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卫景平看得恍惚,这还是那个上房揭瓦被夫子们追着揍的熊孩子饼圈吗?他挨着傅宁去帮忙打包赠与顾客的墨宝就是顾世安提前写好的字:“饼圈你好大方。”
  傅宁捣了他一下:“晌午那会儿我和饼圈还在说你这个状元公眼下还有点风头,该赶紧上这儿来卖墨宝,这是把你给嘀咕来了?”
  等时间久了人家不新鲜卫景平这个新科状元了,他的字就没那么畅销了。
  “还说呢,你们来这里发财也不叫我一声,”卫景平笑着捶了傅宁一拳:“不够意思了啊。”
  他哪里知道有这么个宝地。
  “你这一路升官忙活儿的,”傅宁啧了声:“我们哪儿敢耽误你的事儿啊。”
  他们在国子监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方都听说朝廷这次的榷酒曲令是卫景平一手推行的了。
  卫景平:“老傅你说这话虚不虚伪?”
  还跟他来虚的这一套了啊。
  傅宁没脸没皮地笑道:“卫四啊,你这状元也中了,官也升了,还有一桩娶亲的好事怎么没下文了?”
  打听一下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卫景平:“早着呢。”
  这个月家里头正忙着给他二哥卫景英张罗着娶曾嘉玉过门事呢,婚期订在明年的开春,等他二哥成了亲还得看看他三哥卫景川那边有没有动静,要是有的话还得等,没有的话他先加个塞,这么一来二去的,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年底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章小伙伴们的日常~
  对了,古代这种不成规模地做个小买卖卖个咸菜不算经商的哈,明朝那位替海瑞料理后事的清官王用汲就是这么养家糊口的。
 
 
第172章 雕姑爷
  ◎是这件事。◎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闲话, 后来见坊里没什么人了,他们便收摊子了。
  “饼圈, ”卫景平见顾思炎搬起卖剩下的半缸咸菜往手推车上放, 上前搭了把手:“这可不轻。”
  顾思炎很不讲究地往他手里一推:“卫四你是练家子你来吧。”
  卫景平:“……”
  这话像是在夸他文武双全,是吧。
  傅宁和徐泓点完了盘子里放的铜板和碎银,惊呼道:“29两半……好多啊。”
  一天连咸菜带新科传胪谢冉题名的字、画,统共卖出去29两半银子, 比有些摊子一个月挣的还多。
  光一幅题了“谢冉”这名字的《才下眉头》的仕女图就卖了15两银子。
  “一幅画就能挣到银子, ”傅宁说道:“真不知道谢大人还要拉咸菜来做什么?”
  他至今顺风顺水, 不缺银子没受过大的挫折, 又是在国子监里头读书读久的, 有点“何不食肉糜”的味儿了。
  卫景平:“卖字画也是坐这儿守着摊子,多一样咸菜摆着也是卖, 薄利多销还招揽人气,何乐而不为呢。”
  听说当初这个咸菜摊子的气氛组一上, 恨不得把整个坊里的人都吸引过来, 那叫一个火爆啊。
  当气氛组不说, 咸菜一斤进价9文钱, 零售一斤卖15文钱,他们加三成的价格, 也就是19.5文往外卖,买3斤以上赠一幅不题名的墨宝,算下来顾客等于是花了31.5文买到手一幅墨宝,纸、墨用一般的,一幅墨宝不算功夫的成本差不多8文左右, 最终算下来, 每卖出3斤咸菜, 净赚是23.5文,每买出去300斤咸菜,赚到手2两多银子……
  怎么算都是有赚头的。
  顾思炎挤兑傅宁:“老傅你就是没卫四会算账,”他叫顾小安把手推车拉回去:“请你仨吃面,去不去?”
  前头他说的是玩笑话,不能真的请卫景平吃咸菜。
  卫景平瞧了一眼天色:“饼圈,你和老傅是不是还赶时间回国子监呢,我给你记住了改日再请吧。”
  顾思炎和傅宁都是住宿在国子监的,他记得有规定每日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之前必须回去,这会儿已经不早了来不及一块儿去吃顿饭。
  只能约定下回。
  “卫四,”徐泓算了一路顾世安卖咸菜赚的银子,动心又眼红:“你说我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挣到银子呢?”
  他出摊四五回了,还没见着银子呢。
  卫景平:“……”
  他怎么能知道。
  “唉你卫大人这次谏言推行的榷酒曲令给户部挣了那么多银子,”徐泓见他一言不发,想着最近户部的榷酒曲令,发感慨道:“陛下那边赐下来的赏赐就花不完吧,我估摸着你也瞧不上这几两碎银……”
  也就只有他一个翰林院闲得蛋疼的庶吉士,没本事去做实事还讨不到媳妇儿的才有心思干这个,想着想着忽然黯然伤神起来。
  “谁说我瞧不上,”卫景平心道他也很缺银子的好不好:“明儿个放衙我就去找你摆摊卖墨宝。”
  徐泓的情绪又在一瞬间高涨:“卫四你可别挨着我摆摊啊,我怕人家笑话你状元郎的字还赶不上我的。”
  说完一溜烟小跑跟卫景平告辞:“说好了你明天来啊,我等着你。”
  卫景平:“……”
  踱步走到家门口,忽然一只雕翅朝他伸过来,似一朵黑云倏然遮蔽头顶上空,卫景平仰起头看了片刻:“雕姑爷?”

  是一只雄健的公金雕,金灿灿的夫君,他们卫家的雕女婿。
  卫景平伸手抓它下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他抱着公金雕走进院门:“想你媳妇儿了?”
  还没进二进院门呢,金灿灿就挥舞着爪子过来拍了它夫君一爪,气哼哼的:“嗷”
  公金雕也来气了,它从卫景平怀里扑棱出去,盘旋到空中跟金灿灿互殴得人仰马翻,雕翎凋落……
  引得左邻右舍都跑上屋顶来看雕夫妻打架。
  卫景平挨个叫唤,没雕听他的,后来一急拿出了弓箭,像模像样地搭弓上弦拨了下:“都给我停下来。”
  二雕听见弓箭声才怕了,各自收了空战,耷拉着脑袋徐徐飞落到院中的矮树杈上。
  卫景平检查它俩伤势,金灿灿只是被公金雕薅掉一把雕羽没吃亏,公金雕的翅膀根上伤了一处在汩汩流血,他赶紧抱着它进屋上药:“它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都说金雕一旦找了配偶,就要做一辈子的铁翅夫妻嘛,这俩怎么好像双双恨毒了彼此恨不得打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卫长海听见动静从后院过来,说道:“这只公金雕是跟着你师娘阮夫人一道来京的,才进门没多大会儿怎么打起来了?”
  阮惊秋半个月之前启程赴京,今天终于到了,跟着她一块儿来的还有这只公金雕,送到卫家来的时候她解释说:这只公金雕每日半夜都去卫景川家里嚎叫个不停,大概问他要媳妇儿,瞧着怪可怜的,卫景川就托她把它带进京城来跟金灿灿见个面。
  卫景平更是莫名其妙:“……”
  这小两口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置什么气呢。
  他把公金雕抱到金灿灿面前:“来我教你怎么哄媳妇儿开心。”
  卫景平难得在家里管管闲事啰嗦一回,那种很久以前悠闲惬意的感觉回来了,他正完全放松地享受着难得的时光,忽然宫里头的太监李为来了,宣他进宫去见云骁帝。
  此刻天已经快黑了,云骁帝找他做什么。
  难道是樊家那案子的事?
  毕竟上次云骁帝跟他们新科三鼎甲就这件事没有谈妥。
  卫景平又换下才捂热的常服,又换上一套整洁的青绿官袍,满腹狐疑地进宫面圣去了。
  到了皇宫门口,新上来的淡淡月光照着汉白玉石雕成鸱吻巨兽昂首看着好像要腾飞似的,它们俯视着进宫的少年官员,好像又什么话要叮咛嘱咐,但最后又借着风声轻微叹息,什么都没说出来。
  卫景平这回没有像李为打听云骁帝因何事宣他进宫,他一路面色自若地走着,到后来李为沉不住气了,主动开口卖了他个人情:“陛下正为樊家那案子烦着呢。”
  是这件事。
  卫景平心中方才就有猜测,果然让他给押中了。
  他到了御书房见到云骁帝,叩首之后听见皇帝问他:“樊家那事儿,卫爱卿你怎么看?”
  卫景平摸不准云骁帝的心思,他小心地回道:“回陛下,臣不懂律例,不敢乱说。”
  “是这样的,傍晚那会儿樊家人进宫和朕通了口气,”云骁帝和他坦白了:“他们找个讼师来,在律例上找个回旋的余地不叫朕以私害法,卫爱卿觉得可否?”
  卫景平微微一怔:“……”
  樊家想要在律例上找到回旋的余地,无非就是在当日的呈堂讼状上做文章,极大的可能就是把“用刀杀人”改为“甩刀杀人”,将故意杀人的罪名变为失手致人死亡,从而减轻罪刑钻条活路。
  不会有比这更高明的了。
  不过,卫景平心想:这大招祭出的太晚了。
  谁不知道樊家为了给樊显荣续命给姜太后送了两年的银子,早已臭名昭著,这时候忽然想要钻律例的空子翻案减轻罪刑,能让人信服才怪。
  落到世人嘴里,无非是换个说法用银子摆平这件事罢了。
  这下刑部都得被拉下水,被百姓变着法子嘲弄。
  要是樊家一开始就找到能将呈堂讼案中“用”字换成“甩”字的讼师,不声不响把这事办了,那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能堵住嘴,现如今才办不行了。
  讼师也回天乏力。
  卫景平说道:“陛下您想,两年前樊公子被刑部判了秋后斩立决后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云骁帝:“樊家往太后宫里送了银子。”
  由姜太后押着刑部将这个案子拖到了现在,因为刑部敢怒不敢言,看上去也是受害者,甚至还博得了不少看客的同情。
  卫景平斟酌了片刻说道:“微臣胆小迂腐,只知不奉三尺之律,无以绳四海之人,微臣不敢妄议太后,但微臣担忧陛下要是允了樊家这么做,那天下胆大的人,或许会妄议陛下您和刑部啊。”
  这还不得掀起滔天风浪,御史台的言官们头一个就不干了吧。
  云骁帝仍不死心:“樊家说他们请的是天下第一的讼师陆赞,定会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让御史台无话可说。”
  卫景平背后冷汗淋漓:“陛下,臣看过呈堂讼状,当日多人亲眼瞧见樊公子持刀杀死魏公子,没有什么滴水不漏的法子,无非是……”
  他要是将“用”字添上一笔改为“甩”字,玩弄操纵文牍的办法说出来,虽不敢说能激怒云骁帝立刻下旨砍了樊显荣,但也没法保证没有这个可能。
  关乎一个人的死活,尽管樊显荣这人死了也不冤枉,但卫景平却是头一次面对决定人生死的事,他此刻内心的恐惧无法言喻,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非是多费口舌与刑部纠缠狡辩罢了。”
  差不多是说了句废话。
  作者有话说:
  又卡卡卡了,非常骚瑞。
  金雕界的婚姻规则是公雕靠美貌和本领获得母雕的青眼,然后入赘,终身一夫一妻制的哈~
 
 
第173章 行赏
  ◎卫爱卿看着一白面书生没想到内里皮糙肉厚的啊真耐砸……◎
  云骁帝宣他进宫可不是要听这句废话的, 他挑起一双凤目哼了声:“卫爱卿倒是跟朕说说,朕该如何待樊家?”
  樊家才为朝廷推行的榷酒曲令出了钱使了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总不能这就下令砍了樊显荣吧。
  要是这回樊家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日后朝廷再颁发行令,有了樊家的前车之鉴,谁还愿意响应顺从。
  他斟酌再三, 两利相权, 觉得还是跳不过这件事, 只有保住樊显荣方才显得天家待人厚道。
  但这么一给樊家开恩, 就得赔上朝廷的名声了。
  云骁帝是找卫景平来拿主意摆平这件事情的, 要给樊显荣活路,还不能损了他的英明, 就得找个人出面去经手办这件事了。
  万一日后出了岔子,随手就能推出去背锅。
  他找的这个倒霉蛋就是卫景平。
  卫景平面上无比惶恐地道:“微臣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
  这不是让他的手去沾没那么清白的事吗?
  “这件事确实棘手, ”见这个年轻的臣属不肯接手, 云骁帝喜怒未形于色, 他说道:“一时也想不出辙来, 这样,卫爱卿, 你今晚就宿在宫里头吧,陪朕一块儿想想。”
  说完命人取来一床薄被赏给了卫景平:“宫中地方大,卫爱卿看着睡哪儿吧。”
  想不出来就直接扣着他,强行让他夜宿皇宫,不让他回家了!
  卫景平被这流氓无赖的手段弄敢怒而不敢言:“……”
  狗皇帝!
  他好像跳起来给云骁帝一拳, 教他好好做个人。
  但……加上上辈子活过的年纪, 卫景平比云骁帝的岁数还大, 他能被一个小弟激怒么,那太没脸了,无论如何都不能。
  卫景平老成地收拢着脾气,感激涕零地谢了恩,但他没告退。
  云骁帝说让他随意睡皇宫哪儿,可卫景平不敢那么没眼色,真抱着被子退下找地方睡觉,只能跪在御书房陪皇帝批奏折。
  御案上摆放着百来本奏折,叠起来有半人多高了,云骁帝还算是个勤政的天子,他每一本都要仔细过目,看看里头上奏的什么事情,不过好像今天不讨喜的奏折太多,气得他情绪起伏很大,动不动就拿气奏折往地上扔,劈里啪啦的,偶尔一本掷下来殃及到卫景平,被奏折刮一下还挺疼的。
  摔奏折也就罢了,满腹怒气的天子偶尔还摸一把绘着双龙戏珠的镇纸,这一对是用黄龙玉制成的,玉,石也,说白了就是两根长方形的石棍子……
  卫景平真怕他下一秒扔出来的是镇纸,那要是不小心砸到身上可就没有轻重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云骁帝摸了数十次那对镇纸,一次摸得比一次时间长,总觉得他下一秒就朝卫景平扔过去了。
  眼看着要到午夜时分了,卫景平适应了这种惊吓,他缓过神来发觉云骁帝可能是故意扔奏折吓唬他的,逼他松口接手樊家案子的事。
  窥破了云骁帝这一道心思,卫景平心底的慌张登时一扫而空,他只管跪着,任凭天子扔了又扔,末了终于将御案上的奏折扔完了。
  云骁帝看着卫景平默默地跪在地上不说话,对于他一个个砸过去的奏折,躲也不躲,砸到身上就受着,心中啧了声:卫爱卿看着一白面书生没想到内里皮糙肉厚的啊真耐砸……
  “起来吧,”天子知道最终温和地道:“赐坐。”
  又命大太监李桐搬了一把高背椅子来给卫景平坐。
  他知道,像樊家的这种事,正经清高的读书人,甚至添上一个他都不是很愿意沾手。卫景平看似精明,实则十多年圣贤书读下来,骨子里还是个清高迂腐的。
  ……
  托幼时跟着卫长海习了几年武的福,打的底子好,除了膝盖有些酸,卫景平倒不觉吃不消,他本来立时就能站起来的,但怕云骁帝见了扎眼,忙换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身子微微摇晃地站起来,扶着头好半天才坐到了椅子上,他双肩缩着,脸上的精气神都散了,叫人看着就咯噔一下:瞧把他给磋磨成什么样儿了。
  有那么一瞬云骁帝心软了一下下,但随后又冷了下来:日后朝廷需要臣属办的这种事情说不定还多着呢,总得有人给他用吧,他得熬一熬卫景平。
  头一回下不了手,第二回 再干就熟练平常了。
  “卫爱卿还没想好?”云骁帝掩袖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后宫就寝。
  “微臣以为,榷酒曲令一事,陛下论功行赏,”卫景平这才被逼的没办法开了口,他嗓子嘶哑,嘴唇干裂,中气也虚得很:“赏赐樊家子孙中有出息者科举入仕就挺好的……”
  该赏的赏,但该杀的他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那件事没经他的手,与他没半点关系。
  把“赏赐樊家”和“樊家的案子”当作两码事对待不就容易了,谁能挑出毛病来?
  樊家不是只有樊显荣一个孙子,家中孙辈数十个,也不是个个都纨绔轻浮不学无术,还是有德才兼备的才俊的,比如樊一小儿子樊江那一房的长子,十三岁的樊和,他打听得清楚,这孩子就是个不错的后生。
  樊和在私塾念书,文采非常出众,有才子之名,但因为出身商人之家没有科举的资格,那孩子至今还不曾考个秀才的功名呢。
  要是朝廷赏赐樊家,给樊和个科举资格,让他有条入仕的路不比徇私留樊显荣一条命好的多吗?
  反正科举入仕凭本事,他要是有这个真本事冒尖出来的,朝廷抡了才,樊家出了士子,这看上去才是双赢的法子。
  对樊家来说,就是花重金将樊显荣保下来,也是个流千里的刑,比之栽培樊家出个有出息能撑起门楣的孙子,站在外人的角度,后者虽看着没人性,但对樊家这个家族来说是件好事。
  单论这回朝廷如何赏赐樊家这是卫景平给出的提议,完全撇开了樊显荣的案子来说的。
  云骁帝听了他的话想了许久才道:“卫爱卿说的有道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嗯,赏罚分明。”
  不去论樊显荣的案子,既然樊家立了功,就按功劳大小赏赐下去,分成两码事处理……这法子好,显得朝廷多赏罚分明呀。
  卫景平这个书呆子状元还有两下子,云骁帝在心里嘀咕了句。
  “卫爱卿,”云骁帝又道:“要是朕采纳你的办法,赏赐允许樊和科举入仕,那樊家找讼师翻案的事……”
  你最好给我搅黄了这件事,做成他也想留樊家大孙子一条活路,可你看拖不下去了这不是没办法才给另一桩好处的嘛。
  不能节外生枝。
  卫景平说道:“微臣……”
  他既然撇开樊家的案子论事了,就抽身个到底,不想沾染丝毫,还是故技重施,绝不拿主意往手里揽事情。
  “这件事卫爱卿再想想,”云骁帝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爱卿从不让朕失望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出了御书房,要走。
  也没说让卫景平跪安滚出宫去,把他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这下卫景平真的慌了,他想要跟过去拍着胸脯保证让陆赞不干,但还是摁住了冲动,跪在地上没动。
  云骁帝走是佯装走的,其实他今夜本来就是要宿在御书房的,没打算往后宫嫔妃那里去,是想给卫景平点儿颜色看看,试试这位年轻的臣属会不会想出搅黄樊家请讼师翻案的招数。
  没想到卫景平真打算在这里跪一晚上了,他没有跟上来献策。
  云骁帝走出御书房在回廊上吹了会儿夜风,想了想又折回来:“卫爱卿,回去吧。”
  他被这件事搅了两夜的睡眠,实在不想再耗下去了,至于陆赞那边,卫景平想不出办法就算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间讼师竟敢给朝廷添堵,这好办,让羽林卫悄无声息出面……
  遂起了杀意。
  卫景平心中松了口气,赶紧跪安:“是,微臣告退。”
  卫景平走出皇宫,夜风一吹,他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骤然干了,糊了厚厚一层在皮肤上,怪粘腻的。
  已是三更初了。
  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顶上停落着一只打盹的金雕,它远远听见卫景平的脚步声,扑棱了两下翅膀招呼他上车。

  车厢里,卫长海困极,手里握着麻痹睡着了,还正打着呼噜呢。卫景平撩开帘子看见他睡得熟,也不叫醒他,自己赶着马车往家里走。
  驾车的马儿抖了抖鬃毛,稳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遇到宵禁巡逻的侍卫,见他是从皇宫出来的,就放马车过去了。
  马车走进巷子颠簸了下,卫长海被惊醒,他发现马车在走,呼啦撩开帘子:“平哥儿……”
  怎么不知道叫醒他呢。
  不过看见人这大半夜心里的忐忑一消去,更困了。
  “爹你睡吧,”卫景平从他手里抽出马鞭:“马上就到家了。”
  卫长海又沉沉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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