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十几年前的账册了,书页早已泛黄,但保管得很好,漆黑的墨迹没有任何褪色。
“这第一本账册上,先是多了八百万两白银,可到了第二本上,这笔白银就又不见了。”
“记账之人试图用粮草、军备的支出来掩盖。”
“但二十年前的粮价是,两百五十文到三百文一石……”说着,他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利落地拨动了一番,以狼毫笔在纸上写了两行数字,“应该是这两个数之间。”
“可你看,账册上记的却是两百万两,多了近一倍。”
“还有这里……”
老爷子如数家珍地在账册上指指点点,侃侃而谈。
这么一笔莫名来历的八百万两白银竟然在短短的九个月内,就全数花完了。
有趣。
殷湛笑得神采奕奕,瞧着像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
萧燕飞眉眼柔和地看着老人,自打中风后,老爷子养得再好,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重击,人多少有点萎靡了。
但是现在,若非他还坐在轮椅上,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萧燕飞没去打扰两人,独自起了身,步履无声地走了出去,外头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萧燕飞亲自去给他们准备早膳,迎面就看到了刚起身的殷太太,外祖孙俩相视一笑。
“好了,你们两个,先别说了,过来用膳。”
殷太太一句话下,屋内的一老一少全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移步隔壁的西次间用膳。
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殷湛依然精神亢奋,毫无疲态,逮着顾非池问道:“阿池,还有没有别的账册让我看看?”
这越刁钻的账册就越有趣,这就像是官员查案似的,在自己亲眼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这种成就的快感实在是无与伦比。
顾非池看着精神焕发的老者,眉眼含笑,刚启唇,外头一个气喘吁吁的女音恰好抢在了他前面:“老爷,太太……圣旨到了。”
“圣旨到了!”
来传话的是一个青衣婆子,圆脸上写满了惶惶。
殷家家世代为商,哪里接过什么圣旨。
连殷湛都是一愣,就听那来禀话的婆子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来传旨的太监说,圣旨是给烨少爷的。”
梁铮又急忙令人去传萧烨。
萧烨已经起床了,打算去私塾上学,这才刚出门,就被家丁急匆匆地叫了回去。
老太爷也跟着萧燕飞一起出去二门领旨,整个殷家一下子从寂静的黎明苏醒了过来,热热闹闹,人声喧哗。
来传旨的人是梁铮。
见到顾非池竟然也在,梁铮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等众人跪下后,他就开始念圣旨。
圣旨是给萧烨的。
旨意中,义正言辞地数落了一番萧衍的无能,可萧氏先祖萧陵于大景有不世功勋,不能因为子孙无能,就辱了先祖荣威,表示既然萧衍已被萧氏除族,而爵位是太祖皇帝赐于萧氏的,武安侯的爵位自当由萧氏一支,萧陵的直系子孙继承。
“着萧烨袭祖辈武安侯爵位。其勉之。”
圣旨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如夏日惊雷炸响天际。
第107章
“钦此”两字落下,也就代表着圣旨宣读完毕。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肃静,唯有上方郁郁葱葱的树冠随风摇曳不止,在下方投下了斑驳凌乱的光影。
梁铮笑呵呵地看着跪在最前面的男童,将圣旨合拢,唤了声“侯爷”。
身着紫色竹叶纹袍子的小小男童屈膝跪在地上,大大的凤眼睁得浑圆,小嘴微张。
侯爷?
他怎么一下子变成侯爷了呢?
昨天他还跟二哥打了赌,要是他先立下军功把爵位挣了回来,二哥就把他那把犀角弓给他的,他们还拉了钩约好了的。
怎么,这才隔了一晚上,他就成侯爷了呢?
这样的话,他和二哥打的赌还算不算数呢?
萧烨的脑子里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副懵懵懂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跪在他后方的萧烁也呆了片刻,但最快回过神来,轻轻地扯了下萧烨的袖子,示意弟弟赶紧接旨。
“臣……接旨谢恩。”
小萧烨有些磕磕碰碰地说道,两只小手高高抬起,接过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觉得这话简直别扭极了,就像是戏文里的台词。
他怎么就变成“臣”了呢?
萧烨皱着小圆脸,在众人的簇拥下起了身,看着手里的这道圣旨依然没什么真实感。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萧烨抬眼看向了身畔的萧烁,想让他哥掐他一把看看。
“梁公公,”萧燕飞随意地抚了抚衣裙,朝梁铮走近了一步,问道,“敢问萧衍的案子怎么样了?”
听萧燕飞连名带姓地称呼她生父的名字,梁铮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在拂尘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微微颔首,言辞简洁地答道:“已经定了罪。萧衍殆误军机,会被夺爵流放。”
“应该今天就会有圣旨……”
这个结果正像萧燕飞原本所猜测的一样。
欲争其利,反受其害。
萧衍想要争这份军功,却不曾想他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对这个曾经的女婿落得如此下场,殷湛在痛快之余,心里也不免暗暗庆幸:幸好女儿这义绝的时机刚刚好,要不然,怕也躲不了被萧衍牵连流放。
他啊,终究是老了,还不如外孙女一个小姑娘的杀伐决断。
“咳咳。”梁铮清了清嗓子,有心示好萧燕飞,又笑呵呵地低头看向了萧烨,提点道,“侯爷,武安侯府是太祖皇帝亲赐的,侯爷理该搬回去住。”
“侯爷如今既已归宗,又与萧衍那一支分了家,那边不相干的人也不必留着了。”
“放心,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梁铮这番话说得有点弯弯绕绕的,萧烨才六岁而已,年纪小,根本有听没有懂,懵懵懂懂地眨着大眼,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他姐。
萧燕飞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笑道:“就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然后把侯府里头不相干的人全都赶走,就我们一家子住。”
萧二姑娘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梁铮但笑不语,等于是默认了。
这下,萧烨听明白了,抚掌道:“娘和姐姐……还有二哥还是跟我住,对不对!”
小家伙瞬间挺直了小胸膛,很有一种一家之主的荣誉感。
他年龄是最小,可他才是一家之主。
以后这一家老小都他靠养!
他得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像姐夫一样做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
小家伙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般,殷婉与殷家二老全都被他逗得一笑。
梁铮既然宣好了旨后,也就不再久待,拱了拱手道:“咱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告辞了。”
“多谢梁公公。”萧燕飞笑眯眯地说道,动作娴熟地把装了止痛药的红封塞给了梁铮。
“不敢不敢。”梁铮近乎诚惶诚恐地又拱了拱手。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在御前伺候,虽然皇帝如今喜怒无常,免不了会有性命之忧,但大体上还是能揣摩君心,说得上话的。
皇帝原本是要拿武安侯给柳家顶罪的。
可武安侯也是算是开国元勋,虽然败落,在朝中多少也是有些盘枝错节的关系,拿他顶罪可以,要是拿他顶罪,还夺了爵位,让他满门尽亡,怕是难堵朝中之口。
因此,皇帝在允了萧家族长求请时,心里就打算过把爵位留给萧家人。
只是后来,柳汌事败。
这件事只能暂且作罢。
昨天,梁铮特意把三司请旨提审萧洐的折子放在了最上头,让皇帝看到。
如今再说萧洐无罪,皇帝的脸面上也下不来,仿佛是在当众认了他想让萧衍顶罪的念头,让卫国公世子抓到把柄。
梁峥又恰当地提了一下萧洐已经被除族,提醒皇帝可以以“贻误军机”定罪。
这个念头皇帝本就有过,他只需要顺着说上几句,再适当提一提爵位,事情自然而然就成了。
梁铮手心汗湿,心如擂鼓,目光忍不住又瞥向了不远处倚在一棵树下的顾非池。
卫国公世子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了,权力、富贵、地位什么都不缺,想要打动他,这投名状自然要足够分量。
他必须让顾世子看到,他是有用的,他能影响皇帝的决断。
树下的顾非池稍微整了整衣袖,信步朝这边走来。
见状,梁铮如释重负,心下大定:对了,自己应当是做对了。
一直辗转难眠的梁铮此刻终于精神一振,意气风发地一振袖,对着随行的内侍们吩咐道:
“回宫。”
一众宫人就簇拥着梁铮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梁公公,小人送送您。”金大管事在老爷子的示意下赶紧送客,笑容殷勤。
梁铮走了,而顾非池则走到了萧燕飞身边,高大的身影形成的阴影笼在她身上,他身上那股子清冽的熏香味也钻入她鼻尖。
如今,萧燕飞对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
她抬眼斜睨着他笑。
这家伙啊,还真是,说“拿”就“拿”啊。
仿佛这爵位是枝头信手可以摘的一朵花似的。
“咔嚓。”
顾非池还真信手自枝头摘了朵娇艳欲滴的木芙蓉下来,拈在指间转了转:“这件事,我办得漂不漂亮?”
娇嫩的粉色花瓣重重叠叠,围着中央金黄色颤巍巍的花蕊,花瓣上犹沾着清晨的点点露珠。
“漂亮!”萧燕飞嫣然一笑,“漂亮极了。”也不知道是说花,还是在说他。
顾非池微微一笑,俯身将这朵娇艳的木芙蓉簪在了她的鬓角,娇嫩的花瓣轻抚着少女雪腻的肌肤。
萧燕飞摸了摸鬓角的那朵芙蓉花,对着两个弟弟道:“烨哥儿,烁哥儿,你们去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去侯府。”
兄弟俩面面相看,小萧烨脱口而出:“现在吗?”
“那我今天可以不上学了吗?”小萧烨瞬间两眼发光,比他刚接了圣旨还要开怀。
“现在!”萧燕飞笃定地说道。
她做事最不喜欢拖拖拉拉,事情拖久了,容易生变。
而且,萧燕飞看得出来萧烁在殷家住得并不自在,束手束脚的。
这小子才十二岁而已,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但他给他自己套的枷锁实在太重了。
殷婉和萧衍义绝了,萧烁心里其实知道,无论是以律法还是以情理,殷家都没有理由收留他在这里住。
所以,自萧烁从幽州回京后,大部分的时候都住在军营。
但武安侯府不一样。
萧烁和萧烨兄弟没有分家,萧烨袭爵后,侯府也是萧烁的家,就如同十五年前萧衍袭爵后,他的弟弟们也同住在侯府一样。
迎上萧烁似是若有所思的眸子,萧燕飞挥了挥手:“你们俩快去吧。”
“嗯!”
两个弟弟就朝各自的院子飞奔而去,回去收拾东西了。
“二哥,”萧烨一把拽住萧烁的手,孩子气地问道,“我们这算不算是‘荣归故里’?”
萧烁:“……”
“二哥?”
“算吧。”萧烁随口敷衍弟弟。
萧烨满意了:“二哥,你先去我那儿帮我挑件新衣裳吧,我再去给你挑,‘荣归故里’可不能穿成这样。”
“……”
一路上,萧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童言童语随着风传了过来,逗得殷家二老与殷婉全都忍俊不禁。
殷婉弯了弯唇,笑道:“燕儿,我也……”一起去。
“娘,您不用回去。”萧燕飞捏住了殷婉的袖口,轻轻晃了晃,看着她温婉的眼眸含笑道,“我带他们回去就行了。”
“烨哥儿是依着圣旨去袭爵和继承家业的,名正言顺。”
“等事情都妥了,娘可以去小住。”
萧燕飞说的只是“小住”,她与萧衍已经义绝,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享受这广阔的天地,没必要再被困于侯府这小小的四方天。
“您是侯府的太夫人,一切您说了算。”
听到女儿煞有其事地说着什么“太夫人”时,殷婉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女儿的眼神慈爱温和,眸底笑意荡漾。
“但是现在,您别去。”萧燕飞皎洁如玉的小脸上一派正色,“娘,您已经与萧衍义绝,就别掺和到萧家的事里去。不然,说不定会被那帮子没皮没脸的人给缠上,那可就亏大了。”
“放心,一切有我呢。”
萧燕飞自信满满地笑了。
殷太太掩嘴轻笑,在一旁附和道:“阿婉,这事就交给燕儿吧,听她的准没错。”
听她的准没错。
这句话殷太太时不时就挂在嘴上,自己的女儿招人喜欢,殷婉比谁都高兴,笑容更深,摸了摸女儿漂亮的面庞,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庭院中洒落一地的笑语声。
笑声惬意又欢快,再也没有一丝的阴霾。
约莫过了一刻钟,等廖妈妈令人备好了马车与马,萧烁、萧烨兄弟俩就又匆匆地回来了,两人也只是换了身衣裳。
本想自己骑马的萧烨被萧燕飞拉上了马车,顾非池与萧烁两人则骑马随行。
一行车马停在了武安侯府的大门口,萧燕飞扶着顾非池的手下了马车。
哪怕她的脚落了地,顾非池扶着她的那只手掌依然没松开,反而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
察觉到他的意图,萧燕飞先发制人地问了一句:“你的账册看完了?”
顾非池:“……”
“去忙你的吧。”萧燕飞体贴倍至地看着他笑,“我自己就行了。”
她笑得很甜,可听在顾非池耳里,却像是在说——
走走走,她要进去耍威风,他跟来做什么?!
少女在笑,笑容慧黠中透着一丝傲慢,像是只磨爪霍霍的小猫,露出了她的小虎牙。
“还有我呢。”萧烨轻快地跳下了马车,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顾非池不由失笑,狭长的眸子弯了弯。
他心里自是知道的,她从来不是菟丝花,从来不需要依靠着别人,也不喜欢躲在别人的身后,想要什么,她会自己设法去拿。
他的手掌缱绻地在她微凉的掌心摩挲了一下。
“那我走了。”说话间,顾非池侧脸朝武安侯府的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侯府的朱漆大门上那两道交叉的封条犹在,大门口还有两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一左一右地守着。
本来侯府的大门口是容不得闲人靠近的,可锦衣卫哪个不认识顾非池这个“鬼见愁”,立即就猜出了萧燕飞与萧烨的身份。
迎上顾非池略带几分示威的锐利眼神,两个锦衣卫悚然一惊,感觉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似的,直到看着顾非池策马离开,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萧燕飞带着两个弟弟走过去,落落大方地对着那两名锦衣卫拱了拱手:“两位大人,这是舍弟萧烨,刚领了圣旨袭武安侯爵,劳烦两位开门让我等进去。”
锦衣卫已经得了吩咐,其中一名方脸锦衣卫爽快地从门上撕下了封条,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引路:“侯爷,萧二姑娘,请。”
“吱”的一声,被锦衣卫封闭了十几日的侯府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姐弟三人跨过了侯府的高高的门槛,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门之后的侯府安安静静的,一眼望去,只有郁郁葱葱的花木在风中摇曳,青石板地面上满是落叶灰尘,连个下人都看不到。
“走吧。”萧燕飞招呼着两个弟弟随那名方脸锦衣卫一直往侯府的正厅方向走去。
留在侯府看管萧家人的是一名锦衣卫的千户。
严千户看到姐弟几人出现,心情也有些复杂。
在今天以前,他本以为武安侯府这回怕是要彻底没落了,不想,峰回路转,他一大早就得了消息,皇帝竟然把爵位给顾非池的小舅子。
“严千户,烦请把萧家人都带来这里。”萧燕飞含笑道。
“侯爷,萧二姑娘,且稍候。”严千户的态度相当客气,拱手见礼。
他一个手势示意,就有两个锦衣卫退出了正厅,匆匆而去。
此刻的正厅里一片空旷廖寂,没有下人走动,自然也没有人斟茶,仿佛一座空宅子。
萧燕飞随意地挑了把圈椅坐下,环视着周围。
她还得记刚刚穿来的时候,这侯府是何等的讲究、奢华,下人们井然有序,屋子一尘不染,衣食住行皆是精挑细选。
而如今……
却只让人平生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萧燕飞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心中冒出两个字:活该!
知秋十分能干,早就猜到了被封了那么久的侯府肯定没茶水,特意提了食盒进来,给厅堂里的几人全都上了花茶。
等萧燕飞手里的这杯花茶喝了一半时,萧家的几房人陆陆续续地被带了过来。
这偌大的府邸都被锦衣卫封着,自然不可能让萧家人如从前那样,每个人都舒舒服服地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锦衣卫把萧家人全都赶到了正院住着,一房人一间屋子,全都关在一块儿,这才十来天,他们一个个就憔悴得不像样,全都瘦了一大圈。
不仅仅是因为少了锦衣玉食,更是因为担惊受怕,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萧衍牵连,也担心他们会不会被流放,没入奴籍,甚至是斩首。
刚刚锦衣卫来带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都惶惶不安,也试着向锦衣卫套话,可是锦衣卫一言不发,他们差点还以为是要把他们也押去诏狱关起来,结果却被锦衣卫像赶羊似的带到正厅。
原本空旷的正厅一下子就变得拥挤喧嚣起来,人头攒动,众人的目光全都望着正前方。
萧烨脊背笔挺地坐了主位的太师椅上,六岁的男童还太过娇小,脚根本放不到地上,只能悬在半空中;萧燕飞和萧烁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下首。
萧家人全都惊住了,差点以为他们在做梦。
“烨哥儿?!”
萧二老爷萧衡脱口喊道,话音未落,就感觉右肩被人从后头猛地拍了一下。
萧衡狼狈地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这下死死地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敢乱说了,只是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萧烨三人。
“你说什么……烨哥儿?”走在最后面的太夫人也听到了萧衡的惊呼声,她在萧鸾飞和萧氏的搀扶下,最后一个迈过了正厅的门槛,步履间颤颤巍巍,老态毕露,再不是从前那个精明高傲的侯府老封君。
看到萧燕飞、萧烨与萧烁他们三人,太夫人同样惊呆了,僵立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侯爷,人都带来了。”严千户对着萧烨拱了拱手。
侯爷?太夫人闻言更惊了,再看坐在主位上的萧烨,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严千户接着道:“既然贵府有私事要处置,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严千户微微一挥手,就带着四个锦衣卫从正厅出去了。
锦衣卫一走,萧家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立刻七嘴八舌地朝萧烨、萧烁围了过去。
“烨哥儿,侯府不是被锦衣卫封了吗?你和烁哥儿怎么进来了?”
“既然你们能进来,那是不是代表侯府已经没事了?”
“烨哥儿,你继承了爵位?”
最后的这句话是太夫人问的,太夫人急急地冲到了距离萧烨不过两步远的地方,俯首盯着他,形容间颐指气使。
二十来个萧家人把兄弟俩团团地围住了,七嘴八舌,喋喋不休,衬得人群中心的两个男孩子弱小、无助,又可怜。
萧燕飞放下手里那杯花茶,走到了萧烨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好。
有了二姐在身边,萧烨登时有了主心骨,挺直了腰背,眼睛也亮了起来,炯炯有神。
萧燕飞徐徐地环视着前方窸窸窣窣的萧家人,口齿清晰地说道:“今早,宫里梁公公来宣了旨,皇上着由萧烨袭武安侯的爵位并武安侯府所的家产,以及这座武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