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境抬起头,歪着嘴巴,冷眼看向许风流,道“不错,出去些日子,还带野性子了。你不是同梦幻樱做过吗?他可以,我便不可以吗?……他算什么吗东西!也不过是从我手里把人抢走罢了!当年若不是那一帮祭司们坑我,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单凭你那点功夫,若不是我在江湖上四处散播宣扬你的名字,你以为你真是许风流许大侠?哈哈……太可笑了!”
许风流皱眉,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一境冷笑道,“你听不懂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走不了的!”
“你的真实身份?”许风流睁大了双眼,一境堡主的真实身份?“你不就是时樱的师兄吗?时樱早已将此事告知与我。”
“时樱的师兄?哈哈……忘尘子的徒弟?哈哈……”一境淡淡道“那算什么!那些都比不了我六年前代替梦幻樱去暗芝阁取剑的事实!”
一境逼近许风流,在他耳边轻声道“六年前,是我陪你去的暗芝阁!以星眸剑术一决高下,是你我之约!你……要找的人……是我!”
许风流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双拳紧握看向一境,颤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心里五味杂陈,却没有一种滋味是适合他现在的心情。“我凭什么相信你?”害怕知道真相,但又不能不知道。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他,许风流,做过,但不会用在这件事上。
“凭什么相信我?”一境反问道“你当初不是因为灵语花针才震惊的,随着月灀梨来天境堡的吗?……你来是来了,却不曾问过我什么。……”
“我本以为那花针是月灀梨从哪里弄来的,后来方从他的嘴里得知,这花针便是你给他的。一境,你这么做是想告诉我什么?”
一境上前,看定许风流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我要告诉你,你是我的!梦幻樱算什么!这三个字只不过是个人的名字,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一境伸出左手,摊开掌心,一枚灵语花针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这便是我们约定的信物。”
“灵语花针……”许风流呆呆地看着一境掌间的灵语花针,不敢相信地想要退后,却被一境用右手牢牢地扣住了腰身。
一境道“你想逃避?这不可能!风流,你逃不了的。无论灵语花教教主梦幻樱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应该是不能完全相信的罢?因为他没有花针。”
一境拿起掌中的花针,送到许风流眼前,“这枚花针很特别,我对你说过的。”
“此银针不同于一般的银针,它摸在手里是粗糙的而不是润滑,它虽是用银制的,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细看之下,它的周身有两个孔,分别据针头针尾五毫厘之处。在针中央刻着一朵淡蓝色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的梨花。”一境笃定道“也许江湖上没有几人识得此针,但你却一定能一眼明了。”
☆、竹林囚心
一境拿起掌中的花针,送到许风流眼前,“这枚花针很特别,我对你说过的。”
“此银针不同于一般的银针,它摸在手里是粗糙的而不是润滑,它虽是用银制的,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细看之下,它的周身有两个孔,分别据针头针尾五毫厘之处。在针中央刻着一朵淡蓝色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的梨花。”一境笃定道“也许江湖上没有几人识得此针,但你却一定能一眼明了。”
许风流推开一境,冷淡道“你说的很对,我是能一眼明了。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根针,我不会离开天境堡的。是你当初放走了我,现在又何必长吁短叹。想借此博得同情,只怕不是你会做的事。”
一境露出一个苦笑,道“我还能奢求什么?你虽表面迟钝,但心如明镜。梦幻樱既然能在没有此针的情况下博得你的心,不论他用的是何种手段,我都相信你们之间不是一厢情愿。”
“一境堡主,就是灵语花教的弟子灵樱罢?而且,我若猜的不错,枫月轩前的灵语花也是你留下的,能够在枫月轩前引起人的注意,而又没有被花枝羡逮到,这个人不仅轻功要好,还要聪明的脑袋。”
一境扬起嘴巴,沈沈一笑,“我说过你很聪明。凡事不需要讲清楚,只要露点蛛丝马迹,你便便能明白一切。”
“那么我便明白了这一切,你先是以凤城血案,将我与乡萦袖等人引到天境堡的地下通道,让我们在你的修炼场里互杀,我与乡萦袖幸得脱身而出。你……”
一境截话道“风流,你们不是幸得脱身,而是一定会脱身。我,并不想你死。也,不会叫你死在我眼下的。”
“堡主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已无暇思考,也无从揣测,堡主说这些,与我无关了。”
许风流不理会一境瞬间冷下去的神情,接着道“我与乡萦袖逃脱后,你便顺利的将凤城的县令换成自己的人。我再次回到天境堡探索,寻得剑圣等人的消息,你便迫不及待地要留住我。虽然我不知道后来,你为何要以灵语花针将我支走,但我知道你肯定对时樱做了什么……”
“时樱?”一境反问道,冷哼了一声,“他区区一个时樱轩的轩主也想同我斗,我不是他的好师兄,才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许风流攥紧了双拳,一境真的对时樱不利的话,那么小柳儿呢?小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罢。以一境的做事风格,必定也会趁机伤害小柳儿的。
似是看出了许风流的顾忌,一境道“我还不至于对你儿子下手,只不过看他对我师弟也是一往情深的样子,我便赐了他一颗幽兰摄,只不知我师弟是怎么救的他了。”
许风流怒着拿手指着一境,责备道“你,你竟然对小柳儿下这种药!他还是个孩子,一境!你有什么冲我来便是,何故伤害一个孩子!”
“冲着你?还真是不巧,”一境伸出食指与中指夹住许风流的食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谁知道你当时和梦幻樱在做什么?”
“你……”许风流挣扎着要甩开一境的双指对他食指的禁锢,便听到一境冷冽的带着威胁的声音,“你最好别动,对于一个使剑之人,少了这么重要的一根手指,那可怎么办?风流,你的星眸剑术,尤其需要食指罢。而且你又不是个左撇子,若要换成左手,那起码还要再花上个三五载。到时候,谁知道你会在哪里?天下又在谁手里?”
一境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许风流的耳朵里,却犹如一把利剑戳在心上。一境想要得到这江山是指日可待,若他真的将风家的天下取而代之,国内将混乱不堪。谁都知道,这风樱国姓氏排在首位的便是风姓,握有重权的自然也多是风姓之人。一境若取了天下,少不得杀掉几十个风姓之人,且都是些位高权重之人,这国家如何不乱,百姓如何得安生。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道你这样做会遗臭万年吗?但凡你有一点爱民之心,便好好守着你的凤城,也保不定死后能流芳百世。现今,凤城的百姓都对你盛赞不已,那血案,在他们看来绝对不可能是你做的,在他们的心里只以为你是救了整个凤城的英雄人物。你闭关出来后,恰逢凤城闹灾荒,你又令人在城中发粮施银……灵樱,你本性不坏,为何要逼自己做这等事?”
许风流的一番话,让一境心悦不已。许风流竟然记得他做过的好事。还叫了他的名字。但这又能怎样?要想让天境堡成为天下第一大堡,地位远在六轩五阁四谷三庄一岛一教之上,就必须要走这条路。他不能因为许风流的几句好话,就放弃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这一切。
何况许风流并不是他一定有把握拿下的人,当年同行时,他便可以断定,许风流属于天涯,不属于江湖,不属于朝廷,也不会属于自己。
能被情爱挽留住一生的,就不是许风流了。或许这个人真的是很有爱,但他的爱不确切地属于某一个人;或许这个人真的无情,但他一定有一颗很善良的心。许风流,在他的江湖里究竟有谁呢?
一境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些年他看着许风流追着“梦幻樱”这三个字,一步一步向真相走去,忽然明白了——在许风流的江湖里,只有他自己。
许风流的一生可能会在乎很多人,关心很多人,帮助很多人,但却不会把心掏给谁。许风流从来都不希望自己是个主角,更不希望成为某个人生命里的主角,他永远只做过客,不必屈意于来者,不必落憾于去者。
一境收敛住神色,一字一板地问道“风流,告诉我,你爱的……你究竟爱的是梦幻樱这三个字,还是当年我们假扮的那副皮囊?还是灵语花教教主梦幻樱?亦或……亦或是我?”
许风流被一境燃起的怒火,也由着一境的这一番问话渐渐褪了去。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问题的话,那么真的是难倒了许风流许大侠。
“什么?”许风流想推而不知,却在撞上一境那双认真的双眸时,低下了头来。
许风流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不敢想,而是真的没有想到。
自己究竟爱的是梦幻樱这三个字,还是当年他们假扮的那副皮囊?还是灵语花教教主梦幻樱,亦或是一境……
他爱过谁吗?如果曾经的冬学鸣算的话,那么他长那么大,应该也是很热情的爱过一个人罢?只是那人没有回应过自己的感情,还娶妻生子了。
“你不用给我答案,但我觉得你需要自己想清楚。这对我也许不重要,但对你应该很重要。风流,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会为你做,你不会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记得你生命里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就好了。那样我就算是明天就死了,也会觉得很满足。”
一境挑起许风流的长发,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人的心虽然很小,但我还是很奢求你的心里也能有我一席之地。”
一境看着不明所以的许风流,轻轻吻住他的双唇。这一次,许风流没有推开。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一境落在自己眼里的那落寞的神色,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温柔。
原来许风流的人生也会乱的一塌糊涂。
只是与一个人的五年之约,竟也可以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这世上的事谁能料定呢?处处可居,又处处无居。这样一直漂泊着的许风流还是逃脱不了欠别人的命运,明明一直努力着让自己与他人无尤,却还是欠了眼前这个人。
许风流可以帮助别人不求回报,可以受伤了没人照顾,可以遭人暗杀而不去追究……却不可以亏欠别人,尤其是在感情上。
为了叫人知道他是个风流薄情的人,他流连香楼间,每日换着姑娘来伺候;他建立风流阁,收留各种模样姣好的姑娘。
他只是不想亏欠任何人。冬学鸣一个人,已经够他消受的了。他不希望再与任何人有过多的纠结。
那一年,梦幻樱是个意外。人生有很多意外,但对有些人而言,只有那个具有很重要很重要转折性的意外,才是人生的一个意外。梦幻樱对许风流来说,便是这样的一个意外。
冬学鸣因他而死的那年,他才十六,那个时候,冬曲柳已经是八岁了。因为双亲过世,冬曲柳发烧失忆了,一直以为自己是许风流收养的孩子。实际上,冬曲柳对许风流而言,是喜欢着的人的孩子。
既然冬曲柳不记得了,许风流也就顺其自然,没有告诉冬曲柳关于他父母的事情。或许有一天,冬曲柳会自己想起来,然后与他反目成仇。
许风流在天境堡住下了,不是被逼,是心甘情愿罢。因为觉得亏欠。许风流最害怕的是,就是亏欠。
一直很认真的照顾冬曲柳,想弥补自己对冬学鸣的亏欠。有时候,许风流会在冬曲柳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冬曲柳在树下偷看自己舞剑的样子,会让他想到自己偷看那人舞剑的情景。那人剑术虽然不精,但却能舞出很好看的剑花,尤其是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会让许风流的心跳的很快。
一境来时,许风流正闭着双目靠在竹林里的一棵柳树上。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有几只小鸟站在竹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驻足聆听,却也不是很吵。
一境轻声慢步走过去,双手穿过许风流的腋间与双膝想抱他回屋睡。
许风流笑着睁开双眼,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待看定眼前之人是一境,嘴角眉梢的笑容旋即褪了去。
“你来了……”许风流道。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冬学鸣。方才的一切好真实,仿佛自己喜欢的人还活着。
如果冬学鸣不为自己挡下那一剑,的确是还活着的。冬曲柳也不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
一境将许风流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却也不戳破,柔声道“困了怎么不回屋睡?虽然有日光,外面终究也还是冷的紧。”
“嗯。”许风流道“你,你放我下来。”自己还一直被他抱着,如何不尴尬。
“还困吗?”一境道“若你还困,我便顺便抱你回屋,何故要下来。睡了多久了?双脚麻了没有?”
“我已经不困了。你放我下来。”许风流挣扎着要双脚落地,一境也不做强求,松开双手放了他。
许风流双脚触地,立即向后退了两步。一境看许风流像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心里虽不痛快,脸上却也未有多大的表示。
“我也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我就不计较什么。是因为觉得亏欠也好,或是另有所图也罢,我都不在乎。”
许风流看向一境,道“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的!”
一境闻言,勾起了唇角,道“哦?那你想好怎么弥补我了吗?”
“没有!”许风流是真的没有想好。一境要什么他便给他什么,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弥补方法。但是一境缺什么?他完全想不到,一境这样的人会缺什么。
风起竹林,竹叶乱舞,一只从南方而来的白鸽落定在一境眼前的一根竹子上。
一境抓起鸽子,取下它脚处的纸条,转过身向许风流道“我有些事要处理,便不能陪你吃午饭了,你有什么需要找霁晔便可。”
许风流淡淡道“堡主请便!”
一境不在,他一个人方处的自在。许风流沈默地看着竹子,这样的幽处,他还不曾待过。
一境看了看许风流,也不再说什么,离开竹林,急向自己的书房赶去。
一境的书房内,正跪着一个历经风尘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随军在外,九派派主之一的案池。
“禀堡主,拿下平灵本不我军在话下,但不知为何,灵语花教竟突然与朝廷联手,大破我军。现今我军伤亡过半,战斗力远不及先前,根本无法再战。若要背水一战,恐胜算也不到半。属下无策,虽连夜赶回,请堡主指示!”
“灵语花教……梦幻樱!”一境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力,茶杯便已碎在掌间,迸溅出的茶水溅湿了案上的文书。
案池低着头,感受来自一境的怒火。
一境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依然是神色慵懒地躺倒了藤椅上。
“确定是灵语花教的人吗?”
“是!属下已派人打探清楚,是灵语花教的人无误!”堡主如此问,想必此事他也觉得棘手。能让堡主如此棘手的事,真的会是这件事吗?
案池依旧低着头,只要堡主不叫他起身,他便不能抬头。这是堡中的规矩,也是他们心甘情愿为堡主如此。没有堡主就没有他们的存在。堡主留着他们,要的就是绝对的忠诚与听命。
“可发现灵语花教教主有何异常举动?”
“属下查看到,灵语花教教主与朝中芒大人来往甚密。属下有一次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说道许风流许大侠,芒大人说如果非要与堡主您对抗之时,许大侠或许能帮上大忙。”
“芒峰?原来的凤城县令!真没想到,他被发配边疆,竟然还有机会回来。还成了朝中耿直的大臣。芒峰……”一境玩味地说着‘芒峰’两个字,眼里迸出一道摄人的精光。
那个人……是很久没有再见到了!哼!一境的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弧度,那人那晚的模样在脑海浮现,“滋味的确不错!”
“什么?”案池不解地抬头向一境看去。
一境自觉失态,冷眼看了一眼案池,道“风尘仆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罢。此事等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