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若雪————毕文

作者:毕文  录入:11-30

话还没说完,又被打了一下。
“你把我和顾昔给忘了?”明显听见磨牙的声音。
“我就是这种冷血的人,要是不满,你们大可以离我远远的。”我的口气冷了下来。
“你……给我继续!”薛尘似乎是生气了,狠狠的抓住我的手。
奇怪的是,我们不是镜子一样的存在吗?为什麽他的手可以很温暖,我的却可以和冰块媲美。
“你的手好冷。”正想著呢,就听见这一句。“这样就不冷了,以後给我记得戴手套。”薛尘一边说著,一边搓著我的手。
“没用的。”听到我这句话,他抬头。
“你放开之後就会回到原来的温度的。心脏也是,离开热水袋就会立刻变得冰冷。”我这样说著,看向冰冷的湖水。
“和别人说话至少要看著对方吧。”薛尘拽了我一下。“那我不放开不就好了。快点,给我继续说。”
“真的没什麽,不过是如此肮脏的我被丢弃了而已。那是他们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吧。”我露出笑脸。
微笑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习惯的呢,不管什麽时候都可以出现呢。哪怕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哪怕已经痛得无法言语。
他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是薛尘肯定在生气。
“你这个笨蛋!”他突然的一句吓了我一跳。
“啊?我又怎麽了?”
“你很干净的,虽然是镜子一样,可是你比我要干净。就是太干净了,才会痛苦。”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
“呵呵……”我低声笑著,完全不相信。
“不要笑,给我听著。不会没有人要的。我要你啊……”
我彻底愣住了,爱情吗?上天真是会给我奇怪的东西呢。

第十章
薛尘说他会陪著我,将来会给我一个可以停留的,可以哭泣的家。我看著他的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不相信。他笑著跟我说,我没有必要相信,我只要等待就好。
以後的日子没有什麽变化,他也依然会说那些刺激我的话语,我也依旧会瞪著他。
有一天,昔来找我,很久没见,看见他,都有点诧异了。
“若,你喜欢他?”
没想到昔一开口就是这一句,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会不会仅仅因为薛尘总是知道我的想法,让我省去了解释的麻烦,所以才误解自己呢?
“昔,他告诉你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还是确认一下。
“他对你那麽好,有眼睛的家夥都知道了,你自己没感觉吗?”虽然昔的语气有些奇怪,我却没有心思去注意。全被那句“他对你那麽好”夺去了心神。
薛尘对我很好吗?想想也是,什麽时候开始,已经把他的温柔当成理所当然的了呢。开始依赖他了吗?那麽,我是喜欢他的吧。
“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麽。”
“因为,或许因为他是第一个说要我的啊。第一次让我知道,我的存在不仅仅是个错误。即使无法相信,还是感激的。”
“就这样?”昔似乎无法相信。
“就这样。”
那一天在回家的时候,听到公车上的收音机里传来这样的语句“阳光总在风雨後,请相信会有彩虹……我会陪伴在你左右。”在经过广场的喷泉时,真的看到了淡淡的彩虹,於是,微笑。
再以後的日子又变得平常,几乎可以用“幸福”来形容。可是,连上天也是会嫉妒的吧。
大三快结束的时候,薛尘和我分手。
很早就有这样的预感,我们实在是太过相象,没有人会爱上自己。而我和他,都没有自恋的兴趣。
然後做回朋友?那是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吧。毕业之後,渐渐没了联系。如果说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但是依然很感谢他,在最寒冷的冬天,给了我温暖。
那之後,昔问过我,是不是不管是谁,只要是第一个那样告诉我的人,我都会接受。
我不知道,事实是,薛尘是第一个。那麽,如果也就没有意义。
昔说他一直都很爱我,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像我这样迟钝的人,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而且,只是站在我这一边,一味顺著我,对我来说,是不够的。
当第二次有人跟我说“他要我”的时候,我只能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现在无法相信。所以,昔,你不要说。
不要问我究竟有没有爱过薛尘,我只能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来遗忘吧。遗忘那个拥有温暖的自己。
在21岁的冬天,我必须一个人走过。我不知道上天还会容忍我存在多久,只是,我必须去习惯。


榆──顾昔篇

不记得第一次见到若是什麽时候了,两岁还是三岁,许是更小一些的时候。我记得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同一间幼儿园了。
第一次就觉得他特殊?怎麽可能。即使现在,自己都还不清楚。
小时候的若,总是很孤僻,冷冷的样子。旁人总是会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孩”,与会假装的自己完全不同。在商场上打滚的父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教自己笑容是最方便的武器。所以,看到那时候的若,只是觉得他好笨哦。
那个时候,住得很近。常常会听见若的奶奶大声责备他。听久了,也就没有什麽感觉。真正在意,却是那一天无意间看见坐在高高栏杆上的孩童,绝望的眼。大概是10岁的时候,我看到黑暗。
若的身上,总是带著浓浓的中药味道。经常看见小小的他,自己在门口用炉子熬著药。年幼时候的自己,很多事情并不明白。走上前带著高傲的问:“苦吗?”有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忘不了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从浓烟中抬头,看著自己,露出淡淡的笑容。吐出这样的字句,“与你何干。”
12岁的自己,被那样的话语,撕碎了自尊。转身离去,却再忘不了那浓重的烟。
15岁的时候,面临中考。若在自己面前发病,真相才慢慢揭开。忘不了医生惊异的眼,不敢相信若就靠著那样的心脏来到了他的15岁。忘不了,医生以平淡的语调宣布,从那一刻开始,若的每一分锺都是未知。
没有守在那里,面对没有任何亲人来探望的若,我没有留下的勇气。听见让我离开的话语,有什麽理由留下来。站在医院高高的天台上,心里淡淡的空白。死亡,其实很接近。那一刻,彻底尝到了黑暗的味道。偷偷地在门边看著若,有种小小的痛楚。不愿意看见那样的若那样笑著,於是逃了。下了决定,要去远方。
在若出院後的第二天,我向父亲提出,要随他去远方的城市念书。於是去了一个飘雪的地方。
冰冷平静的日子,和潮湿阴郁的故乡不同,这里的风,带著干爽和绝对的寒冷。断断续续得到若的消息,跟著他跳级。了解他的志愿。
自己也不知道,离开那个阴雨的城市,是为了避开若,还是惩罚自己。
那种微微的痛楚无法离开,所以,放弃了学校的推荐,拒绝了父亲送我出去的安排,执意跟著他的脚步。
有人说我毁了前程。可是,什麽是前程?进入好的学校於我并没有什麽意义,我会接手父亲的公司。离开他去遥远的国家更是不可能,我要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有了永恒的依靠。
愚蠢吗?或许吧。
当若问我为什麽的时候,用了自己也记不得的借口回答了。其实不是为了你啊,若。我只是不想那淡淡的莫名的痛楚再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了。所以,回来。
一直以来,看了若好多种面孔,又有多少表情是我不知道,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的。无法忘记的,仅仅是那个15岁的少年,在刚刚出院的那一天,坐在高高的栏杆上,说出的话语。
记得那一日天气很好,天上有著淡漠的云,一丝一丝。
“若,你的愿望是什麽呢?”
若回头,身子晃了一下,看著已经没有任何阻拦作用的栏杆,我的心里又变成空白。若,你在想些什麽呢。距离,究竟有多远。
“呵呵……那种东西是什麽呢?”许久许久之後,听见了若低低的笑声。
“若……”只能叫著他的名字。
“如果真的有,我希望很快就可以离开,不带任何牵挂……”若後面的话语,被寒冷的风吹散,毫无痕迹。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努力。至少,自己不会成为你的牵挂。我比谁都清楚,若是很怕寂寞的人,所以一直在寂寞里。打碎他的面具吗?我不能。
对我而言,若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是习惯。
你希望照这样生存,我会帮你达成愿望,不会更改。
於是,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千依百顺。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成为你的爱人,也,没有想过。
17岁的时候,若爱上了人。看著他对自己说:“昔,想不到我还有爱人的能力呢。”心脏又小小的痛起来。若,我知道的若永远是干净的。比谁都干净,所以脆弱。我不会这样告诉你的。
看著他们在一起,看著若快乐,悲伤,被那一个人牵引著情绪。
若你不会知道的,自从你说你不喜欢过生日的那一年开始,每年的除夕都有一个蛋糕烂在那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我和那个家夥打了一架,不如说是我让他打。不然,以我的身手,又怎麽会那个样子。只是希望掩盖那小小的心底的痛楚,希望,可以看到若的笑容。
一直帮著他走向若,到底做了多少事情,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却知道,不曾後悔。若,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达成。那是,我的誓言。
那一年的冬季,他们分开,若笑得比哭还难看。
若,我做错了吗?
“你爱他吗?”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他是他,还是因为他给了你拥抱。
“不知道。”这是若的回答,我却知道了,你爱他,因为那一滴不允许落下的泪。
以後的日子,我依然在若的身边。虽然念的是法律,却已经开始接手父亲的公司。不是什麽好人呢,已经有了商人只重利的意味。除了若,其余的东西怎麽样和我又有什麽关系。当然,若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不是我的若,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
20岁的时候,去城市的另一端考试。说穿了,对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不过因为,若去了。
早上,迷路了。有点可笑,就那样在陌生的地方,陷入陌生。
坐著出租乱转,是有些慌的。若,你有没有等过我,今天,很冷呢。
迟到了25分锺,差点不能进入考场。做完不知所云的卷子,走到门口,等著若。
在人潮过後,若出现了。还是一样不喜欢人群呢。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走上前去。
“昔,我想一个人逛逛。”若抬头看我,微笑。
於是,午後,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旁边是落满灰尘的梧桐。阳光,支离破碎。伴著我,斑驳残缺的影。
在一家快餐店,清醒的时候,桌上放了好多甜品。和若在一起的时候,是不能去喝咖啡的。他血糖又低,所以总是会叫很多甜品,逼著他吃下去。
看著手中的圣代,尝了一下,带著苦涩的味道。於是,在那一刻,落荒而逃。身後响起破碎的风铃声。
在那个阳光很好,却异常寒冷的午後,我又一次,迷失了方向。
上天,还会让若停留多久?不知道。我会留在他身边,即使,仅仅因为若是不会赶人的家夥,因为他太怕冷了。
爱他?不爱他?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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