在街角生火取暖，大家都没什么话，看见有巡城的士兵经过，就有人上前询问军营里亲人的消息。继续前行，经过一间草堂，里面传出来稚子的读书声。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土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懟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驻足聆听，回想起那场惨烈的战事，不禁泪流满面。抬头仰望，灰朦朦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雪，很小，混着许多烟灰。上万的人死了，尸体太多，无法掩埋，只能火葬。
人死了，埋在土中，就变成了一抔黄土，用火化了，就成了烟灰随风而逝。只留给活下来的人无尽的哀伤。
019
夜幕时分，走回了太守府，听说韩玄奕找我，便立即赶去他的休息之处。
"少爷，您找我？"
"你去哪儿呢？"他放下手中的文书，皱着眉头看着我。"一个下午都没有人影。听说有个蛮子差点伤到你。"
"我没事。少爷。只是有点累，到处去走了走。这几天太忙，忘了回来给您换药，我这就去准备。"
"不用了。你过来。"刚转身想走，却被他唤住，只得走到他身旁。"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天气这么冷还一个人乱跑。你的手好冰，嘴唇也冻得发紫，过来烤烤火。"意外地被他握住了双手，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不用了，少爷。我回去......"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整个儿抱进了怀里，坐在了火炉边，宽大的披风将两人紧紧裹住。
"少爷......"我有些惶恐。
"第一次上战场很辛苦。你哭了，眼睛都肿了。"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胡茬刺得我很痒。
"我没事，少爷。只是这几天看的死人太多了......觉得很悲哀......"
"......我已经见惯了......很多同袍都战死在边关......可能有一天就轮到我了......"
"少爷，快别这样说。"我扭过头，只见他一脸平静地笑容，让我心里更痛。"少爷，老天爷会保佑您的......老爷夫人，歆......大家都很担心您......您不能有事......"垂下眼，不敢再看。生命真的很脆弱，一眨眼，可能就没了。
他将我抱得更紧，默默地坐了好久。
"蛮子的主力已经到了玉月河。我明天就动身去和飞狼族的可汗谈判结盟的事宜。"
"少爷！......这样做太危险了。蛮子与我们的仇恨不共戴天，他们怎么会放过您？"我大吃一惊，抬头却看见他无奈的笑容。
"这几年朝廷一直不给北疆增兵。我们打一次战，就损失一部分人马。这场战......拖不得。"
"不是还有昭国的援军嘛？您开始不是说要和他们结盟吗？"
"草原上的狼打光了，猎人就会寻找新的猎物。很快就会轮到我们。"
"您是说昭国会进攻我们？"东边已经几十年没打过战了，真不敢想象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每一个皇帝都想名垂青史。一统天下......是最辉煌的霸业。"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得很疲惫。
"少爷......那蛮子会同意和我们结盟吗？今天看见那些蛮子，他们的眼睛里全是仇恨......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恨他们，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恨我......"没有理由的仇恨会更让人疯狂。
"几千年来，不同的种族间战乱不断。谁也说不清谁欠了谁......可是仗还得打，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奋战，为的就是国家太平家人平安......飞狼族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是瞧见战俘里有未成年的孩子吗？这说明他们也是强弩之末。只要他们首领有一丝清醒，就会明白怎么做才不会被灭族。昭国的进攻不如原先顺利，我们得抓紧时间。"
"那您也不用以身犯险啊！可以派使节去。"
"这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不去，不足以让对方相信我们结盟的诚意。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您的安危至关重要，怎么能那么草率？" 韩玄奕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让我不敢和他对视。
"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他抬起了我的下巴，静静地看着我。
"少爷，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家都会很伤心的。"
"哈哈哈......我怎么会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不会伤心的，上次若不是因为歆，你未必肯出手救我。"
"少爷......"
"你大半时间都在阳奉阴违，可有时却老实得讨打。你爱的是苏木槿，不是我，怎么会伤心？我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脸上是迷茫的神情，让我开不了口。"我明明喜欢歆那样玉洁冰清的可人儿，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忘记一切烦恼一切责任，醉心于音律歌赋之中逍遥自在...... 明明知道你懦弱卑微表里不一笑里藏刀对我没安什么好心，明明就只是空有一副色相皮囊，可是我尝过之后怎么都戒不掉......我怎么会看上像你这样一个人？怎么都忘不了那天夜里你披散着头发站在温泉里的模样，月光照在你赤裸的肌肤上，晶莹诱人。忘不了你戏弄安慰歆的笑脸，古灵精怪，一会儿一个样。忘不了缠绵时你哭泣求饶的模样，让人又怜又爱，更想好好欺负你......色字头上一把刀......每次你叫苏木槿的名字，我都气得很想揍你一顿，或者我该杀了那个叫苏木槿的家伙让你不在牵挂......"
"少爷，您弄错了，我不爱槿，我......"从没想过我与他之间会变成这样，让我措手不及。
"你这个小妖精，喜欢骗人，更喜欢骗自己。歆告诉我，你与他们三人感情深厚，犹如血亲。可是你最爱缠的是苏木槿，你们几乎是同吃同住。你半夜里说梦话，叫的也是他的名字，不是歆，不是燕翩翩，是苏木槿。你待歆尚且如此，那么他呢？你很喜欢歆，但是对他的感情却更深，难道不是爱吗？"
"我很喜欢他们，就像我的亲兄弟一般。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他们都能幸福，有好心人会带他们离开青楼过上好日子......我会很开心地笑着看着他们离去，就像你和歆一样......朋友聚散很平常，我可以笑着看着他们离开......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不可能......我没法做到笑着看着心爱的人和其他人白头到老......我没那么大度......我一无所有会忌妒发疯杀人......我怎么能爱他呢？......我不爱......真的不爱......少爷，您是天之骄子，没有什么是您得不到的，所以您不会明白的，我喜欢槿，但是那不是爱......不是......"
从未想过爱谁，为什么非得爱上一个人呢？其实我们在楼里相处得很好，一直都是那样，为什么要问我爱不爱他呢？爱不爱，结果不都一样吗？槿......会和雷飒离开......我们永无相见之日。所以不用问，任何答案都没用。
"别哭了，小妖精。"他轻轻吻干我的眼泪。"忘了他。以后就安安心心跟着我，我会好好疼你的。从没见你真正哭泣的模样。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他将我抱起，走进了内室放在床上。
"少爷，我们不能再这样，歆知道了会......"
"我喜欢歆，也喜欢你。我会好好待你们俩的。"
韩玄奕吻上了我的唇让我无法言语。他的吻很激烈，又啃又咬，口舌交缠了好久，直到我面色潮红喘不过气来。
"小妖精，你总是能轻易地勾起我的全部欲望。"韩玄奕呼吸急促，还没等我喘过气又吻了上来，一双大手探进了我的衣襟里抚摸我的敏感处。
"少爷，别这样。"我用力推开他挣扎着想下床。我们的关系不同以前，我不想再纠缠下去。
"你从没拒绝过我。"他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以前每次欢好，你的眼里都很空洞，很乖巧任人摆步，根本不在乎身边的人是谁。今天不同了。你今天很美，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舔舔了嘴唇。"小东西，我会让你臣服的。"
我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激烈的吻遍了我的脸，我的唇，耳垂，脖子。他轻轻啃噬着我的喉结，让我不得不仰起头，发带被解开，一头长发垂在了肩上。
"咋一眼看你长得一般，可是头发垂下来就不同了，一样的眉毛眼睛，不一样的神情，淡淡一笑，妩媚含情，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不许把头发束起来。还有开心的时候不许对着其他人笑，不许去勾引其他人。听说你把伤兵营里好多人的魂都勾没了。看我不惩罚你。"
"少爷我没有......"
"你就是有。他们都说你医术好要我把你留在北疆。那些人打什么主意我知道，连仲武那个呆头鹅都想和你亲近。我不看紧你，一不留神，你就到处去招惹男人给我戴绿帽子。"他狠狠地磨着牙，让我哭笑不得。"我承认，我有时会不自觉地使用媚术，那是在楼里刻意训练的，可是现在我已经很小心了。"
他并不需要我的解释，一使劲剥开了我的衣衫，将我双手反剪在背后，吻上了我胸前的朱红，慢慢下移，一点一点，一直吻到了小腹。寒冷的空气让我瑟瑟发抖，可是被他吻过的地方开始发热。身体慢慢软了下去躺在了床上。
"少爷......"我忍不住开始呻吟，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小妖精，还没开始就想求饶了吗？装可怜倒是你的拿手好戏。"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他亲啄一下我的耳朵。"你还有多少小把戏没用过？待会不妨全用出来，不然你今晚会很辛苦的。"
020
早上醒来，韩玄奕已经走了。睁大了眼望着帐顶发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以前不就一心盼着有钱人能带自己离开娼寮为下半辈子找个保障吗？对方是谁不都一样，有什么可烦恼？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心里不许再有其他人。"他很霸道，不过有钱有势的男人有几个不霸道？
韩玄奕，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会用这具身体满足你的欲望。你不许我心里想其他人我一定不想。永远得不到的就一定不能想，人生不由己，得不到就一定要放弃。这是我很早以前就学会的道理。我本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舍不得......
"江晓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韩玄奕的私宠，你唯一可想可做的就是讨主人欢心。主人养你，你得好好回报他......从今以后，你不能再为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流泪，一滴都不许......"莫名其妙的眼泪，莫名其妙的失落，莫名其妙的心痛......什么都不要留，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吧......
我又回到了伤兵营照顾伤患，还认识了许多大夫，和他们讨论医术将书中所讲和他们的治病经验一一印证，收获颇丰。五日后，韩玄奕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飞狼族的使节。大家都很高兴，因为这北疆总算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了。
"少爷，您回来了。一切都准备妥当，沐浴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是夜，我站在房门前笑脸迎候。他很疲惫，眉宇间并没有多少兴奋的神情。
"少爷，不论如何，这头的事总算有了着落。其他的不如休息好了再想对策。"沐浴之后，我仔细地为他按摩消除疲劳。
"......真是个机灵鬼......你说得很对，很多事情急不得。而且现在我远在边关鞭长莫及，京中的一切自有父亲打理......"
"少爷，蛮子会不会反悔？大家都想知道这次能停战多久。"
"没有个五六年，飞狼族很难恢复元气，所以北疆会有很长的一段安定日子。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回不来？"他翻了个身伸手搂住我一起躺下。
"没有。"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知道少爷本事大，蛮子再凶狠，您也能应付。"
"嘴巴真甜，就算我生气也拿你没办法。小妖精，你真善变，几天不见又是一个模样。"韩玄奕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嗤嗤笑着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人生如戏，不外如是，但求所有人都开心，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还是糊涂的好。
飞狼族向西凤国臣服，全族迁进了玉月河草原。虽然两族停战了，但是老百姓们并不欢迎他们，所以双方摩擦不断，韩玄奕每日里忙进忙出，颁布法规，平息各种纠纷。由于他断事公正，双方倒也服气。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辛苦，北疆总算真正安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