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怎么来了?”潞安说着就要迎沈依依进屋,可是沈依依却站在门外,“我记得小楼说过,你擅长追踪术,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夫人!”潞安看着她,眉头皱紧,“您是说主上?”
京都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可是有两骑却在黑夜之中前行。
潞安翻身下马看着雪地上被碾得支离破碎的痕迹,却还是能从这当中找到线索,她看了看向北的方向说道:“主上去了北方。这是风驰留下的脚印。”
沈依依胸腔有些剧烈的起伏,她看了看远处,有些犹豫是否真要跟过去。
就在这时,潞安忽然拽住她,拖着马躲在暗处。
而就在躲过时,一辆马车飞快的疾驰而过向着北方而去。这辆马车异常的华贵,车过之后,微凉的空气中残留下一抹奇香。
沈依依闻着这香味,脸色变了变。“潞安你先回去吧。”接下去不用潞安带路,她也能知道去往何处了。左亭衣前往北方,这冷郡雅也去了同样的地方,当真有趣呢!
潞安看到她的反应,有些替她感到心酸,忙道:“夫人,你当真要去……”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幸福得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骤然梦碎
冷雨零星点点而下。
沈依依看着地上那道明显得再明显不过的车痕,衣服微微湿濡,也没过多久,零星的小雨却变成了簌簌落下的大雪。
眼看着大雪即将把地上的痕迹遮住,沈依依霍然上马,马鞭高高扬起,直奔北方而去……
径直往北约摸二十里后,迎面是一片松针林,沈依依举目远眺,看到过了这片松针里之后是一座山庄。
可以看到那座山庄就是他们汇合之地。
沈依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马匹拴在树干上,她小心谨慎的绕过松针林,向着山庄而去。
这处山庄,她曾经来过,是左亭衣带她来的,之前蜜月之期,她玩笑说问左亭衣有多少财产,她这个做妻子的要做好统计然后让他系数上交。
左亭衣立刻让人抱来账本,可是那些账本记录的东西,沈依依一件也看不懂,左亭衣也是极好的耐心,带着她先从京都中央处逛起,带着她到每一处印刻有左亭衣三字标记的地方去看。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这里!
正因为有了上次之行,所以她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入口,而且还能避开山庄的暗哨。
沈依依越过围墙,轻轻翻身落下。
这里之后是一处花园,她刚一落下,惊讶的发现这里之前都是栽种着很多花木的,可是现在那些花木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珍贵稀罕的药草。
隐约有声音传来,沈依依来不及去多想这一切,她连忙躲在一座假山之后,等着奉茶的丫鬟走后,她这才顺着她们的方向跟了过去。
书房之中,左亭衣看着坐在旁边的冷郡雅。
他冷冷说道:“你今日搞什么鬼?这般针对沈依依,你也不怕引得别人怀疑?”
冷郡雅无谓一笑,“哼!左都督,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大月王朝的都督,掌管着四十万大军。当初要不是陛下救了你,现在你早就死在海中,尸骨无存了。”
随着冷郡雅的话,左亭衣眸色骤然一沉,浑身激荡出杀气,不过片刻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来。
他转眸对着冷郡雅说道:“当初陛下的大恩,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是吗?”冷郡雅长眉一挑,音量也拔高了几度,“我看你忘得差不多了吧。”
左亭衣霍然抬眸与之对视。
冷郡雅感觉到压力迎面。
当年,他躲避着玉川王杀手的追杀,迫于无奈的躲到了一艘大船之上,而就在大船出海本就,卫洛因为偷食物被人发现,他们三人也跟着被搜了出来。
那时左亭衣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被人丢下海,冷月芜出现救了他。也许是迫于活下去的本能,左亭衣在看到冷月芜第一眼时,看到发丝曲卷,璀璨蓝眸的她,那是多么不一样的人,可是却是那样的人,竟然带给了他希望。
左亭衣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这样爬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冷月芜的脚边,手攀在她的脚踝上,他抬头就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一瞬不瞬。
不知道为什么,冷月芜只感觉到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心骤然一顿,仿佛跳漏了半拍,本来想让他们在渡口把人放下的,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救活他!”她俯身在他身边,看着他,“我救了你,你愿意如何报答我?”
“我以我之命!”
就是这一句话,决定了两人之间的纠缠。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左亭衣暗中帮助冷月芜成为了大月王朝真正的女主人!
后来的一切的发展都在左亭衣的掌控之内。
但是成为了大月王朝女帝的冷月芜却并不是真的想当什么女帝,她自从少女时代见到左亭衣的那一眼之后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他。
而就在她即将要当上女帝的前一天晚上,左亭衣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的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是由大月王掌管的,而冷月芜成为女帝的背后却是包含了另一番风雨的。当她看到捧着玉玺的左亭衣,他身上黑色的锦袍是湿的,还在不断的向地下滴落着水滴。水滴溅落在地上雪白的毛毯上,顿时就烙印下一片红色的痕迹,如同斑驳的红梅花瓣。
她接过几乎是从血水里淌过来的玉玺,一双纯净的蓝眸就此沾染了尘埃。
她说:“亭衣,帝王之位是你夺来的,这传国玉玺也是你寻回的。这个大月王朝陛下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做。”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
只要他同意与自己成亲,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整个大月王朝的主人!
冷月芜以为左亭衣会同意,这么多年来,两人风雨同行,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他们之间再也分不开的,现在所有一起都结束了。她只希望他能答应她的请求,从此两人就能自始至终的在一起了。
可是,他却拒绝了!
“为什么?亭衣!这一切都是你给予的,甚至是我的性命。不要说当年在海上我救了你,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我那些兄长叔伯们杀死了无数回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甚至王位!你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还是说你有了喜欢的人?”
冷月芜说着,蓝色的眼眸中溢满泪水,她看着他,透过他深邃的黑眸,她却只看到一片枯静无波。
左亭衣把她拥入怀中,搂着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你说我能舍弃家人吗?只是,月芜,在我的身上还有大仇未报!我失去的一起,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我要查清楚,藏在我身上的身世之谜!”他看着窗外明月,“就算是死,至少我也得弄清楚,我姓甚名谁?”
夺走我一切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冷月芜看着他,感觉到他双眼中的坚毅与执着。
她点头答应了,“好!你打算怎么做?要我做什么!”
左亭衣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回商朝。”
知道他这一去,他们就此分开,自从十年前他们相遇之后,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来自大月王朝内部的宫廷倾轧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以至于到了后期,冷月芜都无法安然入眠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接连七年的光阴,每天晚上,左亭衣都睡在冷月芜床榻外面的软榻上,就这么贴身的保护,可以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现在一起事了了,他却要走了!
冷月芜纵然有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你记住,你一定要回来!”冷月芜紧紧搂住他,双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泪水早已倾泻而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亭衣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等你回来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左亭衣答应了。
那是救过自己,且自己又守护了十年的人,他当她如同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宠爱着。他们如同一家人,他自然是要回来,等他大仇得报,他还要回来亲手为她披上嫁衣,看着她无比幸福的走进她爱的男人的怀里。
事过境迁。谁也没有料到之后的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任何人的预算!
特别是沈依依的出现!
冷郡雅察觉到左亭衣的怒气,冷哼一声算是将这事揭过,她对着左亭衣道:“姑且作罢,不过,现在我可问你,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他离开之际与冷月芜商议过的,里应外合。
现在面对冷郡雅的质问,左亭衣竟然有一丝犹豫!
感觉到压迫的气场骤然一顿,冷郡雅霍然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她厉声质问:“怎么了?你在犹豫?”
左亭衣竟然会犹豫?
冷郡雅怒道:“我以为之前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你和慕述锦之间仇恨的原因,现在看来,左亭衣,你当真想要背弃与我姐姐之间的诺言?”
“我没有!”
“没有?”冷郡雅自然不相信,“那沈依依,你又该如何解释?今日我故意百般针对,可是我看得出你在生气,特别是,得知慕述锦对沈依依下了杀手时,你别忘了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好!就算,你对沈依依有意思了,可是,现在万事俱备了,你真打算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筹谋?”
“我说过,我没有!我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主意!”他说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冷郡雅,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于沈依依也不例外!”
他那夺人的气势,压得冷郡雅胸膛剧烈起伏。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那双黑寂的双眼,如同置身炼狱。
这句话,原本只有房间里的二人听见,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在房间的外面的阴影之中还有一人,把这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
沈依依感觉在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她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她的心冷了!像是在瞬间被冰封住了!
而在此之前,她一直都选择相信左亭衣!相信他与那什么大月女帝间的一起。而她这般跟来,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急着告诉他,她想要亲口告诉他,“亭衣,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了。”她坚信,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能亲耳听到这话,这些天所有的一切的误会统统都不用解释就能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她却听到了让她最为绝望的话!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仅仅是被利用的!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甚至是,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沈依依绝望的想着。再看向左亭衣的背影,在那瞬间都显得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睡梦之中,原本的美梦忽然的碎裂了,睁眼看到的清醒是残酷的现实!
她应该知道,冷漠如他,根本就不会真心在意任何一个人,而自己却如同飞蛾一般傻傻的抱着幻想,当火灼痛心后,才感觉到剧烈的疼,那种疼痛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
第二百章 就此别过
沈依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山庄的,她甚至都没能在松针林外找到之前自己拴着那里的马儿。
她就这么茫然的走着。
这三十多里路的距离,她竟然就这么一步一步用双脚走了回来。
她浑身都疼,可是身体的疼痛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心里的疼。
沈依依看着晨曦破开了天际,那么努力的洒下一缕阳光驱散阴暗,沈依依忽然感觉到脸颊上湿漉漉的一片,她伸手一抹,这才惊然发现自己满是泪痕。
她很少哭泣,可是这一次,脸上的泪水就如同断线的珠子如何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左亭衣回到府中时,却发现水榭里的衣服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没有他的许可,下人是绝对不敢私自进出水榭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沈依依回来过。
可是,她人去了哪里?
卫洛急忙来报:“主上,夫人没有去医馆,昨晚,他们就没见过夫人她人了。”
“昨晚?”
左亭衣想到昨晚冷郡雅再三的针对,若是他公然袒护沈依依,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他提前退席,相信自己不说,沈依依那么冰雪聪明且又那么懂自己的心意,她应该知道怎么做,再者,宣轻扬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的。
谁承想,前往魏国公府打探的暗卫回来禀报却说,昨晚亲自送了她回来的。
现在可好,竟然所有人都没有沈依依的消息。
而就在这时,府外有人回来禀报说夫人回府了。左亭衣骤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府门口,他看到沈依依正慢慢的向着这边走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被身上的黑衣衬托,越发显得没有血色。
而她身上衣角处沾染了无数的泥泞,衣服上好几次都被树枝勾破了,她整个人显得是那样憔悴。
左亭衣见她?2 獍隳Q?莫名的就是生气,这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一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这一生气,声音也没有往日温和,带着一丝愠怒,“你这一晚去了哪里?”明明是关切,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责备。
沈依依有些脱力,斜睨的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与他错身而过,径直去了水榭。
到了水榭,她反手就把门关上,左亭衣推了半天,门纹丝不动。
他气恼的在门上敲了几下,“沈依依,你什么意思?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他好心跟来想看她有没有伤着,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
就在左亭衣真打算撞门的时候,沈依依忽然开门了!
她身上已经换了衣衫,却是她旧日的衣裙,清淡的青色越发衬着她面无血色。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却还是咬牙撑着,她伸手递给左亭衣一个锦盒,“给你!”
“什么?”左亭衣一时没明白过来。
沈依依把锦盒使劲往他怀里一塞,她冷冷说道:“这东西是你之前要我配置的。能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任大罗神仙下凡也查不出原因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左亭衣才想到,在她嫁过来不久后,他曾经问过她,有没有一种毒药能够让人慢性中毒,却又查不出死因来。
当时沈依依玩笑说:“有啊!那种毒药可多了,可是就要看你要对谁下毒了。若是寻常人,哪里用的了那么复杂。如果你要毒死皇帝,那可就复杂了,皇上每日的食物都有太监先尝试,若是毒怎么也会露出残留的痕迹。怎么你真要毒死皇上?”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左亭衣否决了,可是沈依依却注意到左亭衣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也行他真有特别的用处。
沈依依如是想着,所以,就算之前她逃亡的这一路,也在思索着那种无色无味能致人慢性死亡又不会被发现的毒药。
当初她设计时参照的范本就是以皇帝以依准的。
而后来还真让她找到了。
她对左亭衣说道:“这里面的是钻石粉末,俗称金刚石粉末。这些细末本身没有毒,可是这些细末却是不溶于水,若掺在食物中,被人服下后会逐渐积累在胃部,慢慢的会引发胃部溃疡腐烂初血。最后慢慢的死去。就算你要毒死的是皇上,也没人能够查得出来,因为替皇上试吃的人不会是固定一人,所以,没有人体内的金刚石粉末能有皇上积累得多。”
她解释了原理后,最后看了左亭衣一眼,“这或许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就此别过,山水不相逢!”
沈依依说罢一抱拳,什么也没带,只是穿着一身曾经的旧衣服潇洒离去。
看着她霍然离去的背影,卫洛惊讶不已,“主上,夫人她……”
左亭衣眼睁睁看着沈依依的背影,手举到半空中,却也只有指尖轻轻触碰过她被风吹拂过的发丝。
他本想她离开,可是现在来说,她若是离开自己,说不得也是最好的结果。他心里暗想,依依,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大仇得报,我一定会找你。
左亭衣对于沈依依的离去,他并没有挽留,而是用力握紧了手里的瓷瓶。
他霍然装身,眼中寒芒大盛,杀气激荡,外袍无风而起,他与她背道而行,两人之间距离渐行渐远……
沈依依回到了医馆,自从她穿着那一身旧衣服回来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却没有人敢开口相问。
沈依依每日早早的起身,按时开门问诊,好像她出嫁左府这一切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韩老太太也来看了她几次。
可是,看到她依旧笑容如故,每个人竟然都不忍心问她与左亭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月国贤王在商朝逗留了约摸两个月。并在这当中还与轩辕云霄签订了和平友好协议,两国之间互不开战,加强贸易往来。
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朝着平静的方向发展。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