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长行打马奔至卓钺身畔,刚要笑着去拉他,看到张老黑坐于他马后时顿时面色一凉:“……这是做什么?”
卓钺没反应过来:“啊?”
郦长行扭头叫过一个手下,让他把马让给了张老黑:“战场上骑一匹马像什么样子?多危险?卓哥你连这种常识都没有?”
卓钺挠了挠头,刚才是打算赶紧撤退所以没想这么多,张老黑那五大三粗的,和他挤一匹马又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张老黑上了新马,回头对卓钺哑声道:“……给我一把刀。”
卓钺盯着他,撇嘴道:“做什么?我救了你,你还打算和我算账不成?”
张老黑怒道:“有病吧你!我是要帮忙杀敌!”
未等卓钺说话,郦长行率先纵马挡在了卓钺马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老黑:“此次通敌的事情尚未说清楚,你打算用什么身份上阵杀敌?中原士兵?还是草原人的内奸?”
张老黑面色涨红,但却无从反驳。他沉沉地看了一眼二人,垂眸打马离开了。
卓钺心中叹息,扭头问郦长行:“刚才你接到消息后没有来,是去接达日阿赤的援兵了?”
“不错。”郦长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抬袖擦去了卓钺额头的一块血污,“其实几日前我就接到了信报,说胡达人有异动,因此我便早早安排达日阿赤军队来到榆林关左近,随时听候调遣。幸好来得及时。”
卓钺哼笑:“我说呢,刚才见你不来问了下小嘎,他说你是害怕危险逃走了。”
郦长行脸上笑意不变,柔和地道:“他放屁。”
达日阿赤军队一来,卓钺瞬间放松了,与郦长行并肩立于高地之上看下方激战,竟生出了几分闲暇惬意。
他侧目看了看郦长行手中的□□,不禁打趣道:“这是我送你的那杆?怎么最近都不见你用过?”
郦长行靠近他轻哼:“卓哥你还好意思问我?自从你把我赶回达日阿赤,我看到这杆枪就生气。自然不想把它拿出来用。”
卓钺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那我们和好之后呢?你是把枪留在达日阿赤了?”
郦长行低笑:“嗯,这一把我是留在达日阿赤了。”
卓钺愣了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既然有“这一把枪”,那肯定还有“另一杆枪”……
恍然之后,他的脸黑了起来。他抬手就要扇郦长行,却被郦长行笑着一个闪身躲过了。
姿容秀美瑰丽的青年回首冲卓钺扬唇一笑,忽然纵马冲下了长草坡。他手中银枪挥舞起来,犹如蛟龙出海,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他长得美丽,出手却狠辣,□□之处总有鲜血开就的赤花绽放,每杀完一人还必要回头冲卓钺扬眉笑笑。
这一幕看在卓钺眼里只有四个字:卖弄风骚。
仿佛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极尽炫耀之能事:卓哥,你看我这招帅不帅,你看我这一手厉害不厉害,千军万马之中是不是我最耀眼?卓哥,你看看我嘛……
卓钺心中嫌弃,可不知何时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了,不禁低声笑骂:“傻子。”
一场激战在半个时辰内迅速结束,胡达人死伤大半,也有俘虏,剩下的人落荒而逃。卓钺没让追,召集众人打算就地搬兵回城。
郦长行杀得也很尽兴,回到卓钺身旁时额头已微微冒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卓钺又没忍住笑了,夸了一句:“帅。”
郦长行笑弯了一双眼睛,伸手牵住了卓钺哼道:“没有卓哥帅。”
整军完毕,号令出发。临走前卓钺再次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流沙窝。
巧的是今天依旧是个余晖漫天日子。长空金红相照,风吹草低,赤血染红了碧草,征战之后的伏尸趴在洼地的深处,马嘶与鹰唳响彻上空,有些萧索凄厉。
此景依旧。
然而,流血的不再是他的兄弟,死不瞑目的亦不再是他的同袍。
所有人——他在乎的每个人——都与他立马站于高地之上,正仰望长空。塞上风来,白昼的余温正暖,他们感慨于那轮西山红日的壮美瑰丽,大家也都还能见到明日的朝阳。
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朝暮驰猎黄河曲。今日去兮,明日依旧。
日复一日,时光将流转不息。
两生两世之后,他终于睁眼起身,走出了这片梦魇泥潭。
卓钺沉浸在此刻的情绪中,而郦长行也未打搅他,只是静静地与他并马而立,举目望着那轮红日缓缓下落,任风吹动他们的鬓发衣襟。
卓钺忽然转头看向郦长行,金色的余晖在他瞳孔中流转,融为流金:“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之间,脸渐渐红了起来,有些窘迫地咳了一声。
郦长行笑了。他闭起那双让人神魂颠倒的美丽眼眸,长睫微颤,侧头吻上了卓钺。
二人的双唇轻轻相贴,犹若柔软的花瓣在春风中缠绵摩擦。他们气息缠绵着,鼻端的空气中浮动着彼此的味道,和塞上独有的泥土青草和旷野之风的气息。
这短暂而缱绻的一吻之后,郦长行微喘着抬眼,望入卓钺的眼睛:“我爱你。”
卓钺微颤,喉头哽住了:“……嗯。”
他的心头翻滚着最热烈的情绪,像滚水,也像烈酒。这情绪让他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抱住眼前的人,融入自己的骨血;这情绪却也让他柔软,铮铮铁骨都化为了春水,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他是个口拙的人,不会说漂亮话,可这一刻他想让郦长行知道。
于是他的手微颤,抚上了郦长行的侧脸,轻声补充道:“我也是。”
我也爱你。
是你陪我走过最黑暗的岁月,走过迷惘,走过梦魇。在我丢失了梦想,丢失了自己,丢失了性命后,遇到了你。而多亏有你,我找回了所有东西。
自此以后,白日纵马逐旷野,晚夜挑烛共此霄,余生我只想与你度过。
郦长行再次笑了起来,他的眉眼在笑意中绽放开来,漂亮得不可思议。卓钺色令智昏,没忍住又想倾身吻他——
“咳咳!”
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几步远的地方,几个兄弟正立马看向他们。张老黑目光深沉,关曦明嘴角含笑,打头的小嘎眉头紧皱,面色有些不善,烦躁道:“走不走了!”
郦长行扬了扬眉,伸手一把扣住卓钺,当着几人重重亲了一下:“走吧。”
小嘎怒色上涌,被关曦明笑着拦住了。郦长行悠然转身,长声唤着“春弟”的名字。远处有凯旋的军歌声,轻快的马蹄声,悠长的狼啸,将士们的笑声,交织为一片。
卓钺大笑着,纵马跟上了队伍。
前方霞光灿烂,人间正好。他将黑暗和痛苦留在了身后,与爱人携手,从此再也不必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有想今天完结,但写完最后一句,忽然觉得……这不就是完结的节奏么!大卓已经走出了梦魇,救回了兄弟,有了爱人,再无遗憾,所以我想让正文就停在这最美好的时刻~
喜欢二王子X娄吹云的小可爱别急,后面有很肥的番外专门交代他们俩。很多后续都会以番外的形式继续交代,所以接下来暂时不会标完结,还会继续更一段时间。可能最近会入v,没看完的抓紧看哦嘻嘻。
这篇文其实难产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文笔有限驾驭不了“沙场权谋”这种题材,一度想弃更。但又实在舍不得,所以坚持写了下来,幸好没有放弃!我学到了很多,也更加坚定以后也要继续写下去,虽然自己现在很菜,但万一以后会变好呢?
真的感谢每一个追文的朋友,有时候觉得写得不好,让大家追下来甚至有些愧疚。但如果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继续进步哒!鞠躬~(有任何建议请尽管在评论区提!)
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本文安排番外:1. 娄吹云和呼兰木伦结局;2. 今世众兄弟结局;3. 前世结局;4. 新春团聚(呼兰木伦和郦长行女装出场hhh)有其他想看的可以点单哦~
写完这些后,新文会开《死对头》。星际,校园,青梅竹马,纯爱情甜文无烧脑,轻松治愈。攻受打是亲骂是爱,羞辱是关怀hhh。喜欢这个调调的小可爱可以收藏哦~真的很甜很甜!
其实《茶艺》和《断袖》是姐妹篇,在我的安排里本系列还有第三部 ,写锦衣卫的。师兄弟,疯批师弟攻 X 成熟师兄受,破案,灵异,微恐。但古耽太烧脑了,我要暂时搁置啦,但以后会开滴。
以上!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宝宝,今天所有留评的可爱们都发红包哦,数量不多一点心意。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继续见~
“ 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朝暮驰猎黄河曲。”(李益,《塞下曲》)
第124章 【番外1】山长水阔定归来1
中原军队与达日阿赤结伴而行了百里,也算是一道奇观,直到榆林关附近才要分道扬镳。
郦长行勒马,看向卓钺:“卓哥,我要随他们回达日阿赤去。”
卓钺点了点头。胡达族全军已溃,呼兰木伦已失助力,现在是回去收拾残局的最好时机。
郦长行侧头看他:“那——你要随我回去吗?”
卓钺挑了挑眉:“榆林关内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回去收拾,流沙窝一战我还没向娄将军汇报,忙呐。”
郦长行微微眯眼,正待开口却忽听卓钺大笑了起来:“看你那脸色难看的?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捉我回去,还假惺惺得问我做什么?”
郦长行哼笑了声,危险地靠近了卓钺:“作弄我?卓哥,想听点你的真心话可真难……我怎么收拾你才好?”
他的眼神像个盯着鲜肉的狼崽子,简直可称得上垂涎欲滴。卓钺打了个激灵,忙撂下一句“我和他们交代两句”便落荒而逃。
关曦明和小嘎站在军队之前。卓钺走至二人面前,却见小嘎目光闪烁,沉声问到:“你要随他走了?”
卓钺点了点头,摊手笑道:“有家室的男人就有了束缚,你们以后就知道啦。”他顿了顿,“剩下的事情……”
关曦明抢先道:“卓哥你放心,交给我们吧。”
卓钺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放心得很。”
他们兄弟几人一同走过征战岁月,荣辱与共、彼此扶持。当几个兄长们各自被种种烦恼所困扰,迷失歧途时,两个弟弟却已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在前行的路上,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他已经有了很多依靠。
小嘎默默地看着他:“早点回来。”
“放心吧。”卓钺笑道,“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就会回来,最多不出一个月吧。”
他拨马,目光扫过了后面的张老黑。毕竟是犯了通敌之罪的人,张老黑的双手被缚在了身后,此时正默默地看着卓钺。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半晌无言。
“老实交代,莫要隐瞒。”卓钺忽然道,“是你做的事情便担下,与你无干的事情,自然也与你无关。”
张老黑目光颤动:“阿丹珠他们……”
“放心。”卓钺沉声道,“那还是我的嫂子和侄儿。”
张老黑眼圈瞬间红了,八尺的壮汉低下了头,肩膀脊背微微抖动。
与众人告别之后,卓钺来至郦长行身边,草原军队开拔向达日阿赤的方向进发。
郦长行的模样不紧不慢,还在旷野上撒了会儿马,与春弟前后嬉戏了起来。卓钺看得有些担忧,赶上他问道:“走这么慢能行么?万一胡达族剩下的部队与呼兰木伦汇合后,再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郦长行悠然笑道:“时至今日,呼兰木伦败局已定,再折腾也翻不出天去。况且有一个人回来了,他能帮我稳住局势。”
卓钺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乌日更达濑?”
去年年底的时候,乌日更达濑便南下京城为大皇子求亲去了,算算日子也的确是该回来了。虽然卓钺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用兵如神,调军遣将的功夫几乎不弱于娄父,实在是令人生畏。有他坐镇达日阿赤,的确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不过……
“大王子娶了中原公主以后,你就更难和他抢王位了吧?”卓钺摸着下巴,提议道,“哎你们草原人传位要写遗诏吗?有没有什么托孤老臣?咱们需不需要提前为你走动走动人脉关系啊?”
郦长行怔了怔,忽然笑弯了腰:“卓哥,你是戏文看多了吗?我们几个王子均已成年,又哪来的‘托孤’一说?”
卓钺耳根一燥,骂道:“没良心的小崽子,我不是替你操心呢么?真是皇帝不急太——”
一语未必,郦长行忽然探身抓住了他的肩膀。二人本就是并马而行,挨得很近,此时郦长行借力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坐到了卓钺身后。鞍上忽然多了一人,马不禁低低嘶鸣了一声,郦长行立刻伸手控住了缰绳。
“我操。”卓钺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他不禁回头去看身后的大军——旁边儿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然而尚未等他回头,郦长行已双腿一夹、口中呼哨一声,纵马狂奔了出去,转瞬将大军远远抛在了身后。
在呼啸的疾风中,郦长行侧头,张口将卓钺被吹得发红的耳朵含进了口中。卓钺半边身子顿时一麻,却听身后的青年微微呼着热气,低喃道:“哪儿来的太监替我着急?让我来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