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含糊不清的道:”明天早上记得早点儿叫我起来…”
“放心睡吧。”容屿摸了摸时望毛茸茸的短发,手指捏着他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像注视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瑰宝一般,无比珍惜的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时望这一觉睡得很沉,夜间似乎也有过几次闪电,但他却完全没察觉到。第二天时望是被自己的闹钟叫醒的,他摸索着拿到手机,凭感觉横着划了一下,闹心的铃声戛然而止。
时望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看了看腕表,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现在居然都早上八点了!
他腾得一下弹坐起来,伸手胡乱的向四周摸索,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一把扯住了容屿的头发,恼火道:“不是让你早点儿叫我吗?不叫就算了,改我闹钟是个什么意思?!”
容屿无奈的握住对方的手腕,轻而易举的拉开,故作无辜,“我也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而已,没想到你不但不领情,还对我实行家庭暴力,实在是太伤我心了。”
时望冷漠的捏起拳头,“我现在不止要伤你的心,还要伤你的身。”
趁着时望跟他吵吵闹闹的时候,容屿顺便亲力亲为的帮他把衣服一一穿上了,仔细的帮他整理好衣领,至于时望一直很不安生地叨叨着什么“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你给我等着”、“有种你跟我打一架”之类话,容屿一律当作打情骂俏、甜言蜜语来听。
因为时望骂总有一天要你好看,容屿人家听的是你每天都这么好看。
时望骂你给我等着,容屿听的是你等等我嘛。
时望骂有种你跟我打一架,人容屿的听的是……有种你跟我在床上吧啦吧啦不可描述。
所以容屿的心情相当愉快,帮时望穿好衣服之后还贴心的给他梳了梳头发。
时望现在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跟他以前在凡间做明星的时候差不多。
那时候他被经纪人强行押去剪了个时下流行的爱豆发型,好看确实好看,不过多少有点儿奶油小生的感觉,时望不太喜欢,觉得娘气。
他离开娱乐圈之后,立刻就去剪了个利落的短发,算是彻底埋葬了那段黑历史,从此有人指着海报上的写真照片说这人像他,时望都一律咬死不认识。
容屿倒是挺喜欢他那时候的造型的,现在看不见了,还有些遗憾。
容屿拨弄了一下时望额前的刘海儿,让它显得更漂亮一些,时望把手机塞进兜里,同时不忘检查一下愿望卡是否还在身上。
陆余星在外面敲门,“小时,你起了没有,我做了三明治,吃不吃?”
时望扬声道:“吃,给我留一个。”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不再像之前那样磕磕绊绊了,甚至还能凭借玄妙莫测的直觉来判断前面有没有大的障碍物。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现在那个闪电是能帮他们短暂看清周围的一样武器,但随着他们在黑暗中呆的越来越久,眼睛会越来越不适应强光,也许再过几个小时,当闪电来临时,他们的眼睛会因为不适应而暂时性失明。
不过这关系不大,反正现在的情况和失明也差不多了,他们要警惕的是无法逆转的伤害,如果眼睛留下后遗症,后面的游戏会很艰难。
时望坐到餐桌前,拿起了一个三明治,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顿时一股复杂到无法言喻的味道如同诺曼底登陆一般侵占了他的口腔。
初尝是浓烈呛人的辛辣,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棍子,脑子嗡嗡作响的时候又被塞了一嘴朝天椒,紧接着就是一股酸涩在他味蕾上疯狂的蹦迪,这种酸比单身二十九年还要辛酸,后调是回味无穷的苦,底层人民的苦,眼前仿佛看见了祥林嫂坐在门槛上,不断地诉说,我真傻,真的……
时望坐在餐桌前,仿佛从这一口里尝到了人生百味,经受了世间万物,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很久之后,时望:“呕——”
餐桌上四个人都没说话,仿佛无一幸免全被这个三明治撂倒了。
久久的沉默之后,陆余星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看不见太不方便了,我好像把芥末当成沙拉酱,柠檬片当成黄瓜片,鸡精当成白糖了。”
时望默默的放下了三明治,但是又很饿,于是他把唯一还未被荼毒的上下两层面包取出来,默默的吃了。
今天是六月八号,时望想念Dean(的厨艺)的第一天。
坎坷的早餐之后,几人继续朝着教堂的方向进发,容屿并不打算一路护送他们到教堂,于是半途中就与时望告别了。
容屿一走,他们的路就更加的艰难,狼群去而复返,在黑暗城市的夹缝中聚集,磨着獠牙和利爪,虎视眈眈的盯着它们猎物。
期间他们遭到了两次袭击,第一次幸亏齐哲和严霆有枪,巨大的枪声吓退了狼群,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逃脱。
但第二次就没Q:①0贰柒08叁947那么幸运了,他们被狼群堵在了死胡同里,齐哲开枪打死了三只狼,严霆打死了两只,但同伴的尸体并没有让它们退却,反而招来了更多的同伴,黑暗中的绿色荧光越来越多,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背后是高高的墙壁,几乎没有可以攀登的地方。
时望知道也许严霆或齐哲可以爬上去,但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独自逃生,齐哲这样在情理之中,但令时望惊讶的是,严霆也没有丢下他们逃走,而是留了下来,好像铁了心的要跟他们同生共死似的,明明他有能力全身而退。
但是眼下没时间思考这些了,时望几乎能感觉到了狼群的鼻息已经扑到跟前,只是它们忌讳着枪和子弹,暂时还没扑上来。
时望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脑子飞速的转着,想要从复杂的思绪中找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巨大的雷声和强烈的白光让狼群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看来受到长时间黑暗干扰的不只是参赛者,还有这些野兽,而且狼的夜视能力更强,就更容易被强光灼伤。
时望想趁机突围,刚迈出步子,忽然旁边竟然开了一扇低矮的金属小门,有个陌生嗓音大声喊道:“快过来!”
时望一愣,不知道这是哪儿出来个人,但不管怎么说,面对陌生人总比面对穷凶极恶的狼群要好,时望拉住旁边的陆余星,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钻进了小门,因为看不见,还撞了下脑袋。
齐哲和严霆殿后,开了两枪吓住狼群之后,才一矮身钻进门里,快速的关上了门。
一进来时望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天花板低矮,房间狭窄,空气中有一股灰尘和清洁剂的味道,脚边不时碰到扫帚和垃圾桶,这应该是街道清洁工存放工具的杂物间。
砰!砰砰!
外面的恶狼开始一下接一下的撞门,幸亏这扇门还算结实,齐哲和严霆用肩膀顶住门,这么僵持了一个小时之后,外面的狼群才悻悻的放弃了,陆陆续续的散去,去寻找别的猎物。
时望松了口气,这时候才想起那个把他们叫进来的声音,他四下摸了摸,试探的问道:“您好?”
那声音很快便又响了起来,语调莫名的很欢脱,“你们都没事吧?终于让我见着人了,我自己都快吓死了。”
时望顿了顿,诚恳的道:“谢谢你的帮助,你叫什么名字?”
几人互相介绍了,时望才知道这人叫京二白,和同伴走散了,已经在这间杂物间里躲了一上午。
知道他一直没吃饭,时望把从居民楼搜刮的饼干送给他,京二白连连道谢,利索的剥开包装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时望靠着桌子站着,手动了动,不小心碰到了一根竹竿样子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时望连忙俯身去捡,“什么东西?”
京二白咽下一口饼干,随手把“竹竿”捞起来,“哦,是我的导盲杖。”
时望愣了愣,紧接着他恍然大悟,“这倒是个好办法,有个导盲杖就不会绊倒了,你从哪儿找的?”
“这个啊,这是我一直用着的。”京二白笑了笑,“我是盲人。”
一百二十七 一京二白
京二白是个盲人,而且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了。据说他幼时生了场大病,五、六岁的年纪,高烧了三天三夜,体温降下去之后,他也永远失去了光明。
这段经历令人同情,时望几乎无法想象京二白是怎么在危险的游戏中,磕磕绊绊活到现在的。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京二白在这场游戏中有着莫大的优势,因为黑暗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了,大多数长年失明的人在触觉、听觉、嗅觉上会表现出超高的灵敏性,常人甚至根本无法理解盲人是如何辨别障碍物和道路的。
而且京二白能活到现在,肯定比一般人要更加厉害,说不定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技。
嗯,一定是的!
时望默默的在心里欺骗自己,他甩了甩胳膊,表情复杂的问:“那个,你能不能放开我?”
京二白使劲摇了摇头,像只树袋熊似的死死抱着时望的手臂,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不要不要不要,让我抱着你吧,我怕黑!”
时望:“???”
他在说什么?怎么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京二白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眼睛,小声说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有光感的,我白天喜欢晒太阳,晚上睡觉都开着小夜灯…”
时望听着都觉得可怜,他抬手摸了摸京二白的脑袋,像个情深似海的老父亲一般,“可怜孩子,苦了你了。”
他顿了一下,忽然有些疑惑,“你看不见东西,平时都是怎么看分数和通知的?”
“哦,这个呀。”京二白抬起手腕晃了晃,“我的腕表有语音播报功能。”
时望:“……”
《论明明是将人类赶尽杀绝的灭世游戏却对残障人士过分贴心是怎么回事》
时望感叹了一下这诡异的游戏机制,又问道:“你说你跟同伴走散了,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可以吗?”京二白的语调明显兴奋了一点儿,但紧接着他又左右为难的咬着指甲,“可是我得快点儿去教堂,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打算去那的,说不定能碰见他们。”
时望愣了愣,“你也要去教堂?”
陆余星默不作声的捏了下他的手,时望立刻会意,他没有先暴露自己的目的,反而又问起京二白来,“你们去教堂干什么,外面有那么多狼,不应该好好躲起来吗?”
京二白对时望毫无戒心,爽快的回答道:“是我们首领让我们去的,听说他收到了神明的启示,只要去敲响教堂的钟,黑暗就会被驱散,我们赤环会的首领很厉害吧,就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了。”
“赤环会?你们的首领?”时望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儿耳熟,赤环,红色的绳链?
时望心说不会吧,难道当初在荒岛上经历了那一劫,红手链们没有解散,反而还吸纳新人,有了组织名字,越来越壮大了吗?
对于那个叫欧阳昱的医生,时望说不上来是什么态度。
欧阳昱明明也作为狩猎者杀了很多人,但他却和严霆不一样。时望不能像对严霆那样,干净利落的仇恨他,想方设法的除掉他。
如果说严霆就是纯粹的恶人,只为了自己的q管:1.02.7.08.3.94.7利益而杀人,那么欧阳昱就如同是在“献身”,他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以一人之力承担了全世界的原罪。
他承受着杀生的罪孽,解脱人的痛楚,带领活着的人聚集到一起。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是个大好人,可时望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无法具体描述。硬要说的话,就是虽然能理解他那种提前结束伤患痛苦的举措,但却不能苟同。
欧q管:1.0.2.7.0.8.3.9.4.7阳昱总是摆出一副非常无私,神爱众人的模样,让时望无法辨别他的善恶,但是时望的本能告诉他,欧阳昱只是在享受这种拯救世界,攀附神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时望觉得,如果哪天自己受了重伤,就算他拼命的想要坚持下去,哪怕多活一秒,欧阳昱也会带着怜悯的目光,给他注射安乐死的毒剂——因为欧阳昱认为他是痛苦的。
但既然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合作一下也无不可。
时望便表示相信京二白的话,愿意跟他一起去教堂。
有了新伙伴同行,京二白显得非常高兴,兴致勃勃的跟时望介绍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在前往教堂的路上,还不断地跟时望介绍着加入赤环会的好处,简直就像是毫不容易逮到一只客户的金牌推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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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望暗中用胳膊肘戳了戳齐哲的手臂,生硬地咳嗽了两声,意思是你体内难道没有油然而生一种打击传销窝点的冲动吗?
齐哲不动如山,目不斜视,“大局为重。”
时望又想起之前严霆做的那些坏事,心说得亏京二白是后来才加入赤环会的,要不然非得跟这个混蛋前二当家打起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