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从侯府离开后,萧衍就急匆匆地去找銮仪卫指挥使傅川,想跟傅川解释温泉庄子的事,可傅川比萧衍预料得还狠,不仅晾了他两个时辰才肯见他,还直接罢了他的职……
萧衍心如刀割,继续朝殷氏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殷氏,“你现在害得我丢了銮仪卫副指挥使的差事,你满意了吗?!”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毁了我的前程,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花了十几年才一步步地走到了銮仪卫副指挥的位置,这是他十几年的心血,一朝就被殷氏这蠢女人毁于一旦。
萧衍差点没去写休书,但终究压下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得从殷氏这里拿回那温泉庄子,再加上一个马场一并送去给傅川,也许可以让傅川回心转意。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萧衍脚下走得更快,大步逼近殷氏,却见殷氏额角迸出一条青筋,突然抓起一个茶盅就向他砸了过来。
两人相距实在太近,不过四五尺而已,萧衍来不及躲闪,被那茶盅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上,口中发出一记闷哼声。
“啪!”
那茶盅随即摔落在地上,碎瓷四溅,滚烫的茶水与茶叶洒了一地,弄湿了他的皂靴与袍裾。
殷氏成功地打断了萧衍那喋喋不休的质问。
萧衍如石雕般呆立原地,惊住了。
满室寂静,气氛冷凝。
迎上萧衍震惊的眼神,殷氏勾出一个冷笑道:“萧鸾飞回去没跟你们说?”
“说什么?”萧衍皱了皱眉头。
他一向瞧不上殷家,要不是殷氏这次做得实在太过份了,他也压根儿懒得去猜殷氏到底是在为什么闹别扭。
哼,这妇道人家左右不过是争风吃醋,争那么点蝇头小利罢了。
殷氏的表情出奇的平静,望着一身狼狈的萧衍,道:“说崔映如把燕儿和她对调了!”
“说她是崔映如生的。”
“说崔映如整整作践了我的燕儿十五年!”
殷氏越说越慢,恨得咬牙切齿,压抑了好些天的怒火在面对萧衍的这一刻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萧衍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复杂难言。
很快,他唇角泛起一个淡漠的冷笑,随手掸了掸刚才被茶盅砸过的肩头。
他将左臂背于身后,站得笔挺,理直气壮地看着殷氏,嗤笑道:“你闹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殷氏:“……”
殷氏微微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十六年的丈夫。
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殷氏这副受伤的样子让萧衍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方才在傅川那里受的气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宣泄。
萧衍又朝殷氏逼近了一步,一脚踩在地上的碎瓷片上,接着道:“鸾儿和萧燕飞都是我的女儿,到底是谁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是嫡母,女儿们都是叫你母亲的,有什么区别?”
“要是你觉得萧燕飞过得不好,那也是你这个嫡母没有当好,没有一视同仁地对待其他孩子。”萧衍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冷笑连连,“你还有脸在这里撒气?!”
萧衍不快地俯视着几步外的殷氏,他高大的影子有一半笼在了殷氏的身上。
“……”殷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意在眸底翻江倒海地叫嚣着,气得浑身发抖。
萧衍眼神如刀地刺在殷氏的脸上:“殷婉,为了这点小事,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毁了我的差事……”
果然是商贾之女,只图一时痛快,重利忘义!
“娘。”一个清脆的女音打断了萧衍的话。
萧衍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就见萧燕飞从屏风后信步走了出来,不由一愣,后面还没说完的话也忘了。
萧燕飞径直走到了殷氏身边,解下腰间的长鞭递了过去。
“娘,给。”萧燕飞微微地笑。
这鞭子是宁舒郡主给的,说是让她先熟悉下手感,下回就教她耍鞭。
“又是你在搅风搅雨!”萧衍很快回过了神,看着萧燕飞的眼神中充满了嫌恶与不喜,咬着牙道,“你姨娘这些年来有没有亏待过你,可你呢,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非要让她伤……”
“啪——”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殷氏霍地起身,同时手腕一抖,手里的鞭子甩出一个鞭花,狠狠地朝着萧衍抽了过去。
这些天来积压在殷氏胸口的那股恶气仿佛经由这一鞭宣泄了出来,那长长的黑色鞭影飞速地抽向萧衍的面庞……
萧衍是习武之人,根本没将这一鞭放在眼里,冷冷一笑。
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打算一手夺过殷氏手里的鞭子,可下一刻屏风后飞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茶盖,又狠又准地打在了萧衍的膝窝上。
萧衍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膝头一软,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长长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萧衍的脸上,“啪”,这声响明明不大,可他却仿佛听到一声震耳的雷鸣声。
萧衍俊朗的面庞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红的鞭痕,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足足有三寸长短。
“你!”萧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股心火直冲天灵盖,面容狰狞地瞪着殷氏,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
她竟然敢打他!
殷氏双目赤红地看着萧衍,犹不解恨,紧接着再次扬鞭,连续又抽了两鞭子。
“啪!啪!”
鞭子甩在皮肉上的脆响连续炸响。
萧衍慌忙横臂去挡,第二鞭和第三鞭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胳膊上,鞭子抽破了丝绸的袖口,他的双臂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殷婉,你够了没!”萧衍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双目喷火,左脸上那道血红的鞭痕触目惊心,衬得他的脸愈发狰狞。
几滴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淌落,滴在下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滚!”殷氏厉声道,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鞭子,鞭尾垂落在地。
萧衍气息微喘地看着殷氏与萧燕飞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鬓角的头发凌乱地散出了几缕,被血液与汗水糊在了颊边。
他重重地甩袖,只愤愤地丢下了一句:“殷婉,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侯府!”
萧衍身形僵硬地迈出了堂屋,被茶盖砸过的膝盖窝还在作痛,导致他的脚步不复往日的沉稳矫健,显得踉跄。
破损的袖口耷拉在身侧,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武安侯此刻狼狈得好似落荒而逃。
殷氏:“……”
殷氏怔怔地望着萧衍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
忽然,她的手一松,手里的鞭子坠落在地。
两行泪水汹涌地自她眼底溢出,划过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颊。
殷氏抽泣地哭出了声,周身颤抖不已,泪水仿佛无止尽般不断地涌出……似乎要把她这十几年的悲苦与压抑都发泄出来。
哭出来就好。萧燕飞没有劝殷氏,只是默默地轻拍她的后背。
先前萧燕飞就听外祖父说了,殷氏乍闻这件事时激动得差点回不过气来,殷氏的这口气憋得太久太久了,这其中也有过去这十几年她在侯府受的委屈,咽下的血泪……
所以,得让她见萧衍,让她把这口气宣泄出来,不然会郁结于心,会生病的。
还有……
萧燕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心口隐隐泛起了那种酸楚苦涩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原主的心里也是有不甘,有疑惑,有委屈的……
忽然,萧燕飞觉得头顶一暖,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上方。
一只厚实的大掌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轻轻地,柔柔地,似在碰触着什么珍宝。
她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顾非池不知何时从屏风后走到了她身边,对着她浅浅一笑,眼眸温暄明亮。
萧燕飞无声地对着他摇摇头,抿唇笑了笑。
她没事,她不是原主。
真正伤心的人是原主,还有殷夫人。
想起萧衍刚刚说的那番话,萧燕飞挑眉问顾非池道:“他的差事没了?”
萧燕飞心知肚明,外祖父特意派人去傅川那里讨回温泉庄子,就是为了让萧衍丢了銮仪卫的差事。
“然后呢?”应该不会仅止于此吧。
顾非池低低一笑,对着萧燕飞时,笑容温和,“……幽州匪乱,皇上命承恩公柳汌带兵前往剿匪,如今朝中不少勋贵都盯着,想让家中的年轻子弟随军出征好练练身手,能挣个军功那自是最好。”
“武安侯接下来,必是会设法谋这件差事,跟着柳汌一起去幽州白捡军功。”
说到“白捡”两个字时,他唇角逸出一声轻笑,赞道:“世人瞧不起商贾重利,可商道即人道,唯有察人心,观利弊,谋大局,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萧衍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只会被外祖父他老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顾非池的目光望向了萧衍离开的方向,面具后的狐狸眼中出浮现锐利的锋芒。
一墙之外,萧衍翻身上了马,抬手摸了把脸上的血,眼神阴鸷。
他愤愤地高举马鞭,正要抽下,后方殷家大门传来一个急促的男音:“侯爷!”
“侯爷,既然来了家里,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殷家大爷殷焕急匆匆地追着萧衍来了,脸上赔着笑,试图解释,“大姐只是在……”
萧衍憋着一肚子火,理都没理殷焕,马鞭重重地抽下,马屁嘶鸣着冲了出去。
只留下殷焕尴尬地站在原地,望着萧衍离开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地变得阴沉。
殷婉实在糊涂任性,她这般得罪了武安侯,只会害了殷家!
前方的萧衍策马从葫芦胡同离开,马鞭反复抽响,快马加鞭地返回了侯府。
然而,等他回府才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空落落的,府里几乎被搬空了大半。
外仪门内的致远厅像是被洗劫一空,原本居中悬挂的前朝画圣沈道贺那幅水墨《万马图》不见了,金蜼彝、红珊瑚狮子……甚至于外头池塘里的太湖石都凭空消失了。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这个侯府就变得如此陌生,仿佛一处久无人居住的宅邸。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萧衍站在致远厅外,更懵了,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他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大管家彭大惊疑不定地看着萧衍脸上的那道血痕,在一旁讷讷地提醒道:“侯爷,今早夫人就派人来拉嫁妆,就……”
“彭大,你就放任他们把侯府给掏空了?”萧衍不快地打断了彭大的话,额角根根青筋暴起,脸上和胳膊上被殷氏抽过鞭子的部位还在一抽抽的疼。
彭大满头大汗,连忙解释道:“侯爷,他们搬走的那些都是夫人的嫁妆,全都是写在嫁妆单子上的,像那幅《万马图》还是当年为了迎侯爷您袭爵的圣旨,夫人特意开了自己的库房里取出来的。”
这幅画一挂上去,就是那么多年,挂着挂着,所有人也都忘记了这幅画是殷氏的嫁妆。
“池塘里的太湖石是几年前为了太夫人大寿修缮府邸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山石,夫人命人从她陪嫁的宅子里搬来的。”
“还有佛堂的那尊碧玉佛像也是夫人……”
彭大后面还说了什么,羞恼交加的萧衍根本没听进去。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滚动:这些全是殷氏的??
不会吧!
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六年前……
当时为了保住侯府的爵位,父亲几乎变卖了大部分家当,才勉强凑出了那百万两白银。
那个时候,府里就和现在一样空落落的,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拿去变卖了。
侯府一朝跌落谷底。
往事清晰地闪现眼前,萧衍整个人犹如乌云罩顶,加快脚步去了荣和堂。
荣和堂中,气氛压抑,一片愁云惨雾,下人们全都夹起尾巴做人,噤若寒蝉。
“侯爷。”
在下人的请安声,萧衍快步走进了东次间,就见太夫人捂着胸口虚弱地歪着美人榻上。
王嬷嬷坐在一旁给她按摩着穴位,柔声道:“太夫人,已经遣人去请李老大夫了……”
太夫人心口一阵阵的抽痛着,脸色苍白至极,只要一想到被祝嬷嬷软硬兼施拿走的那些东西,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像是被剜掉了一大块血肉。
那些可是她的私房!
“阿衍!”太夫人看到萧衍来了,本想告状的,下一瞬却看到了儿子脸上那道三寸长的血痕。
她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心疼极了,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
“我去了一趟殷家。”萧衍在一旁坐下,冰冷的声音似是从紧咬的牙根中挤出来般,“殷婉这泼妇!”
太夫人先是怒极,接着又露出了迟疑之色。
王嬷嬷极有眼色地令屋内的丫鬟婆子们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了她一人守在门帘边。
见下人都退了出去,太夫人慢慢地吸了口气,终于问出了口:“阿衍,殷婉质疑崔姨娘把鸾儿与燕飞这两个孩子调换了……”
“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太夫人就注意到萧衍的表情僵了一下。
太夫人心里有数了,紧紧地抓住了长子的手腕,表情复杂地说道:“是真的?!”
知子莫若母,很多年前,太夫人其实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萧衍自小不喜萧燕飞这丫头,虽说这丫头晦气,性子阴沉又不讨喜,可以长子对映如的爱惜,就算没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这般厌恶这丫头才对。
从前,这个念头也只是偶尔在太夫人心中一闪而过,反正鸾儿也好,萧燕飞也罢,她们都是萧家的女儿,是自己的孙女,又不是从外头换进来的,其实也无所谓。
虽说有嫡庶之别,但殷婉区区一个商户女,也不见得比映如高贵。映如怎么说,也是出自言情书网,家世清白。
家和万事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太夫人也从来没有往下深思过。
那日听萧鸾飞哭诉了一番后,太夫人心里其实是信了的。
不过,这件事无凭无据,只能算是殷氏有所怀疑,太夫人也没想到殷氏只凭一点疑心就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五年前。”萧衍有些烦躁地抱怨道,“那个稳婆有贼心没贼胆,拿了银子,又怕出事,就悄悄告诉我了。”
一时屋内冷了下来,好一会儿无人说话。
太夫人没想到长子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表情更加复杂,想斥几句,却听萧衍突地话锋一转:“娘,我刚刚……被免职了。”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艰难,拳头紧捏。
“什么?!”太夫人如遭雷击,简直惊住了,捏着佛珠的手剧烈地一抖。
十六年前的噩梦再次滚滚袭来。
先是老侯爷战败,后来他被罢了职,再后来,宫里传出了侯府要被夺爵的风声,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曾经的亲朋故交对侯府避之唯恐不及。
萧衍摇了摇头,语声沉沉地说道:“傅川说,我得罪了大皇子。”
傅川还警告他,说大皇子让他好好自省,否则就不仅仅是罢职那么简单。
“大皇子?”太夫人震惊地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萧衍也是一样的想法,牙齿咬得吱吱响,恨恨道:“我看,这只是傅川找的借口罢了,定是因为殷家拿走了那处温泉庄子,傅川恼羞成怒,又怕外人说他贪心,这才拿大皇子当借口。”
太夫人想想也是:“是啊,大皇子一心恋着我们鸾儿,怎么可能为难你呢!”
为了鸾儿,大皇子还当众忤逆皇帝,这份情意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若是鸾儿能顺利成为大皇子妃……
太夫人心跳加快,目露异彩,跟着又忍不住蹙眉,斥道:“殷婉终究是目光狭隘,实在太不懂事、不知分寸了。”
“她既然嫁到萧家,就是萧家人,就该事事以萧家为重,以萧家的利益为优先。她也不想想,只要鸾儿成了大皇子妃,这也是她这个当娘的荣耀。母以女为贵,有朝一日,大皇子登上大宝,那……”
那鸾儿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太夫人的眸中迸射出异常亢奋的神采,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萧家翻身的时候了!
太夫人再次抓住了萧衍的手腕,断然道:“阿衍,为了大皇子妃,也不能让殷婉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柳皇后不满意武安侯府,觉得侯府不如英国公府和燕国公府,所以看不上萧鸾飞,若是萧鸾飞成了庶女,那就更没指望了。
萧衍面沉如水地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王嬷嬷见母子俩似乎是谈完了,就赶紧招呼一个小丫鬟给萧衍上了茶。
“侯爷,喝些茶水润润嗓吧。”王嬷嬷道。
萧衍端起青花瓷茶盅,以茶盖拨了拨浮在茶汤上的浮叶,先嗅了嗅茶香,接着浅啜了一口……
“噗!”
萧衍才喝了一小口,就把口中的茶水吐回了茶盅中。
“这是什么茶叶?”萧衍嫌恶地重重放下了茶盅,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口中还留有那些粗茶苦涩的余味。
平常这个时候,侯府喝的应该是明前龙井才对,莫不是哪个刁奴把茶叶偷偷调换了?
萧衍危险的目光朝那奉茶的小丫鬟瞟了过去,吓得小丫鬟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解释道:“侯爷,从前府里的茶叶都是夫人陪嫁的茶园里所出,刚刚都被殷家人给带走了。”
侯府的茶叶分好几等,从前侯府的主子们喝的上等茶叶全是出自殷氏在江南的茶园,每年都会千里迢迢地送来京城,而现在那些上等茶叶被殷家人拿走了,她就只能暂时用管事们喝的第二等茶叶给侯爷沏了茶。
“……”萧衍绷着脸,耳边似乎再次回响起了那刺耳的挥鞭声,脸上的鞭伤也更痛了,直痛到了他的心坎里。
屋内的气氛骤然发寒。
太夫人的脸色也有些僵硬,丰腴的手指紧攥着佛珠,只递了一个眼神,那小丫鬟就低下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阿衍,”太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脸上的伤,犹豫再三,还是干巴巴地劝道,“你要不把殷婉哄回来吧?好好跟殷家人说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萧衍沉默地起了身,快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个来回,神情凝重,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的浮躁。
十六年前他已经委屈自己娶了殷氏这么个商贾女,如今他实在不想再对着殷家低头,区区商贾有什么资格让他低头!
萧衍蓦地驻足,转过身又看向了坐在美人榻上的太夫人,铿锵有力地说道:“幽州上郭郡失守,是司州的一伙子流匪所为,皇上想让承恩公领一万神枢营前去剿匪。”
“娘,我想争一争这个机会,也随军去幽州拿这军功!”
“只要娘给我一万两就够了。”
一万两?!太夫人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剜了一刀似的,反射性地脱口道:“不行,我没银子!”
萧衍仿佛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眸底浮现一片如浓墨般的阴影。
第52章
气氛一冷,陡然如春寒料峭。
太夫人也自知失言,清了清嗓子,略带几分局促地解释道:“阿衍,战场上危机四伏,瞬息万变,娘是担心你,是为了你好。”
“若是你跟你爹当年一样……”又败了的话。
说着说着,太夫人也是真怕了,脸色白了几分,当年老侯爷战败的阴影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萧衍眸底的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正色道:“娘,您放心,儿子已经调查过了,这回作乱的只是千来个流匪,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您看,皇上还打算让承恩公去呢,皇上这样宠爱皇后,若是凶险,又怎么会让承恩公亲自带兵?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