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你怎么那么傻,这明摆着就是老爷特地做给那韩家的看的。”
“这是为什么呀?”
郑欢见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主夫身子弱,怎的揪得了老爷的耳朵,就算揪了,按照老爷的性子,那能叫喊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嘛。这不,带来的人原封不动的就给遣回去了。”
小菊恍然大悟,忽的捂住了嘴笑起来:“可真有老爷的。”
郑江停喝了口茶,白嚎了两嗓子还渴了。
“原以为你是个正正经经的人,没成想还会做些没皮没脸的戏来。”楚纤沉着张脸:“这下可好了,要不了多久外头就得传郑家有个悍夫,善妒又凶狠。”
郑江停放下茶杯,坐到楚纤跟前去:“我也是想着永绝后患,你想想,就算今儿我把人打发了,管不起明儿还有人塞人进来,太伤脑筋了。”
楚纤面上不说,心里却乐乎,郑江停就没有过收人的心思,倒是他之前的考虑多余了。
“那你如何不干脆把人收下。”
“我收下作何?咱们家宅子就那么大一点儿,收那么多人安置在哪里,再者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我可没兴致养着。”
明面儿上的话是这么说,但郑江停也有思量,楚纤身体不好心思也有些敏感,若是他把人收下哪怕留着做仆役使唤,也保不齐让楚纤膈应,既然如此,那不如丢点儿脸皮,让人都觉得他惧内,如此以后有人想讨好,也不会打这方面的主意了。
楚纤动了动眸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敛去了玩笑语气,认真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客生出的什么馊主意,人没讨着,怕是还惹了嫌。”
韩启忍不住笑:“爹,人没讨着却是瞧到了出笑话,我看郑江停以后在外头怎么威风。”
“再好笑那也是家宅里的事情,谁没事儿明面上说。”韩穹大甩衣袖:“回去以后甭再听李客生胡说八道,这小子不安心读书考取功名,倒是对人后宅里的事情上心的很。”
这事儿未出所料,很快便在一群商贾中传了开,成了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不过笑话说了,倒是真再无人动过送人的念头。
日子还算顺遂,一晃就到了秋收。
今年郑江停出借的粮食多,收的也多,忙的时间长,郑江停只安排了牛车到阳亩村去收粮食,别的村子租借的村民零散,不方便安排人手过去,只好让人自个儿带去铺子里归还了。
然而外村村民得到消息东家在阳亩村收粮,于是便把粮食运送到了阳亩村去,也可以少跑一段路进城。
看到村民们还粮都很主动,郑江停自然也没拒绝。
忙到七月中,粮食差不多都收齐了,今年的粮食品质和去年差不多,但是数量却多了近三倍,这大批粮食他囤在了家里,现在有种子铺,粮食可以放在那头卖,也不愁没有销路。
这一年的大事也都算过了,郑江停闲来无事和楚纤商量了一通,决定把宅子扩修一下。
其实新买一个大宅子也不在话下,可是这边都已经住习惯了,把房舍换来换去容易失去归属感,好在当初买宅子的时候也留了一手,周围地势空旷,就是把宅子扩建成三进院儿也不成问题。
眼下倒是不比修的那么大,地儿太大了也没那么多人住,而且费力打扫。
一经合计,准备就把宅子扩修成二进的,花园再圈大一些,到时候挖个鱼塘,能够种植养点荷花,修条长廊听雨喝茶,置个亭子乘凉观景。
工程队的人来的快,月底就开始动工了。
白日里工人挖土锯木,声音怪吵的,邹筠素日里也无事,就去看工人修建,过了几日也就烦了,索性邀约了别家老夫人一道去了城外的庵里吃斋饭听讲经义去了。
楚纤还未曾去庵里住过,倒是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却是被郑江停拦了下来。
“以后你到了娘的年纪再去,现在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你也去了家里不只余下我一个人了吗。”
“那日日无事可做也不是个事儿啊,书字都看腻味了,闹得整日身困体乏的。”
郑江停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他也不打算放人去,这一去十天半个月的,他不是要一个人睡了吗。
“庵里条件不好,客房连冰都没有,你那么怕热,去了晚上睡不着。”
“胡说,我听娘说庵里四面皆是树荫,夜里睡眠很是清凉,可比城里凉爽多了。”
“树多的地方潮湿,蚊虫也多,你细皮嫩肉的被咬了好多天都好不了。”
如此一说楚纤倒是沉默了,他本来就招蚊子咬,而且一咬起个大包,好多天消不了。
瞧着人焉焉的,郑江停又道:“你实在无事那我便给你寻点事情做,你可愿意?”
“若是看账本儿便罢了。”
“不看账本。”郑江停捏了捏楚纤的手:“听说春来县今年遭了蝗灾,许多百姓颗粒无收,都有灾民跑到了缙城。”
楚纤闻言面露忧虑:“难怪这两日上街瞧见了路边要饭的乞丐多了许多。”
“你若是无事那便让郑欢郑乐准备些粥面馒头发给灾民吧。”
楚纤脸上有了笑意:“我这就去。”
下午城里便有了消息,郑家要在正街施粥饭,一早就有难民跑去等着了。
胡常枝在街上听到郑家家仆正在散发消息,急匆匆的赶去了郑家。
“小纤哥要施粥如何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跟你一起准备啊,往年爹爹都要施粥救济难民的。”
“那便一道准备吧。”
“行,好了你差人过来知会一声,咱们一起去。”
下午,郑胡两家一道支起了粥棚子给难民分粥面馒头,胡家还准备了一些粗衣布匹。前来领取救济的不仅是流落而来的难民,还有些缙城的穷苦百姓,人流直排了一条街,连衙役都来维护秩序了。
“郑老爷家的粥真实在,汤少米多,我都想去多要两碗了。”
“你要不要脸皮,去蹭粥喝便罢了,还想要几碗。”
“若是觉得郑家的米好,去铺子买不就是了。米粒儿饱满卖的还不算贵,比其他铺子都实惠。”
“嘿,那我倒是要去瞧瞧。”
一次施粥,倒是给郑家引去了不少生意。楚纤忙碌了一日,回家已然是精疲力尽,再是不嫌无事可做了,郑江停好笑道:“明日可还要去?”
“不是说了三日吗,我自是说话算话。”
“夫郎好魄力。”郑江停正想给软塌上的人揉揉手腕,今儿光是盛粥都把手盛痛了,两人方才抱在一起,小菊便带了话来:“老爷,主夫,有客人来访。”
郑江停不想见客:“我记着没有今儿的拜帖啊。”
“是个老大爷,说是旺民街那一带的。”
郑江停看了楚纤一眼:“莫不是任大爷?”
楚纤听这称呼一时间还未想起是什么人。
“以前租小饭馆儿给我们的那个老大爷,你还给他送过好些日子的饭呢,这就忘了?”
被郑江停提点,他一下子想了起来:“任大爷如何会过来,咱们过来都没怎么有过他的消息,还是年初在庆丰楼里见过他一次。”
“我去瞧瞧。”
两口子一道去了茶厅,果不其然,还真是老大爷。
再见故人,颇有些惆怅,楚纤赶紧吩咐了下人备些瓜果茶点心招待。
“你们俩还是这般客气。”
任老大爷越老越慈,笑起来眼睛眯起,很是和善,三人寒暄了几句,任老大爷有些着急。
“我今儿上门来可不是做客的,是有事情要找小郑商量。”
“老大爷有事便直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不来生意上那一套。”
老大爷点了点头:“我听说你们两口子施粥给难民了,想来也知道春来县今年遭了灾,我儿正是在春来县做县令,今下上头的救济粮迟迟下不来,百姓饿的饿死,逃难的逃难,更有甚者进了匪窝子干起打家劫舍的营生来。这番光景,周遭的县城竟然还乘机涨了粮价。”
“老百姓买不起粮食,春来县人心惶惶,我儿书信来,看能不能再缙城买到粮食运送过去。我听老百姓说你们郑家的米粮好,价格也实惠,这般便腆着老脸过来问问,可能大批量购买?”
世道不安稳,即使是处在安稳地的人也唏嘘,缙城不是没有遭过难,对此也算的上感同身受了。
粮食散卖是卖,批量卖也是卖,郑江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今年阳亩村的土豆产的不错,价格也不如米粮贵,我可以去阳亩村跑一趟,可以比市面上的价格再低一些买到大批土豆,到时候一并和粮食送到春来县吧。”
“如此太好了!”任大爷激动的站起了身,径直要去握郑江停的手:“我此番跟着一道过去送粮食,去了也就不回缙城了,以前舍不得离开缙城,时下还是想守在子孙后代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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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自打阳亩村的村民自行种植土豆来卖以后,土豆的价格已经远不如刚上市的价格了,附近种植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郑江停的种子铺也有卖土豆种子,并且还教授种植方法,土豆本身就相对于容易种植,果腹能力又强,很得普通老百姓的喜爱,种的人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价格自然而然的就下去了。
这两年郑江停在阳亩村很是挣了几分薄面,低价收购土豆的事情易如反掌,两天就筹到了近千斤土豆。
城里才施了粥,郑江停又大量购买土豆,不少商贾得知是为春来县所屯收的粮食,受了不小的鼓动,陆续有商户低价或是捐赠出了粮食布匹,就是从不做施粥之事的韩家也一改往时作风,捐赠出了一百斤粮食,很是得了百姓的赞扬。
不过十日之间,郑江停手头上就有了五百石粮食。
任老大爷感激的老泪纵横,同春来县令写了信,两日后便启程运送粮食到县里去。
“粮食数量多,任大爷又年迈体弱,想来我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郑江停原本打算今年是不在外出了,但是考虑到这一批粮食不单是自家的,还有其他商户的心意,而且春来县的百姓还等着,是绝对不能出差错。
楚纤倒也理解,昔时任老大爷在他们家落魄之时待他们不错,今下老爷子去了春来县便不回缙城了,山高水远的,郑江停亲自送粮食过去也更加放心。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春来县虽然不如永安远,而且也不是为了去卖货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来回不耽搁十日足够,可往春来县一带人烟稍微稀疏,路也不如往永安方向的好走,他不得不担忧郑江停的安危。
“你放心,任大爷已经和任县令通了书信,春来县那边会派兵过来接应,那边很重视这批粮食。”
楚纤知道他心意已决,与其说些忧虑的话让他为难,倒是不如帮着妥善。
“那你可要同娘说一声?”
“我已经差郑欢去说了。”
楚纤应了声:“可得早去早回,家里扩修的事情我可管不来。”
“行行行,我自然是去结了账就回来了。”
“把家里的几个练家子都带上,以防万一。”
郑江停道:“已经安排有不少练家子了,咱家的家仆就留在家里供你使唤,到时候我带上郑欢便是。”
两口子商量好以后,装置好粮食,以备出发。
城里风风火火筹备粮食之际,缙城的县老爷也坐着一顶儿小软轿,带着一杆子夫人小妾去了他县。
郑江停和缙城的县官老爷没什么瓜葛来往,自然也没去送行,县官儿在缙城待了有些年头,按理来说应当是有不少人会去送行,但听说县官儿风评不好,爱收授贿赂,又喜压榨衙门里的小喽啰,于是走的那日也就几个受惠过的商户去送了行,其中包括仇家。
仇霖负手站在城门下,凝着消失在官道上的县官儿,微眯起眼缝,看不出是心情是好是坏。
“老爷,已经走远了,回吧。”
仇霖转身踏上轿子,半合着眼同跟在轿子外头的管家道:“听说前阵儿韩家朝郑家靠了?”
“老爷,郑家的生意在城里风生水起,不少商户皆是有意讨好,韩家也是跟了风向。”
仇霖冷笑了一声:“风向?不过是走了个县太爷,韩家什么做派,还真当我仇家已经倒了?这么着急就跑去讨好个小子,今下竟然还捐起了粮食来,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连韩家也做起了大善人来。”
“老爷可有安排?”
“我记得春来县往西,地势可是有些偏僻,这送如此大一批粮食过去可不安全啊。”
管家会意一笑:“老奴记得西峰上头那位小儿子满月时老爷还曾差人送了大礼过去,想必还记着老爷的好,如今书信一封过去,让寨子里的人在路上接应大善人们筹集的粮食,岂不是两方都高兴。”
翰林压着眼睑里的笑意,喟叹道:“既然大伙儿都去争当善人了,那只好由我来做这恶人。”
两日后,车队在城门口出发。
这阵子天亮的早,两口子一道在家里用了早食,楚纤与郑江停同坐一个轿子送人到城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