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边听边点头,末了还是有些不明白,虚心求教:“可是佑叔,该怎么控制丹核?”
之前侥幸一次的控制,还是他无意识的发怒之后,丹核才老实下来的,总不能每次他都要大吼大叫一番吧?一次两次的还好,次数多了,旁人不说,他自己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吧?
福佑咳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之色,道:“这个……修真界由建立到现在,能成功换丹核给旁人的,只有一位大能,可惜那位大能直到陨落也没能参透如何控制他人丹核。但是据古籍记载,若是能成功换丹核给别人,原主是可以对其控制一二的。”
祁璟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不是,佑叔。这没有具体法子,万一到时候晏止澜发起疯来,我控制不住,该怎么办?”
他本以为福佑会劝慰两句,不料福佑异常笃定道:“莫慌,你一定可以控制住的。”
祁璟简直无语,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晏止澜,猛地吓了一跳:“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晏止澜不知何时转醒,此刻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他捏着眉心,慢慢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抬头望着祁璟,黑沉沉的眼里一派冷漠:“祁璟,趁我还未铸成大祸,杀了我。”
祁璟瞬间一颗心落进肚子里,看来晏止澜也是刚醒,并没有听到之前他跟福佑的话,不过又见他如此痛苦,又有些心软,心一横,夸口道:“你别急,佑叔说了,中了傀儡阵也并非不可解,只要你肯听我的……”
他的豪情壮语在晏止澜猛然看过来的眼神里,蓦地淹没在口齿中,结结巴巴道:“你、你放心,我会看好你,不会让你杀人的。”
晏止澜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他摇头道:“傀儡阵无法可解,唯死能破。”
没来由的,一股怒气直冲胸口,祁璟恨铁不成钢道:“你又没试,怎么会知道不能解呢?晏止澜——”他上前一步,拎着对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一丝晏家公子的担当?你所在意的晏府呢?你还未认下的靳黎呢?晏家就剩你一个人,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一死了之了吗?”
他有点心疼被自己剜给晏止澜的丹核,早知道这样,穿过来那时候就不该救他,让他去死好了。不过想是这么想,站在晏止澜的角度上,祁璟还是能理解他的。
你想,本来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一夕之间,为救他人跌落云端,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眼睁睁的等着自己失去意识变成被人任意摆布的傀儡,见人就杀,逢人就害,尽做些违背本心伤天害理之事。这些倒还罢了,关键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压在他身上,如此一来,整个家族的百年清誉尽毁一旦,布阵之人所毁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他身后的整个家族,操控的也不仅是他的身体,也在灵魂上给予了他毁灭性的重重一击。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住啊!
祁璟刚才一番话骂的痛快,想到这里又觉得晏止澜可怜,便蹲下来,郑重的对他道:“你如今的一切,皆因我而起。你放心,我不会放着你不管。如果有一天……”他顿了顿,许下承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晏止澜失神的眼睛渐渐重新聚焦,他望着祁璟,喃喃的重复道:“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不要让我做出有辱晏家门风之事。”
祁璟重重的点头,“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晏止澜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也对着他点了下头。
祁璟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控制丹核,但是他坚信方法总比困难多,用不了多久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何况,他刚才一冲动,话已经撂下来,这会儿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晏止澜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身形陡然一僵,被祁璟眼尖的发现了:“怎么?”
他紧张的注视着晏止澜,内心极为忐忑不安,唯恐是傀儡阵发作,若是现在发作……祁璟也跟着抖了一抖,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盆友,见过打脸这么快的吗?
他刚把大话放出来,还没找到控制丹核的要领,就被狠狠的打了一耳光,是不是太惨了?
好在晏止澜没有失控的迹象,他看着祁璟,眼里闪过一抹焦急:“今日申时,晏府开祠堂祭宗祖,我须得回去一趟。”
祁璟拉住他:“我同你一起。”
晏止澜没有阻拦,一来他早已为靳黎请了君恩,二来有祁璟在身旁,也能放置他突然失控伤及无辜。
两人匆匆洗漱打理了一番之后,便坐上君主的辇驾一同去了晏府。
一路行去,声势浩大,引得许多人出来看热闹,还有不少人围在道路两旁指指点点。
有人小声道:“看到了没有?这个晏公子就是君上的新宠。听说啊,君上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一连几个月都同吃同住,不舍得离开一步呢。”
另有一人道:“我可不信!晏公子多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委身他人?”
第三人道:“什么风光霁月?我可听说,那世家大宅里的龌蹉事儿可多着呢,不信你看郑家……”
“郑家怎么能跟晏家比?晏家清正可是世人公认的,养出的子弟也是一等一的高洁,哪像郑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切~高洁?我那宫里做差的大表舅家的邻居二大爷家的孙子的表哥说,夜里在君上寝殿外头值班的时候,那殿内的动静,可是隔着几道墙都能听到呢……”
立时有人兴奋道:“是吗是吗?怎么个动静?快说来听听。”
还有人跟着啧啧叹道:“没想到君上看上去跟个孩子似的,却如此威猛异常……”
……
他们自以为藏在人后隐蔽的位置,说的小声,上头的人听不见,岂会知道祁璟如今耳聪目明,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正好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眼角狠狠一抽,悄悄的瞥了一眼晏止澜,见他正沉浸于自己的心思里,一时心情无比复杂。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真想跳下去跟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一番,警告他们祸从口出,就是捏造谣言也捏的靠谱一些行不行?他跟晏止澜?再说了,凭什么他就不能威猛?
祁璟不觉又看了一眼晏止澜,人确实是一副好皮囊,即便紧锁眉头也丝毫不影响他出尘的气质,仿佛来自九重天上的谪仙,不过就算再好看,他也是个男的啊!
祁璟无比忧伤的叹了口气,想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连个妹子也没有。要是晏止澜是个妹子多好,如果他是个妹子……
虽然不合时宜,祁璟的脑子里还是不由的浮现出一副画面,仍旧是晏止澜的脸,却是女装打扮,一袭红衣,盖着红盖头,在侍从的搀扶下向他款款走来。
祁璟嘿嘿一笑,等人走到面前,故作一本正经道:“如今你我结为夫妻,你便是我的人了。”
红盖头下面的人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祁璟急不可耐的一把掀掉盖头:“叫声夫君来听听。”
许久没听到回应,祁璟“嗯”了一声,却见眼前之人突然换回了一身男装,微微垂眸,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声若寒霜道:“谁是夫君?”
祁璟被他凌冽的目光一看,先气短了一截,慌不择言道:“你是夫君,你是夫君……”
晏止澜一步一步逼上前,将他逼至墙角。
祁璟避无可退,短促的“啊”了一声,醒了。茫然的看看四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长长的吐出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祁璟扭头,晏止澜正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祁璟不明所以,问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晏止澜收回目光,平静道:“无事。”
过了一会儿,就在祁璟快把这茬忘了的时候,忽而听到晏止澜淡淡道:“你方才叫谁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真相的晏止澜: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君主。
后来的晏止澜:发现对象有别的老公,怎么办?
第39章
祁璟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面红耳赤道:“没、没什么……”
所幸晏止澜也不是那种喜欢究根追底的人,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将目光转向一旁。
其实他方才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暗忖是不是因为傀儡阵的影响才鬼使神差的说出那句话,否则以他多年受到的晏家礼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孟浪,开口去问旁人这种隐秘之事的。只是话已出口,想要再收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祁璟见他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随即他又坐立不安尴尬起来,以往他跟晏止澜日夜同床共枕还未觉得有什么,但是做了刚才那个荒诞的梦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了……
他偷偷的瞄了一脸晏止澜冷峻的侧脸,辇驾空间不大,他们两个挨得极近,近到祁璟一扭头就会碰到晏止澜的身体,近到他能清晰的闻到从晏止澜身上的那股清淡的雅香,跟他的人一样,又冷又淡。
好在没过多久,晏府就到了,同时解救了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祁璟与晏止澜一同进府,静伯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见到祁璟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引着两人往晏氏祠堂走。
晏止澜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静伯:“一切按照公子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只待公子君上赐福。”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晏氏祠堂所在,祁璟看着眼前古朴沉厚的祠堂,目光落在祠堂后不远处的水面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夜他与晏止澜站在水边,晏止澜曾问他看到了什么,彼时他没有丹核,面前除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什么也没有看到。如今再次看过去……
平静的水面被一柄参天灵剑取而代之。那灵剑周身环绕着浓郁充沛的灵力,剑身上刻着秀美的两个字——君归。而灵剑的身后,则是黑气四溢的一扇通天魔门,无数的黑色魔物从魔门的缝隙中蹿出来,却在碰到君归剑的时候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身形瞬间溃散。即便如此,仍有更多的魔物争前恐后的往君归剑的剑身上撞去。
君归剑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剑身上渐渐现出几丝裂纹,下一瞬,裂纹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环绕周身的灵力修复,仿佛那些裂纹只是祁璟的错觉。
祁璟精神恍惚的眨眨眼,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从灵剑上信步走了出来,他身着宽袍长袖立于半空中,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祁璟。须臾,肃穆的脸上眉头微皱,薄唇微启,像是问祁璟又像是自言自语:“你是祁氏的第几代子孙?祁氏后人身上怎会有神裔血脉?”
他这两句无声的问话凝聚了他的灵力和威压,穿透厚厚的结界传入祁璟耳中,震得祁璟心神俱震,一时没忍住,张嘴便是一口暗红的血吐了出来。
静伯不知发生了何事,见状大惊,忙高声喊道:“快叫医修大人来!”
“不必。”祁璟摆摆手止住他,擦掉嘴边的血迹。
说来奇怪,那口血吐出来之后,他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像是突然间被人醍醐灌顶点拨了一样,长久积压在心头的那块雾霾被打的烟消云散不说,道心也变得清朗通彻起来,隐约间还有飘飘欲仙的舒适感。
祁璟心知是那位前辈的功劳,他冲着君归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以灵力传声过去:“多谢前辈。”再抬眼望去,那个淡淡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一柄灵剑沉默稳固的守护在魔门面前。
这一来一回之间全靠意念传声,晏止澜虽然仍能看到那个身影,却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祁璟的动作,也能猜到一二。待祁璟缓过来之后,便道:“走吧。”
晏氏的长老和旁系子弟已经到场,见祁璟和晏止澜迟迟没有进来,便有些许轻微的骚动,窃窃私语起来。
那边梅娘抱着小小的靳黎匆匆赶到,见到晏止澜后,忙低头行礼:“公子。”
晏止澜“嗯”了一声,视线从祁璟身上落到靳黎身上。
小靳黎今日被打扮的干干净净很是清爽,穿着一套黑色的改小版祭祖礼服,软软的头发被绑成两个圆啾啾的道童髻,越发显得脸蛋瓷□□致、惹人喜爱。
兴许是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小靳黎见到晏止澜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会儿看到晏止澜,人还在梅娘怀里,小小的身子却已经探出了大半个,冲晏止澜伸开了两只细细的小胳膊,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软糯糯喊道:“哥哥抱。”
晏止澜一愣,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微拨动了一下,荡起阵阵涟漪。
梅娘见晏止澜不吭声,生怕惹怒了这位晏家的当家人,忙哄着小靳黎道:“小公子乖,大公子累了,我们不……”
“无妨。”
梅娘愕然的抬头,晏止澜从她手里接过小靳黎,淡淡的说了一句,往里面走去。
祁璟与他一同走进祠堂,祠堂内立时鸦雀无声。
晏氏长老及众多旁系子弟皆跪地行礼之后,祁璟与晏止澜并肩站在晏氏祖先牌位正前方,扫视一圈,沉声道:“开始吧。”
“开祠堂——”
一声悠长沉稳的吟唱之后,仪式开启。
前面的一长串子繁文缛节皆是对于晏氏子孙而言,祁璟只需要在一旁观礼即可。饶是如此,看着晏止澜带领晏氏子孙,一脸肃穆的跪下起来,再跪下起来,如此数十次还未完,也忍不住在内心吐槽道,这礼数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