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福佑摸了摸祁璟的头,劝慰道:“阿璟不慌,你年纪尚小,这种事先不急。何况除了无双圣手,还有许多隐居世外的杏林大家,若是大月国的不行,我们便去邻国找;若是普通修士医不好,我便带你回夏部。”
他眼神暗了暗,想到一个可能性,接着道:“或许你这样,是因为夏部数百年来从未与外族通婚而致的。”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笃定的点点头,“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回夏部。小妹已经不在,你是她的孩子,族长应当不会拿你怎么样。”
祁璟心虚极了,一面听一面乖乖的点头:“好。”再也不敢夸口说大话。别说别人了,无双圣手那边他还没知会过呢,等会儿他一定要找个借口去跟骆杨生见一面,免得到时候穿帮了。他这个大舅好骗,他可不认为,他爹祁望山也这么好骗。
福佑说完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是如此,娶妻之事,我会跟老君上好好商议。你先好好歇着吧。”
祁璟无比乖巧的“嗯”了一声,看的福佑更加心疼了,接着又听到祁璟小声道:“佑叔,能不能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君,我怕……”
他顿了顿,转身大步往殿外走去:“不要怕,我不会告诉他的。”
祁璟看着他的身影走出殿外,重重的呼出口气,软骨头似的趴在桌上,顺手拿起一只琉璃小酒杯玩儿。
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将小酒杯扔到一旁,歪着头问晏止澜:“喂!你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最近祁望山不知道在想什么,让金珠把政务都拿到金华殿给他处理了。祁璟起初乐得悠闲自在,很吃吃喝喝很是舒坦了几天,再加上近段时间晏止澜身上的傀儡阵也没有被启动的迹象,一切风平浪静,让他一度都把这茬给忘了。时间一长,无所事事久了,他又觉得烦闷无聊起来。
今日又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婚姻大事,压在心头的那块阴霾终于散去,祁璟看着低头垂眸认真练字的晏止澜,摸着下巴,暗道:“怪不得人常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男人味儿,光是站在那里练个字都这么有气质。不知道我认真上朝的时候,底下有没有人被我迷倒。”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晏止澜已然练完了今日的字,将笔搁下,回他:“练字,修炼。”
祁璟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是他看错了,什么男人味儿?明明是古板无趣味儿!
晏止澜原本对他这种行不正坐不端的随意妄为很是看不过眼,然而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怎的,如今再看到祁璟这副模样,他竟也习以为常不觉得刺眼了。
祁璟趴在桌子上,双眼无神了无生趣的看着他收拾东西整理案桌,恹恹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乐趣吗?”
晏止澜将写好晾干的字收起来,思索了一会儿,道:“看书。”
祁璟一听,立时精神了:“看什么书?”
说到看书,他突然想起来,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没看过那个久负盛名的春宫图册!想到这里,祁璟不由两眼发光,几乎忍不住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去找几本看看了。
晏止澜不疑有他,以为祁璟是真的想要看书。垂眸想了想,列出了一大堆自己平日看的那些书籍。
祁璟越听越觉得索然无味,这些书名听上去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光听书名,他就能大概猜出晏止澜看的是什么书,比如《大月纪年》、《晏氏心法》之类的,这些书看起来真的有意思吗?
或许是他怀疑的目光太过露骨,晏止澜转头看着他:“怎么?”
祁璟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晏止澜微微皱眉,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祁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自己这边一带。
晏止澜猝不及防,被他带了过去,弓着背,与祁璟头对头,面面相对。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一时有些不自在,想要挣开远离一些,又被祁璟按住了。
祁璟神秘兮兮的冲着他道:“兄弟,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要藏着掖着了。”
晏止澜怔了怔:“什么?”
祁璟黑中带蓝的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就像他以前养的那只小鸟儿,纯澈又灵动。晏止澜一时走神,竟忘了挣脱。
祁璟见他不说话,以为有戏,忙追问道:“我听说世家子弟手里都会珍藏那么几本孤本,你那里有没有?分给我看看呗!”
说完他又怕晏止澜不给他看,并起两根手指起誓,“我保证,看完就还给你!绝对不会不还!”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祁璟心里想着不管怎么着晏家也是大家,虽然如今式微,但是底子还在嘛!世族大家里收藏的珍本肯定比市面上流传的那些更精美更好看,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实践的对象,但是提前看看学习学习,也没什么坏处嘛。
他这喜滋滋的等着晏止澜回应,那边晏止澜愈听愈糊涂了,他本以为祁璟说的是家中典藏的古籍,然而听到后面又隐约觉得不像,便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祁璟闻言,以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挤眉弄眼道:“别装了,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晏止澜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祁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诧异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晏止澜,惨叫一声:“不是吧?难道你真的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
晏止澜皱眉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一把推开他,猛地站起来,他白玉似的脸上染上一丝薄红,黑沉沉的眼里满是怒气,怒道:“祁璟!”
祁璟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晏止澜不仅是个雏,还是个连小黄书都没看过的纯洁少年。
得知失去了看小黄书的最佳来源,祁璟瞬间也失去了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好心情,听到这一声怒吼,挖了挖耳朵,兴致缺缺道:“干什么?”
晏止澜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上世暴君的身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恼怒道:“身为一国之君,你怎可如此荒淫无耻!昏君!”
祁璟一听,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就是想看看传闻中的春宫图吗?怎么就荒淫,怎么就无耻了?再说了,阴阳结合乃是顺应天理之事,他一没滥杀无辜,二没严苛治下,怎么就是昏君了?
晏止澜一时气急口不择言,那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起来,后悔不该将祁璟与上世的昏君混为一谈。只是他一向高傲,从不轻易在人前服软示弱,只抿着唇冷着一张脸不再言语。
祁璟哼了一声,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晏止澜面前。他原本是想用一国之君霸气侧漏的眼神,让晏止澜乖乖的跟他认错。走到晏止澜面前才想起来,他竟然忘了晏止澜个头比他高!
原本居高临下的俯视变成了仰起脖子抬头看的仰视,一下子变得气势全无。
气势这东西,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祁璟一鼓作气不成,顿时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泄了气,再也没有什么威严可言。
晏止澜微微低头,与祁璟对视。
片刻后,祁璟率先挪开了视线,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踏马的这个身高差简直是在玩我!晏止澜的这个长相跟他的身高简直一点都不配好吗!明明长得那么俊美精致,为什么还那么高!明明我这么威严霸气,为什么没有他高?
晏止澜自然是听不到祁璟内心的吐槽,这会儿冷静下来,他愈发觉得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话过了,但是仍旧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冷声道:“晏家所藏之书,皆是晏家历代家主精挑细选留下的孤本。那种书……不会也不可能会在晏家出现。”
祁璟冷不防听他突然出声,愣愣的“啊?”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晏止澜这是在跟他解释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祁璟:皮这一下很开心。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第42章
晏止澜见祁璟不说话,忍着不自在又重复了一遍:“晏府没有那种书。”
祁璟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道:“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他本来是想说反正我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再找,不知怎的,对上晏止澜那双眼睛,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脱口道,“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
一时沉默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本来祁璟是想,大家都是男人嘛,整天板着脸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正好他跟晏止澜年纪相仿,按理说应该是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聊不完的女人。然而实际上却是,明明两个人之间不过差了三岁,却像是隔了三十年那么远的代沟!
明明晏止澜比他小,偏偏活的比他还老气、正经、古板、没有意思!
祁璟决定了,等找到傀儡阵背后的那个布阵人,解决掉晏止澜身上的隐患之后,他一定要甩开晏止澜,不,最好以后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要找一群趣味相投的小伙伴,一起喝喝花酒逛逛青楼,看看小黄书打打架,过过年轻人该过的生活!
想到这里,祁璟瞬间又有了动力和斗志,心中充满了憧憬,无比期待那一天快快到来。
“喵~”
他这边正想的开心,冷不丁从窗台那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小猫叫声,立时将他和晏止澜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祁璟莫名觉得耳熟,刚要过去看个究竟,就被晏止澜拦下了。
祁璟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等等,”晏止澜拧眉,道,“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的猫叫。”
祁璟失笑,觉得晏止澜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他一边往窗台那边走,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是寻常的猫还能是什么?”
晏止澜见祁璟一派淡然,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过谨慎了些,先不说外面那些的內侍,光这宫里大大小小的暗卫都不知有多少,若是有所异常,那些暗卫早就发动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他们动手。
祁璟一靠近窗台,就发现晏止澜说对了,窗台附近有一股极浅的灵力波动,若不是他感知敏锐,寻常人很容易就给忽略过去了。
晏止澜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走了过去:“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一团小小的黑影“喵呜”一声,倏地穿过窗子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晏止澜侧身躲过,那黑影越过他拐了个弯,又朝祁璟冲了过去。
“七星!”晏止澜厉喝一声。
泛着蓝光的七星灵剑凭空出现,直直刺向那条黑影。
“哎——等等!”祁璟忙开口阻止。
七星在祁璟面前猛然停下,因为去势太急,流光四溢的剑身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晏止澜看着祁璟伸手一抓,将那团黑影兜入自己手心,掌心向上再次摊开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赫然蹲坐其中。见到晏止澜,示威似的冲着他弹出尖锐的爪尖,张开小嘴发出“嗷呜——”的威胁声。
晏止澜:……
不用祁璟解释,他就知道眼前这个是什么东西了。确实不是普通的猫,是用灵力画就的用以传音的符咒。看祁璟的样子就知,定然是他的符咒。
晏止澜脸色一沉,喝道:“七星。”
七星瞬间化作一道灵光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祁璟挠挠头,讪讪道:“那个,第一次做,不熟练,我给忘了。”
自从那次见过晏止澜用来传信的鸟之后,他内心羡慕极了,就暗搓搓的自己试着做了一批传信的符咒。因为不熟悉做起来嫌麻烦,祁璟埋头画了两天也就只做成功了三个而已。
一个送给了对他视若自身性命的福佑,一个则看在郑铮救他一命的份上送给他,并允诺了他一件事,最后一个自然是带在自己身上。为的是以防万一,若是再遇到上次那种陷入危险之地、身旁却无人传信的情况下,放出传信符咒,也好有个照应。
祁璟摸摸自己怀里的那张传信符,眼下福佑跟他同在宫中,应当不会用这种方式叫他。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是那郑铮找他。
祁璟捏了捏小黑猫的耳朵,小黑猫抖了一抖,口吐人言,发出的声音确是郑铮的。
郑铮仍是那副怯怯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君上,君上曾允诺小的一件事,不知现今可还作数?”
传音符只能传音,不能对话,郑铮自是懂得,也没有等祁璟回答,过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小的本不该仗着君上仁善求君上的恩典,只是郑府如今陷入危险之地,人心惶惶,小的无计可施,只得大胆求助君上,请君上救郑府救郑家于水火!”
说到这里,他已然哽咽,泣不成声。
祁璟听得一脸茫然,转头问晏止澜:“郑家发生什么事了?”
晏止澜摇头,他自那日离开晏府之后便跟着祁璟回到了宫中,虽然静伯会偶尔传信过来告知他晏府和小靳黎的近况,但是他碍于自己身在宫中多有不便,也避免给祁璟惹麻烦,是以极少与外界联系,对于宫外之事更是所知甚少。
他盯着传音的小黑猫,道:“等他说完。”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那边郑铮的情绪显然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他轻轻的抽了抽鼻子,接着小声对祁璟道:“家主前几日突染急病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中了剧毒。大夫说这毒深入脏腑,已是救不得了。除非无双圣手肯出手,尚有几分生还的希望。小的四处打探,听闻无双圣手如今正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