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临天

作者:临天  录入:06-07

  回忆着皇帝的病态,留吁鹰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讥意。
  而且,不止是怯战,更是无力再战。
  是了,金鳞军覆灭,谢无端已死,大景如今只是被拔了牙的病虎,无将可用。
  这是他们长狄挥兵南下的大好机会。
  “殿下,谢无端就要带着谢元帅的棺椁,回京了。”少女清脆的声音蓦然钻入留吁鹰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无端?留吁鹰褐色的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个他并没有在意的小姑娘。
  就见到她从从容容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团扇漫不经心地一摇一扇,绯红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翻飞如蝶。
  少女正抬眼望着自己,定定地对上自己的目光,一双眼睛明亮如得此刻的烈日。
  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波澜不惊。
  没有畏,更没有避让。
  像是知道他是谁。
  更像是知道他方才在试探什么。
  留吁鹰挽紧了手里的缰绳,看着萧燕飞眼神陡然变冷,森森寒意浸人肌骨,完全没注意唐越泽露出惊愕的表情。
  七月灼灼的热风迎面而来,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阳光灿烂得几乎要晃瞎人的眼,也映得少女明眸生辉。
  在留吁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萧燕飞微微一笑,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留吁鹰,可话却是对着唐越泽说道:“殿下带他们过去谢府……”
  下一刻,她笑容收敛,声音清冷似山泉,“可是要为谢元帅守灵的?”
  唐越泽:“……”
  “不过,谢公子应当不会欢迎……这位‘宿敌’。”萧燕飞淡淡道。
  方才留吁鹰说的是“老朋友”,可是萧燕飞却直接撕开了对方的伪善,用了“宿敌”这个词。
  “还是罢了吧。”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轻描淡写地做了结语,没给留吁鹰与唐越泽一点说话的机会。
  周围有一瞬间的死寂,连时间都似停滞了一下。
  留吁鹰感觉胸口一阵气闷,尖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萧燕飞清丽的小脸,似乎要灼烧出两个洞来,徐徐道:“谢无端还活着?”
  他征战擅长二十几年,是一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军人,情绪外露时,周身便释放出一股可怕的杀伐之气。
  面对气势逼人的男子,萧燕飞眉眼含笑,一派泰然自若的样子,淡声道:“谢公子说,‘老朋友’还活着,他自然舍不得死。”
  说到“老朋友”时,她笑如春风,语气甚至比方才说“宿敌”时又柔和了几分。
  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她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谢无端还在,由不得蛮夷放肆。
 
 
第113章 
  “谢家表哥还活着?”唐越泽难掩震惊之色,脱口而出。
  唐越泽曾亲眼见过奄奄一息时的谢无端,当时他伤得很重,擅刑讯的厉千户也亲自查看过他的伤势,断定他撑不过两天了。
  萧燕飞笑而不语,手里的团扇像蝴蝶似的轻轻扇动着。
  她的笑容娇娇柔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刚刚的那席话只是随口一说。
  但落在留吁鹰的眼中,又更像是不屑与他们解释。
  留吁鹰怒极反笑,眸光如刀。
  先前的豪情壮志被谢无端的消息冲击得烟消云散,整个人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萧烁上前了半步,护卫性地站在萧燕飞的身旁,虽然没什么大的动作,但落在后方的另一只脚明显蓄势待发。
  留吁鹰的目光在少年人削瘦并不宽厚的身形上落了一瞬。
  “啪啪!”
  他轻轻地击掌:“好胆量。”
  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在自己面前直言无畏地说上那一席话。
  无论她口中的这番妄言是真是假,也不可否认,她胆色出众。
  萧燕飞轻飘飘地含笑道:“过奖。”
  她云淡风轻的神情中,并没有一丝的真情实感。
  对于胆色出众之人,留吁鹰向来多保留了几分好脾气。
  他转过头,看向了右手边的那栋府邸。方才他只顾着看大皇子在和一个姑娘家亲亲我我,并没有注意其它,
  直到此刻,他才算正眼去看大门上面的牌匾——
  武安侯府。
  “武安侯?”留吁鹰蹙了蹙浓眉,喃喃念道。
  这又是何等人物?
  留吁鹰下意识地去看身侧的阿屠,阿屠摸着人中的八字胡,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从没听说过。
  藏在京城的几名暗探打听过皇帝的后宫子嗣,也四处调查过大景朝堂的文武重臣,听过六部五寺,听过卫国公府、华阳大长公主、英国公府、北安伯……却不曾听过什么武安侯。
  “是我!”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骤然响起。
  留吁鹰四下看了半圈,却没看到人,目光便又往下移,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萧燕飞身边还站在一个刚过她腰头的男童,仰首瞪着自己。
  萧烨一手牵着萧燕飞的手,虽然方才那些个弯弯绕绕的话他有听没有懂,但他知道自己袭了爵,他是一家之主,就要保护他的姐姐。
  “我是武安侯萧烨。”小家伙丝毫不惧地迎视着马背上的留吁鹰,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得大大,干净明亮。
  “萧?”留吁鹰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自萧烨身上掠过,又落在了萧燕飞笑盈盈的小脸上。
  “不错。”留吁鹰略一点头,无波无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唐越泽生怕萧二妹妹惹恼了留吁鹰被父皇迁怒,赶紧岔开了话题:“留吁元帅,我们还是去半月湖游湖吧。”
  “也好。”留吁鹰答应得十分爽快,仿佛刚刚那番咄咄逼人的为难只是他们的错觉。
  萧燕飞只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人,轻摇团扇。
  唐越泽暗暗地松了口气,在马背上对着萧燕飞拱了拱手:“萧二妹妹,我们先走了。你大姐姐,哎……”
  “大皇子走好。”萧燕飞福了福,随口胡说八道,“大姐姐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我懂。”
  萧二妹妹果然是个脾气好的。唐越泽放心了,他一手挽紧缰绳,对着留吁鹰抬了抬手:“元帅请。”
  留吁鹰这才收回了落在萧燕飞身上那种审视的目光,露出豪爽的笑容,一如最开始的爽朗与随和:“大皇子请带路吧。”
  说话的同时,他顺手甩了甩马鞭,纵马而行。
  随从阿屠立刻就从自家元帅的这个手势中领会了他的意思,微一点头,他会即刻命人去查谢无端到底是死是活。
  上空烈日炎炎,晴空万里,可留吁鹰一行人却觉得心头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挥之不去。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谢无端”这个名字的分量。
  唐越泽对着萧燕飞又拱了下手,一提马缰,策马跟上。
  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周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拂枝叶声以及声声不息的蝉鸣。
  整条街道上一片寂寥。
  萧燕飞弯了弯唇角,招呼两个弟弟道:“进去吧。”
  姐弟三人肩并着肩,慢慢悠悠地往府内走。
  走到门槛前时,萧烁忍不住又往留吁鹰离开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留吁鹰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街尾。
  萧烁垂下眼睫遮住涌动的眸色,迈步跨过了门槛,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在军中听说,这位留吁元帅比北狄前头的几位南征大元帅要更能忍……”
  “也更加的心狠手辣。”
  见萧燕飞配合自己的步伐走得很慢,明显在听,萧烁就接着往下说:“他能忍,自两年前领北狄南征军后,与谢元帅几次交锋后,就按兵不动了。”
  “两军在兰峪山脉一带对峙,他一步步地试探,中间零星小战不断,却又从不轻越雷池……”
  “直到去岁冬,谢家……”他掩盖了语中的涩意,又道,“那之后,留吁鹰这才一举攻破兰峪山脉,连续拿下了兰山城、六磐城、银川城等诸城。”
  “就像是为了一泄这些年被金鳞军压制的仇恨,他每到一处,必下令屠城,十天十夜,那些北狄人杀红了眼,兰山城、六磐城、银川城与平洛城的将士百姓无一幸免,这四城变成了血腥的屠场,堆尸贮积,血流成河,除了极少数在破城前逃出之人外,四城百姓几乎全部惨遭屠杀。”
  萧烁努力控制着语调,力图平静,却压抑不住语气中的悲壮与苦涩。
  上过战场,他方知战场的可怕,人的命在战场上轻于鸿毛,生死不过在瞬息之间。
  姐姐说得对,只有惧怕死亡,才会敬畏生命。
  姐弟三人踩着青石板地面继续往里面走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吹乱了三人的鬓发,零星的几片落叶在地上翻滚。
  萧烁随手掸去一片残叶,轻声道:“后来,北狄人弃了兰山城,驻守在兰峪关、六磐城、银川城与平洛城,其余北境诸城早就人丁凋零,犹如鬼城。”
  “我要当大将军,守北境!!”萧烨小脸一肃,精神抖擞地挥着肉乎乎的小拳头高呼道。
  “小屁孩。”萧烁侧过脸,俯首看着还没到自己腋下的弟弟,以身高的优势压了压弟弟的头顶,“你都没我肩高呢,要去也是我去。”
  “我去我去。等我长大了,你就老了,该退伍了!”
  “我只比你大六岁!等我当了大将军后,你正好给我当个扛军旗的小兵。”
  “我才不要当小兵,我要跟姐夫一样当大将军。”
  一大一小两个小屁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起来,争得小萧烨的脸都红了。
  萧燕飞束手旁观,由着兄弟俩嬉闹。
  “二姐,你说我能不能当大将军?”小萧烨说不过他二哥,就去搬救兵。
  “想当大将军?”萧燕飞不禁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家伙,“那明天开始,多一个时辰的功课。”
  小萧烨仰着小脸,大眼眨巴眨巴,好奇地问:“当大将军为什么还要学功课?”
  “不学好功课,将来怎么读兵书?”萧燕飞一本正经地哄着弟弟。
  萧烨清脆地击掌:“对哦。”
  见三弟轻易地被姐姐哄住了,萧烁几不可见地摇头,身姿笔挺地负手前行,步履不紧不慢,那温润的眸子却是异常的坚定。
  他要赶紧长大。
  将来这个家得靠自己!
  三弟还太小了。
  “吱呀”一声,后方的朱漆大门再度关上了。
  穿过外仪门,远远地就见严千户带着一队锦衣卫大步流星地自正厅方向而来,
  “萧二姑娘,侯爷,这边差事既了,敝人就不再叨扰了。”严千户拱了拱手,提出告辞,“贵府的下人们也都放出来了,全都在后头,姑娘可要清点一下人数?”
  继那些粗使婆子后,侯府的其他下人们也都被锦衣卫释放了,此刻聚集在正厅外的庭院里,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海棠快步走了过来,无声地对着萧燕飞点了点头,意思是人都齐了。
  “真是劳烦严千户了。”萧燕飞对着严千户笑了笑,“大人办事,我自是放心。”
  “我送送大人吧。”萧烁眉眼含笑地送严千户出去了。
  即便是面对比他大了两轮的成年人,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怯色,言辞得体,八面玲珑。
  锦衣卫走了,老太太以及三房人也都搬走了,此刻的侯府显得空空荡荡的。
  只有那些最早放出来的粗使婆子们在尽责地打扫着萧家那几房人搬行李时留下的残局。
  萧燕飞带着萧烨去了外院正厅。
  下人们都本本分分地候在了正厅前的庭院里,一个个神情忐忑,见到姐弟俩回来,全都老老实实地纷纷行礼,三三两两地唤着:
  “侯爷。”
  “二姑娘。”
  他们也都知道了,侯府已经换了主人,老太太和三位老爷都被扫地出门了。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沉默寡言、毫不得宠的二姑娘能有如今的福气呢。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姑娘现在新官上任,指不定会烧上三把火,也不知道这火会不会烧到他们头上。

  想到这里,他们眼底的不安更浓了,目光如潮水般涌向了姐弟俩。
  萧燕飞闲庭自若地拉着萧烨的小手穿过窸窸窣窣的人群,迈入了正厅。
  三位姨娘和萧莺飞、萧岚飞姊妹俩还在正厅里等着,见他们进来,连忙站了起来,神情局促,简直手脚都不知道快往哪儿放了。
  “坐吧。”萧燕飞笑了笑,有些头痛地望着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先前在萧家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萧燕飞已经把侯府的花名册都看过一遍了。
  这侯府的主子不算多,包含家生子在内的奴仆足足有近五百人,现在除去各房带走的人,这侯府的奴仆还有三百多人。
  三百五六十人啊,确实有点多。
  这府邸这般大,下人们又大多是几代的家生子,人员之间各种盘根错节特别复杂,光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人物关系图,萧燕飞就觉得头痛。
  萧燕飞揉了揉太阳穴,显而易见,把这种事交给萧烨和萧烁显然是不可能的。
  刚送走了严千户的萧烁也回来了,迎面就看到他姐施施然地对着他掀了掀眼皮,又抿了下唇。
  “……”萧烁一头雾水。
  这眼神他懂,是嫌弃!
  萧燕飞轻声地嘟囔了一句:“男孩子真没用。”
  她轻轻地转了转团扇的扇柄,扇面上绣着的那对蝴蝶随之颤动。
  侯府的这些琐事麻烦又琐碎,但管了侯府十六年中馈的殷婉百分百能玩转得过来,只要自己说上一两句,殷婉肯定会心疼地过来给自己帮忙的。
  可是,她又不傻。
  萧燕飞沉吟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道:“海棠,你让人去把祝嬷嬷叫过来。”
  “再把彭大管家也叫进来。”
  海棠恭声应诺,出了正厅,先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跑一趟殷家,又走到了满头大汗的侯府大管家彭大跟前。
  “大管家,二姑娘有事吩咐你。”
  于是,彭大便拎着袍裾慌急慌忙地随海棠进了正厅,后方的下人们全都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
  “二姑娘。”
  彭大才刚行了礼,就听萧燕飞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彭大,你来起草三封放妾书。”
  萧燕飞没见过放妾书长什么样,当然只能让能者多劳的大管家来写了。
  放妾书?彭大忍不住惊愕地抬头朝李姨娘、周姨娘与文姨娘看去。
  难道说,二姑娘是要代她父亲做主,把三位姨娘放出侯府去?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啊!
  姨娘们闻言则是喜形于色,直到此刻,她们悬了小半天的心才完全放下了。
  她们本来还有点担心,方才二姑娘是为了打压大姑娘才故意这么说的。
  看来是她们小人之心了。
  放妾书是真的,二姑娘允诺的庄子与铺子也是真的。
  顿了顿后,萧燕飞又补充了一句:“日期写三个月前吧。”
  三个月前,萧衍尚未去幽州,身上自然清白无罪,当时写的“放妾书”,也就意味着三个姨娘早就不是萧家人了,萧衍的罪名怎么也攀扯不到她们的身上了。
  彭大呆怔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姑娘,这……”
  这放妾书也不是自家随便写写就能算数的,还得送去京兆府备案的,就是他这么写了,官府看到这明摆着就胡编乱造的日期,怕也会打回来。不然,以后哪家都这么随心所欲的话,岂不是乱了章法?
  萧燕飞接过了海棠递上的粉彩茶盅,慢悠悠地以茶盖拨去茶汤上的浮叶,呷着茶水,神情悠然惬意。
  也不用她再说话,一旁的知秋就脆生生道:“让你写,就写。”
  她笑盈盈的目光往外头候着的其他人睃去,那眼神似在说,你不会写,自有别人会写。
  “小人这就写。”彭大唯唯应诺,连连拱手,生怕自己再多话就会失了侯府大管家的位置。
  彭大办事很是利落,平日里也常给萧衍处理这些琐事,没一盏茶功夫就写好了三封放妾书。
  吹干了墨迹后,他亲自过来呈给萧燕飞过目。
  萧燕飞草草地扫了几眼,满意地颔首,温言道:“姨娘们先看看吧,没问题的话,就把手印按上。”
  三个姨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分别在放妾书上按了手印。
  萧燕飞又吩咐彭大道:“你亲自去族长那里一趟,把这三份放妾书交由族长,让他想法子办了。”
  接过三份沉甸甸的放妾书,彭大咽了咽口水,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他们二姑娘是要钻空子啊。
  按照律法,朝廷允许放妾,需由主家出具放妾书,在官府备案,那些妾室才能重办户籍。
  时人皆重宗族,休妻、和离或者放妾之类的事属于家事,是可以先由宗族做主调和,再上报官府。
  不同于休妻关乎家族颜面,这妾不过是半个奴婢,族长“一不小心”把放妾书“忘了”三个月才送去官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到时候该怎么说,族长自然懂。
  彭大几乎可以想象族长接到这三份放妾书时一言难尽的表情,可他不敢对二姑娘说不,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小人这就去。”
  彭大也算是前侯爷萧衍的人,可他是侯府的家仆,该听谁的,彭大自然懂。
  况且,前侯爷犯了贻误军机的大罪,没有二姑娘的话,说不定阖府的下人都得被发卖,从此妻离子散。
  彭大想想就是一阵心惊肉跳,以袖口擦了擦汗,拿着放妾书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环视着目露异彩的姨娘们,萧燕飞抚了抚袖口的镶边,笑道:“李姨娘,周姨娘,文姨娘,你们先住着,不着急,等拿了放妾书再走。”
  “你们和两位妹妹院子里头伺候的人,还有所有东西,都可以带走。”
  “妹妹们的份例,我以后都会让彭大家的按时送去。”
  “多谢二姑娘。”姨娘们千恩万谢地连连福身,拉着萧莺飞与萧岚飞姐妹俩一起下去了。
  太阳逐渐西斜,但天气依然很热,屋顶、地面都被染成了晃眼的金色。这才站了一炷香功夫,外头的下人们已经满头是汗,但一个音节都不敢发,生怕惹了二姑娘的厌。
  萧燕飞又掏出了她的那块怀表,看了看时间,随口问道:“祝嬷嬷来了没?”
  海棠忙道:“奴婢这就去门房看看。”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另一道激动的女音给压了过去:“来了来了,奴婢来了。”
  祝嬷嬷刚巧走到了厅外,正好听到这句话,像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
  她穿了一件宝蓝色暗纹褙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那张平平无奇的大饼脸上神采焕发。
  大热天的,她来得那么快,显得是一得了吩咐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姑娘。”祝嬷嬷姿态标准地福了福身,两眼发亮地看着萧燕飞。
  萧燕飞笑得眉眼弯弯,真心实意地说道:“祝嬷嬷一来,我就放心了。”
  祝嬷嬷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定会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
  萧燕飞笑容温柔地说道:“我记得,祝嬷嬷在宫中时,管着凤仪宫里的宫女们。”
  “对对对。”祝嬷嬷连连点头,热泪含眶。
  她只是提过一次,姑娘竟然还记得她从前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果然,姑娘待她最好了。
  祝嬷嬷感动不已地看着萧燕飞。
  萧燕飞拿着团扇在茶几一角轻轻地敲了敲,蹙了蹙好看的柳眉,带着一点点小苦恼地说道:“哎,我还是第一次接手这一大家子的事,光是外头这些人,我就理不清了。”
  “还好有祝嬷嬷在呢。”
  少女的声线比春风更温柔,比阳光更明媚,尾音微微上挑,语气说不出的轻柔。
  祝嬷嬷二话不说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姑娘放心,奴婢很能干的。”
  萧燕飞嫣然一笑,放心地说道:“那这里就交给祝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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