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常棣阴着脸,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打马飞速的就朝着楚琏的方向奔过去,可就算他的马再快,此时想要拦住狂奔到陡坡边的疯马也已经来不及了。
贺三郎攥了攥缰绳,双手撑在马背上一用力,身体一个腾跃就站在了马背上,眼看着他离楚琏只有两米多远了。
贺常棣整个身体用力,张开双手就朝着楚琏的身后扑去。
突然从侧后方来的力量将楚琏冲下马背,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结实双臂环成的坚实怀抱中。
楚琏惊魂未定,但是那双突然出现的双臂紧紧抱着她,她紧张恐惧的心霎时就被安抚下来。
两人虽然躲过了疯马,可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冲力还是让他们跌落下了鸿沟般的陡坡。
楚琏被那双有力的双臂抱紧,那双手臂中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她的头部按在男人的胸口处,厚实的手掌就垫在她的脑后。
楚琏被男人裹在怀里的身体只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颠簸,随后就是头晕目眩的滚落。
一切发生的很快,楚琏都来不及思考,只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几声痛苦的闷哼声,只知道他们这是从陡峭的山坡滚落了下来。
等到两人终于停下,却都双双昏迷了过去……
刺眼的阳光从茂密山林的缝隙中穿透过来,楚琏终于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疼,她动了动双臂,却发现她居然被一个人压着困在怀里,那明显代表男人的有力手臂,有一条还横亘在自己腰间,这样的姿势仿佛是在强调自己的占有权。
楚琏整个人一僵,昨晚的记忆像是海潮回涌一样冲进了脑中。
突袭,追杀,图浑人,后来被救!
她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龇了龇牙,感受了一下,发现身上虽然酸疼,可并没有伤重的地方,应该只是有些皮外伤。
伸手想要推开男人的手臂,可是楚琏发现不管她怎么拉也拉不动,那条手臂就是死死的圈住她的细腰。
楚琏没办法,只好往外面挪了挪,与身边的男人空出一些距离后,就在男人的怀里坐起身来。
这样终于算是能看清救自己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当看到那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时,楚琏惊极了!
楚琏直盯着这张大胡子脸看了十几秒这才回过神来。
实在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刚刚又看到男人的双手,虽然手心指腹粗糙,可是手背光滑细腻,手指也是修长,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才对,怎么蓄了满脸的大胡子。
大武朝人爱美,就算是男子也很注重自己仪表,楚琏亲爹楚奇正还片须不留呢!何况身边这看起来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的男人。
楚琏也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他就发现身边男人的不对来。
楚琏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发现烫的可怕,随即注意到他薄薄的双唇,发现嘴唇的颜色根本就不像正常人那样处于淡粉色,而是发白起皮。
此时楚琏也顾不得大武朝的男女大防了,在自己救命恩人的生死面前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
楚琏紧蹙着眉头开始检查男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男人身上的盔甲还好好的,如果排出身上的暗伤,现在唯一的伤口就是脖颈那处,脖侧那处刮痕也现出不同寻常的惨白颜色。
楚琏到底是半个驴友,有些野外处理伤口的经验。
她明白这样下去根本就不行,昏迷中的男人剑眉频蹙,面色难看,显然是很痛苦的样子。
深吸了口气,楚琏用力掰开男人横在腰间的手臂,从男人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荷包和东西,楚琏舒了口气,还好自己身上的小东西都在没有在滚落山间的时候掉落。
楚琏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巧葫芦。
拔开了塞子,将葫芦里装的蜜水轻轻在男人嘴里倒了两小口。
虽然男人处于昏迷中,但是在生理作用下,他还是下意识将口中蜜水咽了下去。
看情况,自己的救命恩人好想是中毒了,但她是个门外汉,根本看不出他中了什么毒。
蜜水虽然没有什么危害,可是楚琏也不敢给他多喝。
收好小葫芦,楚琏站起身看了看周遭的地形,然后将身上过长的裙摆撕了下来别在腰间,蹲下身,深吸口气,使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这才把高大修长的男人拖到了旁边的松树边靠着。
楚琏将腰间别着的裙摆盖在男人身上,在附近做了记号,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去周围寻找临时能够解毒的药材。
对症的药材她虽然不知道,但是普通的止血止毒的药材她却是知道几种的。
就在楚琏离开不久,昏睡中的贺三郎突然喃喃念叨了一句“楚琏”,可惜,这个时候楚琏已经离开了。
他昏迷中还心心念念着楚琏安危,不知道他在醒来后发现楚琏根本就没认出他这个正牌丈夫,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此时已经是冬季了,这里又临着北境,比盛京寒冷更甚,楚琏抱着手臂在山林中跑了半个时辰,才勉强把几种草药凑齐。
等她回到男人的身边,发现男人虽然在发着高烧,身体却在颤抖。
☆、第一百三十三章:过夜(1)
第一百三十三章:过夜(1)
楚琏淡眉皱起,她先站起身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又蹲下身将刚刚采到的药材放进嘴里嚼碎,一小半让贺常棣吞下去,剩下的敷在他颈侧的伤口上。品 书 网
许是身体不适,贺三郎紧紧蹙起了眉头,楚琏几次触摸到他的眉心,想要将他的眉头揉开都没什么用,最后也只能由着他了。
楚琏又出去寻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附近土堆边发现了一个简陋的山洞,里面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暂时让他们容身不是问题。
现在本来就是初冬,又是处于山林之中,白天还好些,一旦到了晚上亦或是天气有变,就算是身体康健的人也顶不住酷寒。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楚琏刚刚探察完山洞出来,就听到雨打在树叶上“噼噼啪啪”的声音。
楚琏低咒了声“贼老天”,连忙加快脚步朝着贺三郎的方向跑去。
当看到救了她的男人还安全靠在那棵松树边时,楚琏松了口气。
也不顾上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搀扶起贺三郎就要朝着山洞的方向走。
可惜贺三郎腿长手长,本身就比楚琏高上一个头还多,又是健硕修长的武将,哪里是楚琏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能够搬动背动的。
大冷的天,楚琏顶着雨,费了老半天工夫又出了一身的汗,回头一看,她才拖着男人移动了五米不到……
发现这个实事后,顿时浑身的力气都要泄掉了。
楚琏哀嚎一声,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昏迷中的贺常棣没了支撑,也跌倒压在了她身上。
楚琏气的想哭,盯着男人宽厚的肩背,用力捶打了两下,嘟着嘴抱怨道:“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
抱怨归抱怨,楚琏总不能真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丢在山林里淋雨,他身上本来就有毒素发作,又昏迷不醒,如果真让这冬雨一淋,保不齐明早就真的连命也保不住了。
咬咬牙,楚琏双手撑着林中地上的枯叶爬了起来。
她先把男人扶着坐正靠在树干上,想了想又脱下身上的大氅兜头将男人罩住。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挡住雨水,可也能不让雨水直接打在男人身上。
楚琏做完这些,抱着自己的双臂抖了抖,就转身朝着山林深处去了。
这次半个多时辰她才回来,贺常棣有一瞬的清醒,他有些不适的拉下罩住自己视线的衣服,双眼艰难的微微张开一条缝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困难的拖着一个临时用藤条编制的担架。
他很想再坚持一会儿,可是身体滚烫,完全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很快又昏迷了过去。
楚琏也顾不得查看男人的情况,把藤条编制的临时担架放到贺三郎身边,而后又将他翻身推到担架上,抬头看了看雨越下越大的天空,无奈的叹息一声,背起连接担架的藤条就将贺常棣朝着事先发现的那个山洞拖去。
借助了担架,这下移动要比之前省力气的多,可尽管这样,到了山洞口,也用了半个时辰。
等楚琏把人拖进了山洞里,雨还没停,可是她自己已然没什么力气了。
倚靠在山洞洞壁,楚琏喘了好大一会儿气,这才让自己歇过一口气来,抬头朝山洞外看了看,估莫了一下时辰,居然已经临近黄昏了。
楚琏狠狠瞪了躺在一边的男人一眼,只好强撑着身体再出去找柴火。
晚上山林气温会陡然下降,即便他们现在找到了临时过夜的山洞,没有火堆取暖也会被冻僵。再说,他们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想要保暖,只能用火把衣服先烤干才行。
可惜,山林中的枯枝落叶基本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想要找到能够燃烧的干树枝在这个时候很困难。
楚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在一个山坳里捡到一些没被淋湿的树枝和落叶,用裙摆兜了,连忙就往山洞里跑。
天色暗下来的很快,等到楚琏回到山洞,最后一缕天光也消失,伸手不见五指。
楚琏吸了吸鼻子,小心将树枝放在一边,然后在旁边的一块石头边摸索着,当摸到之前被她藏在这里的打火石时长长松了口气。
打火石在手中用力擦了两下,终于将那小捆树枝给点燃,阴冷的山洞中有了一丝温暖的火光。
看到跳跃着的温暖火苗,楚琏终于可以放下心。
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肚子也跟着“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楚琏一怔,这才想起这一日她除了喝了几口蜜水之外,根本就什么都没吃。
摸了摸腰间,幸好装零嘴儿的小荷包还在,楚琏打开荷包,里面装了一些肉干,此时已经半湿。
她先取了一块出来自己吃了,然后又低头数了数,转头朝着火堆边还昏迷的男人看去。
楚琏叹了口气,将嘴里美味的牛肉干咽下,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荷包,最后还是将荷包收了起来。
她现在全身上下就这么点儿食物了,身边还有个“病号”,还是先省着给他吃吧,至于自己,等明早天一亮,就出去找找山林中有没有什么野果。
用手试了试男人头上的温度,楚琏将之前剩下的药材嚼了嚼,再次敷在男人颈侧的伤口上,伤口揭开时,周边的皮肤开始显出正常的鲜红,看来这些药材还是有用的。
知道了这个,楚琏松了口气,这才腾出时间烤干自己的衣裙。
摸了摸男人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楚琏低头看了看男人那遮了半张脸的大胡子,咬了咬牙,还是伸手就帮男人将衣裳和盔甲脱下,放在火边烘烤。
楚琏瞧着面前男人赤脖后健壮劲瘦的上身,一时有些发呆,她视线下移到男人腹间的八块腹肌上,不自然的咽了口口水。
当回神发现自己失态后赶忙又移开自己的视线,轻声嘟囔道:“看着又瘦又高,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有料。”
嘟囔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还做了个鬼脸。
楚琏根本就不知道,贺常棣虽然此时昏睡,可却是有意识的,她这句轻声的好似带着夸奖一般的抱怨分明就落入了贺常棣的耳朵。
☆、第一百三十四章:过夜(2)
第一百三十四章:过夜(2)
等到衣服差不多干了,楚琏守在火堆旁早已经哈欠连天。
今天这一天对于她来说真是太累了,做了那么多的事,过度消耗了体力,又没有充足的食物补充能量,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将自己的大氅挨着火堆铺在地上,怕冻到身边救自己的男人,又将男人往火堆边移了移,最后查看了男人额头的温度,楚琏这才安心躺到了自己的大氅上闭上眼睛休息。
贺三郎额头一阵刺痛,紧接着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微微动了动自己的手臂,随即手臂一阵酸麻袭来,他难受地皱了皱眉头,视线微微倾斜,下一刻就浑身僵硬起来。
楚琏!
只见这个时候楚琏轻轻闭着蝶翼一般的眼睫,微微嘟着嘴,呼吸绵长清浅,嘴角带着微弯的弧度,显然是睡的香甜。
她一手蜷缩在胸前,一手手臂搭在他胸口,身体贴着他蜷缩在他的臂弯里,瞧着就像是一张狗皮膏药似地。
贺常棣脸黑了黑,下意识就要伸手将紧贴自己的楚琏用力给推开。
可是他眼角余光一瞥,看到那件熟悉的女式大氅有一大半都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想要推开楚琏的手就顿住了。
他脑中不自觉开始回想他受伤后,楚琏做的一切。
贺三郎眼眸深了深,视线下垂落在了楚琏瓷白的小脸上。
难道这一世真的出现了偏差,这个毒妇改性子了?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救自己?直接不顾自己的死活不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贺常棣心中五味杂陈。
他目光中是上一世那张相同的脸,可是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感情已经变了。
贺常棣紧紧抿了抿唇,那微微抬起的右手最后只是将盖在身上的大氅朝着楚琏的方向提了提,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给遮盖住。
贺三郎被楚琏枕在颈下的手臂酸麻,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移开,而是微微抬了抬手臂,让楚琏靠他更近些,睡的姿势更舒适。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夫妻来说,这分明只是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动作,贺三郎做了后心底深处却突然有了一丝满足。
楚琏睡的迷迷糊糊的,到半夜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她翻了个身,手臂突然就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随即整个身体情不自禁的就朝着那暖源贴去。
果然有了暖源后,睡的就舒服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琏缓缓的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拥住,鼻息间都是男人阳刚的味道。
有些雨后濡湿的霉味和沾染了林中草屑树枝的腐臭味,一点也不好闻,但是却出奇的叫人觉得安心。
楚琏本来就有起床气,此时刚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在哪里。
她潜意识里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棱角分明,却蓄着大胡须的苍白憔悴的脸庞。
其实,眼前男人的脸型很好看,而且看脸上细滑有弹性的皮肤,也能推测他很年轻。
他穿了一身威武的铠甲,铠甲里是玄色的衣衫,这是一个威武健壮的男人,很能给人安全感。
哦,这个人是救了她的大胡子,是她在被图浑人追杀的时候毅然出手的好人。
一想到当时情形有多危险,她都几乎以为自己一定会丧命了,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居然揽住自己,不惜性命与自己一同掉落到了陡坡下。
楚琏这么一想心中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下意识就要往近在咫尺的这个温热安全的怀抱中贴紧。正要这么做的时候,楚琏猛然想到自己的身份。
她已经嫁了人,此时她是靖安伯府的三奶奶,是贺三郎的正妻!
她的正牌夫君是那个整日里阴着脸时常对自己有奇怪要求的蛇精病贺常棣!
顿时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叫楚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她慌张地收回搭在身边男人胸口上的手,这样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又伸手用力推开身边的男人,让自己与他多了一臂还多的距离。
楚琏从地上爬坐起来,低头脸色通红的纠结道:“这位大哥,虽然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但是你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吃我的豆腐!”
哈?
原本脸色已经趋于温和的贺三郎在听了这句话后,瞬间面色黑如锅底!
方才他见楚琏那么依赖地靠在自己怀中,心里还暖意融融,他还惊奇,这个毒妇竟然还有让人心疼喜欢的地方。
不过回想之前他不顾自己安危救了她,她这样对自己依恋也属于正?9 #偎担潜揪褪欠蚱蓿庋酌鼙纠淳褪怯Ω玫摹>退闶谴笪涑墓婢亟烫踉傺峡粒嵌杂谒欠蚱抟膊换嵊惺裁础?br />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这本该温情的一刻,楚琏这个毒妇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贺三郎浑身因为震惊都僵住了。
他深邃的双眼盯着他,在深不见底的眸底酝酿着风暴。
贺常棣不傻,他何尝听不出楚琏话语中的意思,这个毒妇,他不顾自己性命救了她,她……她居然没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