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是不会放过我的!”
“承恩公?”萧燕飞似笑非笑地抬了眼,“在天牢的那个吗?”
“……”明逸哑口无言,面色如土。
萧燕飞的声音隔着团扇悠悠传来,“你是希望他出来呢,还是出不来?”
明逸支吾其词:“我……”
“你想报仇吗?”萧燕飞又问。
报仇?明逸周身剧烈一颤,一股浓烈的怨恨自眼底深处浮现,又赶紧谨慎地藏好,仿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萧燕飞怜悯地看着他,叹道:“满京城都知道,你明逸是柳嘉养的狗儿,随时都可以拿出来遛遛。”
“不是的!”明逸尖声反驳,神情又惧又恨。
是柳嘉让人把他从那口枯井里拉出来的。
可也是从那天起,柳嘉仗着拿捏了他的把柄,不停地嘲讽他,辱骂他,践踏他……动不动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明逸,你就是我柳嘉养得狗。”
“要听话。”
那些羞辱的话语挥之不去,明逸的脸色时青时白,低垂的眼眸中,翻涌着异常强烈的情绪。
萧燕飞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明逸的脸,不放过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柔柔道:“现在不就是机会吗?”
恍如一颗石子坠入心湖,明逸有些意动。
是的。
只要承恩公柳汌勾结北狄人的罪名定下,柳家就完了。
柳嘉也是!
柳嘉再也不是承恩公世子,会从高高在上的云端坠入了肮脏的泥潭,从人变成了一条狗。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狠狠地朝柳嘉的身上踩踏,让他在自己的脚下匍匐、跪舔。
明逸晦暗无光的瞳孔一点点亮了,漾起恶意的笑。
他咽了咽口水,抬眼时,又是一副惶惶的样子,再次对上了萧燕飞清澈的眸子,艰难地问道:“萧二姑娘,你会救我的?”
“当然会。”萧燕飞毫不走心地应了。
内心想的却是,当然不会。
下一刻,她一脸贴心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天天会发低烧,每到夜里就伤口疼痛得难当,以致夜不成寐?”
对对对。明逸连忙点点头,眸子又亮了一点。她说得都对。
萧燕飞娴熟地用意念打开了左掌心胎记中的急救箱,从里头取出了药,又借着宽袖的遮掩,把药片抠出来,放到了一个小瓷瓶中,交给了知秋。
“里头有两种药,睡前各吃一粒,这里是三天份的药。”萧燕飞信口胡说道,“你的药至少要用上一个月。”
明逸目光灼灼地盯着知秋手里的那个小瓷瓶,一眨不眨,满眼的热切,恨不得蹿过去一把夺过那小瓷瓶。
可他还记得这个小丫鬟刚才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摔了出去,不敢轻举妄动。
知秋轻笑了一声,随手把那小瓷瓶抛了出去:“接着。”
明逸几乎是飞扑了出去,双手接住了那个小瓷瓶,如获至宝地抓在手心,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线希望。
他狼狈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干巴巴道:“那……我先走。”
他抓着药瓶,生怕她反悔讨要回去,仓皇地下了楼,头也不回。
凌乱的下楼声渐远。
“他还真是学不乖。”萧燕飞看着楼梯口的方向轻笑出声。
真好骗。
她的手肘随意地支在扶栏上,绣有银色竹叶纹的宽大袖口松散地垂落,露出一截细腻似白玉的皓腕。
她口中的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明逸。
注意到在顾非池看着自己,萧燕飞以手托腮,鬓边几缕青丝随之垂落,现出一副闲适懒散之姿:“看什么?”
“你。”顾非池坦然道,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一层层地溢了出来,脸上多了几分和煦,宛如春风明月。
他的小姑娘真是机灵。
她总能了解他想做什么,与他默契十足,哪怕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交流就足够了。
“给你帮了大忙吧。”萧燕飞得意洋洋地自夸道,漂亮的杏眸弯成了两瓣浅浅柔柔的月牙。
“对。”顾非池微微颔首。
“你要怎么谢我?”萧燕飞笑容更深,含笑的尾音微微上扬,每个字都透着一股醉人的甜意。
再让她撸一把他的鹰吧!
她盯着他,等着他反问,她才好提,却见他又摘下了脸上的那半边面具,露出那俊美无俦的容颜,眉眼张扬秾丽到极致,灼灼其华,令人怦然心动。
萧燕飞微微一怔,下一瞬,他毫无预警地倾身而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下巴细嫩的肌肤。
在她近乎发直的眼眸中,他的薄唇轻轻地贴在她额心,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他身上那种似雪落青竹的熏香味再次将她包围。
这一吻,似羽毛轻轻柔柔地撩在她的额头。
只轻轻一沾,他就退开了。
“谢礼。”他的瞳孔浓深似海,温柔地凝视着她,目光似春水般缠绵。
他的嗓音本来清冷,可这两个字却说得轻柔,甚至透着几分缱绻,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
萧燕飞的脑子一时有些钝,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捂着自己的额头,掌心似留着他的余温。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心中生出一股甜意,连迎面而来的暖风似乎都没那么热了。
她垂下脸,扒在栏杆上,下巴压在交叠的手背上,浅笑盈盈,眼角瞟见明逸从一楼大堂的正门走出。
萧燕飞轻拉他的衣袖,用戏谑的眼神引他去看楼下:“你瞧他……”
下方的明逸显然心事重重,走得极快,下台阶时左脚差点绊到右脚,一个踉跄,幸好他扶住了马车,这才稳住了身体。
明逸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萧燕飞含笑的眸子,又转回了头,飞快地上了停在大门口的那辆马车,落荒而逃。
“回府。”
明逸一声令下,车夫就挥起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沿着熙熙攘攘的振德街上缓慢地前行,车夫吆喝着让行人让路。
坐在马车里的明逸依然死死地捏着手里的那个小瓷瓶,一刻也不敢放手,脑子里还是很混乱。
一炷香后,他回到了位于城东的明将军府,夕阳已然西斜,阳光直刺而来。
下了马车后,他径直朝自己在外院的院子走去,疾步如飞,走到院子口时,穿了一件牙色褙子的明老夫人闻讯而来,恰赶在他进屋前拦住了他。
明老夫人还不到四十,美貌端庄,因为守孝,周身除了发间一支银簪,不见半点首饰,眉宇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轻愁。
“逸哥儿,”明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儿子,也注意到了他左袖上沾染的血与脓,心疼不已地问道,“怎么样?萧二姑娘怎么说?”
说着,明老夫人忍不住愤愤地抱怨了起来,“明芮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让她给你请太医都叫不到,真是白让她当这个宁王妃了,帮不上家里一点忙。”
明老夫人眼底浮现浓浓的戾气。
而明逸根本就没理她,直接绕过了她,往屋里走去,不等她反应,就“砰”地把门一关。
“逸哥儿……逸哥儿!”
隔着门板传来明老夫人有些尖利的声音,明逸只当做没听到。
他珍而重之地从那小瓷瓶中倒出了里头的药丸,还没指头大小,奇形怪状的。顾不上去琢磨,他挑了两颗形状不同的,就和着凉茶水咽下了药丸。
他也没脱衣裳,直接倒头就睡。
他已经好些天没睡好了,本就疲惫不堪,两眼一合,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已经快亮了,天际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明逸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发热,也没有在夜里痛醒,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赶忙拿过了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瓷瓶,轻轻地晃了晃。
这里面只有三天的药量而已。
他紧紧地捏住了这个小瓷瓶,遥望着窗外那泛着鱼肚白的天际,眸中似笼着一层阴云,眼神狠厉。
他会活下去的。
在兰山城那种人间地狱,在那个狭小阴暗的枯井中,他都活下来了。
现在,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萧二姑娘会治好他的!
明逸的双眼灼灼发亮,心底燃起了生的希望,亢奋地高喊道:“余道,备朝服。”
在明家一家殉城后,皇帝除了给明逸銮仪卫千户的闲差外,还恩赐了一个“昭勇将军”的散阶虚衔,勉强有了上朝的资格,但皇帝准他不用上朝,明逸也就从来没有去过。
他怕所有人看到他时,露出那种惋惜悲悯的眼神,那种眼神针对的不是他,而是明家,有一次,他还曾听到他们背着他唏嘘不已,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他大哥……
明逸憎恶那种眼神,可今天他不得不去直面这一切。
早朝是不可以迟到的,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朝服戴上官帽,坐着马车赶往午门。
恰好赶在宫门打开前,跟在文武百官的后方,进了宫,一路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这是明逸第二次上金銮殿,上一次还是他在父亲死后,蒙召入朝,接受皇帝的封赏,彼时,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他。
这一次,还是如此。
周围的官员中时不时有目光朝他飘来,还有人看着他窃窃私语。
明逸有些紧张,心跳怦怦加快,身子绷得紧紧的,盲目地随着群臣的动作。
随着内侍一声喊“皇上驾到”,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出现在高高的金銮宝座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一派威仪与贵气。
包含明逸在内的下方群臣纷纷对着皇帝躬身作揖,直呼“万岁”。
近来因为承恩公谋反的事,皇帝的心情一直不好,以致这几日朝臣们大都夹着尾巴做人,把那些并不紧急的事暂且压下了。
内侍拖着嗓子慢慢悠悠地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下一刻,一道年轻拘谨的声音倏然响起:
“皇上,末将有事要奏。”
明逸一咬牙,大步从武官的队列中走出,对着皇帝抱拳行礼,头低垂,注视着下方的金砖地面。
一瞬间,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朝站在中央的明逸望去。
龙椅上的皇帝其实压根儿不记得明逸了,再加上他如今眼神不好,根本看不清明逸的脸,只觉得下方这个穿着朝服的少年就像是小孩舞大刀般别扭。
大太监梁铮立刻猜出皇帝忘了明逸,便附耳对着皇帝提醒了一句。
皇帝正想问何事奏禀,就听明逸先一步道:“末将奏承恩公柳汌在北境兰山城通敌,致兰山城被烧,满城将士百姓被屠。”
恍如一阵惊雷响起,殿内的气氛瞬间炸裂开来,满朝哗然。
两边队列的文武百官皆知面面相看,心潮澎湃。
从卫国公世子押送承恩公回京,查抄柳家已经四天了。
这几天来,朝堂上,为了是否定承恩公谋反,顾非池和皇帝几乎是吵了起来,每天的早朝都是火药味十足。
皇帝每次都以罪证不足暂且压下,甚至还语带深意地表示:
“顾非池,朕知道你一向不满承恩公,可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可混为一谈。”
“锦衣卫查到武安侯在幽州尚古城偷偷见过北狄人,现已经把人拿下了,武安侯通敌罪证确凿。”
“承恩公是有过,在他御下无能,没有约束好武安侯,而非通敌谋反。”
“他刺杀大皇子也是无意之举,是被武安侯误导,以为追击的是潜伏在幽州的北狄探子。”
皇帝说得振振有词,这若是普通官员怕是早就被皇帝的威仪压了下去,可顾非池又岂是普通人。
顾非池自然不会退,与皇帝据理力争,从承恩公府中查抄出来的证据一件件地呈到了御前,但皇帝总有各种托辞,三言两语地替承恩公开脱。
整整三天,早朝上君臣互不相让,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皇帝被怼得无言以对,然后要么头痛唤太医,要么就拂袖而去。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是在拿武安侯为承恩公顶锅。
谁也都看得出来,顾非池这边呈上的罪证确凿,皇帝是在胡搅蛮缠。
因着皇帝坚决的态度,三司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审理此案,姑且先拖着没开堂。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三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本来以为今天又会是皇帝与顾非池的主场,不想竟然突然跳出来一个明逸。
这无疑给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火上浇油。
明逸依然垂着头,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身上,他满身冷汗,但还是坚持把话说话,说起承恩公在兰山城如何畏战不出;说起承恩公父子一日半夜为北狄人开了城门,并弃城而逃;说起北狄大军是如何一涌而入在城内展开一场血腥屠杀,又一把火焚了兰山城……
上方,皇帝的脸色愈来愈阴沉,似是被人用笔一点点地描上了墨,周身的气息更是如疾风骤雨。
明逸结结巴巴地把兰山城的始末说完了。
最后他咬牙抬起了头,两眼通红地看着皇帝,大声道:“皇上,明家上下誓死效忠大景,效忠皇上,家父家兄力竭战死,明家百余口全都死在了兰山城,与城同亡,皆是柳汌之过!”
他的面容苍白,浑身上下绷得紧紧,并不高大的身躯在这金銮殿上显得如此渺小,看在这满殿官员的眼里,不免心生悲悯。
尤其是那些武将更是有种感同身受的代入感,一张张刚强的面庞上涌起义愤。
皇帝气得手脚发凉,浑身直发抖,唇颤如筛糠,艰难道:“明逸,勿要信口胡说!”
皇帝用警告威逼的眼神射向了明逸,神情阴戾。
“是啊。”顾非池平静地站在武官的队伍里,一双黑眸波澜不惊,淡淡道,“在君前信口胡说可不成,那可是欺君之罪,明千户可有证据?”
周边群臣窸窸窣窣地骚动不已,全都目光如炬地望着明逸。
明逸被这么多人看得有点局促,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有。”
他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信封,然后撩袍跪在了冷硬的金砖地上,先重重地磕了下头,随即双手将那信封呈上。
“这是承恩公柳汌通敌的证据。”
“上面有柳汌的手印。”说着,明逸又垂下了头,心脏怦怦直跳,脖颈上根根青筋时隐时现,声音发紧。
“还请皇上过目!”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满堂再度沸腾哗然。
一道道如烈火般的视线全都定在了那封小小的书信上,似要将它灼烧起来。
第96章
跪在金銮殿上的明逸垂下头,短短不到一盏茶功夫,全身的汗干了又湿,注意到皇帝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心里既慌乱又惊惧。
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退了,他还是一咬牙把手里的那封信举高。
“皇上命臣承办此案,那臣就替皇上念念。”顾非池信步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不等皇帝有所反应,他直接从明逸的手上把那封信抽走了。
随着他的动作,喧哗的金銮殿沉寂了下来,群臣炙热的视线转而落在了顾非池身上,不少人暗自唏嘘。
大胆,卫国公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包天。
没瞧见皇帝的脸都黑了吗,只差没说出那句“拿下”。
从信封中抽出几张绢纸,顾非池慢条斯理地展开绢纸,对着绢纸念了起来:
“柳大人,如你所言,景国运粮队于三日前押送一百五十车粮草经过平山大峡谷,随军将士不过千余。这批粮草就作为你的诚意,吾且收下了……”
顾非池念得慢,字字铿锵,高踞宝座之上的皇帝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一手紧紧地抓着宝座的扶手。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地倒吸一口气。
运粮队押送到北境的那批粮草本来是送去给兰山城的。
去岁九月,运粮队千余将士被北狄人埋伏于平山大峡谷,无一活口,这批粮草也被劫走。为此,被截断了粮草的兰山城将士被困城内,寸步难离。
这便是兰山城之危的开始。
而前方的谢大元帅与金鳞军也是因为缺了后方兰山城的驰援才会腹背受敌……
在场众臣心惊不已,满目惊骇。
可想而知,有这么一封北狄元帅留吁鹰写给柳汌的信函,柳家这勾结北狄的罪名是洗都洗不掉了。
气氛愈来愈压抑,似是山雨欲来。
无视皇帝阴戾的脸色,顾非池闲庭自若地念完了第一封信。
他明显停顿了一下,将第一张绢纸放到了最后,又施施然地念起第二封信:“吾狄人勇悍不畏死,不畏战。若想两国议和,除非谢以默父子以死谢罪……”
“大胆!”听到“谢以默”三个字,皇帝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大喝道。
与此同时,他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怒火高涨。
然而,顾非池仿若未闻,甚至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语调平稳地继续念着信:“并割让兰峪山脉以北于吾国。”
皇帝气急败坏地朝顾非池那边迈出了两步,死死地盯着顾非池手里的书信,想把那两封书信给夺过来,又硬生生地收住了步子。
皇帝削瘦的身体宛如一张被拉满的长弓,绷得紧紧,满脸阴云。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再次因为这两封书信的内容而炸开了锅。
一些武将的脸上满是沉重的义愤之色,痛斥着承恩公真乃叛国贼,颇有种唇亡齿寒之感;大部分宗室勋贵默不作声,察言观色地去看皇帝的脸色;还有一些官员目光游移不定,充满了权衡利弊的斟酌。
念完后第二封信后,顾非池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直视着前方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的气息有点乱,那双浑浊的眼眸阴晴不定。
他深切地意识到,在他与顾非池的君臣博弈中,他再一次落了下风,被顾非池拿了先机。
两人目光交集之处似有激烈的火花闪烁。
而明逸跪在顾非池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抬眼震惊地仰望着顾非池,瞥见对方那寒气四溢的眸子,又受惊地忙低下了头,一股刺骨的寒意在体内急速流窜。
顾非池晃了晃手里的书信,眉眼含笑:“皇上莫不是想说这些是假的?”
一句话提前把皇帝后面要说的话堵上了。
皇帝:“……”
发须花白的徐首辅第一个从文官的队列中站了出来,径直走向了顾非池,沉声道:“顾世子,能否交给老夫一观。”
顾非池就把那几张绢纸递了出去。
徐首辅一张接着一张地仔细看完了,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哪怕刚刚已经听顾非池将信念了一遍,依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里一共有四张绢纸,除了顾非池方才念的这两张外,还有北狄元帅留吁鹰与柳汌达成的协议,上面留有留吁鹰的印章以及柳汌的签名、手印,以及一张染血的银票,足足十万两。
从信上内容来看,这十万两是谢以默父子的买命钱。
徐首辅登时觉得这几张纸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皇帝的方向,先行了一个揖礼,才道:“回皇上,这两封信确实出自北狄大元帅留吁鹰的手笔。”
“乾元十二年夏,当年二十出头的谢以默率三万大军乘夜奔袭,不惜深入险境,直捣北狄肃方城,大败北狄军,之后乘胜追击,连续拿下北狄三城,北狄人溃不成军,主动提出求和,愿向大景纳贡赔款。”
“当年臣曾奉先帝之命,亲往北境,臣曾亲眼见过留吁鹰的字迹和印章的,错不了。”
徐首辅的语气十分肯定,也不等皇帝说话,就对旁边的兵部尚书道:“魏大人,你看看。”
兵部尚书魏源当年任礼部郎中,也随徐首辅一起去过北境。
魏源接过了那几张绢纸,也仔细地看了看,眉心深深地蹙起,颔首道:“首辅所言不差,是留吁鹰的笔迹。”
魏源看完了那几张绢纸后,又转给了吏部尚书看,那几封书信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地在殿上转手……
徐首辅再次对着僵立在龙椅前的皇帝展袖作揖,义正辞严道:“皇上,这些确实可作为承恩公柳汌通敌叛国的罪证,请皇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