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用最傻、最偏执的方式等你。
世事变迁又怎样,天各一方又怎样。哪怕是相隔万里,只要我还骑得动马、走得动路,今生今世,我都还能找到你。
自此以后,哪怕你颠沛流离远行他乡,只要我还在原地,你便永远有可归之处。
久燃晚灯,静守空鞍,长望塞上。只要你一天不归,我便将永远望着天际与草原相接的尽头,一直等你。
他喊出的那三个字在天地间回荡,最后渐渐消散无声。前方被夜色包裹住的那一人一骑定定地站着,天色太黑、距离太远,没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
然而随即,一声不大却果断的回答随风而来——
“好。”
明月不谙离别苦。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不过,你却不必恨那山长水阔。我知你在等我,而此生此世,你之侧就是我的归处。
总有一天,我定会回来。
一个字说完之后,前方黑暗中的人再次拨马掉头,很快打马走远了。留娄吹云独自一人痴痴地立马站在原地,望着那黑压压的军队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夜色的尽头。
少年终于低下头来,将脸埋入手臂,爆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卓直男:不能怪我犯错,都怪有人勾引我。
呼兰渣男会回来滴!他还要回来娶他的将门小娇妻呢。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巨好玩的番外可以写——娄吹云带呼兰木伦见家长。不知道呼兰渣男会不会被大哥二哥打死啊哈哈哈哈。
第126章 【番外1】山长水阔定归来3
“真可怜啊。”
不远处的山坡上,卓钺与郦长行并肩而立,看到娄吹云独自悲泣的场景后,不禁叹息道。
“呼兰木伦是这小子的初恋吧?”卓钺啧啧摇头,“初恋就喜欢上了这么个棘手的家伙,娄吹云也真是够倒霉的。”
郦长行微一侧头笑道:“我的初恋就是卓哥呢,看来是我运气好。”
卓钺忍不住一笑,还没来得及夸他嘴甜,就听这小子又悠然问道:“说起来,卓哥的初恋又是谁呢?似乎还没和我说过。”
卓钺:“……”大意了。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卓钺赶紧机智地转移了话题,“还记得么,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骗我说自己是胡达人。当时你就算想隐瞒自己的出身,为何偏偏选了胡达呢?”
郦长行想了想,道:“当时真的是随口一说罢了。但现在想起来,似乎是我小时候听骊姬或者父王提起过胡达族的名字,从此有了印象,所以你当时一问我也就脱口而出了。”
卓钺点点头,也不禁有些感慨。
当时他就是因为“胡达人”这三个字,才将郦长行留在了自己身边。那时的他又怎么会想到,其实早在前世二人的缘分就已如草蛇灰线般留下了痕迹。
直到今世,这些痕迹才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结出了痴缠一生的花。
郦长行看着远处胡达人远去的方向,忽然道:“卓哥,你其实不必为他们二人担心。我觉得呼兰木伦肯定会回来的。”
“啊?”卓钺不解,“为什么?”
郦长行笑了笑,低声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兄弟三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要达日阿赤的王位的。大哥不用说,我是被骊姬所迫,而呼兰木伦他其实可能也只是不甘、憋了口气罢了。”
不甘自己被迫害、成了跛子,不甘别人的嘲笑,更不甘族人被轻视。由不甘中胜出了恨,由恨中生出了执念。
但其实执念中又有几分认真呢?其实寥寥无几。
或许如今败走远方的结局,对呼兰木伦来说也是种解脱。
没有了仇恨的束缚,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寻找自己的真心。
卓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郦长行拍了拍他道:“好了,热闹看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看了一出小鸳鸯生死离别的好戏,的确是过瘾了,该回去了。
二人骑马回了达日阿赤。
部落之中已经收兵,二人回来时恰巧碰见了同时归营的乌日更达濑。几个月不见,这个男人还是如之间一般懒懒散散的,唇边挂着闲适的笑,似乎方才是出营遛马了一般。
“卓钺。”他一见二人便笑着打招呼,“有段时间不见了。”
卓钺扬了扬眉,没应声。乌日更达濑也不介意他的轻慢,冲郦长行说了声“去王帐”后,便闲散地扬长而去了。
“他这次回来,应该是把公主和亲的事情敲定了吧。”卓钺在郦长行耳畔低声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郦长行悄声回道:“不知道。但大哥应该不至于管咱们要太多随礼。”
“……”卓钺无语道,“你他妈的,到底想不想要达日阿赤的王位啊?”
年前他刚刚北上来找郦长行时,这小子整日把“权利”“王位”什么的挂在嘴边,似乎不坐上达日阿赤的王座就活不下去了一样,简直像是被骊姬夺舍了。
然而自从两人和解以后,郦长行又俨然成了个居家婆娘,每日鞍前马后、帐里帐外地伺候他,绝口不提夺位之事,什么雄心壮志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玩物丧志?
见卓钺脸色有些难看,郦长行不禁笑了起来:“走吧卓钺,看看他让咱们去王帐做什么?”
这次王帐内的人竟然又挤得满满的。卓钺立即想起了之前那次,他与娄吹云在天山温泉池旁被困,回来后郦长行携他与其他众人在王帐中对峙,俨然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当时的三足鼎立,如今已少了一人。
随着郦长行入内,账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达日阿赤王依旧像个老掉了皮的秃鹫一样,一动不动地呆在王座之上,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也不知是否还有清醒神智。
乌日根达濑上前一步,朗声禀报道:“王兄,诸位兄弟。今日邀大家前来,是要公布一个喜讯——此番我南下京城已经和中原的皇帝谈拢了议和条约——明年三月,中原的公主将和亲我族。而完婚之后,边关的互市贸易也将重新开放!”
帐内种人精神一振,顿时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卓钺微微皱眉,看向了人群中的大王子。那个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也没什么喜色。
乌日更达濑笑着摆了摆手:“诸位稍安勿躁。只不过中原公主尊贵,皇帝陛下强调了,必须要将公主嫁给我们达日阿赤的王储。”
帐中兴奋的议论声忽然一静,众人不禁悄悄将目光投向了轮椅上的大王子和郦长行二人。
大王子毫无血色的唇角抿了抿,忽然开口道:“我体质孱弱,福缘浅薄,着实配不上公主凤体。三弟少年英雄,他才是中原公主的良配。”
乌日更达濑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剧情实在是急转直下。有乌日根达濑拥护的大王子,本应是最有潜力继承王位的人,此时竟然开口要将到手的王位拱手送人?竟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不禁又将目光投向了郦长行。
卓钺虽然早知道这位大王子无心王位,可却没想到他会玩儿这一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要把这门婚事让给郦长行?
虽然说他是支持郦长行夺位的,但是——
但是他这个正宫还在这儿站着呢啊!大王子这个脑袋被驴撞了的病秧子,难道不知道郦长行早许人家了吗?!当着他卓钺的面让郦长行娶小,到底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卓钺脸色难看至极,心思纷乱地转个不停,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打定主意了,只要郦长行敢流露出半点儿心动的意思,他就立刻把这小子揍得满地找牙——
“唔?”
卓钺忽觉前人影一闪又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前,他的嘴唇已经被人轻轻含住了。
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呆滞了。
帐中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石化了。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烁烁目光之中,郦长行单手搂着卓钺的脖颈,不顾他僵硬惊骇的模样,闭着眼睛极为享受地在他唇上辗转缠绵,一度还伸出舌头与他鱼水寻欢了起来。
帐中一片死寂。除了几个下巴脱臼的声音,便是二人唇齿纠葛的暧昧水声。
在所有人——包括卓钺——的震惊目光之中,郦长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结束了这个深吻,还有始有终地在卓钺唇上舔了舔,才悠然抬头冲众人一笑。
“我喜欢男人。”他懒洋洋地笑着,言简意赅道,“我觉得比起二哥,我更不适合娶中原公主。”
卓钺:“……”
所有人惊骇到已经失语了。还是乌日更达濑见过大风大浪,第一个回过了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乌/尔 苏/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郦长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知道。”
乌日更达濑目光一闪,似了然了什么,微微颔首。
大王子脸色煞白,握着扶手的双手收紧了,连指骨都变得有些发白,忽然怒斥道:“乌/尔 苏/格……你、你简直是肆无忌惮!”
纵然草原一向民风开放,但龙阳断袖之情还是为众人所不齿的。为了拒绝婚事,竟然当众强吻男人,估计也只有这位二王子能做出来吧。
然而郦长行依旧是那般平静的表情:“事到如今,我不如实话实说。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这王位我也就坐了。人生左右不过五六十年,为谁过、怎么过,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卓钺,唇角扬起:“可我如今已有了他。我的一生该如何度过,已经注定了。”
与他相伴,与他相爱,与他厮守。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卓钺瞳孔震动,怔怔地回望着郦长行,一时间竟哑然无言了。
乌日根达濑面色深沉,看不出什么表情,此时淡淡地开口:“一味谦让不是方法。和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娶公主。”
说来也是好笑,别人为了抢着去公主能争得头破血流。到了达日阿赤倒好,兄弟几人你让我、我让你,竟没一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郦长行率先开口:“我母亲来自中原,我出身卑贱,本就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大王子是长兄,又是元妃所出,最有资格迎娶公主、继承王位。”
大王子面上闪过怒色,然而未等他开口郦长行便又道:“但如果大哥执意拒绝继位,也可以先与公主完婚。待日后四王子长大成人之后,再由四王子继承王位。”
所有人一愣,随即顿时想了起来。
对啊,达日阿赤王还有个四儿子呢!
但这个老四年纪实在太小了,现在才三岁出头,又是没什么地位的侧妃所出,所以在这场王位之争中一直被人给忽略了。
但在几个哥哥都不愿意继承王位的情况下,先由大王子迎娶公主稳定与中原的关系,再等老四长大后继位,倒像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乌日更达濑和大王子。
乌日更达濑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似乎是赞成的。大王子眉头紧皱,还是有些不甘愿,但最后还是默许了。
郦长行愉悦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既然达成了共识,那便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言罢他拉着卓钺,径直出了帐子,竟扬长而去了。
卓钺的胸口砰砰直跳,直到他们走远之后才一把拉住了郦长行,急急质问道:“你疯了么,刚才是什么意思?”
郦长行笑笑:“怎么,卓哥你还想让我去娶中原公主么?”
“放屁!”卓钺脱口而出,“我是问你怎么忽然该主意,不要王位了!”
那个位子,难道不是郦长行梦寐以求的吗?他回到草原后步步为营,不惜和乌日根达濑与虎谋皮,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为什么在如此接近成功的时候又要放弃!
郦长行摸了摸他的侧脸,低笑道:“卓哥是在故意装傻吗?想听我再对你表白一次吗?”
卓钺:“……再不好好说话揍你了。”
“我是说真的。”郦长行悠然道,“当时你把我赶回草原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要夺王位的。我那时觉得,没有兵权就没法和娄家军抗衡,就无法赢回你的心。我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若你一直不来找我,我就拿下王位之后再次率兵南下……等整个应州都是我的了,你自然也只能守着我一个人了。”
卓钺一激灵,有些震惊地盯着郦长行。
郦长行弯唇笑了笑,俯身在他唇上一吻:“但还好,你来找我了。既然我已经得到了你,那王位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吧?”
当他处于泥沼深处之时,权利便是那自天国垂下的一根蛛丝,是他唯一的希望。
然而现在,他已经坐拥了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那一根轻飘飘的蛛丝自然没有任何用处了。
卓钺定定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卓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郦长行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看万千灯火吗,我陪你去。”
“那如果我要此生留在这里,镇守边关呢?”
“那我就在你的手下,做一名副将。”郦长行俯身,在他耳边低笑道,“白日我帮将军佩银甲,晚上……我替将军解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