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那边都结束了?”
宣轻扬点点头,“小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沈依澜自刎了,晋王妃也放弃在房中自尽,君昊的势力就此肃清。”说完,宣轻扬看着左亭衣,“现在就只剩下君琰了!他……”
他也是你的亲兄弟,同样也是宣家的人,他可不比君昊,宣轻扬有些担忧,“你打算怎么做?”
左亭衣顿了顿足,“他在什么地方?”
“他与雍朝公主此刻正在皇后中宫。我已经命人将中宫围住了。看样子他应该料到你会去与他谈一谈,所以暂时没有动静。亭衣,我多说一句,君琰他始终与你血脉相亲,再者他还有雍朝的势力。”
左亭衣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宣轻扬却看懂了。他已经有了所有的决定和打算。
“对了,那依依她……”宣轻扬看着身后的偏殿还是忍不住……
孟常抱着轩辕云霄的尸体放在旁边的棺材里,他亲手盖棺。曾经风光无限的轩辕云霄,死后也不过两人守在身边,而且没人会知道,这薄薄的棺材里装的是曾经的一国之君。
孟常做完这一切,取出自己的手绢,把棺材上的灰尘擦拭着,他叹了一声,“南陵王殿下还是没有登基。”
沈依依眼眸微微一顿,她转眸看着孟常,“孟公公,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到了最后却选择背叛陛下?”
“背叛?”孟常笑了笑,“老奴不过只是奴才,有些时候亦是身不由己。”
孟公公还是依旧格外认真的擦拭着棺材。
沈依依也不说话,却是安静的陪着他。
直到孟公公把整个棺材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后,方才直起腰来。
“好了,走吧。”
他与沈依依走出偏殿。两人沿着御花园中的细小石子铺就的道路缓缓行走着,“王妃,如今大局已定,您有何打算?”
沈依依抬头看了看远处,那高高耸立的宫殿内,那人也许正忙着批阅奏章吧。自从那日后,她其实已经整整十日没有再见到左亭衣了。
“打算?”突然被问起,沈依依陷入了沉思,也是,所有一切终成定局了,她也该有着为自己,为自己腹中孩儿的打算了!
他的心在整个朝堂,或者从一开始他要的就是要夺回来他曾经失去的一起,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如今他的心愿达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至少,她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儿出身在皇室,难道要她的孩儿与他们一般兄弟手足相残,父子互戕?而她则要却争夺,与另一个女人,或者与更多的女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
她不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依依喃喃的念着这句话。忽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个愿望无异于痴人说梦!她没有这般的打算,可是她却也希望,能够与所爱之人有一段真挚的情感。
她伸手无意识的放在腹部处,她的
愿望已经得到了,现在她应该做出决定了!
沈依依忽然转身看着孟公公,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孟公公的忠心不在轩辕云霄身上,却也不在左亭衣那里,他真正忠心的那个人是谁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孟公公,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孟公公没想到沈依依会开口相求,这倒是让他格外的意外。现在左亭衣也有说是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她却来求自己?
“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离开皇宫。”
孟公公看着她,满是皱纹的双眼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能看过她而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孟公公心里骤然触动,曾几何时,那个大腹便便的女子也这么求过他,但是当时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孟公公叹一口气,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的目光落在沈依依微微凸起的腹部上,别人看不出来,他与沈依依这些天来日日都在一起,多少也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你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还要选择离开?”
沈依依知道瞒不过,点了点头,“皇室的倾轧,实在是太过残忍,动辄粉身碎骨玉石俱焚。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快乐的成长,就算他日后是个只有一技之长的平凡之人也胜过执掌这万里河川的君主。”
这些话别人或许不太懂,可是孟公公却明白!
“希望公公成全!”
沈依依对着孟公公端正一拜。
“夫人,这可使不得!夫人,老奴可当不得你这大礼。””孟公公连忙去扶她起身。沈依依坚持的对他行礼。
孟公公顿时老泪纵横,他说道:“当年,她也求我带她走,可那时的我却不敢。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我能不顾一切的救她离开,今日或许也就不同了。”
“走吧!夫人所托之事,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左亭衣来到中宫,宣皇后身体虚弱,可是因为有四殿下和儿媳陪伴在身边,别说左亭衣让人围了中宫,就算是天塌下来,此时的宣皇后也不在意。
听到左亭衣往这边来,宣皇后看了身边依旧面带微笑的君琰,她心情亦是不错。
“母后先去歇着。”
“也罢,你们兄弟二人,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她话是这么说,却依旧使了个眼色给阮嬷嬷,皇宫之中各人都有各方的势力,宣皇后再不济,保护着君琰与苏玉衡平安离开的能力也是有的。
她牵着苏玉衡的手道:“走,儿媳,咱们先下去歇着。可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好孙儿呢。”
整个大殿,只留下左亭衣与君琰二人。
两人此时相遇,有些说不出的诡异,骤然间,两人却都有些无话可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君琰先打破了沉默。
“父皇去了?”
左亭衣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依依一直守着他,以银针刺穴,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君琰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左亭衣,此刻的他,一袭黑衣,如果不是他衣襟处以银丝刺绣着繁复古朴的花纹,怕是要与这黑衣融为一体了。
现在再看向他,他的身上没有了当初那种狠戾的杀气,却在清贵的气度中多了一种沧桑,他愈发显得成熟了,再想想他之前的手段,连君琰都有些佩服。
“我听说是三哥给陛下下的毒,可是这事的背后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
左亭衣不否认也不承认,“君昊与大月国达成协议,以雍国与浙北为代价换来大月女帝的支持。如果不是他这么贪婪,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君琰冷笑起来,原来左亭衣早已经算尽了人心。
“那么依依呢?她也是你的算计?”君琰向前一步,此刻的他与左亭衣仅有一步的距离,两人凝视着对方。
君琰知道所有的一切!
左亭衣眸光冷了下来,“我从来没有算计过她。我自然会好好待她。”
“你有没有想过,依依她的将来?大月国会容得下她么?”
晨曦乍现之际,皇宫那道宽厚不知道囚禁了多少人青春的围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就着天色混沌,沈依依按照孟公公指示走出了皇宫,在宫墙之外的那株大树的树干上找到了孟公公一早准备好的包裹。她匆匆换上那套男装。
沈依依身形本就高挑,穿着男装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只是微微凸起的腹部在贴身的腰身有些显眼。幸好孟公公早有准备,特意为她备下了一件玄色外袍。
她把发髻散开,挽成一个男人的发髻,看着手中的玉簪,这根玉簪是左亭衣的,可是自从她与国师一道义诊时,他赠给了她,这簪子就一直陪伴着她。
她本想把这些全都留下的,但是最后,她还是犹豫着把簪子束在了发髻之上。
天明,城开!
沈依依一骑与来往的人群一道走出了京都……
出来城门,沈依依勒马,回头看了那高大的城墙,和再远之处那高耸入云的宫殿,在那朱墙金瓦的地方,留下了她无尽的羁绊……
阳光刺破云层潇洒的洒了下来,落在沈依依身上,就仿佛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芒。
她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骤然打马,“驾!”一声轻叱,马儿扬蹄向着远方而去,越发的拉远了她与左亭衣之间的距离。
而就在沈依依离开之际,左亭衣走到皇宫中最高的地方,摘星宝塔,他极目眺着远方,空中有大鸟鸣啸着振翅高飞……
看着自由飞翔的鸟儿,左亭衣心里忽然有一种失落。
沈依依也同样听到了鸣啸,她抬头,也看到这一群大鸟,曾经她羡慕鸟儿的自由自在,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自在的人,可是后来在皇宫中的这几日,她忽然发现原来心中多了牵绊,有执念放不下,身在何方都是不自由的。
但是如今,她想明白了,他要的是他的天下,而她要的不过是自己的自由……
胯下马儿哒哒的奔跑着,忽然从旁边丛林里窜出一道白影,沈依依想也不想,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骤然伸手在半空中一捞,雪狐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毛茸茸的脑袋转眸看着沈依依,突然撒娇的在她怀中蹭了起来。
沈依依爽朗大笑,她疾驰而过的空中残留下她的笑声……
第两百零五章 红尘世外
“待我荣华富贵,许你十里桃林,待我策马扬鞭,许你嫁衣红妆……”远远的有一阵悠扬的歌声徐徐传来……
沈依依侧耳细听,曲调悠远,词意有趣,不由勒马细听了一阵。就看到远处一个樵夫背上背着一打捆的木柴一路走一路高歌。
樵夫从山上走下,忽然停驻脚步看着在稻田里正插秧的农妇,农妇弓着背,却扬起笑脸看向樵夫。
“你回来了?”
看样子那农妇是樵夫的妻子。樵夫连忙放下木柴,挽起裤脚,跳下田里,走到农妇身边扶着她,怜惜的说道:“娘子你怀有身孕,这些农活怎么不等我来做?快去休息。”说着,就把农妇往田边赶去。
樵夫接过秧苗,一面插秧,一面唱着悠扬婉转的歌。
农妇坐在田边,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手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柔的抚摸着。
见到这一幕,沈依依有些动容,寻常的百姓,即便是生活清苦,可是这样的恬淡情意却是如此弥足珍贵。
她狠狠蹂了自己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把,说道:“小狐,走吧!咱们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这么小日子去。”
雪狐在沈依依手里挣扎着把自己的耳朵露出来,看着沈依依,又舔了舔嘴,那神情仿佛再说,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走?
沈依依不由笑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块肉干塞进雪狐嘴里一扬马鞭就走。
京都皇宫之中,重新修建的御书房内,砰地一声,巨大的动静在整个大殿中央响了起来,在宫内侍候的所有宫人均还是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左亭衣冷眼扫过下面跪着一排人,为首的卫洛乃是他的亲信,可是现在却依旧跪在下首,低垂着头,紧紧的听候责罚。
“你们派出了那么多人,寻了整整三个多月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卫洛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回主上,风衣楼中所有人都散播出去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属下该死!”
左亭衣冷峻的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眸子一片暗沉,所有情感全被遮住,没有人能猜出。
聂小楼站在左亭衣身旁,身上再也不是招摇的色泽,而是凝重的玄色。他看着跪着卫洛,自从卫洛替代他掌管了风衣楼后,左亭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寻找突然不见了的沈依依。
而她却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风衣楼尽出是什么概念,就算是一枚做了印号流通到市场的银子到了何处,他们都能知道,甚至大海里捞针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却偏偏找不过一个大活人,难怪左亭衣会如此震怒.
可是她应该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沈依依!她若有心要隐藏,要找出她又谈何容易。
“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她!”
卫洛领命带着众人下去。
聂小楼连忙挥手让侍奉的宫人全都下去,直到房间里剩下他们二人,他才道:“你何须发这么大的脾气。卫洛办事能力,你不是不清楚,依依若要有心躲避,谁能找到?”
左亭衣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身上戾气散去,他看着桌前那张信函,那是沈依依离开前唯一给他留下的。
她走得那样干脆,就连留下的信函中也只有短短数语。
“你有你的心愿,我有我的期盼!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
这么聊聊几个字,左亭衣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次,他始终不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
宣轻扬来到御书房时,也感觉到凝重的气氛,他道:“大月国的贤王在门外求见。”
冷郡雅进来的时候,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左都督,不对!”她笑着更换了称谓,“陛下,如今整个商朝都在你手中,姐姐答应的你的事,她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应该是你兑现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左亭衣冷冷看着她,眸子里沉寂一片!
可是冷郡雅却没有注意到,她说道:“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找着她?三个月了,现在还没有结果?看来她应该是真的离开了,你又何必呢?我姐姐还在等着你,左亭衣,别忘了,如果没有我姐姐,你的早就没命了!”
沈依依也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真不知道左亭衣为什么偏偏对她如此痴迷?
左亭衣眼中寒芒骤浓,他瞪着冷郡雅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我告诉了她一些关于你和我姐姐之间的事。”她说着忽然转眸看着左亭衣,“难道你不知道?那天在山庄里,我问过你沈依依对你是否真的重要过你的复仇时,你亲口说的没有人能阻挡你的脚步,就连沈依依也不例外。”
左亭衣骤然愣住,他看着冷郡雅,倏然间,他感觉到背脊整整发凉。
那日,冷郡雅说了左亭衣与女帝之间相识的种种,左亭衣以为她是在故意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些事,可是他却不知道。
当时,冷郡雅看到了左亭衣背后有一道投影在地上的影子。
她知道那处山庄是左亭衣的地盘,能够避开那么多暗影还能不被发现的人除了沈依依之外,不做他想。
所以,她刻意说那些往事,包括左亭衣与冷月芜同房而眠了整整七年。身为女子,她知道女子的弱点。
冷郡雅道:“那天,沈依依就在门外,你我之间的对话,她应该都听到了……那天的对话,你说沈依依会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我姐姐的替代品?”
“你!”左亭衣眸光幽深如同古井,杀气顿时在房间中散开!
连绵起伏的青山,宛若碧波铺展与天地之间,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下,一间简单的竹屋依山而修,半隐于一片修竹林中。夏日微凉的山风吹动衣襟,吹拂过发丝,带着林中独有的草木清香。
这一片青绿之中,出现一抹白影,这抹白影在竹林中跳跃着,猛地一下扑到竹林旁边溪水之中,扑腾几下,再上来时,嘴里叼着一条鱼,鱼被它牢牢叼在嘴里,尾巴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雪狐叼着鱼飞快的跑会竹屋,
沈依依腹部隆起,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却依旧身体轻盈,她看到回来的雪狐,她笑着招了招手,找来一个小木桶,接住了鱼。她对着雪狐道:“等会儿,我去给你做鱼。”
自从三个多月前她离开之后京都后,无意中找到了这里,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位世外高人隐居之所,竹屋里除了无数尘土蛛网之外,她打扫了出来发现一切东西还真是一应俱全。而后她在竹屋后面的竹林中看到了一座墓碑。
应该是那人死后,被人埋葬在了竹林里,然后这里就被荒废了。
沈依依便选择了在这里住下,一住竟然三个多月。
竹屋前面有一块地,之前栽种的瓜果蔬菜在地里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自生自灭的轮回。
沈依依做了鱼汤,自己喝了一碗,然后把鱼剔出来给雪狐,看着它吃的津津有味,她甚至能想象到等孩子出世后,她与孩子在这里居住着,躲避开红尘中的一切,倒也是不错的。
不大的竹屋,收拾得极为清爽干净!烛灯之下,整个世界就好似晕染了一片莹淡的绿。
沈依依从竹屋里的木箱中找到很多布料,这些布料材质极好,纵然放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了,却还是没有半点损坏。
她找来针线,准备着孩子出生后的襁褓衣衫。
忽然间,她感觉到腹部骤然一紧,低头一看,隆起的腹部左边忽的塌陷一小块,她笑了起来,揉了揉肚子,轻声说道:“宝宝别闹,娘亲正给你做小衣服呢,也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我是应该做小裤子,还是小裙子好呢?”
她温柔的和腹中的宝宝聊天,宝宝时不时踢她一脚。
沈依依感觉到,“好好好,我给你做一件小裙子,和一条小裤子,娘亲都做好不好?这样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