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沈依依无奈的看了张妈一眼。
自从上次韩老太太来过后,张妈对这事就格外的上了心,连清月山庄也不回去了,就在医馆住下了。
近来绣妈也经常过来,两个妈妈明面上是在叙旧,可是暗地里却在想办法制造出各种意外来让沈依依与一些公子哥相识。
最离谱的时,这几日,有好多长相俊美家事清白的公子说生病了特意的来诊所问诊,沈依依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没病,没病的人来看病,不过是接着看病的由头来相亲的。
为着沈依依还埋怨过张妈,得知姑娘的脾气,张妈也不敢在安排看病这种相亲模式,反而转战这种聚众相亲模式了。
沈依依无奈的叹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且当来散散心。
髻萝山山不是特别高,但是通山的路有一排阶梯,共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山上还有座寺庙,长年香火旺盛。
一路上都能见到年轻男女们向着山上去。
马车全都在山下停住了,要上山就得步行,就算了公主皇子也不另外。
果然,沈依依在路上还真的见到了公主皇子,还有一些相熟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
悦嘉公主和君琰都换了便服也在人群中,不过在他们的周围散布着很多侍卫宫女,佯装着寻常百姓一同前往山上的道路。
第一百章 偶遇髻萝
聂小楼猛地出现在在左亭衣的窗户外面,他以手支颐道:“你还在批奏折?你再这么批下去,你就会变成石像了。”
左亭衣眼帘都没抬,“那你在这里望着一尊塑像做什么?”
“喂!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左亭衣嘴里说着,可是手里没有停下,笔蘸满了朱砂墨继续勾画着。
“三月三啊!去髻萝山踏青去。今日天气不错,走去晒晒太阳,省的你再这么下去,人都发霉了。”他说着就翻身跳进来。
“要去,你就自己去好了,我还有事要做。”
聂小楼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就在这时,宣轻扬却在外面幽幽的说道:“小楼,他不去就算了。咱们去。对了,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猜我见到了谁?”
聂小楼瞬间领悟,“谁啊?”
“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如果沈氏医馆的时候,还真见到一位大美女,看样子她也是要往髻萝山方向去的。”
他在说着沈氏医馆四个字时,特意的加重的语气。
听到那个沈字,左亭衣手上的笔忽的一顿。
聂小楼暗中给宣轻扬伸出一个大拇指来。
“哦!不会是沈依依吧,你说美女,她一向都是男装打扮的,你确定没看错?”
宣轻扬和聂小楼开始一唱一和起来。“刚开始,我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见到寇珠那小丫头在旁边,我都不敢相信……喂,亭衣,你去哪里?”
左亭衣搁下笔,人已经在了门口。见他动了,他还以为有戏,却不想左亭衣冷冷说道:“我没你们这么无聊,我进宫去。”
看他真的走了,宣轻扬与聂小楼四目相对,耸耸肩道:“他真的就打算与沈依依从此不复相见?”
“算了,走吧,咱们喝酒去。”
左亭衣策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可是就在他即将要到皇宫时,他却勒住了马缰。片刻之后,他却策马向着相反的疾驰。
悦嘉公主看来格外的开心,欢呼雀跃的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还扭头过来喊着:“四哥哥,四哥哥,你快点啊。”
君琰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他嘱咐道:“八妹,你慢点,仔细一会摔疼了又要哭鼻子。”
看着眼前仿佛耸入云端的阶梯,悦嘉眨了眨大眼睛,“四哥哥,真要爬上去?”
“可不是。你要想得遇良人,就得爬上去,心诚则灵,菩萨才会保佑你,给你安排个好的夫婿。”
悦嘉羞涩一笑,却又格外的激动,跃跃欲试。
君琰看着妹妹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他对着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神,有人立刻跟上去暗中保护。
而这时,他余光一扫,却见到沈依依。
第一眼,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这般潋滟到夺目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没有半分的招摇,反而有一种惊艳,再配上她高高的发髻,紫红色的眼影,越发显得高贵而艳丽。
这一路来,沈依依已经被很多人打量了。男人眼中惊叹赞许,纷纷想着去打听这是谁家女子,女人眼中却多是嫉妒,却又暗暗把她装束的细节铭记于心,想着改日也要效仿。
沈依依不堪其扰,索性取了一方红巾覆盖在脸上,“干嘛呢这时,打扮精致就是要让你出来给众人看的,仔细着要挑选好夫婿。”张妈强烈反对。
“让我遮住吧,没脸见人这四个字我现在是深有体会,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出门,千万别让人认出来。”
寇珠看着忍不住偷笑,“姐姐这么美,还藏着掖着,要是换做别人家的,早巴不得让别人看呢,好早早的找个良人嫁了去。”
沈依依又气又笑,刮了一下寇珠的鼻子,“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而这时一道目光投来,沈依依骤然抬眸,却见到君琰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似笑非笑。
他认出她了。
“我说京都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原来是你!这样一打扮,果然惊艳,害我差点没认出来。看来那个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号应该非你莫属了。”君琰走过来,笑着说道。
沈依依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平日里与君琰相处,她都是男装打扮,两人可以天高海阔的畅所欲言,研究茶道棋艺,交谈甚欢,可是第一次这样以女装特别还是精心打扮的女装,沈依依难得有些窘迫。
她瞪了君琰一眼,“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为了满足家人愿望而已。”她说着向着身后扫了一眼。
却发现一见她与君琰交谈,张妈就悄悄带着寇珠离开,以免打扰她。
沈依依愈发的气恼,心里狠狠道:“这个张妈,回去我可得好好说说她。”
君琰忍不住笑道:“她们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情有可原。”
“你还笑!”沈依依忍不住就要出手。
“你现在可是淑女,本来今日你就颇为引人注目,要是穿成这样再动手可就不好了吧。”君琰笑着跳开,以防沈依依真的动手,两人说笑着向着山上慢慢走去。
左亭衣策马而至时,却刚刚好看到沈依依和君琰有说有笑的向着山上而去。
那一刻,他脸色难看极了。
转身就要走时,却发现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聂小楼和宣轻扬两人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就说,只要一提沈依依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聂小楼向着上面努努嘴。
宣轻扬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如果你真打算放手的话,她与老四也是挺般配的,老四如今贵为洛王,府中还没有王妃,你若是肯帮忙,她当个王妃绝对没问题,以沈依依的手段,她在王府的话,老四一定不敢乱来的。看,我这个提议不错吧,要不我明日就跟皇后说去,她一定会同意的。”
左亭衣眸淬寒冰,他道:“你们是不是闲得慌?”他说着转身就走,临走时,却以手肘在宣轻扬和聂小楼腹部狠狠一击。
两人顿时住嘴,捂住腹部凄惨的说道:“他要杀人灭口了!”
悦嘉在山路上遇到了韩仙儿和她二哥韩璟默。韩璟默一出现,在他的身边自然会有无数的官宦小姐。
他正笑着与众小姐调笑。
听到韩仙儿喊了一声,他告了罪过来,见到悦嘉公主,他便行了个礼,“公主也来了。那想必洛王爷也在了。”
韩璟默与其兄弟本来与三殿下交好,可是后来三殿下娶了沈依澜后,韩老太太就果断下了决定,让韩家兄弟二人与君昊保持距离。她对他们说,韩家忠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轩辕云霄。
太子之事后,陛下忧伤,再也没有确定谁是太子。而是将诸位皇子纷纷册立为王爷、郡公等。
这一来倒是让那些有心站队的大臣犹豫起来。
而韩家,韩老爷子和韩老太太在是否将沈依依入住宗祠这事产生分歧,可是对于朝堂上的看法却是颇为一致,不让儿孙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但是他们虽然有令,却管不住儿子们的想法。比如此刻,韩璟默在得知四殿下也在时,自然而然也想与之拉好关系。
见到韩璟默容貌出众,彬彬有礼的模样,特别是他有一种难得的幽默感,并且出口成章,气质出众,悦嘉公主也难道敛衽柔声笑道:“四哥哥就在后面。”
“那就劳烦悦嘉公主为臣引荐了。”
众人回身看去,果见到君琰款款而来。只是在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艳丽的女子。
这女子纵然以锦帕覆面,那艳丽夺目的美却还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韩仙儿一见到这美人,原本是羡慕不已的,可当她看清楚那是沈依依时,心里的羡慕顿时就变成了嫉妒。
同样认出沈依依的还有韩璟默,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耳边回响起来沈依依的话,他喉结一动,咽了唾液,他迅速向着悦嘉公主告罪,在君琰看过来之前抽身走人。
韩仙儿却狠狠的瞪着沈依依。
沈依依一瞥间也见到了亟亟离去的韩璟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君琰倒没注意到韩璟默的离去,却见到自己妹子正瞪着双眼看着沈依依。
“四哥哥,她怎么在这里!”
沈之章的确是悦嘉心里的永远的刺。
君琰轻咳一声,提醒悦嘉注意身份后道:“八妹,上次你说,你服用我带给你的药后,感觉身体好了许多,那药方正是出自沈姑娘之手。”
听他这么一说,悦嘉愣了愣,前些日子自己脸上长痘痘,她都感觉没脸见人了,宫里的御医药开了无数却没有半点用,这时,君琰无意中带来的药方,她用过后,肌肤顿时好了很多,所以今日,她才情绪高昂的来踏青。
原来是沈依依给的方子,悦嘉收回了脾气,也不谢,转身拉着韩仙儿先走。
君琰道:“唉!我这个妹子让父皇给宠坏了,依依姑娘别介意。”
“哪里,悦嘉公主不过是有些公主脾气罢了,走吧,你不是说这上面还有座寺庙吗,咱们去看看。”
左亭衣与宣轻扬、聂小楼二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远远的跟着。
可是,在人群之中却还有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沈依依的身上,那双眼睛里淬满了如毒蛇一般的怨毒。
沈依依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背后,她转身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一百零一章 一片纹身
人群之中,有人拿起一顶斗笠慢慢悠悠的带在头上,斗笠的帽檐遮住了他看向前面那道红色潋滟背影的眼光。
髻萝山上有座寺庙,庙里的主持苦禅大师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讲经说法,而今日苦禅大师不用讲经说法,便会准备好茶与贵客品茶论道。
君琰一面替沈依依介绍着,一面与她并行。
说道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脸歉意的说道:“瞧我说些什么,你也是京都人士,我却与你说这些你知道的事。”
沈依依笑着点头不接君琰的话,按说,她还真不能算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对髻萝山的这个什么禅师,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两人说着已经走过阶梯,迎面看到的是一座建筑恢宏的庙宇。接连三座殿的建筑,向着髻萝山深处延伸而去,那种递进式的建筑,给人一种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感觉,而这髻萝山上常年雾气缭绕,还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感觉。
而这里湿度足够,温度也不算寒冷,现在是三月时节,山下柳树刚刚冒出嫩芽,这山上桃花竟然蹦出了花骨朵。
沈依依啧啧称奇,君琰道:“这可是苦禅大师的杰作了,山上的植物都是引用活泉灌溉,这山上的植物都比山下要生长得更好一些。”
“这苦禅大师可真了不得,一定要拜见!”
君琰笑着忽然变戏法般的取出一个罐子来,“要见,可得要托你的福了。”
“这不是……”那罐子里装得是她茶铺里的茶,而且一看茶罐,她就知道那可是她茶铺里顶级的品种。“苦禅大师也爱这个?”
“那当然!”君琰正说着,在寺庙门口有个小沙弥见到他,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君施主,别来无恙,我家师傅正在后院恭候多时了。”
“有劳小师傅带路,也告诉大师一声,说君琰今日要为他引荐贵客。”
小沙弥前面走着,虽然入了修行,可是他毕竟是小孩子,走路时步履也是格外的轻快。
寺庙后院花圃内,杏花微雨,点点落满一地,香味与雾气萦绕在一起。
而在花树的中央之处,有处凉亭,凉亭内幽幽传来人声。
君琰道:“咦,今日大师还有贵客拜访?”
小沙弥回道:“是一位姓左的客人。”
凉亭里,两人正在一问一答的谈论着什么。
谈论的声音不远不近却刚好飘入君琰和沈依依的耳中。
下意识的,君琰按住了小沙弥,三人驻足就立在一株杏树后听着凉亭内众人的谈话。
苦禅大师的声音低沉宽厚,语速微微有些慢,可是说出的声音却好似佛音。
只听他正说道:“左施主既然忧心天下百姓,却又为何屡屡制造杀孽。以杀止杀,好比治标不治本,终究不会断其根本。”
“以大师所言,要断根本,该以何办法?”左亭衣坐在苦禅大师对面,说着,手下握着一颗白色的棋子,稳稳落下。
“先破再平,方为良策。”苦禅说着,在棋盘下也落一颗黑子,可是这粒黑子却封锁了白子一片犄角。
“若太快,失去先机,破后想要再立,也不是那么容易。”白子危机,可是左亭衣却也不慌不忙,另下一子,这一子看似和整个棋局没有太大的联系。
苦禅嘴角微笑,“左施主这一子可是落错地方了。”他又下了一子,快要彻底封锁一片白子时。两人对弈数子后,苦禅忽然发现正是刚才左亭衣落下的那一子,当时看去好似毫无联系,连他都怀疑是左亭衣放错地方的,可是现在去发现,原来,正是那一子,却是成功的阻断了他东南角一片黑子的联系。
那一片数子,正是一粒白子,全都失去作用。
到了这时,苦禅微笑变成了苦笑,他弃子投降,说道:“原来如此!左施主好机锋!这一局,老衲竟然未能看透!果然,时机啊!”
左亭衣把手中的一枚白子丢进棋盒里,慢慢起身向着身后一株杏树看去。
小沙弥小跑出来,对着两人行礼后说道:“师傅,君施主到了。”
君琰这时才和沈依依走了出来。
沈依依看着左亭衣,这是距离上次皇宫地道三个月来,第一次再见到左亭衣。她刚想打招呼,左亭衣却微微点头,淡淡而笑,笑容中偏偏带着几分疏离。
今日的沈依依一身的打扮都让人侧目,偏偏他!左亭衣眼神看着她,可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连半丝涟漪都没有。
这让沈依依有些气馁,就算说了后会无期,可是既然相见,却为何偏偏做出这样陌生的神情。
沈依依心里有些气恼,她刚要说什么,忽然目光落在整个棋盘上,她看出了白棋中的先机,也看到了黑棋的败势。
她想了想,取了一枚黑子落在白子旁边。
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的下法,见她落了子,大家目光都看向左亭衣。
“黑子已输,何必继续。”他淡淡的说着,目光却不于沈依依交汇。
沈依依有些不甘心,“就算输又如何,拖着白子走上一路,也是有趣。”
左亭衣怮她不过,最后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这一子落下,沈依依掌管的那一片东南角的黑子自然全部输了,左亭衣把黑子一一从棋盘上捡开。
骤然间,整个棋盘豁然开朗,只余下白子连成一片,黑子却只有少数,但是,棋盘宽阔起来。
沈依依道:“这下,又是新的一轮了。”她说着,却固执的把黑子落在白子的旁边,那感觉好似在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实她也不明白,今日为何独独要与左亭衣的这盘棋过不去。好像就是突然间,她任性了!或者在见到左亭衣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郁闷及报复!
这局棋,沈依依极尽无赖之能,对着左亭衣就是胡搅蛮缠。看得君琰也有些忍俊不禁。棋越下左亭衣脸上越是没有表情,可是,在低头落子时,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直到此时,苦禅大师也看出一些端倪了,这姑娘摆明了就是来捣蛋的。
找了个机会,等他们二人收子时,他才说道:“君施主,这位施主是……”
君琰先把手里的茶罐递给苦禅,才说道:“大师可惦记这云麓茶庄里的茶?”
苦禅微微而笑,“出家人本不该有所执念,但老衲可真惦记得紧。”
“这位沈姑娘便是云麓茶庄的东家,而这茶可都是出自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