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姓王的秀才一日落水而亡,明明断了气,可半夜里那死掉的秀才竟然又醒了,王秀才的娘以为儿子死而复生,却不想苏醒后的王秀才性情大变,每日必喝公鸡血,食生肉。”
“村人觉得不对,请了玄诚道长去村子做法事,这才知道原来王秀才竟是被那些个孤魂野鬼附了身……”
“二姑娘,”萧鸾飞朝前逼近了一步,恰如其分地挡住了萧燕飞的目光,双眸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视线,“你听说过吗?”
“萧燕飞,你听说过吗?”
萧鸾飞的语气轻而缓,反而愈发的咄咄逼人。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近得清晰地能看到对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萧燕飞深深地注视着萧鸾飞,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不甘。
这种不甘仿佛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仿佛她自觉天生的高人一等,仿佛她应该高高在上,却又被打落凡尘。
萧燕飞掩去眸底微闪的光亮,笑了。
她似是饶有兴致地说道:“十二岁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被崔姨娘赶到了冀州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当时我没有银子,请不起大夫,久病自成良医。”
“十四岁那年,庄子遇到一伙流寇,当时庄户就死了几十个,为了活命,我拿起了弓箭。”
“这双手上虽还没有沾过人命,却也是沾过血的。”萧燕飞将自己那双干干净净、白皙无瑕的手放在了萧鸾飞眼前。
庄子?!萧鸾飞的心沉了一沉:对了,上一世,萧燕飞没有去过庄子。
所以,萧燕飞才没有这些改变?
要是这样的话……
“孤魂野鬼?”
这四个字闯入了她的耳中,似尖针刺了进来,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萧燕飞似笑非笑地挑眉,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恰好四目平视,“我是孤魂野鬼,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低低一笑,淡淡浅浅的,如银铃般清脆:“十二岁那年夏天,你做了个噩梦。”
“你又哭又闹了好些天,后来,侯府里就有人口口声声地说,你被我传染了疫症。崔姨娘心急忙慌地非要把我送走,送去了冀州的庄子。”
听萧燕飞这么一说,李姨娘与周姨娘也有点印象。
他们记得那一年京中有疫症流行,得病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些穷苦人家的百姓,大夫说,是因为天气热,食物与水容易变质,百姓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得了疫症。
当时二姑娘只是发了几天的烧,烧得昏昏沉沉的,崔姨娘就哭哭啼啼地说怕二姑娘得的是疫症,怕二姑娘把病气过给大姑娘和府里的主子们,非要把人送走。
萧燕飞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而崔姨娘像是忘了这个女儿,再没提起过……
此刻想来,三位姨娘皆是唏嘘。
“萧鸾飞,你当时为什么哭闹不休?”萧燕飞拨了拨垂在颊边的一缕头发,眼波盈然,轻轻地问道,“若非你哭闹,我也不会被送走吧。”
所以……
“为什么?”
“莫非,你知道,若是我留在侯府,会有什么不利于你的事发生?……比如,你我的身世会提前曝光?”
“……”萧鸾飞惊得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
萧燕飞没有给萧鸾飞任何说话的余地,也不由她否认,声音渐快,步步紧逼道:“你这是一觉醒来,突然有了未卜先知之能,还是说,那天,你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萧鸾飞,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鬼?”
第110章
萧燕飞皎如月华的面庞上云淡风轻,说话时,轻轻巧巧。
可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恰如其分地敲打在萧鸾飞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萧鸾飞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转为潮红。
十二岁。
是她重生的时候。
那年七月,她从睡梦中惊醒就发现了自己又回到了这里,从二十七岁回到了十二岁——也是她命运改变的时候。
上一世,在她十二岁的那个夏天,京城里时疫盛行,连京城周边的镇子村子也不能幸免于难,一时人心惶惶。
某一天,萧燕飞忽然生病,高烧持续不退。
崔姨娘哭哭啼啼地来跟殷婉说,萧燕飞要熬不过去了,是不是要准备丧事?
殷婉第一次痛斥了崔姨娘,然后,不顾崔姨娘的反对,把萧燕飞接到了正院,又重新请了大夫。
当时,殷婉大手笔地叫了好几个大夫过府,其中有一位宋大夫是带着他的婆娘一起来的,说是他婆娘是一个医婆,可以给姑娘行针。
宋婆子在见到殷婉的时候,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也因此,殷婉多看了对方几眼,认出了宋婆子是当年给自己接生的稳婆。
等给萧燕飞扎针时,宋婆子失态得连手里的药箱都摔在了地上,她那种惊骇的态度引起了殷婉的怀疑。
在殷婉的威逼利诱下,宋婆子根本顶不住,把那一年在豫州的那个村子里崔姨娘让她偷偷调换了孩子的那段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时,萧鸾飞清清楚楚地听到宋婆子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崔姨娘生下的孩子脚心有个胎记,我……我便告诉了你女婴的胎记在脚上,实际上,那个孩子的胎记是在手心。”
听到这句话时,萧鸾飞只觉得左脚底一阵钻心的刺痛,仿佛赤脚踩在了锋利的刀尖上一般。
她的胎记就在左脚底。
上辈子,就因为宋婆子的这句话,萧鸾飞从此坠入了深渊,仿佛天地陡然倒转了过来。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长女,她成了一个卑贱的庶女。
她常听到下人们在背后悄悄议论她,说什么“是鬼别装人”。
“是人,还是鬼?”萧鸾飞喃喃地重复着方才萧燕飞的话,咬牙道,“我当然是人!”
她的脑子很乱,两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交错而过,让她一时恍然,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十二岁。
明明是崔姨娘调换了两个孩子,可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受到折磨和煎熬的却是自己。
这不公平!
“崔姨娘把我送去了冀州的庄子,你很高兴吧?”萧燕飞轻柔低缓的声音紧逼而来,“这样,你的秘密保住了呢。”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萧鸾飞的额角滚了下来,感觉自己的心思在萧燕飞跟前似乎无所遁形。
是的,萧燕飞被送走,自己的秘密也就保住了。
早在重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要是她坐以待毙,那么一切会像上一世那样,两人身世的秘密很快就会曝光。
她不想再沦落到上辈子那种凄凉的境地。
她知道,崔姨娘一直都生怕萧燕飞模样长开后,会更像殷婉,早就想把她远远送走。她便故意哭闹不休,给了崔姨娘一个很好的由头。
再后来,她悄悄花银子买了个重病的老妇让对方去宋氏医堂看病,老妇病死后,就让人抬着老妇的尸身去宋氏医堂闹事,闹得宋大夫的医馆再也开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
一切如她所愿。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不会再毁在萧燕飞的手里了。
三年前,萧燕飞明明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萧鸾飞无意识地喃喃道。
“我为什么没有死吗?”萧燕飞笑眯眯地说出了她所思,小脸蓦地又朝她凑近了一分,“因为你呀。”
“你占了我的身份,毁了我的人生。”
“在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怎么能死呢?”
“对不对?”
看在萧鸾飞眼里,这清丽的脸庞就宛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在一寸寸地向自己逼近,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眼神心虚地游移了一下,但依然咬紧了牙关:“你胡说什么!”
萧燕飞蓦地微侧过了身,遥望着窗外碧蓝无云的天空:“你还记不记得?四月我跟你去过一趟西林寺,当时怀远大师还给我解了签呢。”
“当时,他只看了你我一眼,就说:乾坤颠倒,该在上的在下了,而该在下的却在上了。”
“怀远大师果然是佛法精湛。”
怀远大师?!萧鸾飞立刻想了起来,心脏猛然一缩,眼前浮现那位老僧睿智得似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眼眸。
那位老僧确实有些玄乎,她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眼就看出了“蹊跷”的人。
难道,这真是一位得道高僧,能够看穿真相?
“那天,我跟你们说,我要去藏经阁,其实是悄悄回去找了怀远大师。”萧燕飞的手在袖中掏了掏,“怀远大师说,你上一世过得坎坷,才又回到这一世,你戾气太重,会害了你身边的人,让我远离你,越远越好。”
“……”萧鸾飞的眼睛瞪得更大,惊诧之色不可抑制地写在了脸上
上一世?
这一世?!
那个和尚真的知道!
萧鸾飞感觉浑身血液似要凝结般,胆战心惊地想着:那么,他会不会帮着萧燕飞害她?
萧燕飞的手在袖中掏了掏,道:“后来我又去了一趟西林寺,听怀远大师讲经,怀远大师赠了我他手书的梵文《楞严咒》,说可以驱恶鬼,让不该属于这世间的灵魂回归来处……”
说话间,萧燕飞猛地转过身来,紧握的右手露出黄色一角。
她利落地将手一扬,朝萧鸾飞的肩头拍了过来……
不,她不要回上一世!萧鸾飞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几乎是腾地跳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慌了,右脚不慎踩到了左脚,吓得摔倒在地。
这一摔,她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一半,几缕青丝凌乱地散在了颊畔,脸色雪白如纸。
萧燕飞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摔在地上的萧鸾飞,展开了她的右拳。
那白皙柔嫩的小手手心赫然是一块淡黄色的帕子。
根本没有萧燕飞所说的什么梵文《楞严咒》。
“我骗你的。”
什么?摔在地上的萧鸾飞继续将目光上移,对上了萧燕飞似笑非笑的眸子:“你,在心虚什么呢?”
“……”萧鸾飞喘息急促,冷汗涔涔。
先是被吓,又是被骗,惊怒交加之下,萧鸾飞几乎失了理智,她的心头一阵怒意翻腾,从地上朝萧燕飞飞扑过去。
一道蓝影比她更快,萧烁飞快地迈入厅堂,护卫性地挡在了萧燕飞的面前,垂眸看着地上鬓发凌乱的萧鸾飞。
萧鸾飞呼吸急促地看着少年,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门口萧烁的影子,本是想让萧燕飞在萧烁的面前无所遁形,想要挽回这个弟弟……
“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姐?”少年漆黑的眸子渐趋深邃,幽暗如无底深渊。
“前年秋天,我们一块儿去峒山踏青狩猎,原本说好了就在外围跑一圈马的,可你临时非要进山林,还说峒山有一道山泉,那里风光秀丽。”
“为什么?”
不等萧鸾飞回答,萧烁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是早知道大皇子在山林里吗?早就知道大皇子会遭遇危险吗?”
“大姐,你……让我害怕。”
萧烁凝眸,用一种疏离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女。
他并非真的“害怕”,而是感觉眼前与他一起长大的长姐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他害怕。
萧鸾飞:“……”
她微微启唇,很想说,她不是孤魂野鬼。
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别人,她是重生了一世。
他们不会信。
他们更相信萧燕飞。
萧鸾飞攥紧了拳头,将那千言万语压在了唇边。
“不管你是不是我大姐,”萧烁淡淡道,“我们都欠二姐的。”
“你,我,还有姨娘。”
“我们都欠她。”
“二弟……”萧鸾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抬手想去拉萧烁的袖子,却被萧烁偏身躲开了。
他的袖口在距离她指尖一寸的地方划过……
这一瞬,萧鸾飞感觉自己似乎又失去了什么。
萧烁依然注视着她,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面上似乎戴了一张面具般,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宣示道:“所以,我不许你们再欺负她。”
他不许萧鸾飞与崔姨娘再欺负二姐姐。
“对对对。”小萧烨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站到了萧烁身边,点头如捣蒜,“你不可以欺负我二姐。”
萧鸾飞似乎被彻底压垮,身子无力地前倾,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双眸一片通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萧燕飞,你真是好本事!”把所有人都拢络了。
难道,就是因为萧燕飞去了庄子两年,短短两年,她就能变成跟前世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吗?
萧鸾飞几乎脱力,凭两只手撑在地上勉强坐着,她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难道是她的决定反而成全了萧燕飞?!
看着眼神惊疑不定的萧鸾飞,萧燕飞微微一笑。
她和原主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无论是医术,还是性情,全都不同。
就算是一点点地潜移默化,让别人逐步适应她的改变,她与原主之间依然存在着一些违和感。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曾有过疑惑。
但是,从今天以后——
这些都不会有了。
因为,比起自己,她萧鸾飞,才更像是孤魂野鬼啊。
原来,萧鸾飞还真是重生女。
萧燕飞的眉眼弯出一道兴味的弧度,眸子里波光潋滟。
“乖。”她像拍猫似的轻轻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
萧烁抿了抿唇,又看了萧鸾飞一眼,才道:“严千户有事要与二姐说。”
说话间,他牵引着萧燕飞的目光看向了厅外。
严千户身形僵直地站在屋檐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萧鸾飞,心下不免惴惴:这位萧大姑娘不会真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吧?
要不然,刚刚怎么会因为萧二姑娘拿出了《楞严咒》就怕成那个样子?
听到萧烁的话,严千户慢了一拍才迟钝地回过神,干巴巴地说道:“萧二姑娘,敝人刚刚接了皇上的口谕,萧洐定了罪了,会在七日后启程前往岭南。”
“敝人特意来和姑娘说一声,等了了这差事,吾等也该走了。”
“多谢严千户了。”萧燕飞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又指着萧鸾飞道,“萧大姑娘就交给您了。”
“她自愿随家父一同流放,还请严千户带回诏狱。”
自愿流放?严千户眼角抽了抽,一脸复杂地看着萧鸾飞。这流放还有自愿的吗?
“我不去。”萧鸾飞扶着椅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昂着脖子为自己据理力争,“三代归宗。按律,我不应当被流放。”
是的,她不能被流放。
否则,她绝也不可能成为大皇子妃了。
萧鸾飞抚了抚衣裙,力图镇定地又道:“若是萧二姑娘容不下我,我可以去与祖母同住,不会在这里碍萧二姑娘的眼。”
严千户来回看了看这对姐妹。
皇帝的口谕说的是,萧家的其余人等,可由萧家自便。
也就是说,萧家其他人并不与萧衍同罪。
他若是不顾萧鸾飞的反对,非要把人带走,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严千户对着萧燕飞拱了拱手:“萧二姑娘……”
“放心,不会让您为难的。”萧燕飞知情识趣地笑了,又对萧鸾飞道,“大姑娘,烨哥儿年岁还小,你这不知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我怕你惊着我弟弟。”
“这府里容不下你了,你若不愿去流放,自可和祖母同去。”
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严千户放心了,眉目舒展,暗道:这萧二姑娘果然性子随和。
也是,这位萧大姑娘奇奇怪怪的,小侯爷才六岁,最是容易夭折的年纪,被惊着可不行。
也难怪萧二姑娘谨慎。
严千户惊疑的目光又忍不住朝萧鸾飞飘了过去,这带着提防的眼神已经把她当作不知哪儿来的邪祟一般。
萧鸾飞自然能感觉到严千户的身世,却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
刚刚她太失态了,越说就错的越多,现在再解释,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欲盖弥彰。
萧鸾飞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抬手整了整凌乱的鬓发和歪斜的珠钗,脸色苍白如雪。
她绝对不能被流放。
她要跟着祖母住,只有这样,哪怕她不是侯府千金,至少还是“家世清白”。
她必须抓住大皇子,这是她唯一还能翻身的机会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鸾飞就耐着性子等着,抬眼望厅外望去。
却见闻家兄妹站在门口徘徊,没有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兄妹俩看了萧鸾飞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厅外,朝阳已经高悬在了碧空中,天气越来越闷热。
连带萧鸾飞也觉得胸口憋闷得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萧老太太在萧氏地搀扶下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萧鸾飞急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厅外走去。
“祖母。”她小心地搀扶住了老太太的左臂。
萧氏忙道:“鸾儿,你快劝劝你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你祖母正生你二叔父的气……”
“别提那个逆子。”萧老太太不快地打断了萧氏,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现在萧衡以及两个弟弟正在荣和堂收拾她的嫁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想什么,也没有人在意她愿不愿意。
她斥了他们几句,他们就不耐烦听了,由萧衡做主,先让萧氏“陪着”她出来了。
想着,萧老太太略有些迁怒地瞪了萧氏一眼。
她是人老眼花,但心还没瞎呢。长女分明就是和她几个弟弟连成了一线,如今他们全都盯着她的那点嫁妆呢。
萧氏的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老太太,连忙转移了话题:“鸾儿,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她看着萧鸾飞发红的眼睛,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萧鸾飞答非所问:“严千户刚刚说,皇上已经下了口谕,父亲被定了罪。”
老太太心里一沉,以为萧鸾飞是为此神伤,忙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慈爱地哄着她道:“鸾儿,没事,以后你就跟祖母一起。不会委屈了你。”
“是啊。鸾儿,你还有我们呢。”萧氏忙不迭附和,眸生异彩。
前几天,萧鸾飞就说已经让锦衣卫带信给大皇子,很快就能救他们出去的。老太太也说过,大皇子对萧鸾飞一往情深,只要有萧鸾飞在,他们萧家总有一天能够像曾经的承恩公府一样的,君恩盛极。
“祖母,我扶您进去坐。”萧鸾飞勉强露出一个笑,搀扶着老太太进了正厅。
她扶着老太太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离萧燕飞远远地。
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言辞关切地安抚了她好一番。闻知礼和闻知微也跟着进来了,但却站得离她远远了,兄妹俩低头说着话,时不时地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流露着一些惧怕和厌恶。
萧氏一进来,就忍不住去看萧燕飞,目光灼灼。
方才她只当萧燕飞这件罗衫普通,谁想,现在看阳光倾洒在萧燕飞身上,这料子竟然流光四溢,分明就是江南最出名的月光缎,这料子可谓寸缎寸金。
还有她头上戴的珠钗嵌着那么大颗的红宝石,通透无瑕,只这件发钗怕是就够在京城里买一栋像样的宅子了。
萧氏不由两眼发红,心头的嫉妒一点点地往上窜,压也压不住。
萧烨只是个小娃娃,才六岁而已,他懂什么?
这偌大的侯府,还有富可敌国的殷家,指不定有多少好东西会被萧燕飞趁着她弟弟年纪小,搜刮进她自己的口袋。
“姑娘。”海棠捧着几本册子从厅外走了进来,呈给了萧燕飞,“这是侯府的花名册。”
侯府下人的名单全都记在了这花名册中,也包括了各房太太们的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