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上的人似有些眼熟,像是自己?
刘业将画那起来,细细端详,却听得外面高呼一声。
“娘娘,陛下已经睡下了,您不能进去。”陛下和娘娘这一年是什么样的,随侍的太监都门清,守门的太监想着陛下必然是不愿意见贵妃乔娇的,自作主张的拦了人,并高呼。
这高呼之意,自然是想让陛下知道谁遂了他的心意。
“我还没睡,让她进来吧。”
守门太监揣摩圣意失败,垂头丧气的移到一边,放了乔盛宁进去。
“这是你画的吗?”刘业拿着画像转过身,他穿着白色寝衣,略低的领口隐约可见锁骨,蜜色的肌l肤肌l肉分明。站在夜色昏暗的灯光,深邃的双眼像是揉进满天辰星。
“是我的画的啊。”乔盛宁暗自的羡慕了一把,没有多想,一口承认。
“画的是平亲王?”刘业有些不敢相信贵妃乔娇画人物画像不是画平亲王而是自己,往日乔娇见了自己都是绕道走,现在又是邀请自己下棋又是画背地里画自己小像,刘业如恐梦中。
若是真画的是平亲王,而自己误以为是自己,这岂不是很难堪。
乔盛宁锁着眉心,目光一会落在画上一画移到刘业的脸上,来来回回再□□复的确定自己的画没有问题,而是刘业的眼睛出了毛病。
他摇了摇头,一脸天真道:“不是啊,我画的是你啊。”
刘业心道我也觉得画的是我,但是已经问出口的话怎么可以收回去,他将纸复放回在桌面上,那起笔,略用笔尖蘸了少许墨,道:“只是差了一笔。”
“哪一笔?”
“这一笔。”刘业持笔在画上人右耳耳垂上点了一粒小痣缓缓道:“我右耳有一粒小痣,不过很少有人发现。”
不,我发现了。
乔盛宁想要反驳,却没有说话。
“你来是做什么?”刘业将画放好,问道。
“我与陛下下棋太过高兴,一时间忘却正事,我来想跟陛下说,陛下是君应当住在正殿,我来住书房。”
“不必了。”
“让陛下住书房很是不合规矩。”
“下次吧。”刘业道:“现下我已经换了寝衣,时候不早只想快快休息,若是要同你换住处,不免又要更衣,实属麻烦。”
“也是。”乔盛宁点了点头,他总不能让刘业穿着寝衣在外面乱跑吧,这让旁人知道了多不好。
“是我欠考虑了,下次若是又忘记,请大太监给予提醒。”乔盛宁道。
说麻烦不过是个借口,他在雀栖宫只住一晚就走,比不得乔娇长居于此,搬来搬去,麻烦的是她,着实不必。
见乔娇要走,刘业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有一事,本是打算下完棋就告诉她,谁知这棋下的太过入迷,回味无穷,自己也忘记了。
“贵妃略站一站。”刘业从外衣袖口内面的口袋中翻出一封信,两个隔了一臂远,递过去。
“给我的?”乔盛宁忍不住有些想歪。
刘业抬了抬下巴,示意乔盛宁接过去。
“阅后即焚。”
什么信如此神神秘秘,乔盛宁慎重的点了点头。
一递一接,指尖相碰,乔盛宁莫名的感到轻微的颤栗,还未来的及反应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刘业便转身离去。
刘业这一避讳,乔盛宁方才想起自己男儿家的身份不能暴露,逃也似的回到雀栖宫的主殿。
他满心期待的将信的封纸拆开,却见里面又有一张封纸,红底黑墨,笔迹秀雅的写着乔乔亲启。
乔乔这两个字的叠字称呼,让乔盛宁鸡皮疙瘩掉一地,浑身都觉得难受。
他挑指将信撕开,洋洋洒洒两页纸,乔盛宁倒是没看内容,先看落款。
刘平。
这是平亲王写给贵妃乔娇的信。
偷窥他人信件并非君子所为,乔盛宁将信件折好,压到床褥下,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睡去。
三月里初生的阳光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成锦宫的裕嫔也正是朝阳似的年纪,她起了个大早,踏着阳光就往雀栖宫里来。
宫中传言贵妃娘娘身体微恙,将养了一日,今日可曾大好?
提着月白色的裙摆蹦也似的跳过门槛,抬头见着贵妃,唇角漾开一抹笑,想直愣愣的扑过去,耳边却又回忆起嬷嬷的话,生生的忍住,步子也细碎起来。
贵妃娘娘乔娇正站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满树的桃花开的灼人眼,她笑着伸着纤长似的手,轻声的嗳嗳嗳的逗着一只挂在木笼子的鸟。
见自己来了,她略侧了侧头,阳光照在她秀美的脸上,似乎也悦动鲜活起来。
以前的贵妃娘娘纵然骄纵任性,可是裕嫔总觉得她像是这笼中鸟,被关在四四方方的红墙宫宇里,又不肯认命,撞的自己血肉模糊,还磨着爪子想要飞出去。
可是现在的贵妃娘娘,不过独独的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一处景,像是这宫中的万物都是用来衬她的,举手投足间有股不输男儿的气质,像是她才是这宫中的主人,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这丫头,怎么来的这么早?”修养一天,乔盛宁日积月累的作息规律督促他起了个大早,他闲着无聊弄了只鸟来玩,手里捏着根小竹片拨弄着鸟食,便见一个十二三岁大的丫头,抬着张粉嫩的脸目光虔诚的看着自己。
恍惚间记起这就是当初差点让他怀疑刘业恋l童的成锦宫的裕嫔。
“.……起的早了,就往娘娘这边来了,娘娘身体可大安?”裕嫔见乔盛宁看到了自己,飞似的低下头去,诺诺的回了话,目光见自己白色的衣角,又难过的蹙起眉心。
上次贵妃娘娘就说自己穿的忒老成了,结果今日还是这样。
贵妃娘娘莫不会生气吧?
裕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贵妃娘娘的看法。
乔盛宁将竹片递给月秋,上次他还未打量裕嫔,刘业就来了,现在乍然见了她,脱口就叫了丫头出来。
她实在是像极了自己在梁国时一母同胞的小妹妹。
“我很好,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虚岁十三了。”
豆蔻梢头二月初,乔盛宁见她四肢纤细瘦弱,比起同龄人矮一头,想来掂在手心里也没有几两肉,比不得他家小妹,胳膊小腿圆滚滚的,像是只健壮的小豚。
穿着打扮也委实不合她的年纪。
“可用过早饭了?”
“……吃过了。”裕嫔本是吃过早饭来的,本应该是肚子浑圆,奈何贵妃小厨房的早饭香气从桃花香间漏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冲。她一面回着话,一面忍不住余光看了一眼月秋后面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
这小心思早就落在了乔盛宁的眼里。
“那就再添一些。”乔盛宁道:“离问安还有些时候,不碍事。”
“娘娘美意本不应……好。”裕嫔将脑海里率先想到的推辞说到一半咽回肚子里,那宫婢将食盒打开了一条小缝,食物的香气硬生生的将花粉气淹没,她将老默嬷嬷的话顿时抛在脑后混忘了,只想着大快朵颐。
什么陛下喜细腰喜瘦弱都去一边吧。
她跟着乔盛宁走到圆桌旁。
乔盛宁向来早饭吃的精细,只是金国皇室勤俭,吃食也不来甚讲究,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将就着让小厨房熬了小米粥和四色的糕点并两盏小菜。
即便是两盏小菜,又因贵妃宫中的厨子和常出不同,放在乔盛宁口中勉强一般,在裕嫔等人的舌l头生却称色泽味美。
乔盛宁见她将四色糕点吃去一半,粥也喝了一碗,知她是胃口好的,他早就停箸慈爱的看着她,问道:“可吃饱了?”
裕嫔抱着浑圆的肚子,打了个嗝。
也算是回答了。
“见你吃的这样香,以后常往我这边来。”
裕嫔的吃相给乔盛宁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他家小妹妹在家时也是这般,在自己宫中吃的香甜后打上一个饱嗝,再甜甜的唤上一句皇帝哥哥,顺道掰着手指将明日的菜色给订下。
“可不敢常到娘娘这里来。”裕嫔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埋怨似的道:“娘娘这里的菜实在是好吃,我要是常常吃的这么饱,回去可是要挨嬷嬷的骂。”
“嬷嬷长的张大脸,训起人来便是河东狮,我若是腰宽了一指,嬷嬷能训上大半天。娘娘你可是不知道,嬷嬷那样子最是吓人了。”裕嫔一边说一边笔画。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起话了也是一团孩子气。
乔盛宁哈哈大笑,原推测她这样瘦弱怕是身体不好,却不想是人为之。
“这就是嬷嬷的不是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不让你吃饱,可不行。”
“我也觉得。”裕嫔点头附和。
“更何况,瘦也是美,丰腴也是美,要是大家都一样还有什么趣味。”
“就是!”裕嫔觉得再也没有人比乔盛宁更懂得她的心声了,忍不住又挪了椅子离乔盛宁近一些。
“那我让月秋去同你的嬷嬷讲,叫她不要拘着你了,可好?”
“那是不是……不太好?”裕嫔眼冒绿光似的回。
“不好吗?裕嫔若是觉得不好,那就……”乔盛宁生了狭促心思,故意微微一顿。
“我没有觉得不好,就按照娘娘的意思办吧。”裕嫔生怕乔盛宁反悔,慌忙的拉了乔盛宁的衣袖。
乔盛宁唇角的笑意更浓。
拉着乔盛宁衣袖的裕嫔被这一笑给晃花了眼,以往贵妃娘娘脸上都涂着厚重的胭脂看不清面孔,现在贵妃不怎么涂胭脂了,脸上肌肤欺霜赛雪,眼尾上挑的桃花眼黑亮,小巧挺秀的鼻子,似启非启的唇总是带着笑,说是美丽也不甚准确,总之就是诱I人的很,诱I惑的让人忍不住靠她近些,多听她说几句话。
常德宫的敬妃祝朱健步如飞的走石子路上,边走边说道:“原来是我看走了眼,成锦宫的那个小蹄子本想她年纪小不知事,心机这么深。”
“乔娇前手送了苏妃裙子,她就上赶着去巴结,也亏她好手段,居然还真巴结上了。”
“赶在问安前见了乔娇,居然还一起用了早饭。”
“这还有多远啊?”
“马上就到了,娘娘您可别急。”
“我能不急吗,我素日叫你留心着,你就是这么留心的,一个两个都攀了贵妃这根高枝了,就剩下我一个,她们若是联起手来对付我,我可该怎么办?”
“娘娘多虑了,贵妃娘娘怎么算的上是高枝呢,这宫中的高枝一直都只有一位。”
“那一位向来不进后宫,若不是知道那一位深恶断袖,我早就断了争宠的心思。”眼见着就要到雀栖宫门外了,敬妃站定了身姿,理了理腮边的碎发,扶着宫婢的手,神情变得木讷的走了进去。
“给贵妃娘娘请安。”她低下身去,得了乔盛宁的首肯站起身来,行动有些缓慢,像是根朽木没生机。
起身坐回位子里,面对面坐着的苏妃正端着茶托,笑的跟朵花似的,朗朗道:“要不怎么说娘娘送的这条裙子好看呢,我本来只是想试一试,谁知就不想脱下来了。”
敬妃祝朱的目光就顺着话语落在苏妃的裙子上。
血色的马面裙,红的像是烈火般热烈,蝴蝶花样的金箔姿态不一,大小相异,活灵活现的飞舞在金线暗绣的花丛里。
步子轻轻一动,裙摆上的蝴蝶仿佛扑哧着翅膀。
这委实也太漂亮了。
祝朱看的有些呆了,她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看着苏妃。
她的笑容似乎不像自己刚看到的那般高兴,仿佛故意为之,唇角眉梢紧紧绷着不安。
她在试探!
试探贵妃乔娇送她这裙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祝朱豁然。
贵妃乔娇的性子,能将这样好的东西白白的送人。
祝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直愣愣的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道:“苏妃娘娘这裙子真的好看啊,跟贵妃娘娘的那条裙子不分上下,都好看的让人心生喜欢。”
苏妃唇角的笑意骤然变冷,月牙弯着似的笑意没剩多少看向祝朱。
这个京中闻名的呆子,今日会挑拨离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