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淩虽然不知老汉意欲为何,但他觉得甚是恶心,遂道:“嗯,我随你走。”
“稍待。”陆怀鸩嘱咐道,“你且先将衣衫穿好,我马上便回来。”
上官淩能感受到陆怀鸩所施予他的善意,快手扯住了陆怀鸩的衣袂,满面不安。
陆怀鸩安抚道:“我还有事要办,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好吧。”上官淩放开了陆怀鸩的衣袂,看着陆怀鸩出了房间。
陆怀鸩将房门阖上,才低声问老鸨:“上官公子怎会在此?”
老鸨不答,向陆怀鸩摊开了右掌。
陆怀鸩将一锭银子放于这右掌之中,老鸨才答道:“昨日,他被他父亲卖予老身了。”
父亲?上官平?
陆怀鸩又问道:“他父亲是何模样?”
老鸨回忆道:“又矮又胖,显然绝非亲生子,不是捡来的,便是骗来的。”
又矮又胖,并非上官平。
陆怀鸩三问:“上官公子可接过客了?”
老鸨了然地笑道:“这不是刚要接,便被你搅黄了么?还是处子咧。”
陆怀鸩并不解释,而是道:“我予你五千两,买下你这馆中所有的小倌,你卖是不卖?”
老鸨初次遇上这般豪爽的恩客,兴奋得漫天要价:“一万两。”
陆怀鸩仿若并未听见一般:“四千两。”
片刻后,他又改价道:“三千两。”
这些小倌的容貌尔尔,远不及眼前这恩客,能赚到的银子有限,且除了那所谓的上官公子要一百两,其余的小倌买来的花费加起来不过两百余两。
老鸨本想狮子大开口,岂料,这恩客的出价不升反降,遂故作沉思了良久,才道:“五千两便五千两。”
陆怀鸩却道:“三千两,你卖是不卖?”
老鸨唯恐陆怀鸩将出价改为“两千两”,着急忙慌地道:“卖,卖,卖。”
陆怀鸩取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交予老鸨,而后对一众小倌道:“你们且去收拾细软。”
言罢,他推开门,见得上官淩已穿戴齐整,端坐于桌案边,行至上官淩面前,问道:“你这头是如何伤的?”
上官淩摇首道:“我不记得了。”
陆怀鸩一探上官淩的脉象,上官淩的筋脉竟是断了大半,修为荡然无存,能不瘫痪已是奇迹了。
上官淩乃是天之骄子,现下这副模样教人万分惋惜,从莲花阙至南风馆,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端详着上官淩:“你可知晓连南晴连姑娘之所在?”
“连南晴,连姑娘?”上官淩又摇首道,“我不识得她。”
当时幕后之人血洗莲花阙,仅上官淩与连南晴下落不明。
而今上官淩沦落至南风馆,连南晴莫不是……
他担忧不已,待一众小倌收拾好细软,他当着他们的面,一张一张地撕去了卖身契,且故意以手指一点,变出了一团熊熊火焰来,燃去了碎片,变相地恐吓老鸨勿要耍花样。
其后,他带着一众小倌出了南风馆,因时日已晚,便先安顿他们在客栈住下了。
他一一问过他们接下来的打算,给予了他们足够的银两,并叮嘱他们财不露白,小心保管。
一众小倌俱是感激涕零,使得他又思及了红袖,假若当年有人同他一般能救出红袖该有多好?
他并不以恩人自居,别过他们,便带着上官淩去见谢晏宁。
谢晏宁大抵能猜到陆怀鸩做什么去了,乍然听见陆怀鸩的足音旁还有另一道足音,甚是疑惑。
他本躺于床榻之上,当即披了外衫,前去开门。
一开门,他竟是瞧见了上官淩,上官淩的气质与之前所见天差地别,仿若遭人夺舍了一般。
陆怀鸩凑到谢晏宁耳侧,将原委一一道来,又请谢晏宁照顾上官淩,自己则去了烟花之地寻连南晴。
他寻遍了所有的花楼,未见连南晴,不知连南晴是否尚在人世。
第85章
在回客栈的途中,他请了位大夫来为上官淩看诊。
大夫诊断过后,直言道:“这位公子体内的筋脉断了十之八/九,能捡回这条性命已是侥幸了。”
谢晏宁蹙眉问道:“当真并无法子将筋脉续上?”
大夫摇首道:“强求不得。”
谢晏宁又问道:“失忆之症可能治好?”
大夫为难地道:“失忆之症不好治,即便他头上的伤完全恢复了,记忆都不一定能恢复。”
谢晏宁将诊金递予大夫,命陆怀鸩将大夫送回去,自己复又问上官淩:“上官公子,你当真不记得从前之事了?”
上官淩满目茫然:“当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两日之事。”
谢晏宁无法,又向掌柜要了一间房间,让上官淩住下了。
待陆怀鸩回到房间后,已不见了上官淩。
“本尊让他住下了,便在向南第四间。”谢晏宁按着太阳穴,“上官公子眼下记忆丧失,智力受损,身体状况不佳,本尊若将他交予上官平,怕是会被上官平误会,且极有可能会被上官平拿来做文章,有口难辩;本尊若不将他交予上官平,万一为人知晓本尊私藏了他,恐会坐实了本尊的罪名,且过两日,便是与于姑娘约定好的日子了,带着他实在不方便。”
陆怀鸩提议道:“不如将上官公子交予于姑娘,流光斋与白羽剑派素来交好,且上官平与于姑娘的父亲原就有意撮合俩人,使之结为百年之好。”
谢晏宁摇首道:“并不妥当。上官平为人狡猾,你且想想于姑娘的父亲已过世了,于姑娘并无依仗,若是收留了上官公子,被上官平借机逼婚该如何是好?”
“于姑娘与上官公子如若成亲,流光斋或将会成为上官平的囊中之物。”陆怀鸩愧疚地道,“是弟子思虑不周,险些害了于姑娘。”
“你并非故意为之,何错之有?”谢晏宁凝视着陆怀鸩,明知故问,“此事棘手,暂且按下不提。你且说说你为何要去南风馆?”
“弟子……”陆怀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弟子生怕自己无法成功地色/诱师尊,让师尊满意,打算去南风馆好好学习、观摩一番,但弟子一见到那些小倌,不由想起了小哥哥,便为他们都赎了身,共计花费了三千两。”
谢晏宁脑中灵光一现:“小二哥之所以不屑于你,莫不是因为你向他问了关于南风馆之事吧?”
陆怀鸩颔首,又听得谢晏宁道:“你适才去寻连姑娘,不会还问了小二哥花楼之所在吧?”
“弟子一下楼,便瞧见了小二哥,心中焦急,张口便问,并未多想。”陆怀鸩感叹道,“弟子不慎在小二哥眼中成了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谢晏宁含笑道:“你风流成性,背着怀有身孕的娇妻花天酒地,左拥妓子,右抱小倌,确是负心汉无疑。”
陆怀鸩听闻谢晏宁自称“娇妻”,耳根发烫,进而垂下首去,亲吻着谢晏宁的眉眼:“我怎会舍得辜负娇妻?”
“夫君得妻如妾身,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自然舍不得。”谢晏宁忍着笑,勉强说罢,当即伸手勾住了陆怀鸩的脖颈,便于陆怀鸩亲吻。
陆怀鸩的唇瓣从谢晏宁的眉眼游走至双颊,又从双颊游走至双耳,末了,落于唇上。
谢晏宁回应着陆怀鸩的亲吻,不知不觉间,已被陆怀鸩放于床榻。
一吻罢,他窝于陆怀鸩怀中,吐息不稳,仰着首,将吐息全数喷洒于陆怀鸩面上了。
陆怀鸩被灼热的吐息包围着,情不自禁地去舔舐谢晏宁的唇瓣,舌尖猛然被谢晏宁的舌尖磨蹭了一下,方要纠缠上去,那撩人的舌尖却已遁逃了。
他摩挲着谢晏宁的唇缝,软声软气地唤道:“师尊……”
谢晏宁已缓过了气,面色沉静,唇瓣却是鲜艳欲滴,故作不知地道:“何事?”
陆怀鸩急切地答道:“弟子想再亲亲师尊。”
谢晏宁勾唇笑道:“你既想亲,亲便是了。”
陆怀鸩覆唇而下,谢晏宁并未抵抗,却全然不回应他。
他急得双目发红:“弟子是不是哪里惹师尊生气了?”
谢晏宁忽觉自己将陆怀鸩欺负得狠了,遂一手抚摸着陆怀鸩的双目,一手按住了陆怀鸩的后脑勺。
然后,他送上了唇去,旋即被陆怀鸩钳住了。
陆怀鸩的亲吻由浅及深,再次搅乱了谢晏宁的吐息,继而煨软了谢晏宁的身体。
谢晏宁那肚子猝然躁动起来,他不得不推开了陆怀鸩,要求道:“亲亲本尊的肚子。”
陆怀鸩又缠着谢晏宁吻了许久,方才低下身去,吻上了谢晏宁的肚子。
肚子平坦依旧,他将肚子好好亲吻了一番,又夸奖道:“宝宝今日并未欺负爹爹,真乖。”
谢晏宁揉着陆怀鸩的发丝,道:“本尊已传讯于暗桩,让其去寻将上官公子卖入南风馆之人。”
陆怀鸩侧首枕于谢晏宁的肚子上:“上官公子失踪将近一月,假设是从幕后之人处逃出来的,寻到那人恐怕并无用处。”
“上官公子应当不可能是被幕后之人卖入南风馆的,要折辱上官公子多的是法子,不必将其卖入南风馆,且北洮城太过偏远了些,若为折辱而将其卖入南风馆,何不择一繁华些的城郭?好让全天下皆知上官公子沦落为小倌了。”谢晏宁叹了口气,“本尊认为上官公子大抵是自己逃出来的,后又不幸被卖入了南风馆。可惜上官公子现下一问三不知,不然,我们便能知晓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了。”
“但若是上官公子当真是被幕后之人卖入南风馆的,弟子此举无异于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陆怀鸩担心地道,“我们不如立刻离开北洮城吧?”
“这个可能性不高。”但谢晏宁仍是道,“随你吧。”
陆怀鸩将随身之物收拾妥当,便与谢晏宁一道带着上官淩出了北洮城。
北洮城向西六十里,有一个小村子,村中并无客栈,三人便在一户农户住下了。
谢晏宁自从怀有身孕之后,便极易疲倦,一面打着哈欠,一面由着陆怀鸩为他沐浴。
他半阖着双目,问陆怀鸩:“你认为是否能排除上官平便是幕后之人的可能?亦或是上官平故意牺牲上官公子演了这一出?”
“弟子不知,弟子只知弟子如若去得晚一些,上官公子便要受辱了。”陆怀鸩将谢晏宁从浴水中捞出来,细细擦干后,抱到了床榻之上,自己才去沐浴。
沐浴过后,他伸手拥住了谢晏宁,谢晏宁已是沉沉欲睡,却努力地道:“三日的期限已至,你不色/诱本尊么?”
陆怀鸩歉然地道:“弟子无能,望师尊多宽限弟子几日。”
“好吧。”谢晏宁埋首于陆怀鸩心口,话音堪堪落地,便已昏睡过去了。
次日,谢晏宁收到了暗桩的讯息,刚过午时,暗桩便将将上官淩卖入南风馆之人带来了,其人果真一如老鸨所言,又矮又胖。
暗桩一将此人放下,便守在了暗处,肉眼难寻。
此人被五花大绑着,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何事,瞧着谢晏宁求饶道:“好汉,小的是何处得罪好汉了?”
谢晏宁是初次被人唤作“好汉”,不禁失笑。
此人见谢晏宁但笑不语,愈加惊惧:“好汉是为求财,或是为求色?”
此人一点颜色也无,自己如何求色?
谢晏宁陡然想起此人乃是一人牙子,自己若是求色,此人许会拐骗些貌美的少年供自己玩乐。
他顿觉恶寒,恰是此时,陆怀鸩提着老鸨进来了。
陆怀鸩听见了那人牙子问谢晏宁是否求色,心生不悦,将老鸨一丢,行至谢晏宁身侧,一把握住了谢晏宁的手。
人牙子讪讪地笑道:“原来好汉已有人了,还是一世间难得的大美人。”
除了谢晏宁之外,陆怀鸩不喜被人夸赞容貌,遂面无表情地指着这人牙子问老鸨:“可是此人将上官公子卖予你的?”
老鸨惊魂未定,踉跄着从地面上爬起,方答道:“便是此人。”
陆怀鸩又问上官淩:“可是此人将你卖入南风馆的?”
上官淩不懂何为南风馆,但他记得此人,遂含混地道:“他要请我吃包子,我很饿,他将我带到了一处,还道那里的包子好吃,然后,他就把我丢在那里了。”
陆怀鸩怒目而视:“可是如此?”
人牙子辩解道:“小的见到这位公子之时,这位公子看起来将要饿死了,小的是不忍心好好的大活人被饿死,才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这条明路为你赚了多少银两?”陆怀鸩生平最恨将人逼入火坑之事,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眼前这大美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人牙子不敢不答:“一百两。”
为让陆怀鸩平静下来,谢晏宁轻抚着陆怀鸩的手背,并压低声音道:“怀鸩,一切已过去了,你再也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幼童了,你亦有能力救人于水火,昨夜,你不是救了一十六人么?”
“师尊。”陆怀鸩唤了一声,而后,盯着人牙子道,“将一百两交出来。”
人牙子并未随身携带那一百两,更不想将辛苦所得交出去。
陆怀鸩一弹指,利落地打断了人牙子的左臂,并厉声道:“交出来。”
左臂耷拉下来了,人牙子疼得面孔变形:“请公子随小的回户去取。”
陆怀鸩命一暗桩随人牙子去取银子,又吩咐暗桩取回银子后,便将人牙子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