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郑家人他也放心,且他们胆大心细,必定知道自己的用意。
他不再要与人间有联系了,这次回到东山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水时不后悔,甚至有些庆幸。
他清晨起来便能看到爱人的面孔,伸手摩挲着那副强健的身躯,他不想动弹,便又抱住了男人的腰,埋在火热的胸膛间睡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水时在温暖的狼巢中,迎来的东山年关时的最后一场暴雪。
寒风呼号,从山梁向下望去,阴沉沉一片,目之所及,皆被鹅毛大雪覆盖挟裹。转眼,就是白茫茫一片。
在这样的天气中,狼群也不轻易出巡。但他们已经在巢附近的雪窟里,积攒了足够多的猎物,能够在极端天气的体停猎中,让族群填饱肚子。
水时在一片滚热的胸膛里醒来,但正在他往那怀中汲取温暖之际,却被那人晨起时慵懒的欲望折磨的不行。于是再也承受不住风吹雨打的羸弱人躯奋起反抗!可最后依旧被野兽无情镇压。
到了中午,外头稍稍回暖,但依旧飘雪。水时发狠的拧了那人好多下,才挣扎着起身,他今天还有事情要做,都怪符离净耽误人!
野兽也不争辩,他心情正好,于是躺倚在墙壁旁,看着雌兽忙忙碌碌的来回搬东西,就像树屋旁边那只胖松鼠,每日都贼兮兮、脚不沾地的捧着小手里的干果,忙碌于巢穴内外。
但水时并没有手捧干果吃食,他是在收拾狼群给自己“搬”过来的家。
只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别说菜刀碗筷,就连那把水哥儿他爹的重弓,都被叼了回来!弓弦上还不知道弹下来哪只狼的一撮白毛。
他摆放了半天,依旧觉得不甚利落,于是水时皱着眉想了想,便拿起了小铁锄,在坚硬的狼穴墙壁上凿凿凿。
符离看着撅头不顾腚的水时有些好笑,起身过去伸出单臂,搂着细腰托起水时。
这狼巢的墙壁太过结实,水时震的手疼,依旧没留下刨出多少,见符离过来,心道正好!这家伙正有劲没处使呢,今日不捕猎也不巡山,光绿着眼睛盯着自己,他可受不住!
于是,等狼王扯了一只冻羊腿往兄长的窝里送时,就听见那坡顶的洞穴“砰砰咚咚”直响。狼王大惊失色,这,这么厉害的吗!
它正想识趣的退走,就见那个人类竟笑眯眯的扒在洞口,露出一张莹润润的小脸,招手叫他过去。
“???”狼王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但却不自觉的往上走,直到洞口处,它才看清,里边威武雄壮的兽族领袖,正蹲在地上,挥舞着双臂凿墙,干得正起劲!
水时与狼王已经很熟了,这只极高大的白狼经常下山去守在后坡上,还时不时派出小弟到屋子前走一圈。意思是狼来了,多少意思意思,烧蛋卤味就莫要藏了,狼已经闻到味了!
从一开始远远隔着放下食物,到如今,水时招手叫来狼王,接过他口中的羊腿,又自然而然的塞了一只炙蛋在它嘴里。
狼王下意识的嚼着蛋,然后嗓子里“呜噜呜噜”要喊母狼王进去帮忙,它老婆刨洞可厉害!
符离斜着眼看将蛋黄舔到鼻子上的兄弟,谢绝了它的好意……
水时已经拿着骨刀,在墙面上刻画好了痕迹,是一间额外的侧室,还有方正的储物柜格,叫符离万万要按着自己勾勒的形状开凿,不然晚上就不叫他搂着睡!
符离闻言,眯着眼看了水时半晌,最后狠狠捏了他的小屁股,转身进了洞穴。他并不拿斧凿,而是双掌指尖伸出漆黑而坚硬如刃的兽爪。猛力拍去,墙面那样坚硬的红土石便“哗啦啦”的碎开。
水时叹为观止!紧忙进去将地上的兽皮与器具都收好,免的落灰,又披着一件极厚实的熊皮,冒着风雪,在外头的平地上去灶搭。
这风雪太大了,就连一向不落雪的狼巢,都积了好厚一层,向狼巢里侧望去,只有一潭幽静的温泉露于地面,还殷殷的蒸腾这缕缕白气,其余全都氤氲在漫天的狂雪中。
他能清晰的看到狼王之前跋涉的大爪印,从远处林子里的冰窟,一路到他这里,后又从此处延伸到狼王的巢穴。
巢穴里小狼们都依偎在母狼身边,眨着懵懂的大眼睛,静静看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
山林与草地间都安静极了,银丝丝的雪花折射着时不时从云层中透出的日光,变成了色彩纷呈的彩虹颜色,随后蓬蓬松松的落在山间与树梢。
看着这样的景色,水时深吸一口气,这是世间最洁净的处所,最原始而未曾受污的密地。空气凌冽而纯净,他掬起一捧雪,化在火炉上的汤锅中,烧开了,又吹凉抿了一口,很甘甜。
水时熬了一锅栗子粥,又烧了几个土豆与雏蛋,热乎乎的香气将对窝的幼崽吸引出来,他们不顾寒冷,都在小白狼的带领下,一窝蜂的钻出巢穴。
地上的雪太厚,几个小东西排成一排,由较为强壮的小白狼在前方开路,它猛的蹦起来,又一头扎进松软的雪中,整个狼都陷在里边,只能露出头上一撮呆毛。
水时站在炉灶边,看着小白狼就这样“吭哧吭哧”的朝他跑来,身后还跟了一串没在雪里,像地鼠一般潜行的兄弟姐妹。
它们就这样蛄蛹到水时眼前,甩了甩皮毛上的雪,冷风一吹,便都围在火炉旁眯着眼烤火,甚至其中一个还抬起了脚,要暖一暖被冻凉的粉红肉垫。
水时笑着加了把柴,又扯来一块宽大的羊毛,将这些小东西团团围住,既抵挡住冷风,又让它们面朝炉火,胎毛被橘黄色的炉火烤的暖融融。
符离还在开拓屋室,水时眼下也没什么好做,便围着熊皮蹲在原地,砸开一只巨大的烤蛋,用手掰成一块一块,挨个喂到这几张哼哼唧唧的小狼嘴里。它们吃完了,还要舔一舔水时带着蛋味的手指。
符离不像狼群,能多少吃些熟食,还很喜欢。他只吃生肉,水时便拿出狼王带来的冻羊腿,用刀切成块,又闷在温水里解了冻,才喊人出来吃饭。
“符离,歇会儿,来吃饭!”
符离一身土,出了洞口狠狠甩了甩,沉默的坐在灶边,将水时递过来融化又切好的羊肉,低头都吃了。
水时用热水拧了巾子给他擦脸,符离就也同那几个狼崽子一般,坐在地上,透着融融的火光,仰头看温柔的雌兽。水时擦着那副眉眼,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地上这人却得寸进尺的追上来要揉他。
水时却伸手支开,笑着说,“哈,我只亲擦干净的地方,你快走开!”
符离却听懂了,微微扯着嘴角,雄臂夹起这个胡乱勾搭人的小东西,飞快的跃入山梁中间那处瓦蓝的温泉中。
“噗通”一声,两人浑身都湿透,符离一头扎进泉水里,将自己冲了个干净,再出来,就喘着热气,浑身□□勃发的笼罩住水时。
水滴顺着不断剧烈起伏的健硕胸膛黏连滴落,一双金眸危险而凶性,他抓住眼前细嫩的小手,要叫这小雌兽看一看,如今自己浑身都是干净的……
狼巢下,那添了烈柴的炉火,熊熊热烈的烧成灰烬,只在中心处,微微留了一口气的热光,好叫它能苟延残喘的,迎接下一回剧烈的灼烧。
几只小狼吃饱,围着毛皮,又烤着炉火,好好地睡了一觉。等到火灭了,便被母狼王舔醒,先前被小白狼费力蹚出来的通道,已经被大雪无痕迹的覆盖住了。于是这几个便跟在母亲的身后,踩着她巨大的脚印,连滚带爬的回到温暖的狼洞中,继续他们无忧无虑的顽皮生活。
于是,转日,“装修”的工程才完结,水时看着多开辟出的一间侧室,还有在墙壁上挖的很规整的壁橱与储物柜,很满意,皮肉之苦也算没有白受!
他分门别类的都收拾好,又将多余的兽皮有的当做地毯铺好,有的用木签订入墙面,这样巢穴中干净多了,也没有灰尘。
封山一般的大雪终于告一段落,符离带领着狼群下山而去,他们既要小心雪崩会带来的影响,又要巡守东山是否有他人侵入,外带,几天的停猎,他们需要新鲜的血肉与猎物。
水时已经逐渐适应了在狼群的生活,在这样原始又资源贫瘠的古代,山村与狼窝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换了邻居而已。
他有很多的种子,只等春季播种在前方的树林中,他还有正在成长的“灰鹅”,留待成熟时能够实现蛋类自由。
说到那几只小家伙,下雪当日他急匆匆的跑去查看,深怕它们被冻死,可等他到围好的隐蔽草丛间一看,登时愣住了。窝里多出一只极大的白雁,它竟团团围住几个可怜兮兮的小雏,还不时反刍投喂。
水时不知道,这种雁生活在冬季的山野林中,最爱占领其他鸟类的巢穴,自己下蛋后,却会同原主的雏鸟一起抚养。
他如今只以为是雏鸟的同族,母性泛滥才来哺育,只是后来水时才发现,这是只公雁,就,可能是喜好独特。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时的活动范围逐渐扩大,他不断的探索着狼巢附近的林地,熟悉这里的环境与生物。
最初,他被献祭到这座神秘而恢弘的东山,抱着苟活心思龟缩一处。而如今,这里便是他以后的家了,他以群山为蔽,万兽为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多更点。
第45章
水时这几日,越来越觉得狼巢附近的动物多了起来,尤其是山梁下的草地,不断有牛群的踢踏声,还有成群结队的羊鹿身影,他甚至在不远处看到了马王的族群,小黑马还卟楞着脑袋给他打招呼!
仿佛山中的食草动物逐渐向这边聚集而来。
但他看狼群依旧不慌不忙,甚至习以为常的样子。水时有些疑惑,也这样问了捕猎归来的符离。
他们近日捕猎的效率都极高,食物充足的时候,狼群更愿意捕食鹿。符离此刻正叼着一只雄鹿回巢穴。
只是他把鹿放在洞口,去温泉池洗了澡才回来,都因为他的小伴侣只亲干净的地方……
水时看着每天回来都洗澡的符离,有些哭笑不得,天天洗,也不能天天亲啊!不过屋子里倒是干净了很多,地上的毛毯都很久不用洗。
符离正坐在地上任由水时给他编头发,他听到伴侣这样的问题,想了一会儿,用人类的语言很难解释的清,于是他回头,抱住了水时,“明天,一起出去。”
洞穴里很暖和,水时只穿了一件里衣,两人贴在一起,体温逐渐交融,他闻言一愣,“啊?一起?去巡山吗!”他有些兴奋,由于天气冷,雪又大,他在狼巢已经呆了很久,能够出去散散心也很好。况且,他还没有领略过东山完全的风景。
这样说定,符离又抬手摸了摸水时前日刚剪的短发。水哥儿原本的黑发长到腰下,水时后又按照这里哥儿的习俗,一半梳起,一半散落。
只是到了山里,活动起来不方便,且没有礼法管束,便被他剪成以前的短发,映衬着小脸周正俊秀,又遮住了孕痣,仿若是一个归隐山林的现代人了。
而后,水时又开始说起,他竟发现那只不请自来的白雁竟是公的,翘起的尾巴是螺旋状的!还不下蛋。抑或,在林中遇到一只扒着蚂蚁窝吃饭的穿山甲,小白狼跑去啃咬,却白白吃了一嘴土,穿山甲拎起尾巴就跑!
水时又牵起符离的手看,笑眯眯的问他和穿山甲比起来,谁挖洞快……
他对符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比起郁郁寡言的前半生,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符离将小伴侣搂在怀中,仔仔细细的听着,间或发音模糊的说上几句,水时便会抵着他的震颤的胸膛,挑刺的纠正这只野兽的咬字,说的狠了,便会被恼羞成怒的大家伙借故按住,搔着痒痒肉狠狠亲上一回。
虽然物质匮乏,但他的爱意充盈,让人莹润丰沛,宛如新生。
次日,水时裹的严严实实,跟着狼群一同下了山梁。狼群的移动速度,仿佛天边飘卷的流云,迅捷又轻巧,水时难以望其项背。最后他只得伏在符离坚实的背脊上,听着耳边迅速呼啸而过的山风,瞪大了双眼,观察欣赏这个人间遗失的秘境。
狂雪过后,山间的温度极低,路过银装素裹的群山与树林,这里仿佛一片冰封之地,离狼巢越远,就越加寒冷,水时呼出的热气在眉间结成了冰晶。
日光强烈的照在脸上,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狼群路过一片片苍茫的旷野,与大雪覆盖的深林。慢慢的,寒风卷起雪雾,弥散四处,也模糊了日光。
他们奔跃在山脊之上,此处因地势的缘故,雪尚且不深,可水时朝下望去,登时明白了动物们迁徙的原因。
草原上大雪极厚,食草动物找不到埋在深雪下的食物了。一只落单的长牦牛,陷在陷在雪中只能露出头角,但却依旧尽力的挥动有力的脖颈,摇摆头颅,以求拨开大雪,啃食到被覆盖的草地。
它孤独的行于旷野之中,身后蹚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像一首孤独的生命绝响与悲歌。
春季如果不能如约而至,它会死在这一片银白中。
水时至此,才终于领会到了,自然残酷又仁慈,生命悲壮且热烈。
他们花费了一个上午,以狼群的速度尚且没有完整的巡视完东山,只是挑着各个重要出口查看一番。但水时依稀理解了山里为何冷热变化不定。
地下火热的熔岩,促使了处处不断喷发的热泉,以及冬季如春的气候。但是,东山这山脉似乎是环状的,也只有一个缺口迎接每年温暖的季风。若是大雪覆盖,地热不能升至周围山顶,那么热升冷降,聚集在山巅的冷气便会下沉,交汇在地势低洼的草原上,让所有生物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