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六磐城以北以后归属长狄,”宁王吐字清晰地徐徐道,一手在协议上按了按,这是写在协议上的条款。
此外……
宁王顿了顿,又提了一个协议外的要求:“还有,元帅要把北安伯明芮给交给本王。”
“要活的。”
最后三个字阴恻恻的,像是毒蛇吐信般。
明芮既然嫁给了他,这一辈子就是他唐修尧的女人。
既然她不稀罕当宁王妃,那她就当一个卑贱的奴好了。
留吁鹰将那份协议看了看,当机立断地拍板道:“好。”
他取出他的那枚元帅印,在那份协议上盖下赤红的印记,印记上的鹰首线条简洁,弯喙尖锐如钩。
宁王收起了那份协议,白皙光洁的俊面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执起身前的那杯酒也是一口喝完,将杯口朝下,表示滴酒不剩。
“希望元帅不要让皇上失望。”
留吁鹰微微地笑,再次给宁王斟了酒。
“不是说皇上病重,怎么突然就移驾行宫了呢?”酒楼外头的街道上,一个响亮的男音透过半敞的窗户传了上来。
雅座中的二人只需垂眸便可见路边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流连不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难不成是皇上要禅位了?”
“那我可得赶紧进些烟花爆竹、大红灯笼什么的,到时候肯定好卖!”
“说得是,这新帝登基肯定大赦天下!”
下面的百姓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动。
这种热闹的气氛似乎会传染般,急速地在整个京城扩散,连续数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人人都在盼望着来年新帝登基。
虽说还没有公文明示,但是朝廷也没有阻止民间的这些议论,甚至于乐见其成。
以礼亲王的意思,最好让民间渐渐谈论开来,等到时候传位诏书一下,也能更加的“顺应民意”,要不是卫国公阻止,他还想催着顾非池尽快从北境回来。
他终究还是被卫国公劝住了,继位是国之大事,开疆辟土同样也是。
礼亲王忍了下来,每天闲来无事,一面盯着礼部拟禅位仪式的章程,一面盯着北境的战况。
留吁鹰同样也盯着北境的动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北境那边风平浪静,继谢无端打下兰峪关后,就没有任何军报传来。
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好消息。
留吁鹰亲笔写了“坚守”两个字,交给了阿屠。
他不确定那只白鹰还在不在京,这些日子以来的飞鸽传书也几乎断了,阿屠特意让人到了翼州后再放飞鸽子。
然而,一连几天,留吁鹰都是噩梦连连。
在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后,他从榻上起来,推开了窗。
十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留吁鹰神情难安地看着北方,似要穿过那无边的黑暗。
鸽子应该快到了……除了鸽子,他还另派了人回去,应该很快就会消息递来。
乌寰山易守难攻的地势,再加上长狄十万南征大军,面对谢无端,不能说固若金汤,以钦志犇与拓跋豹之能,再守上乌寰山大半个月,等来王上的援军总是可以的吧?
留吁鹰这么想着。
然而,千里之外的乌寰山,此时并非固若金汤。
而是城门大敞。
地面上、城墙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具具尸体,尸横遍野,一地狼藉,地上血流成河。
空气中弥漫着大战方歇的血腥味,浓郁呛鼻。
一只鸽子扑楞着翅膀飞了过来,似乎也闻到了血腥味,身子微微颤颤,飞行的动作略有几分木讷,下一刻,就被城墙上的一个少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他清亮的目光落在鸽脚上的信筒上。
“公子。”风吟抓着信鸽,快步跑下混乱不堪的墙楼,动作敏捷地避开了这一地的尸体与兵械,在周围天府军的将士中间穿行,跑向了骑在了一匹白马上的谢无端。
谢无端那银白的铠甲上,也沾了血,却半点不显狼狈,依然是一派月白风清的样子,唇畔噙着温润的浅笑,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什么星台仙阁的雅地。
五六步外,钦志犇与拓跋豹两人双手被麻绳束缚在后,被几名天府军将士押着跪在地上,他们的铠甲上、身上都是血。
尤其是拓跋豹,他的左耳被削去了一半,到现在耳朵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血,血染红了他的下巴与肩头,形容既狼狈又狰狞。
“公子,是信鸽。”
风吟取下了信鸽脚上那支细细的信筒,抬起手呈给了马背上的谢无端。
谢无端慢条斯理地拧开了火漆封好的信筒,取出了一张绢纸,展开后,赫然见上面以长狄文字写了两个字——
坚守。
谢无端看完了那张绢纸,随手一扔,绢纸就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下,像一片羽毛般缓缓地落在了钦志犇与拓跋豹面前。
“坚守”这两个字赫然映入二人眼帘。
原本就耷拉着脑袋的钦志犇像是被刺痛了眼睛般,闭了闭眼,哪怕跪在地上也比常人高出了一截的身躯这一刻如垂暮老者般伛偻起来。
坚守?!
那也要他们守得住啊!
谢无端在使诡计拿下了兰峪关后,经过几天休整,就对乌寰山发起了猛攻。
十天前,大军更是直接兵临城下。
本以为凭着乌寰山的天险地势,谢无端想要在短时间内强势硬攻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拉长战线,一点点地耗光他们的兵力。
乌寰山的山势险峻,背靠北狄,东南是几面峭壁,西临沙漠,易守难攻,是天神赐予他们长狄的瑰宝。
只要等来后方王上派遣的援兵抵达,那就该是他们反攻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谢无端率大军兵临城下的第三天,他们被前后包抄了。
至今回想起来,钦志犇犹觉得仿佛置身一个无止尽的噩梦中。
“得得得……”
前方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伴着马匹轻快的恢恢声。
“表哥。”
红马的马蹄进入钦志犇与拓跋豹的视野。
两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一袭红袍如火的青年骑在矫健的红马上,俊美如画的面庞上,那双深邃的狐狸眼闪着灼灼锋芒,令人不敢直视。
青年就像一头伸着懒腰的豹子,慵懒而高傲,傲慢又矜贵,蓄势待发。
是顾非池。
钦志犇与拓跋豹二人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原以为只要全力应对攻城的谢无端,却不想,顾非池却在他们以为是绝对安全的后方,给了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第164章
“边昀已经在北城门布防了。”顾非池利落地甩镫下马,目光往地上的那张绢纸瞥了一眼。
他也学过些狄语,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字。
坚守。
顾非池低低地轻笑出声,顾盼间自有一股傲慢的睥睨之姿。
这笑容看在跪在地上的钦志犇与拓跋豹的眼里,充满了讽刺。
“滴答,滴答……”
拓跋豹的那半边左耳还在滴血,那细微的声响此时此刻似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他的心脏也随之怦怦加快。
曾经,要是有人敢说,凭他与钦志犇,乌寰山竟然连五天都守不住,此人只会被他们以动摇军心的罪名,于阵前斩杀。
可是从谢无端兵临城下那天,到现在,真的只有区区五天而已。
直到此刻,拓跋豹依然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谢无端对着顾非池略一颔首,又对旁边一个面瘫脸的小将下了一连串的军令:“沈竞,尽快打扫战场。”
“关城门。”
“搜查城内每一寸。”
这几句话是直接当着钦志犇与拓跋豹的面说的。
两人面若死灰,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摇摇欲坠。
顾非池正是于五天前抵达了北境,并与从西北来的天府军援军会和。
之后,顾非池竟不可思议地率兵穿过被称为“无人之地”的黑沼泽,自乌寰山西南方绕道进入长狄,四天前这支骑兵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了乌寰山的后方,和谢无端率领的大军形成前后包抄,对乌寰山完成了合围。
接下来,对于钦志犇以及满城的长狄将士来说,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攻防战。
面对大景的前后夹击和强袭,他们靠着乌寰山地势奇佳又易守难攻的优势,还是勉强守住了第一轮进攻,只盼着王上派来的援兵能尽快抵达乌寰山。
可当晚顾非池就截断了乌寰山脚的乌寰河,断了城内的水源。
在断水三天后,城内的长狄士兵士气大溃。
钦志犇与拓跋豹召集麾下亲信将士商议之后,决定孤注一掷地反守为攻。
城内的将士们需要水源,且急需一场胜利来助长军中的士气。
他们选择了先解决顾非池,以化解来自后方的危机。
他们几次从北城门突围,可先后派出的两万兵马全都折在了顾非池的手里。
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这位大景的新太子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员不逊于谢无端的猛将。
城内的士气愈发低迷,而在这个时候,又从后方传来了一个噩耗,来自王庭的粮草被顾非池率兵劫走了。
这就意味着,在断水的同时,城中的长狄将士们又彻底断了粮草。
这个消息如最后的一记重锤击溃了将士们心头最后一道防线……
接下来,他们溃不成军,大景军队却是配合默契,势如破竹。
直到今早,乌寰山城被攻破了。
乌寰山失守!
他们长狄人守了六十余载的乌寰山竟然失守了。
这个念头像雷霆霹雳般反复冲击着钦志犇,脑子里轰鸣作响。他不止无颜面对王上与留吁元帅,更会是整个长狄的罪人!
谢无端依然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钦志犇与拓跋犇两人。
风一吹,衣袂飘飘,风满袍袖。
一双黑眸沉静似水,如深不见底的潭水般幽深。
从前,他曾一度以为,战场归战场。
战场上,两军对垒,他们这些将士是各为其国。
可是,在长狄大军攻陷北境后,他看到的却是屠城和无止尽的杀戮。
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大景百姓葬身于长狄人的屠刀之下,偌大的北境,堆满了枉死者的枯骨。
慈不掌兵。
谢无端微垂下了眼睫,瞳孔似结冰的湖面般又静又冷。
他语气平静地又下了一道军令:“不留生俘降兵。”
钦志犇与拓跋犇两人震惊地抬起头,仰首朝谢无端望去,觉得眼前之人是这般陌生。
以前的谢无端从不杀降兵的。
谢无端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金鳞军少将军了!
而面瘫脸的沈竞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抱拳应命:“末将遵命。”
谢无端下了马,从钦志犇与拓跋豹的身边走过。
“阿池,走吧。”
谢无端指了个方向,两人肩并着肩缓步而行,朝着元帅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还满是尸首、兵械的街道才被清理了一两成,那一张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在晨曦下狰狞扭曲。
白鹰展翅在两人的上方打着圈儿,盘旋不去。
顾非池一直偏头盯着身边的谢无端,目光在他隽秀清瘦的脸庞上转了又转。
风吟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自然也注意到了顾非池那古怪的眼神,狐疑地挑了下眉稍。
顾非池继续盯着谢无端,眉心又拧紧了几分,轻轻地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表哥,你又熬了几夜?”
顾非池眯了眯眼。
万寿节前和表哥分开时,他明明养得还不错,可现在,表哥明显瘦了,也憔悴了,眼下都有青影了。
表哥肯定是又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
“……”谢无端无言以对。
他把拳头放在唇畔轻咳一声,默默地回避了目光。
他这个小表弟成了亲后,怎么变得这般敏锐了?!
这小子从前心里只有打仗,从不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顾非池从谢无端那里得不到答案,又斜睨了后方的风吟一眼,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你说。”
风吟几乎无法直视顾非池的眼睛,讷讷答道:“两天一夜。”
“我这就去给公子弄吃的……”
话音未落,风吟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于是,顾非池不赞同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谢无端的脸上。
谢无端:“……”
谢无端又轻咳了一声,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墨珏护送那些军医三天前就到了。”
“此役,重伤的当有千人以上,轻伤两千人。”
这一次他们攻下这乌寰山,哪怕谢无端提前布置再巧妙,也是实打实地与长狄南征大军硬碰了几仗,伤亡也比之前要高得多。
谢无端的手在体侧握了握,接着道:“军医已经在十人的身上使用过青霉素了,全都是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已无计可施的伤兵。”
“其中五人已经退烧,还有四人状态有所好转,一人死亡。”
说话间,半空中的白鹰突然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谢无端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鬓发。
谢无端一手摸了摸白鹰油光水滑的羽毛,食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含笑道:“这种新药很不错。”
谢家世代从军,谢无端自小在军中长大,在战场上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他也见过数之不尽的伤兵。
像那十个伤兵那样严重的伤势,按从前的经验,百人中不一定能活下一两个,青霉素的药效令他大为惊喜。
两人来到了位于城池中央的元帅府。
四名天府军将士就守在大门口,他们提前就将元帅府上下都搜查、清理了一遍,此刻,府内空荡荡的。
见庭院里的一棵老树下有石桌、石凳,两人便在石桌边坐下了。
顾非池从怀里取出一本手札,放在了石桌上,推向了谢无端。
“燕燕说,表哥一定会对青霉素感兴趣,让我把记录的手札带来了。”顾非池的视线落在谢无端的右手上,他的食指正轻轻地摩挲着拇指。
他与谢无端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对于他这个表哥自小就有的一些小动作最了解不过了,这是饶有兴致。
谢无端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之色,接过了那本手札。
顾非池笑道:“我家燕燕是不是很细心?”
谢无端:“……”
白鹰似听懂了萧燕飞的名字,从谢无端的肩膀上飞起,又落在了顾非池的肩上,发出亲昵的“咕咕”声,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风吟很快捧着一个托盘来了,托盘上摆着馒头、肉汤和热茶。
谢无端也不讲究,一手拿着馒头吃,一手慢慢地翻起了那本手札。
于京城中的那些贵公子而言,这样子实在不算得体,更不像那个传说中优雅如谪仙的谢无端,但是,顾非池早就见怪不怪了。
表哥对吃喝并不讲究,年少时就时常这般一边咬着馒头点心,一边看书。
白鹰觉得无趣,又展翅飞走了,长啸着飞向高空。
顾非池唇畔浮起一抹浅笑,闲适地喝着粗茶。
旭日徐徐升起,当谢无端看完手头这本手札,天色已经大亮。
“太子殿下,谢少将军,”沈竞大步流星地来了,一丝不苟地对着两人抱拳禀道,“战场已经清扫完毕。”
“城中各处搜出躲藏的北狄人共十二人,其中两人意图发射信号弹,被神弩营一箭毙命。”
“并截获了三只被放飞的信鸽。”
顿了下后,沈竞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上方与他一起回来的白鹰,补充一句:“信鸽都是雪焰截的。”
白鹰得意地长啸。
沈竞接着禀:“末将审讯了放信鸽的狄人,他们是要给北狄的九部亲王之一吐谷霍报信,吐谷霍率三万援军正往乌寰山赶。”
“是他。”谢无端喃喃道。
上方的树影摇曳在他俊逸的面庞上,给他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有几分肃杀。
顾非池的脸色也是一变。
这吐谷霍是在青潼谷一役中,亲手砍下了谢以默头颅的人。
当时吐谷部的亲王病逝,几个儿子为了亲王位争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吐谷霍凭着这份偌大的军功,被召回了长狄国内,继承了吐谷部的亲王衔。
谢无端的失态只是在弹指之间,只闭了下眼,神情又归于平静,轻叹了一口气:“倒是巧了。”
又转头吩咐风吟道:“取笔墨来。”
风吟两眼通红,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是,公子。”
他声音嘶哑,很快就取来了笔墨。
这笔与大景的毛笔不太一样,是木笔。
这是长狄人用的笔,以香柏木制成。
谢无端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封信,摊开后,放在石桌上,又拿起木笔,以笔尖沾了沾墨。
盯着信上的长狄文字看了一会儿,他从容地执笔在另一张麻纸上落笔,仿照着信上的笔迹写了起来。
不用半盏茶功夫,他就伪造好了一份书信。
顾非池拿过那张麻纸看了看,帮他吹干了墨迹,比照着桌上的那封信。
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甚至连转折的运笔也一般无二。
怕是连钦志犇本人来看,都要怀疑这封信是不是他亲手写的。
少顷,风吟又捧来了一只白色的信鸽子,少年的身形依然绷得紧紧,似有一股难以抒发的郁气凝结在他胸口。
这是刚刚截到的鸽子之一,脚环上还有北狄的记号。
上方的白鹰看到鸽子,喙间发出了愉快的鹰啼,下降了些许,绕着几人的头顶盘旋着,直把那白鸽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顾非池将那封谢无端写好的信折好塞入了信筒中,谢无端则以火漆封好信筒,盖上了钦志犇的印。
片刻后,那只白鸽就被风吟放飞,白鹰蠢蠢欲动地绕着顾非池飞了一圈,很想追上去,却被顾非池一声口哨唤回。
白鸽一路往北方飞去,逃离白鹰的势力范围后,越飞越快,直飞到了七八百里外的一处驿站。
驿丞一见到白鸽,看到信筒的火漆上那代表中将钦志犇的印记,半点不敢懈怠,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求见在十里外扎营的援军。
在层层通报后,捧着信鸽的驿丞终于被人领到了中央营帐中,前方铺着豹皮的高背大椅上,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编着满头小辫的褐发男子,一袭华丽的金黄色翻领袍子裹着男子健硕的身躯。
“吐谷亲王,这是钦志犇送来的飞鸽传书。”
一名亲随接过了白鸽,取出里头的绢纸,看了看后,如实禀道:“亲王,钦志犇在信里说,谢无端正率大军攻城,请您尽快支援。”
王上此次共派出了十万援军驰援乌寰山,此行由吐谷亲王率领的这支先锋军是第一批三万人,皆为骑兵。
吐谷霍张嘴咬了口羊腿肉,粗鲁地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连纵虎归山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留吁鹰也是老了。”
“本王杀了谢以默,为我长狄除一祸患,给了留吁鹰那老东西这么大的便宜!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没能斩草除根,现在才会给了谢无端反扑的机会,如今还得狼狈地向王上讨援军。”
“废物,真是废物!”
亲随打发了那名来呈信鸽的驿丞,笑容满面地附和着主子:“亲王说的是,王上真是所托非人。”
“去年也是因为亲王您悍勇无敌,才能一举斩杀了谢以默。哎,当初若不是亲王为了回去继位,早就拿下大景了。”
吐谷霍又狠狠地咬下一口羊腿肉,随手把那羊腿骨丢到了地上,冷嘲道:“可惜啊,王上就是信任留吁鹰,要兵给兵,要粮给粮,可这个废物连个北境都拿不下!”
他也没擦手,就拿过了亲随手里的那张麻纸,抖了抖,嗤笑道:“现在快守不住了,就让钦志犇求援。”
他随意地扫了麻纸一眼,又把那沾上了油渍的信纸丢还给了亲随。
“这封信你收着,将来本王要亲手丢到留吁鹰的脸上,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再猖狂。”
“马奴就要当好马奴,仗着救了先王的命,争了点战功,就想翻身?”
“不自量力!”
“奴隶就是奴隶,一辈子当不成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