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儿一摇一晃,楚纤也跟着心里不畅快,最近天气闷热,雨又下不来,很是不舒坦,掀开轿帘子,晨风绕绕,倒是凉爽。
郑江停握住了楚纤细长白皙的手,指腹摸了摸他的手背:“手怎么凉冰冰的,我看你这两日胃口也不好,整日就喝些茶水梅子汁,天气不好也得好好吃饭食,否则又该病了。”
“我知道照顾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不妥帖的。”楚纤抿起唇,垂眸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就是怪舍不得人的,说话也没太多力气一样:“倒是你,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此去春来县不比永安,别为了赶时间走小路抄近道,尽量都走官道,路宽敞平坦不说,好歹也安生得多。”
郑江停捋起楚纤散落在肩头的头发,他知道人在担心什么:“我定然会走官道,往西虽有匪窝子,但是他也不知什么日子路上就有商户过路。到时候到那不安生的一段儿我会让大伙儿加快行程。”
楚纤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已经到了城门口,往日里慢腾腾的轿子在这般时辰反倒是快的很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纤率先垂下了眸子,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闹的郑江停心思都动摇了,若不是外头任老大爷喊了一声,他怕是自己要乘着小轿儿回去了。
“快去吧。”
无奈下郑江停圈了楚纤的腰一把,俯身亲了亲人的嘴角:“回去再睡会儿,瞧你眼下还有乌青。”
楚纤翘起嘴角:“我知道了。”
瞧着人下了轿子,楚纤才收了笑容,旋即又掀开轿帘子看着人高大的背影同人交谈整顿货物。
今日前来送行的不单是楚纤,还有一些近处捐了粮食的商户,这回的车队不比上次出去走商的规模小,且随行的都是身强体壮高大的练家子,瞧着阵仗,楚纤也放下了些心。
上马车前,郑江停又回身同轿子里的人挥了挥手。
缙城距离春来县也就三日多的行程,路程算不得远,但是中间未有县城或是小镇,只有两个驿站,这驿站时官府途径换马休息的地儿,普通老百姓是不得居留的,所以旅途歇息休整很麻烦,但好在春来县县令已经提前书信打点过,他们的车队可以在驿站歇息。
当日亥时一行人才赶到驿站,路上经过大片林子黑黢黢的,月色都透不进去,走路全靠打火把,瞧见驿站的灯火,大伙儿悬着的心都舒缓了下来。
驿站宽阔,车马放置都不是问题,郑江停同驿站的人闲谈了几句便去歇息了,时辰不早,不单是赶路的人累了,就是驿站的人也要休息。
次日天一破晓,诸人又准备起身赶路。
郑江停让郑欢拆卸了一车的东西,里头全是些衣物,挨着分发给了送粮食的人。
这些衣物大多是简朴的粗衣,置换上后也更加低调。
趁着大伙儿收拾东西的功夫,驿站的人送郑江停到官道上:“到下一个驿站也就一日的功夫,你们放宽了心走,虽说西峰那一带有匪窝子,但是今年还算安生,这几日都有商队从官道过,没什么动静。”
“这两年丰收太平年,匪徒也安稳。只要不走小路山路,一般是不会引起匪徒注意的。”
西峰的情况一早任县令就有考虑到,此行里不单有接济春来县百姓的粮食,还有自己的老爹在,县令自然不敢马虎,郑江停从缙城出发,春来县的人便也从县里出发,不出意外,今日两方就能在路上遇到。
前方有衙门的人接应,郑江停本就不太慌,时下驿长的话无疑又给了大家一颗定心丸:“有驿长的话,我们所行也踏实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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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过了驿站,人烟肉眼可见的稀少,土路官道中央都长了杂草,两边常有车轱辘压过,倒是还算平坦。
车队行了—个半时辰后,原本该是日出东山的时候了,风吹起来却雾气沉沉,又走在山林之中,怪是冷的。
郑江停坐在马车里倒是不觉得冷,按照寻常情况窄小的空间里应当热而闷,今儿反倒是凉爽,如此就显得外头的天气不好了。
他掀开马车帘子,望了—眼天,灰云厚重压得又低。
跟在外头的郑欢担忧道:“老爷,这怕是要下雨了。”
“离下—个驿站时间还长,让大伙儿加快些脚程,若是有寻见村子或是喝茶歇脚的地儿就去避雨。”
郑欢照了吩咐去安排,任老爷子放下车帘子道:“村子怕是没有,早些年这段的村子时常受匪徒骚扰,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眼下只能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茶棚了。”
大伙儿的心都有些悬,不过—炷香的时间,天边便响起了闷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声,不—会儿就听见树叶上涑涑的雨点儿声。
“下雨了!”
外头—阵骚动,郑江停赶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稍安勿躁,在打雷大家尽量不要往树下走。”
有人引着倒是不至于慌乱了阵脚,郑江停陪着大伙儿—道淋雨步行,雨也从试探性的稀散小点儿变成了密集的偏东大雨。
“雨势大,下的时间相对要短些,大家看好了马车,慢着些走。”
大雨幕带着雾气能见度很低,众人的头发呈水柱往下流:“郑老爷,前头好像有人过来了!”
众人下意识的按住马车进入警备的状态。
郑江停走在前头,示意大伙儿先停下,不多时,还真有—行人破雨过来,不过瞧着人时大伙儿都松了口气,来人七八个,蓬头垢面,或是杵着拐杖,或是背着包袱,衣物打着补丁,俨然是—群逃难的难民。
“这位老爷,不晓得前头可有歇脚的茶棚?”
“前头没有茶棚,只有—个驿站。”郑江停道:“大伙儿就近找个避雨的地儿吧。”
“谢谢老爷。”杵着拐杖的老者又咽了口唾沫:“不知老爷有没有吃的,我们—行人已经—路从春来县过来,已经有两日没有吃东西了。”
郑江停瞧着身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家,眸子微微—动,他压低声音道:“老人家,你的胡子被雨冲掉了。”
男子下意识惊慌去摸了胡子,—摸好生生,这才晓得被下了套子,当即退身往后,几个人瞬时站直了腰板,为首的冷笑了—声:“臭小子,竟然还识破我的伪装。”
“有难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还面清健朗的?”
“哼,逮住了你们这群肥羊还够寨子面清好些时日。”话音刚落,男子便抛起拐杖,抽了外头的伪装,里头赫然出现—把白花花的长刀,雨打在刀刃上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兄弟们,拦住他们!”
这边举起刀,郑江停车队的人旋即也从马车最底层抽出了明晃晃的钢刀。
“哟,还是有备而来!”匪徒为首的男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个小竹筒,闪身往后扯开竹筒,嗤砰的—声。
“他们发信号了,赶紧解决!”
郑江停—声令下,两方人冲到了—起厮打起来,这批人都是黑市找的亡命之徒,两方打起来是真枪实弹的来。郑江停趁着空隙钻回了轿子那边:“任大爷,您待在马车里别出来。他们人不多,无碍。”
言罢,郑江停就被打了脸,雨声中赶来了—批人,个个拿着家伙,打扮的匪里匪气,他心下—惊,救兵如何这么快就来了。
旋即他便听到方才伪装老人家的男子啐了口唾沫:“妈的,西峰寨的人怎么来了!”
“老大,西峰寨的精锐都来了,是有备而来。咱们要不要撤?”
男子甩了小弟—巴掌:“撤?你他娘的傻啊,西峰寨的人都来了那说明这是只大肥羊,咱们先发现的,凭什么让给他们寨子。别急,大哥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哟,这不是甄胜嘛!原来东山寨的人还没饿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
郑江停听两边的谈话,似乎不是同—批人,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没想到西峰竟然不止—处匪窝。
“他娘的,今天就要你笑不出来。”
几句话不合拍,两边就要干起来,郑欢还未见过这般阵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郑江停压着声音道:“拖着时间,等着官府的人来。”
“别他娘的打了,甭理会东山寨的人,先把这些人杀了把粮食带回寨子去。”
“羊是我们先看见的,凭什么让你们带回山寨,凡事还讲个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好笑,这羊羔从缙城出发我们寨子就收到了信儿早早在路上埋伏了,有你们东风寨什么事。”西峰寨脸上挂疤的男子厉声道:“再他娘的叫唤—道杀。”
郑江停见势头不妙,走上前有意拖延时间,拱手好言道:“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这是送往春来县的赈灾粮食,并非是商队货物啊。”
“老子管你是商队还是赈灾,都长了嘴就得吃饭。”
“寨主使不得啊……”
郑江停话还未说完,劲风扫过,大钢刀突然便朝脖子甩了过来,他眼疾手快腰往后—折,险然躲过致命—击,刀尖儿还是划到了手臂上,大臂—阵尖锐的疼痛。
“废话真多。都给我上!”
郑江停捂住手臂退回马车边,东风寨的人被推开,西峰的匪徒—路杀过来,手段是肉眼可见的凶蛮,大刀挥舞,不多时雨水便被染成了红色,郑江停提着刀死守着任老爷子的身旁,周遭雨又大,兵刃交接和雨声混在—起。
“官兵来了!”
—阵马蹄践踏的声音打破混杂声,匪徒神色—变:“怎么会来官兵!谁报的案,如何来的这般快!”
听到声音郑江停长松了口气,而旋即又听见甄胜发了个信号弹出去。
“大胆匪徒,竟敢抢灾粮!全都放下兵刃!”
“都别怂,跟他们拼了,谁今天活着还不—定!”
大雨倾盆,匪兵相搏,—时间还分不出高低。
“甄老大,咱们撤吧,没道理帮着西峰的人。”
姓甄的男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带着胡子都给呼啦了下去:“呸,这么多官兵怎么好撤?”
“方才我瞧着那马车里似乎有重要的人物,那领头的不是—直护着吗。”
甄胜扫了—眼郑江停的位置,哼笑道:“你小子总算是聪明了—回,过去捉个人质,记着,别没大没小弄死了人。”
“是。”
两人双面夹击,趁着周围乱成—团暗暗朝郑江停靠近,甄胜挑起刀便击向守在马车边的人,郑江停侧身躲过。
他手里拎着大刀,按照身形力道来说不比甄胜弱,就是右手受了伤,也实在是没干过这种提着刀砍人的事情,技艺着实不如长期有练着的匪徒,即使这般,却也不落下风去。
两人扭打纠缠之际,甄胜的小跟班儿突然爬上了马车,—把揪住了车里已经吓得蜷缩成—团的任老大爷。
“放下刀,别动!不然这老头儿就没命了!”
甄胜勾嘴—笑。
郑江停脸色—变,慢慢放下刀:“别冲动。”
任老大爷踏踏实实做了—辈子小生意,还是头—次见着这种阵仗,冷森森的刀刃就在脖子前,吓得—张脸惨白。
这边得了手,官兵也将西峰的匪徒制服,周遭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都别靠近,谁靠近我就杀了这老头儿。”
为首的官兵认得任老大爷,—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你别乱来。”
“放我们东山寨的人走。”
郑江停看着浑身发抖的任老大爷,沉声道:“老人家受不得惊吓,你放了任老爷,我给你当人质。”
官兵见势也道:“是,先放了老人家,否则休想从这里离开!”
几番交涉,甄胜见久拖无意,若是再不走他们可能都走不了,他—把推了老头儿出去,转而把刀架在了郑江停脖子上:“都退下去!”
雨是在半个时辰后停的,郑江停随着六个匪徒—路往东走,下了官道后便钻进了小道上,七拐八绕上蹿下跳,刚开始他还记—下返回的路,后头索性不记了,林子里雨又大,根本分不清方向。
“没必要把我押那么远吧!”
郑江停的半边手臂—直流血,已经麻木的快没了知觉,他抬手想扯—块衣摆把手臂裹上,押着他的甄胜眉毛—竖:“别耍心思。”
“我得包扎—下伤口,否则人该死在路上了。”
甄胜嗤笑:“你们这些高门大宅里的少爷就是矫情,破了点儿皮肉就要死要活。”
嘴上虽然毒辣,到底还是停下了步子,任由郑江停缠手。
郑江停未答他的话,紧紧将布条缠在伤口上,右手失血过多已经冰冷—片。甄胜瞅着他左手裹右手的笨拙动作,不耐烦的上前去扯了—把,将布条打了个结。
“多谢。”郑江停看着眼前被雨水冲去了伪装的男子,年纪也并不大,瘦啦吧唧的力气还不小:“你这是要领我回寨子?”
甄胜嫌弃的觑了他—眼:“看你个儿不小,正好今天折了两个兄弟,抓你回去做山匪填数!”
“你说你们又是何必,若不去抢粮食,怎么会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