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随手翻了一遍,道:“各房用的人,让他们带走。”
“余下的……”
“严千户,还请劳烦锦衣卫先把那些粗使婆子放出来。”
严千户招来一个刀疤脸的锦衣卫,只吩咐了三个字:“你去吧。”
那刀疤脸的锦衣卫就随捧着花名册的海棠出去了。
萧燕飞一抬眼,打算端起茶杯润润嗓,恰好对上萧氏灼灼发亮的眼眸,萧氏露出近乎讨好的表情,笑呵呵道:“我瞧着,燕飞真是有福相,天庭饱满开阔,必是能旺夫的命。”
“顾世子还真是有福气了!”
旺夫?萧燕飞莞尔笑了。
顾非池不需要,他一直都拼尽全力。
“旺夫”简直是对顾非池的一种否定。
顾非池他已经很好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想着顾非池,萧燕飞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直弥漫在她眼底,她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见状,萧氏以为自己说对了话,唇角微翘。
也是,女子在这个世上,能倚靠的还不是夫婿。
萧氏定了定神,说着讨巧的话:“燕飞,你和世子可真是天定的缘分,这可真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萧燕飞突然又打开了怀表,看了看表面,提醒道:“你们还有半个时辰。”
萧氏说了一半的话瞬间戛然而止,差点没掀桌。
怎么说她好话也看时辰啊。
萧氏不敢发作,只能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努力地冷静下来。
一想到只有半个时辰了,萧氏就有些如坐针毡,目光时不时地朝外头看,眼角瞥到萧烁又出去了,站在门口和严千户说着话。
萧氏没在意,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老太太的嫁妆,也不知道嫁妆收拾得怎么样了。
她恨不得一起去荣和堂收拾东西,可又怕她没看住老太太,让老太太过去添乱,一会儿又担心二弟他们会不会私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耳边传来萧烨天真烂漫的声音:“二姐姐,我看这侯府太大了,回头我们把院子关起来几个,可以少花不少银子。”
“外祖父说了,要、要……”
男童抬起小下巴,苦思冥想着。
“要开源节流。”萧燕飞揉了揉弟弟乌黑的发顶。
“对对对。”萧烨愉快地点头,神采奕奕地说着有些孩子气的话,“咱们把那些不用的院子都锁上,两个花园也可以锁上一个。”
“对了对了,莲塘里还有很多莲藕,我们把那些莲藕都挖出来卖了吧……”
萧氏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心道:殷家这么有银子,有什么好省的。
就这么省个三五两的,还能上天不成?
萧氏心情烦躁,乱七八糟地想着,目光一会儿看厅外,一会儿又去看外头的日头,估算着时间。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萧衡、萧循等人却是一个也没回来。
倒是海棠带着二十几个粗使婆子浩浩荡荡地来了,候在了正厅外,一个个局促不安。
萧燕飞又看了看怀表,吩咐道:“去帮他们收拾。”
这会儿,萧氏才明白萧燕飞为什么让锦衣卫把这些粗使婆子先放出来。
某个膀大腰圆的圆脸婆子大着胆子上前了两步,拍拍胸脯应诺道:“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奴婢们。”
其它的粗使婆子纷纷应诺,安心了。
她们心里都清楚,二房、三房和四房以后要住老太太的陪嫁宅子,根本就不可能带走她们,她们以后还是得靠着二姑娘与三少爷。
萧老太太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萧燕飞,你别太过份。”
这丫头哪里是让人帮着收拾,分明是要赶人!
“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萧燕飞眉眼含笑地看着老太太,“这话可是老太太您说的。”
“我从前给您抄佛经,不过是晚了一炷香,可是跪了整整三天呢。”
“我可是你亲祖母,”萧老太太气得脸都黑了,一只手颤颤地指向萧燕飞,“你为人孙女的竟然还这般记仇。”
“亲祖母?”萧燕飞转而看向了就站在老太太身边的萧鸾飞,“您放在心尖尖的上亲孙女,是您旁边那个不知是人……”
“祖母!”萧鸾飞连忙打断了萧燕飞的话,生怕她再说出那些个“是人是鬼”之类的话,往老太太那边又靠了靠。
萧老太太心疼不已,柔声安慰着:“鸾儿,别怕,有祖母的。”
萧鸾飞依恋地偎在了老太太的怀中,半垂的眼帘下,那乌黑的瞳仁里一点点地蓄起浓烈的阴影,藏着局促、慌乱,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不安。
粗使婆子们一个个脚下生风,浩浩荡荡地走了。
没一会儿,她们就连拖带拽的把二太太、三太太与四太太等人全都带了过来,她们的嫁妆以及院子里的东西也收拾得七七八八,几十箱东西凌乱地堆放在外头的庭院中,寒酸得很。
接着,去荣和堂收拾东西的二老爷等人也被粗使婆子们押了过来,东西一箱箱地被装上了马车,足足装了七八辆马车。
萧衡等三位老爷就围在旁边,谁也不敢让一步,谁也不敢移开眼,生怕这一个错眼,老太太的嫁妆就会被谁给顺了去。
萧燕飞随意地扫视了一遍,发现他们连柜子、屏风、落地花瓶等大件也都带上了,就差把架子床一起给搬上了。
“啪!”
萧燕飞手指轻轻一勾,关上了那块银光闪闪的怀表。
“时辰到。”
“赶出去。”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如同夏日过涧的溪流徐徐淌过。
第111章
萧燕飞笑得很愉快,灿烂得像晨曦,明媚得像春光。
但是,萧家其他人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或是皱了皱眉头,或是铁青着脸,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气恼地瞪着萧燕飞。
他们知道这个丫头一贯狠心,可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一刻钟都不肯多给,说赶就赶啊。
那个胆大的圆脸婆子主动上前,一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其他婆子们指指点点:“没听到二姑娘说吗?时辰到了!”
“赶紧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
萧家众人的脸色难看至极,二老爷萧衡还想犟着脖子说上几句:“燕飞,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就是啊。你未免也太……”着急了。
三老爷萧循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三太太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轻点!你们动作轻点,别碰坏了。”
那些粗使婆子们如潮水般围了过来,听话地开始把地上那些还没装上马车的东西一箱箱地抬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侯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行走间,那些箱子偶尔彼此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不仅是三太太,二太太与三太太也都急了,口里喊着“小心点”、“轻点”云云的话。
刚刚这些粗使婆子来“帮”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粗手粗脚,连拖带扔的,二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梳妆台被磕掉了一块漆。
从前他们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今的家当就只剩下这些了。
二太太连忙扯了扯萧衡的衣袖,给他使着眼色,既怕他们的东西被这些手脚没个轻重的婆子弄坏了,也怕被丢到外头,让人给捡了,又或者被兄弟们偷偷藏了。
萧衡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四弟萧彻已经与四弟妹悄悄地往外走,还在叮嘱下人轻拿轻放。
这下,萧衡也急了,赶紧招呼起妻子与一双儿女:“我们走。”
萧家众人如一盘散沙般散开,全都不敢耽搁,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又使唤着各房自己的下人看着还没来得及搬的东西。
“祖母,您别急。”萧鸾飞扶着萧老太太落在了众人的最后头,安抚着心急如焚的老太太。
萧老太太也急,生怕她的嫁妆有失,脚下走得飞快,着急忙慌地跟在众人后方。
萧燕飞愉快地看着作鸟兽散的萧家众人,嘴角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不错。
也不用她一个个扔,他们自己就“跑”得飞快了,顶着烈日疾步匆匆地穿过庭院,还边跑边吆喝。
毒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蝉鸣声声不断。
侯府的朱漆大门敞开,几个锦衣卫守在大门两边,他们已经得了皇帝的口谕,因此放任萧家其他人离开。
那些东西被婆子们陆陆续续地被从府里抬了出来,或放或扔,直接就堆在了侯府大门口。
虽然箱笼也不算多,但三房人加上萧氏的东西堆在一块儿也是颇为状况,尤其还有老太太的七八车嫁妆,全都堆在侯府门口的松鹤街上,把路都堵上了一半。
这么多的东西难免引来一些过路人的注目。
好些路人渐渐伫足,没一会儿就聚集了几十人,好奇地对着侯府探头探脑:
“我记得这武安侯府前几天还贴着封条吧。”
“对对。”
“封了快半个月吧。我昨天经过这里时,还被封着。”
“这么多东西堆在这里,该不会是在抄家吧。”
“……”
路人在那里三三两两地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大伙儿的动作都麻利点!”那圆脸婆子扯着嗓门声如洪钟地喊道,“该丢出的全丢出去,可别漏了”
粗使婆子们全都精神抖擞,不仅要抬东西,还要顺便撵人。
“砰!”
最后一箱子的东西被两个婆子粗鲁地丢出侯府大门,箱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撞击之下,连箱盖都被撞歪,箱盖下露出里面的一角大红衣料。
“二姑娘,刚刚那是最后一箱了。”那圆脸婆子笑呵呵地对着大门内的绯衣少女福了福。
萧燕飞拎着裙裾从高高的门槛后走了出来,闲庭自若,耳垂上的以红艳的珊瑚珠串成的耳坠轻轻地摇曳着,摇晃生辉,映得少女乌黑的瞳孔流光四溢。
萧烁与萧烨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边。
“祖母走好。”对上了萧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眸,萧燕飞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走好?!
听在萧老太太的耳里,这句话刺耳至极。
她从十五岁嫁进来到现在,从世子夫人到侯夫人再到太夫人,在侯府过了半辈子……一路顺顺当当,本以为这辈子可以安享晚年。
不想一夕之间,又什么都没了。
她被萧燕飞给扫地出门的,可这罪魁祸首,还作出一副无辜乖巧的样子。
萧老太太绷着脸,胸膛起伏剧烈。
外头围观的路人终于看出了点门道来:“这是侯府的姑娘吧?看着好生生的,也没被抓啊。这不是抄家吧。”
“肯定不是。”一个老妇指着侯府大门,有理有据道,“瞧,侯府大门的封条已经撕下来了,匾额还在啊。”
“……”
“我知道了!”人群中,一个粗犷的男音高声道,“我之前就听我表哥的小舅子说,那位武安侯萧衍生贻误军机,被锦衣卫拿下了。这些肯定都是不孝子孙!”
“说的有理。”
谁是不孝子孙啊!
萧老太太脸色难看至极,她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手串,只听“哗啦”一声,那串着佛珠的红绳倏然断裂,一个个指头大小的佛珠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那些珠子在地上轻轻地跳跃着,滚动着……
“娘,我们赶紧走吧。”二老爷萧衡走了过来,略显急促地催促道,“您的陪嫁宅子在城东,从这里过去还要半个时辰呢,到了那儿,我们还得收拾呢。”
顿了顿后,他又有点不放心地叮咛道:“娘,您的嫁妆都被大哥给败光了,现在大哥马上要流放岭南了,您可万万不能悄悄在贴补大哥了。”
“我看这样吧,您不如把银子都放在我这里……”
“不可以。”三老爷萧循急切地打断了萧衡的话,“二哥,我们还没分家呢,母亲的银子理当算作公中的银子。”
“四弟,你说是不是?”他连忙去拉四老爷萧彻。
“胡说八道。”萧衡重重地拂袖,冷冷斥道,“不管分不分家,于情于理于律法,我娘的嫁妆银子也没你们的份。”
四老爷萧彻自是与萧循站一条战线,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可府里的银子都是大哥败光的,子债母偿。”
“没错没错。”萧循附和道,“还是母亲惯着大哥,才会败光了侯府的家业,凭什么这苦果要我和四弟来尝?哼,反正我们是‘跟定’母亲了,谁也别想赶我们走。”
“……”
三位老爷吵吵嚷嚷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萧老太太只觉得两耳嗡嗡,一时有些恍惚,周围的一切似乎离她远去。
恍惚间,萧老太太眼前如走马灯般飞快地闪过很多画面,让她有种如临梦境的恍惚感。
梦中,她也站在这里。
不似现在宛如丧家之犬,而是全副大妆地等着进宫,耳边有人欢欢喜喜地恭贺着她:“太夫人,大皇子妃真是天生的好命格,金尊玉贵,以后福气还大着呢。”
这感觉实在太真实了,似乎是曾经发过的事。
忽然,萧老太太觉得袖口一紧,有人重重地扯了她的袖子一把,随即一道尖利的女音刺入她耳中。
“可笑。”萧氏摆出了长姐的姿态,用倨傲的口吻道,“庶子还想贪图嫡母的嫁妆,真是不要脸。”
尖锐的嗓音将萧老太太从恍惚中唤回了神,把她拉回了现实。
萧老太太只觉得胸口凝着一团气,环视着围在她周围的一众儿女。
曾经人人都羡慕她膝下儿女孝顺,儿孙满堂,现在她却觉得周围的儿女是如此陌生,像是一个个揭下了面上的假面具,露出了他们的真性情。
而自己就像是一口人人觊觎的唐僧肉。
萧老太太不快地甩开女儿萧氏的手,闷头先上了马车。
萧氏面色一僵,赶紧也招呼着女儿闻知微一起上车。
周围那些百姓议论得愈发热闹了,嚷嚷着“你看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果然是不孝子孙被朝廷扫地出门了”云云的话。
萧燕飞微微翘了翘嘴角,笑如春风拂过柳梢。
萧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萧燕飞的身上瞟去,唇角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心口一片柔软。
他知道姐姐这般煞费心机的做戏做全套,都是为了他与烨哥儿,不想他们背上容不下长辈的名声。
见萧燕飞肩头沾了片残花,萧烁正要替她掸去,可才抬起手,就听到站在萧燕飞另一边的知秋低不可闻地说道:“姑娘,大皇子来了。”
萧烁听到了,萧燕飞也听到了,姐弟俩顺着知秋的目光朝松鹤街的街尾望去,几十丈外,大皇子唐越泽策马而来。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个穿着织金袍子,头戴宽檐尖顶礼帽的异族人,三人骑马沿着松鹤街踱着步。
知秋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了半步,死死地盯着那个骑着黑马,留着虬髯胡的异族人,目光锋利似刀,锐气四射,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她很快又收住了步伐,无声无息地退了后去。
侯府的大门口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根本无人注意到知秋的异状。
心神不宁的萧鸾飞又朝侯府望了一眼,就搀扶着丫鬟的手也上了马车。
“外祖母,”马车里头很快响起了闻知微局促的声音,“鸾飞表姐不是人,我……我不要跟她坐一辆马车。”
“微姐儿,你胡说什么啊。”萧氏沉声呵斥,隔着马车窗帘,她的声音略有些含糊。
“娘,我没乱说。”闻知微委屈地拔高了音量,声音略有几分尖利,“我刚才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的,鸾飞表姐她是被孤魂野鬼附了身。”
“西林寺的怀远大师说她满身戾气,靠近她的人就会倒霉。”
“对了,烁表哥还说,鸾飞表姐前年特意带他去了峒山,就为了在那里偶遇大皇子。”
闻知微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尖锐,穿过人群随风传出。
风一吹,马车的窗帘被风刮起了一角,露出窗帘后一张秀丽精致的侧脸。
鸾儿!
后方的唐越泽看到萧鸾飞,眼睛一亮,策马朝萧鸾飞而去,却在听到“峒山”两个字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勒停了马绳。
马车里的闻知微还在激动地叫嚷着:“娘,鸾飞表姐肯定不是人……”
“峒山那么大……她要不是早就知道大皇子会在那里遇到危险,怎么能把时间抓得那么巧?”
“咦?”那虬髯胡的异族人策马来到了唐越泽的身边,摸了下巴上的胡须,哈哈大笑,“大皇子特别带本帅过来,莫非是为了看这个。”
“倒也是有趣。”
这异族人的景话还算不错,咬字清晰,只是带着浓重的异域腔,听着怪腔怪调的。
唐越泽恍然未闻,将手里的缰绳攥得更紧。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在说什么?!
峒山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那天,他去峒山狩猎,中午在溪边饮水时,一条毒蛇从背后偷袭他,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从前方飞来,一箭射死了那条毒蛇。
当时,蹲在溪边的唐越泽顺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阳光下骑着一匹白马的萧鸾飞。
她一袭粉衣似霞光,璀璨的阳光下,她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宛如池塘中盛放的粉莲般娇美。
那双眼睛更是像宝石般熠熠生辉。
明明这般柔弱的女子,却又是那样的坚韧,为了救他,无惧无畏。
那一幕深深地铭刻在了唐越泽的心中。
他一直以为那天的偶遇是命运的安排,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可现在——
唐越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缰绳,周身发凉。
自相逢以来,两人相处的记忆如潮水般疯狂地涌来,挤得他脑子都涨了。
那场一见倾心的相遇,难道只是一场算计?
这不可能。
唐越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你听到没,萧大姑娘是孤魂野鬼?!”距离马车不过三步远的一个中年妇人惊呼道,嗓音都有些变了调,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不会吧。”
其他百姓也骚动了起来,另一人不太确定地说:“连怀远大师都说萧大姑娘是孤魂野鬼?”
“不是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喧哗嘈杂的人群边,大皇子唐越泽的瞳孔猛地翕动了两下,耳边回响起萧鸾飞的声音:“殿下,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蜀地会有地龙翻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还是别去了。”
“殿下,我听说无量真人如今在青云观挂单,如果您能为皇上请来真人,皇上定会龙心大悦……”
过去这两年,萧鸾飞告诉他的很多事都应验了,他对她也越来越信任。
难道这些全是她“未卜先知”来的……
从初遇到后来。
因为她是孤魂野鬼?
唐越泽的脑子很乱,嗡嗡地作响,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翻涌着异常强烈的情绪。
他得好好想想才行。
唐越泽拉了拉缰绳,想要调转方向离开。
可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柔弱的低呼声,熟悉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口。
他又连忙回头,正好看到马车里的萧鸾飞被一只手重重地推搡了一下,鬓角的珠钗撞在窗槛上剧烈地摇晃着。
鸾儿!唐越泽的身形又顿住了,眸色微凝。
马车里背对着唐越泽的萧氏根本没看到他,嫌恶地指着萧鸾飞的鼻子:“原来是你啊。”
“我们府里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啊!”
“晦气,实在是太晦气了!”
“我就说嘛,大皇子怎么不来了,原来是因为知道你是个妖孽啊!”
“滚,立刻滚!你是不是还想害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