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钱还得重整铺子,购置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粮食香料,算起来这点钱肯定不够开销。
郑江停也愁,他考虑是卖空间里的粮食来周转一下,还是上钱庄里借钱好,拿空间的粮食卖容易惹怀疑,上钱庄借钱又得还利息,若是不能准时还上钱,上门追账可厉害着。
母子俩说着琐碎事儿把午饭给做好了,邹筠从烦心中抽出身来:“今儿怎么都没瞧着纤哥儿。”
郑江停丢了一把柴火进灶里,往常人会过来帮着做饭,今儿都饭点了居然还没来,瞧着邹筠忙着给饭菜起锅,他站起身:“我出去喊他一声。”
方才走到门口,他听见几声咳嗽,瞧见纤哥儿正好过来了,他正要问人去哪儿了,偏头见人两颊有些异样的红色,咳嗽也比往时频繁了不少。
“怎的了?”
楚纤轻轻摇了摇头,昨儿贪玩儿硬要去村里,结果夜里回去身子就有些不对劲,今儿起来便发热了。
他也不好意思同郑江停说,只道:“没事儿,天气凉,有些不太爽利。”
郑江停听着有气无力的声音,一眼看出了小哥儿的心思:“是不是发热了?”
见人没答话,他气归气,到底没在这时候责怪,耐着性子问道:“可去看了大夫了?”
楚纤点点头,今儿他起床很是乏力,原是想着同郑江停一道去看铺子的,可瞧自身的状况去了怕只会拖后腿,干脆多休息了一会儿,起床后拾整好后就去了医馆:“我方才从药堂回来,已经拿了药了。”
“看了大夫就好,快进屋去,化雪的天儿比平日冷。”郑江停领着人进屋,倒了杯滚烫的热水给楚纤,既可以暖暖手,又能喝。
三人吃了午饭后,郑江停原本要直接出门去,但饭间纤哥儿说家里的门闩坏了,问他能不能帮着修整一下,他只好先去一趟纤哥儿家。
坏的是卧房的门闩,房屋年久失修,又是木制建筑,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破损。
卧房的门坏了晚上关不紧漏风屋里可冷的不行,不过纤哥儿的房间倒是挺暖和的,屋里的炉子有火,上头正煨着药,温暖中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草药味儿,可比他第一次踏进纤哥儿的屋要浓的多。
他瞧只是门闩松动了,订上两颗钉子就能解决,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让病弱中的小哥儿做就有些困难了,拿着纤哥儿准备好的工具,几榔头就把事情搞定了。
纤哥儿上手摇了摇门闩,原本松垮的门闩老老实实的贴在门框上,已经十分紧实了:“谢谢郑大哥。”
“客气什么。”
趁着郑江停收拾工具的功夫,楚纤给他倒了杯热茶,而摆在热茶旁边的是一碗热汤药,一人端着茶杯,一人端着药碗,一同喝了两口。
郑江停握着茶杯偷瞧了一眼喝药的小哥儿,秀长的眉毛促成一团,唇紧紧抿下才把药给咽了进去,看的人怪心疼的。
这汤药偶尔喝上一次姑且让人想起来就倒胃,若是一日三餐都离不得,那是何等滋味。
郑江停暗中琢磨着,等饭馆儿生意起来以后,就给纤哥儿找个最好的大夫,若是把身子调理好,既不用喝药受苦,身子也不会那么容易感染上风寒。
纤哥儿放下碗时,药已经见底了,郑江停赶忙收回了视线,念及是在小哥儿的闺房之中,他也老实的没有到处乱看,但是床前放着的花盆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年前送给纤哥儿的草莓已经长出叶子了,三四片叶子舒展在土壤上,老叶子已经是深绿色,显然是长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天气这么冷,我还以为会长不出来,没想到被你养的这么好。”
纤哥儿望着床前的花盆,笑的很是温和:“屋里日日烧着炭,比外头暖和,它也就没有被冻死。”
话虽说的简单,实际上他可宝贝这株草莓了,隔三差五的松土浇水,就是自己冻着也不让它给冻着了,如此娇养着倒是没有辜负他,总算是破土发芽逐渐长大。
说着,楚纤也不忘正事儿,他知道郑江停还有事情要忙,不敢多耽搁,趁着人看草莓的功夫,他掀开床榻前的帘子,将一早准备好的钱袋拿了出来。
“郑大哥,这个给你。”
郑江停眼有疑惑,他瞧着鼓鼓的梅花小袋子,这小玩意儿邹筠也有一个,他知道是干嘛用的,只是不解纤哥儿为何要给他钱,不明不白,他自然是不会随便接。
“铺子开业这当头肯定是要花不少银子的,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虽然不多点,但也能解些燃眉之急。”纤哥儿猜到郑江停不会接,索性主动把钱袋子塞到了他怀里:“就五两银子,你别嫌少。”
这些年他靠着卖艺,凭借着自身的一些优势,赚取的银钱确实比普通人多不少,但是他身子不好,看病花销也大,再者自己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根本攒不下来多少钱,自打没有再去富月斋以后,他已经尽量的缩减自己的开支,但进账还是比出账少,这些已经是他所能周转的最大额度了。
郑江停哪里敢嫌弃少,受宠若惊还差不多,自家里的银钱加起来还没有这多,纤哥儿却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已经出乎他的意外了,但不管钱多钱少,他深知纤哥儿的不易,大老爷们儿如何能收他的钱。
“我没有嫌少的意思,但确实不能要你的银子,你日里不易,更需要银子傍身。”
郑江停义正言辞,楚纤意料之中,他假装伤怀:“我还当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郑大哥已经把我当一家人了,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外人看。”
这弯酸委屈的语气果然让郑江停的态度软和了不少,他知道纤哥儿是出于好意,可这拿人家的钱财又实在是难接受,殊不知他从来没有同朋友借过钱,突然面临着这种送关怀的事情,他一时间觉得温暖,又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落魄。
几番斟酌后,他叹了口气,妥协道:“我把钱先收下了,等饭馆儿的生意起来以后,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他本想说可以写个字据来证明,但想着话说出来又得伤小哥儿的心了,既然话他说了,保管着会把钱还上,倒是也不必搞那些虚的。
楚纤却是不管他说什么,又或者脑子又梗着在想些什么,反正眼下把钱收下就对了,郑家开铺子他出了把力,以后也能更安心的在饭馆儿当个打算盘的。
他和郑家啊,反正已经是理不清楚谁照拂谁了,总之是牵扯的拆不开,如此想来,他心中反而小有些雀跃,
第20章
有了纤哥儿的资助,郑江停手头突然就阔绰了起来,倒也不用愁开铺子的钱周转不开了。
从纤哥儿家里出来,他心下干劲儿足,打算今天就先去把木匠联系上,明儿拿了钥匙直接开工。
邹筠说青梧巷里就有木匠师傅,按照她说的地儿,倒是还真找着了个老木匠师傅。年节里没有什么活计,老师傅也挺清闲,听说郑江停要开饭馆儿,人还挺高兴,十分热情的领着他进屋。
木匠活计老师傅都会,像铺子的招牌呀,桌椅板凳啊,家用的床铺柜子啊,什么都有做过。最近的活儿少,零零散散接了几个小柜子做,老师傅手都闲松散了,这忽然来个新铺生意,那可是大活计,一块招牌是少不了的,若是谈的好,还能接下铺子的桌椅板凳。
郑江停确实也有这个意思,能在一家做下也省的四处跑,荒废时间不说,还得费功夫谈价钱。
两人一通商谈,最后郑江停定下三套桌凳,十五个凳子,另外还得去铺子装修,算是全套都安排在这儿了。两家住处虽然隔得远,但都是青梧巷的街坊,价钱也谈得愉快,郑江停交了一两定金,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日,郑江停和邹筠如约去旺民街交钱领了铺子。
老大爷清点了银子,见着母子俩乐呵呵的,许多出租铺子的其实都不太乐意把铺子租出去做食铺,汤汤水水弄得怪脏的,不过他瞧着母子俩虽然衣着简朴,倒是拾整的很干净,想来也是讲究人,如此他就放心了。
“等你们铺子开张了以后啊,我也来尝尝,我住处离铺子不远,过来也方便。”
还未开业就有客人说要来,郑江停听着自然是高兴,他一路送老大爷出去,一路感激人,两方都很愉快。
人走后,邹筠在铺子里里外外转悠了好几圈,她眉眼里藏不住喜悦,摸摸门栏又摸摸柜台,心中实在是欢喜,穷苦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做看人眼色的营生,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寻个更好的差事儿做,却从未想过自家能开个小铺儿养家糊口。
虽说铺子是租来的,往后也还的细心照料着客人,可再也不必害怕上头的人心中不快就把你给打发走了。
郑江停知道邹筠心里高兴,他也高兴,但高兴之余也不忘正事儿:“娘,待会儿木匠师傅要过来,我走不开。时下铺子拿到了,还得添置锅碗瓢盆,这事儿可还得您跑一趟。”
“行,娘这就去,娘识得有熟人。”妇人家围着土灶转,对于厨具自然添置的不少,昔日在主家做事儿的时候她也有去做过厨房采买的事儿,知道哪些铺子的锅具最好,哪些铺子的锅具便宜。
邹筠前脚刚走,木匠师傅后脚就来了,同他一道来的还有个十四五的少年郎,是木匠师傅的小儿子,一道过来送桌椅板凳的,顺道还能跟老师傅搭把手。
昨儿郑江停定下的三套桌凳,是茶馆小馆子里常用的方桌长凳,老师傅那儿有现成的,今儿过来就一并给送过来了。
铺子不大,但是放四套桌凳还是能行的,但是郑江停觉得放五套桌凳也不多,想着干脆放三个,空出来的地儿挨着墙钉下一块长木,一排溜儿能坐下十几个人,到时候单一的客人来就可以坐在这边,不用独坐一个桌子占去位置。
他同木匠师傅讲解了自己的想法后,师傅当即动了工,晚些时候,邹筠购置了锅碗瓢盆回来,铺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完备,郑江停也没闲着,分别去菜市肉市跑了好几趟,香料铺子也没落下,以低价拿了不小一批存货。
起早贪黑的忙碌了五天,小饭馆儿的事情可算是妥帖了。
正月初八,时逢年节,闲耍之人是一年之中最为多的时辰。缙城西北方的旺民街好不热闹,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杂耍喷火卖艺的,当街一杯茶水说书的,人流从街头窜到了街尾。
百姓都说瑞雪兆丰年,年初下了场大雪后,日头一日日的暖和,今年保不准儿是个丰收的好年节,过年出来窜街游览的人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吵闹的街道上,一串鞭炮声响过,瞧热闹的人探起耳朵听:“哟,街上又有新铺子开业了?”
“左右无事,去瞧瞧看也不碍事。”
“鞭炮声这么短,开的小铺子噢,有啥好瞧的。”
行人话音刚落,街尾巴方向就跑过来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道:“大家快去瞧啊,街尾巴上新开了一家小饭馆儿,新客进去送一串糖葫芦咧!还有干果送!”
街道上的大老爷们儿听了笑话:“一串糖葫芦有啥稀罕的。”
有孩子的妇人男子却不这般以为了,白送正好给孩子吃,不如去瞧瞧。
有人煽动,就有人闻声寻着去了。
旺民街街尾上,此时已经团了十来个人在瞧热闹。
饭馆儿门口有个身强体阔的年轻男子,浓眉星目,一笑起来过路的小哥儿都忍不住驻足过去瞅上两眼,男子热情的招呼人进去。
“饭馆儿今日开业,凡进门的食客送一叠干果,有孩子的送糖葫芦,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郑江停吆喝起来镇定大声,后头来的人一下子就围了上去:“爆浆的糖葫芦,好吃着,饭菜更好吃!”
“我今儿便来尝尝这新饭馆儿的菜如何。”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忽的道了一声,大步就往小饭馆儿里去。
人群里有识得此人的百姓,笑嘻嘻的吆喝:“贾四爷阔绰!”
瞧有人进门,纤哥儿麻利装了一碟子干果端到客人坐的桌,又给添上了茶水:“客官想来点什么?”
纤哥儿从未做过这些,昔日在富月斋见伙计都是这么招呼客人的,有样学样,倒也不显得生疏。郑江停本来不要他做这些的,但是铺子刚刚开业,还请不起小二,招呼客人这些事儿大家都得做,只能委屈一下算盘先生了。
叫贾四爷的男子楞住,他素来好嘴上那一口,缙城里上至大酒楼,小到街边铺子,许多开食铺的人都识得他,他也深谙酒楼小食铺的菜式啊用人之道一类的事儿。
这大酒楼里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伙计几乎不用小哥儿女子,但是小食铺里很多都是家庭作坊,几乎是全家人上阵,男子女子小哥儿不讲究。
此处的小饭馆儿不大点儿,很大可能是家庭作坊,让小哥儿出来招呼人也不奇怪,他惊诧是没想到小小的饭馆儿里居然有个这么好瞧的小哥儿,那眉那眼,实在是太俏了。
他缓了缓,抓了颗制干的小番茄丢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这才拉回了他的思绪:“这是什么干果,味道还挺稀奇的。”
说着,他又拿了两颗,红色和黄色的小番茄混在一个盘子里,晶莹剔透,吃着有稍稍的粘牙感,还不错,最妙的是没有核儿。
纤哥儿介绍道:“是咱们小饭馆儿里特制的果干儿,客人您吃着好便是。”
贾四爷连着吃了四五个,酸中带甜,不腻味,很是开胃,他吃的东西多,但对果干儿一类女子小哥儿的吃食却不太感兴趣,觉着不识得这果干儿也正常,只是诧异:“这盘果干儿在铺子里买恐怕也得好几文钱了,你们饭馆儿当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