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夜光

　　夜光，今天心情怎样？暗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抬头看着暗。茫然而失措的盯着暗，尽管暗的眼睛是那样的干净清澈，但总是感觉无法清晰的看清楚暗，也许是因为太干净了反而看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太复杂，所以越简单的东西我越无法看清楚。
　　夜光，爸爸怕你无聊，所以请阳来陪你，以后阳会经常陪你的，你别怕他，他不是坏人。
　　阳？昨天见到的阳不是梦，阳真实的出现在我的身边？怎么会这样，一切太不可思意了。
　　夜光，我现在要去公司，等会阳会来陪你，你要看手语录影带吗？阳说想学，想跟你一起看呢。
　　我摇摇头，我讨厌那些东西，但是看着暗诚恳的眼神，我又不忍拒绝，接着又点点头，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跟暗一起，看着眼前的暗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又说不出来。为什么老天会这样安排？
　　
　　夜光，暗也在这里啊。阳进来了，一件灰色的尖领毛衣露出白色的衬衫搭配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
　　阳大哥，我要出去了，你陪夜光聊聊吧。
　　好的，暗。
　　暗出去了，我来到阳台上，看着暗开车从前门走了。
　　夜光，暗等会会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暗说阳会经常来陪我的时候，我反而不怎么高兴了，阳还是阳，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温暖，但就是觉得没以前做梦快乐，难道真的是幻想比现实美好吗？
　　还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是我太善变，已经不喜欢这个幻想了？还是我太自私，不愿意把幻想让人分享？我是如此的矛盾，很多时候我很讨厌我自己，我始终做不了一个好孩子，我永远不能像暗那样得到大家的喜欢与认可，我只能孤立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是谁？为什么会这样？
　　夜光？阳再一次的把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来，但是马上我又将迷失。
　　我看着阳，然后焦距模糊起来，我不能一直看一个地方，因为我无法让自己坚持注视一个地方。阳是父亲请来的，我知道他是心理医生，而我是精神病人，很多时候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但是我讨厌医生，不知道是因为我讨厌医生所以我是精神病人，还是因为我是精神病人所以讨厌医生，我真的无法分辨，但是我又会去考虑这个问题。总之我看着眼前的阳，没有那夜酒吧里的兴奋，所以我还是告诉我自己那一夜是一场梦，我喜欢我的梦。
　　天空开始飘着细雨，迷蒙的像一层雾让窗外的一切显得格外的梦幻，我又重新躺在床上，我喜欢感受窗外潮湿的气息入睡。
　　夜光，你要睡觉吗？
　　我点点头，阳过来帮我盖好被子。我侧身对着阳台，阳过来把窗帘全部拉开好让我的视线更宽广，接着我以为他会走出我的房间，但是他没有。阳挑了一盘古琴CD放进播放机，他坐在我对面窗前。
　　夜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我摇摇头，表示他可以坐在这里，自从母亲死后就再也没人陪着我看我睡觉，所以当阳说他要在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的很感激，因为我的梦不全是美丽的，因为很多梦让我害怕，有时醒来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让自己适应，才能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梦，也有很多时候我梦中惊醒，全身湿透的从床上坐起，看着光突突的墙壁，我害怕，惊慌，但是没人，没有人听见我的尖叫，不过现在我反正也已经叫不出声音了。但是当我知道阳不走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不时的睁开眼看他，看他是不是还在，看他在做什么。
　　夜光，安心的睡吧，我不会走，我在这里陪你。
　　悠扬的音乐，飘扬的细雨，泥土的芬芳，温柔的眼神，我睡着了。我梦见了我的母亲，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她用手触摸我的头发，她很平静，很温柔，这一次她没有发脾气，没有生气，她没责怪我跟暗一起玩，她静静的看着我，她在给我唱民歌，一首接着一首。
　　从清晨到落日，从晚霞到明月。我发现我躺在竹床上，枕在母亲的腿上，透过她的手臂我看到了小窗，外面是一片竹林，银色的月光洒在随着清风摇逸的竹叶上，月亮！我看到了月亮，圆圆的月亮就在竹尖穿行。
　　
　　不，不要，妈妈，妈妈！你别走。
　　我听话，我会乖的，你不要走，妈妈。母亲不见了，我突然从床上坐起张着嘴环顾四周。
　　夜光，你怎么了？做梦了吗？阳来到床边，摸着我的额头。
　　夜光，你梦见了什么？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
　　我摇头，我使劲的摇头，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走，为什么妈妈要丢下我。妈妈，为什么？
　　阳拿来纸巾帮我擦汗，还有眼角的泪痕。
　　没事的，夜光，那是梦，不是真的，别害怕，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我终于抬头看着阳，再看看窗外，还有悠扬的乐声，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不是在畲族的寨中，原来那是一场梦。
　　喝口水吧，夜光。阳递给我一杯水。
　　我端着水，下床打开窗，雨已经停了，一切都显得特别干净，潮湿的地面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夜光，来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阳拿来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今夜又是月圆，明媚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床上，苍白而无生机，我伸手去触摸月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暖，我看着月光洒在我的手上，我看见了影子，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的扩张，像个黑洞像我袭来，我害怕，我害怕在那影子里迷失。我害怕面对月光，因为我不知背后的影子会如何攻击我，我不敢面对影子，因为我不知它会如何改变。我把自己藏在窗帘后面，但是我又总忍不住去偷看影子是否还在，而每次都让我更加紧张。我知道这个房子里充满了影子，我不敢闭眼。于是我还是觉得离开，逃离这里。
　　
　　我从二楼的阳台跳出，来到车库骑上摩托车，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音灵舞者

　　阳看完书正准备睡觉，听到隔壁有动静，于是掀开窗帘，看到人影正从二楼往外跳，于是他赶紧穿上衣服，然却只看见骑着摩托车排出的一阵轻烟，影子在茫茫的夜色中消失了。阳还是开了另一辆车追了出去。
　　但是因为夜色迷蒙雾气弥漫，加上阳对地形不太熟悉，他终于失去了方向。阳把车停在路边点燃一根烟，他在想怎么办？回去又不行，就这样盲目的找也不是办法，抬头看看天空，圆圆的月亮孤独的悬挂在空中，这样的夜。阳想起了那天他刚来这个城市的夜晚，那也是一个月圆之夜，他在酒吧看见了那个跳舞的夜光。他决定再去人生浮沉酒吧看看。
　　
　　当阳来到酒吧。都市的夜都体现在酒吧，闪烁的灯光配合激烈的舞曲，不少人在舞池尽情的展现自己，也许是跳给自己看的，也许是跳给别人看的。
　　阳四周看看，但是并没有发现他所希望的身影。阳在吧台找个位置坐下，并要了一瓶酒。难道他想错了？一直以来，阳都不知道那夜看见的到底是谁。
　　
　　一场舞曲结束了，DJ放出了一段特别的音乐，阳知道那是一种南方极少数民族的一种音乐，一个女子哀怨凄迷的声音，瞬间把所有的人都带到了一种异域风情的梦幻之中。一个男子出现在舞台中央，随着音乐带给人的感觉，男子舞动他的身体，仿佛跟音乐合二为一，不知音乐是他的灵，还是他是音乐的魂，不知是音乐融化了他，还是他复苏了音乐。此时此刻音乐就是他，他就是音乐，让人知道音乐不只是可以听还可以看到。
　　灯光聚到了他的身上，阳看到了那双迷离暧昧的眼神，随着音乐的继续，他的眼神勾起了人们一种本能的欲望，这个世界很多东西无法用常理来判断，阳无法相信这会是一个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人。阳开始怀疑他的心理学分是否真实了。
　　所有人沉浸在这南蛮民族的艺术之中，那是青山绿水的叹息，那是清风明月的哭泣，那是爱与恨的煎熬，那是生命脆弱的无奈。
　　音乐在女子最后一句无声的呐喊中停驻，男子也垂死在舞台上。
　　
　　当闪烁的灯光再次点亮，男子已经在那舞台上消失，在短暂的停留后，激情飞扬的舞曲响起，人们开始摇摆他们的身躯，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时空交错时的幻景，但那刹那的瞬间已成永恒。
　　
　　阳挤进后台，但男子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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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夜，我无法忘记我的母亲，她的声音，她的歌声，我希望能在她的音乐中死去，只有在她的音乐中，我可以感受母亲的存在，然而当音乐结束，母亲消失了，而我还在这个世界。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停的用冷水清洗我的脸，没有任何知觉，我知道我除了不会说话，现在我的皮肤也失去了知觉，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失去全部的感知，我渴望那一天的到来。而此时此刻我迫切的需要让我的心失去知觉，我需要麻痹自己。
　　
　　别走，小子。当我要从厕所的门出去时，被门口的一群人堵住了。
　　我继续走我的路，我不想看他们，我谁也不想看到。
　　装酷啊？你已经够酷了。一只肉呼呼的手拦在我的胸前。
　　我推开他的手，继续走，但是，马上被两个人堵在我前面。
　　小子，够拽是吧，我们大哥要跟你说话。
　　我转头看看他们所谓的大哥，一个肉球做的男人，身上晶莹透亮，如果一不小心油水随时会从他那裸露的毛孔喷射出来。
　　我真担心会被他的油水沾到身上，就如同这个厕所一样，我只想离的远远的，于是我用蹩脚的手语告诉他们，别挡我的去路。
　　哈哈，原来是个哑巴，真可惜长了一副好相貌。我向所有人保证，如果他不用他那肥嘟嘟的手碰我的脸，我肯定不会踢他的。但是他竟然像个高贵的嫖客一样，用他那分不清关节的食指碰我的下巴。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一股油腻的腥味，所以我抬起我的右腿朝他下体踢去。他利马蹲在了地上。
　　趁着他的几个小弟去看他，我推开前面的人，冲了出来。
　　别让他跑了，抓住他，非教训他不可。
　　
　　我无所谓，我只希望如果他们有刀的话，最好能朝着我的心脏刺下去。但是我怕疼，所以在他们拿出刀之前，我不会站着让他们教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我不是暗，我是夜光。
　　酒吧里唯一不会缺少的就是酒瓶，我喜欢啤酒瓶，特别是当它砸在一个硬物上时，它的底部会被砸碎，然后出现凹凸不平的尖刺，有时还会沾染血渍。
　　肉球男人扶在墙边，让原本扶他的两个兄弟来抓我。
　　当他们看到地上两个抱着头打滚的兄弟时，各掏出了一把藏刀。我多想开口说话，如果我能说话，我一定叫他们朝着我的心脏刺下去，但是我不能说话，更不能叫他们朝心脏的位置刺下，所以他们更不会朝心脏的位置来刺。而是划下了我的手臂，衣服破了，血把衬衣浸湿了。
　　他们调整姿势再向我冲来，我知道这两刀我无法抵挡了，我希望他这一刀是刺而不是砍，因为短刀是砍不断脖子的。我看到了，他们扑过来了。
　　第十一章

　　我没最终没能等到这一刀，当他们举刀向我扑来的时候，一个被踢飞了，另一个的手腕被扣住了，刀掉到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把他踢飞的人是阳，在另一个站起扑来之前，阳一拳打到了这个的脸上。看着阳的姿势我知道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我不知道阳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他一直在我眼前出现？他到底是谁？ 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我已经不能在这里呆了，我必须换一个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夜光你去哪？阳一边跟他们打斗，一边转身问我。
　　我没理他，独自走出了酒吧。骑上车，漫无目的的开着，我要开的更快，因为只有飞速行驶的时候可以让我忘记思考，只有让风充满我的耳朵，我的头脑才能空白。
　　你去哪，夜光？阳赶上了我。但是我现在谁也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听，因为我一停下来就被黑暗袭击。
　　夜光，停一停，这样太危险。阳大声的喊着，尽管风不停的堵住他的嘴，但他还是不停的开口断断续续的说话。
　　我讨厌被他跟着，我讨厌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听到没，停下！
　　我开的更快，沿着山路往上开，我不要听见任何声音。但阳一直紧紧的跟着。
　　就这样我们在无人的夜色中狂飙车。仿佛回到了混沌世界之中，一切都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只想往前开，而阳始终追着不放，他不再叫喊，而试图伸手拉我。
　　就在阳伸手试图抓我的时候，前面出现一个大转，他没来得及转弯，车从马路滑了出去，掉到了山下。
　　
　　不，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追我？为什么？
　　阳！......阳！
　　我疯狂的喊着阳的名字。但是始终无声。
　　阳不见了，他掉下去了。不，为什么会这样？
　　阳！我一边顺着马路边往下爬。杂草丛生，荆棘满地。
　　我看到了阳躺在地上。
　　阳？我跑到阳的身边，可他一动不动，苍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刚毅的脸冷酷的让我害怕，月光明亮起来，我又注意到月亮，圆的、圆的，在旋转，在闪烁，记忆的影子在浮动，它要出来，我害怕的月光，我开始发抖，我不知怎么办，我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不，不要，它清晰了，出现了，冰冷的，雪白的，不，不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声音很遥远，越来越远，我知道我要被影子拉进去了，我不停的颤抖，我心跳加速。我不知道那是阳还是母亲？为什么？不要！
　　不！不要！......我突然听到了声音？那是我的声音？
　　
　　夜光！你能说话了？阳虚弱的声音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
　　夜光，夜光，我听见你在叫我？
　　阳，你怎么样？我抱起阳的头。
　　夜光，别怕，我没事，我的腿好象动不了了。我抱着阳，紧紧的把他抱在怀中，紧到他的身体无法挪动。
　　夜光，太紧了，我无法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阳的头放在我的大腿上。
　　夜光，你刚才怎么了。
　　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
　　夜光，冷吗？
　　我摇摇头，我不能适应，因为我当了太久的哑巴。
　　夜光，说出来，你冷吗？
　　恩，不冷。
　　跟我说话好吗？
　　夜光，你闭上眼能看到什么？
　　一片黑暗。
　　对，是黑暗，混沌的黑暗。其实每个人都是在黑暗里摸索，自己找着光明和出路。有的人顺利的破茧而出，有的人跌跌撞撞最终也探到了出口......
　　我微微转了下头，用余光看着阳，他继续说，还有的人困在里面不住的挣扎，而你，夜光，你连原地打转都没有，只是呆呆的看着束缚住你手脚的枷锁。
　　我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被人捅破伤痕的痛楚，我逃避的想站起身离去，阳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夜光告诉我，你执着不放的到底是什么？
　　......
　　夜光，告诉我，你晚上为什么要跑出来。
　　因为我睡不着，我害怕。
　　为什么睡不着
　　因为月亮。
　　月亮？
　　因为妈妈，月亮。
　　夜光，妈妈跟月亮怎么了。
　　
　　妈妈去月亮上了。
　　妈妈去月亮上？
　　
　　第十二章

　　每当月圆之夜，那样的夜，我无法忘记我的母亲，记得那天，月亮也是这样的圆，父亲带着暗跟他的母亲去参加一个聚会。母亲带着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告诉我嫦娥奔月的故事，嫦娥孤独的守侯在广寒宫，她说自己比嫦娥更孤独，那时我并不明白她说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挺好。记得那时候母亲问我：夜光，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