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驹!萧烨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再次连连点头:“好好好!”
“姐夫,你太好了!”
萧烨乐坏了,殷勤地拿起茶壶,亲自给顾非池斟茶。
他的姐夫实在是太好了,天下第一的好姐夫!
萧烨的好心情也只维持了一炷香功夫,当他看到萧烁拎着个最多只放了套换洗衣裳的包袱出现时,心情又变得闷闷的。
连马驹也安抚不了他受伤的心。
“姐夫,你真的不捎上我吗?”当他们把顾非池与萧烁送到殷家大门口时,萧烨忍不住又问了马上的顾非池一句。
“好了,你在家好好照顾母亲,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萧烁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也上了马。
萧烨扁着嘴,点了点头。
“燕燕。”顾非池轻唤了一声,突地从高高的马背上倾身,高大的影子朝萧燕飞压了下来,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其中……
萧燕飞:“……”
萧燕飞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传来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一股子怜惜。
一触即逝。
矫健的红马帅气地打了个响鼻,顾非池策马从胡同里飞驰而出,萧烁紧跟而上,没一会儿,两人就没影了。
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胡同口,萧燕飞有些魂不守舍地站了一会儿,才和小萧烨一起往宅子里面走。
萧烨还抱着他的猫,一边走,一边闷闷不乐地说着:“姐夫太偏心了,怎么就不肯带我一起呢?”
“我也可以不记军功的。”
“哎!”
萧烨就这么一路唉声叹气地与萧燕飞来到了正院。
堂屋里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静了。
萧燕飞也没问殷焕去了哪儿,在殷氏的身旁坐了下来,随手从点心碟子上拈了一块茯苓夹饼。
那茯苓饼雪白的外皮薄如纸,入口即化,桂花红豆馅香甜味美,恰到好处。
萧烨见殷氏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好奇地凑过去看:“娘,您是不是在给二哥准备行李?”
说着,他的小嘴又翘得可以吊油瓶了,“姐夫不让我去!”
殷氏点点头:“一会儿我让人把东西送去卫国公府,你二哥刚刚只带走一身换洗的衣裳。”
殷氏拿了一块茯苓夹饼塞进萧烨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了他的嘴。
跟着,她又拿起了狼毫笔,犹豫地想往单子上再添些什么,又怕东西太多带着不方便。
“娘,那您可要赶紧了。”萧燕飞咽下最后一口茯苓饼,手又摸了摸发顶,那里似乎还留有余温,“我刚听顾非池说,他们黄昏就会直接去军营,今晚拔营。”
“这么急吗?!”殷氏蹙了蹙眉,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
这就意味着,幽州的军情怕是十万火急。
萧燕飞用帕子擦了擦手,拿过了殷氏手里的那份单子,直接执笔删了好几条,就交给赵嬷嬷去准备了。
“赵嬷嬷,我跟你一起去。”萧烨自告奋勇地说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神采奕奕。
他得早些学起来,等以后他跟着姐夫出征时就可以自己准备行李了。
嘿嘿!
萧烨捂着嘴窃笑不已,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笑话二哥长不大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行李都要娘给他备,还不如他这个弟弟呢。
萧烨又兴冲冲去当赵嬷嬷的小尾巴。
殷氏却有些犹豫:“就这么些够吗?”
从前萧衍出门当差,那可至少要带上几车的东西。
“够了够了!军营里有吃有喝的。”萧燕飞笑眯眯地说道,拍了拍殷氏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而且,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幽州离京城也不远,流匪才四千多人,不过乌合之众。”
“怕是连皇上都想不到,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承恩公还能被伙流匪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吧。”
皇帝的确是想不到。
他本来也压根不想让顾非池去,更不想让顾非池踩着柳家再搏盛名。
但华阳大长公主当着内阁阁老的面,对着皇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差点没拽着皇帝去跪太庙。
皇帝也不蠢。
他心里当然知道,若是这次再派去幽州的人不能力挽狂澜的话,那伙“白巾军”的士气只会更高涨,如此下去,还会有更多的鸡鸣狗盗之辈加入到白巾军,再让他们坐大的话,这白巾军怕要直逼京城了。
幽州离京城太近。
这跟承恩公柳汌被围尚古城不同,事关京城危机,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会让他会成为后世的笑柄,后人都会笑他年老昏庸,差点没保住京城云云。
皇帝这才终于下了旨,着卫国公世子驰援幽州尚古城。
当天夜里,顾非池就带了三千天府军精锐从京城启程前往幽州,天府军皆为骑兵,连夜奔袭。
顾非池一走,卫国公府跟着就紧闭大门,不再待客。
本来想仗着“姻亲”的关系,去国公府打听幽州军情的萧太夫人被无情地挡在了大门外,她没胆子硬闯国公府,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一路上太夫人眉头紧锁,愁眉苦脸。
她已经连续三天试着拜访卫国公府,可连大门都进不去,很显然,卫国公府是压根没把他们武安侯府当姻亲对待。
太夫人在马车里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武安侯府。
她一回到荣和堂,崔姨娘就第一时间闻讯而来,几乎是和她前后脚进了荣和堂。
“太夫人,您可有打探到什么?”崔姨娘亲自扶着太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忧心忡忡地问道,“侯爷在幽州到底怎么样了?”
太夫人眉心紧皱,疲倦地摇了摇头:“我没能进去。”
因为担心儿子,太夫人连着几晚都没睡好,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今早她先去了一趟承恩公府,接着又去了卫国公府,结果都没能进门。
她是侯府的太夫人,现在还要厚着脸皮四处去求人,明明这种事应该殷婉这个侯夫人去做的。
只要殷婉愿意拿出些银子去打点一二,怎么可能什么也打听不到呢。
“太夫人,那该怎么办?”崔姨娘的眼眶瞬间红了,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要是侯爷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夫人怨的是妾身,恨的也是妾身,只要妾身用这条命向夫人悔过,夫人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夫人她怎么能置侯爷于不顾呢!”
崔姨娘两眼含着泪,泪珠滚滚而下,三十来岁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太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额角一阵阵的抽痛。
“太夫人,烁哥儿才十岁啊,”崔姨娘的声音低柔哀婉,如泣似诉,“您说,夫人让他随军去幽州,这……这是想害死他吗?”
“太夫人,您一定要为我们烁哥儿做主啊!”
崔姨娘的心里是又恨又怨。
明明她与表哥才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当年分明就是殷婉横插一脚,才会让她沦落为妾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她的儿女都要永远被殷婉的儿女压一筹。
她所做的不过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崔姨娘咬了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纤长的眼睫垂下,瞳孔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
殷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连烁哥儿也不放过。她分明是要让烁哥儿去死,然后萧烨就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自然就能继承侯府的爵位了。
“容我想想。”太夫人被崔姨娘说得越来越心烦,皱着眉。
萧鸾飞默默地端起了茶盅,茶水沉沉浮浮的茶叶倒映在她眸中。
上一世,她的身世比这辈子揭得早了两年。
殷氏也同样是一气之下带着一双子女离开了侯府。
然而,殷氏只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在京城也没有人给她撑腰,侯府以萧燕飞与萧烨的将来要挟,殷氏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了,只是从此和父亲萧衍彻底决裂,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上一世,没有顾非池与萧燕飞的这桩赐婚,自然也没有萧烁随军去幽州的事。
但幽州之乱没有变。
白巾军如上一世般出现了!
这意味着,哪怕京城有了一星半点的变数,这大景朝的大局还是没变。
萧鸾飞放下了茶盅,压下眸底的汹涌暗潮,抬眼时,表情一如往日般,平静地说道:“祖母,我想去幽州。”
一句话令屋里静了一静。
太夫人与崔姨娘皆是震惊地看向了坐在下首的萧鸾飞。
“鸾儿,别胡闹。”太夫人微微蹙眉。
“祖母,我从大皇子那里知道,幽州之战很快就会结束,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萧鸾飞抚了抚衣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看着太夫人的眼神却是疏离淡漠。
自她从殷家回侯府后,太夫人第一次对她动了家法。
萧鸾飞心里清楚得很,若非后来承恩公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太夫人怕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哦?”太夫人慢慢地转着手里的佛珠串,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儿子萧衍临行前也信誓旦旦地跟她说那帮子流匪不过乌合之众,可现在呢?
迎上太夫人冷漠的眼眸,萧鸾飞却是面不改色,浅浅地笑了笑:“方才祖母出门的时候,大皇子殿下让人给我捎来了信,让我放心。”
“真的?!”太夫人捏住了佛珠串,疲惫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当然不是……
萧鸾飞在心里发出嘲讽的轻笑,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真挚,诚心诚意。
“真的。”
她借口大皇子,就是要让太夫人相信,大皇子对她并没有移情,她还是有价值的。
萧鸾飞抿了抿唇,委婉地说道:“祖母,顾世子带兵去了幽州,也不知道二妹妹跟他说了什么,他竟连二弟也一并带上了……我……我真是担心爹爹和二弟啊。”
她的言下之意是,顾非池被萧燕飞给迷住了,说不定会故意害死萧衍、萧烁父子。
这话一说,太夫人的脸色又是一变,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难掩慌乱之色。
萧衍是她的嫡长子,是她最心爱的儿子。
太夫人犹豫道:“你一个女孩子,外头都是流民……”
万一萧鸾飞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大皇子……
最终,太夫人还是摇了摇头,柔声劝道:“鸾儿,你别多想了,好生在家里待着。”
“祖母知道你有孝心,你爹与你二弟吉人自有天相。”
最后这句话其实连太夫人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可在她看,萧鸾飞就是去了幽州,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根本也于幽州乱局毫无助益,她还是别去添乱了。
萧鸾飞眼帘轻颤,片刻后,乖顺地应道:“祖母,我知道了。”
她的话说得很好听。
可第二天一早,她就留下了一封书信,独自悄悄地出了京。
大皇子唐越泽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也跟着出京,去追萧鸾飞。
第70章
当天下午,萧燕飞就从知秋口中知道了大皇子追着萧鸾飞去幽州的事。
她登时觉得手里的话本子也不香了,随手把话本子丢在一边,问道:“萧鸾飞去了幽州,大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岂不是要气死了?!
萧燕飞越想越有趣,从旁边的碟子上拈了一枚雕成菊花状的雕梅送入口中。
雕梅清脆爽口,酸中带甜,正适合夏天吃,含在口中,让人精神一震。
夏日的下午有些炎热,屋里放着一个冰盆,海棠在一旁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给萧燕飞打着扇,也好奇地看着知秋。
知秋笑眯眯地回道:“萧大姑娘今早独自离京,离京前,让贴身丫鬟书香给大皇子送了一封书信。”
“书香进不了宫,就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从太阳初升一直等到了中午,大皇子的内侍才出来接了信。也不知道萧大姑娘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反正大皇子收了信后,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一副悔恨莫及、痛不欲生的样子,还在宫门口咆哮了一番,质问书香为何不拦着萧大姑娘。”
哦豁!萧燕飞一双眼笑成了两弯新月。
这还真是刺激了!
萧燕飞抿了抿口中酸酸甜甜的雕梅,不由想到了那个梦境。
梦里,也是这样。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萧燕飞笑得前俯后仰,不可自抑,面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那清脆的笑声如山涧流淌的清泉般回响在屋内。
“……”知秋一头雾水,虽不知道姑娘是在笑什么,但见姑娘在笑,她也跟着笑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萧燕飞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直笑得肚子都疼了。
海棠放下蒲扇,忙不迭地给萧燕飞抚背顺气。
笑完之后,萧燕飞又拈了一枚金黄色的雕梅吃,轻轻地叹了口气,半垂的眼睫颤了颤。
那是她刚穿越来时做的梦,可直到现在,也依然记忆犹新。
梦里,萧鸾飞娇妻带球跑,大皇子追妻火葬场,这对有情人上演了一出古早又狗血的绝美爱情,结成了一段所谓的金玉良缘。
而倒霉的只有原主。
原主被万箭穿心而死,死后还要被世人指责、唾骂!
想着,萧燕飞的心脏不由缩紧,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绞住了心脏,唇角敛了笑意,又问道:“然后呢?”
知秋是卫国公府的暗卫,自有卫国公府的消息源,听萧燕飞问,就又接着往下说:“后来大皇子立刻让金吾卫封了城门,想拦下萧大姑娘,但已经晚了,萧大姑娘早就从北城门离京,大皇子就又追着出京。”
“因为金吾卫兴师动众地又关城门,又搜城,惊动了满京城的百姓。
大皇子前脚离京,后脚御史的弹劾折子就送到了皇帝跟前,皇帝这才知道大皇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气急攻心,还传唤了太医。”
萧燕飞:“……”
连海棠都听得瞠目结舌,忘了继续给萧燕飞打扇,一不小心就轻声嘀咕了一句:“这都行啊!”
“啧啧。”萧燕飞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上回顾非池好像说过,皇帝命大皇子负责抚恤安置京畿一带的流民,现在幽州流民还在不断地往京城这边涌,若是不能安抚好,指不定又会成为一伙流匪,祸乱京城。
而如今,大皇子就不管不顾地丢下这一大摊子,跑了?!
她真的很难理解恋爱脑的想法。
萧燕飞摇了摇头,低笑道:“也难怪皇帝气得都传太医了!”
有这么个恋爱脑的儿子,皇帝的心里该愁死了吧。
萧燕飞还想再问,门帘外传来了丫鬟的行礼声:“夫人!”
那道门帘被人从外头打起,殷氏笑吟吟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溜的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腰带以及绣花鞋。
“娘。”萧燕飞对着殷氏嫣然一笑,乖乖起身。
她一看就知道,殷氏这又是来带衣裳给她试的。
顾非池奉旨去了幽州,归期不定,但是小定礼有没有他都不重要,前天卫国公夫人特意又来了一趟后,和殷氏商定,小定礼的时间不变。
殷氏一心想要弥补那缺失的十五年以及萧燕飞的及笄礼,这段日子,简直精益求精,把小定礼那日要穿的衣裳改了又改,力图尽善尽美。
连萧燕飞也不记得这是第几遍了。
她配合地去了屏风后,由海棠与丁香伺候着把这身绯红的曲裾深衣穿上了,层层叠叠,从第一遍不知道该怎么穿,试到现在,萧燕飞其实一个人也能穿,只是总不如海棠她们弄得更服帖,更合身。
“燕儿,你转个圈我看看。”
“腋下服帖了,腰身也合适了。”
“衣裙的长度也恰好了。”
殷氏仔细地端详了萧燕飞片刻,这一次,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心情好,就兴冲冲地拉着萧燕飞去了正院,让老爷子殷湛与殷太太看看她亲手为女儿做的这身新衣。
“娘,您觉得怎么样?”
殷氏与殷太太不愧是亲母女,母女俩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对着萧燕飞身上的衣裙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殷太太说起衣裳首饰来,头头是道:“这丝绦不好,还是换条金线的吧,我们燕儿撑得起来。”
“这蝴蝶落花鞋上的蝶翅应该用轻纱才对……可惜了,如今我的眼睛不行了,我年轻时可是能连蝴蝶翅膀上的纹路都绣得惟妙惟肖的。”
“还有这裙摆……”
殷太太说得投入,殷氏听得全神贯注,还令大丫鬟记了下来。
萧烨也在,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煞有其事地频频点头:“二姐漂亮,衣裳也漂亮!”
一句话逗得殷太太与殷氏都笑了。
殷太太宠爱地把粉雕玉琢的外孙抱在怀里,在他鬓角亲了亲,含笑道:“我们烨哥儿也漂亮!”
“让你娘也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萧烨眼睛一亮,乐了:“也给我做一身绯红的,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和二姐是亲姐弟!”
“外祖母,姐夫送了我一匹红色的小马驹,我穿上绯红袍子,再骑上小红马,肯定威风凛凛!”
小家伙的童言童语逗得殷太太母女又笑了,殷太太笑得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说话间,廖妈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看着这祖孙和乐的一幕,也被感染了笑意。
她定了定神,径直走到上首的殷湛跟前,语气平静地禀道:“老爷,涵青轩那边刚派人去叫了大夫过门,大爷中风了。”
“大夫给大爷看过了,说是凶险得很,就是大爷能醒来,下半辈子怕也要瘫在床上下不来了……”
坐在上首的殷湛闻言连眼角眉梢都不曾挑一下,仿佛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拈须道:“我知道了。”
他也就说了这四个字而已。
萧燕飞透过半敞的窗口朝涵青轩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日殷焕从酒楼被带回来时,他的小厮阿海就不见了,萧燕飞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殷焕派他回江南找族里求救。
照她看,嗣子过继什么的,压根儿不靠谱,这就等于是赌过继来的孩子有没有良心。
财帛动人心,人心更是易变。
就算嗣子起初是个好的,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一定能够维持初心吗?
外祖父的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如年轻时那般精力充沛,面面俱到。
这件事还是一劳永逸才好呢。
也免得族里总盯着外祖父的这份家业……
“燕儿。”殷氏温柔的声音把萧燕飞从思绪中唤回了神。
殷氏拍了拍女儿的手,问道:“小定礼那日的帖子写好了没?”
写了写了!萧燕飞忙不迭地直点头。
按照大景朝的风俗,女方在小定礼这天要有最要好的姐妹或者闺中好友陪着的。
论姐妹,先不说她和萧鸾飞的关系实在连好的边都沾不上,再说了,萧鸾飞离京到现在都没找到。
论朋友,原主从小就被崔姨娘管束着,身边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都没有。
从萧燕飞穿过来到现在,也就跟宁舒郡主最是要好。
“娘,我早就和宁舒说好了,小定礼那天,她会来的。”萧燕飞微微地笑,说起宁舒,心情就变得很好,如同五月明媚的好天气。
殷氏也喜欢宁舒,觉得这位小郡主娇里娇气,可爱得很,最重要的自然是与女儿那么投缘,这种闺中的手帕交真是可遇而不求的。
“既然写好了,那就早些把帖子送去王府吧。”殷氏谆谆叮咛着,生怕女儿后面几日忙忘了。
萧燕飞乖乖巧巧地应了。
等回院子后,她就招来了知秋,让她亲自跑一趟怡亲王府送帖子。
不想——
黄昏,太阳西斜时,就有门房婆子来禀说,怡亲王府那边有个姓刘的嬷嬷来求见萧燕飞。
萧燕飞就让人把那刘嬷嬷请进了东次间。
“萧二姑娘,”那是一个形容枯槁、身形削瘦的老嬷嬷,头发花白,穿了一件檀色暗纹褙子,只略略地对着萧燕飞福了福,板着脸道,“郡主那天不方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