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长行闻言,抬眸从下至上冲他一笑。从卓钺的角度看过去,他面部柔顺、眼睫低垂,唯独瞥上来的眸光流转,带着十足的媚意和风情。简直像是只缓缓攀上来的小野猫,那模样极大地满足了卓钺的男性幻想。
卓钺只觉得自己鼻孔一热,差点儿又没绷住。
……妈的,男色害人。
在理智崩塌前,卓钺一把将他拉了上来:“行行行知道你有诚意……我就是想带你去野猎而已。”
郦长行怔住了:“野猎?”
“就是去荒郊打猎嘛。”卓钺其实已经盘算了很久了,但现在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出来,装作临时兴起的样子,“现在快到秋天了,野兽们都肥。咱们抽个傍晚的时间去附近的山林里打一波猎,和京城贵人们爱去围场的那种不同,就是野林子里面打猎,可能还会碰到熊呢。挺刺激的,感兴趣不?”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在草原上没打猎过么……这次哥带你去。”
他一直记得,有次郦长行提过,在草原上像他一样出身卑贱的人是没有资格打猎的。卓钺心里一直不太舒服,总想着抽空带他去体验一下。
谁还不是个小金宝儿了……草原上没人宠郦长行,现在不是还有他么。
郦长行看着他的眼睛熠熠发亮,忽然低头热烈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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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钺已经计划好了,再过不久就是中秋,去山里猎点动物一方面给大家加个餐,另一方面也能带郦长行出去玩乐一下。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九月底,再有不到三日就是中秋节。二人选了个傍晚,轻装简行摸出了营帐。
榆林关周遭是开阔平地,但再往西北行不过几十里路便是山地。两人打马飞驰,终于赶在日头快要落下林梢时进了山。
卓钺很喜欢打猎,前世榆林关大捷之后没有了战事,他闲极无聊时都会一人一马携弓外出野猎。但那说到底只是消遣,一个人终归寂寞,而此时有了郦长行在畔又有了不同的感觉。
日暮之时千鸟归林,二人耳畔皆是“沙沙”之声,不知是来自微风还是来自隐在草木间的野兽。
郦长行一看就是真的没打过猎,一进林子就摘弓拿在了手里,被卓钺制止了:“不用这么着急。打猎讲求的是耐心,先观察周遭环境锁定猎物,潜心跟踪才是最要紧的,射杀猎物倒是次要了。”
他们箭法高强,如果一味只贪图射猎倒是没趣了。卓钺一直觉得,打猎最有意思的便是与万兽同行,在黑暗中观察猎物的感觉。
郦长行笑了笑,忽然道:“卓哥,要不要和我骑一匹马?”
“啊?”
“马蹄的声音也挺嘈杂的,咱俩骑一匹马有助于隐藏形迹。”
卓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下马来到了郦长行身旁。他的本意是想坐在郦长行身后指导他,可郦长行身手一拽就把他扯了上来,双手环抱将他固定在了身前,轻轻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与卓哥在一起好有安全感。”郦长行在身后低笑,“一会儿就算有再多野兽也不怕了。”
卓钺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当惯了“大哥”,有时这么小鸟依人地被郦长行搂在怀里总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子。可这小子又精明得很,行动上霸道强势,言语上却娇软依人,把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郦长行与他亲密地贴在一起,蹭了蹭他的鬓角:“有时候我真想独占你一个人……营地里那么多人都仰慕你,想与你亲近,有时候我的嫉妒了。”
“你想多了。”卓钺无语道,“并没人想跟我亲近。”
营地里仰慕他的人的确不少,可大多数人还是很畏惧的,真正敢和他亲近的也只有郦长行一个了。
这么看他俩也是蛮般配的。一个敢摸老虎屁股,一个敢养小狼崽子,换了别人还真没这么大的胆。
“谁说没有。”郦长行轻轻地道,“小关哥和——小嘎哥,不就与你挺亲近的吗?”
卓钺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野兔,一箭射穿了兔头后才道:“那不一样,他俩算是我的弟弟,再想与我亲近也有限。我觉得小关和小嘎其实挺怕我的。”
他觉得自己在兄弟中还是挺有威仪的。
郦长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两声,忽然道:“说起来,上次在河边的时候小嘎哥貌似看到你脖子上的印了。”
“我脖子上?什么印?”
“就是……”郦长行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两句话,“……时候我弄在你身上的。”
“妈的。”纵然是卓钺这种脸皮厚惯了的老兵坯子,听着这话耳朵尖也不禁有点热,“我说过一万遍了,让你别往我身上搞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下子被人看见了吧。”
郦长行狎昵地蹭了蹭他:“是我情不自禁了……卓哥那时候太诱人了,我控制不住。”
卓钺老脸燥热:“小嘎看到以后说什么没有?你俩就是因为这个打的架?”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刻意隐瞒和郦长行的关系,可身边这些兄弟忒迟钝,这都一年多了也没人看出了哥所以然,唯一可能察觉了些什么的就是关曦明,但他也没有明说。
郦长行轻描淡写道:“还有别的原因……不过我想了想,既然他都发现了,不如卓哥你借这个机会和他说明白?”
卓钺愣了下:“说明白——咱俩的关系?”
郦长行低笑了声:“嗯,我主要也是怕小嘎哥多想。他一直是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性格,与其让他自己乱想,不如卓哥你自己解释一下。而且他现在还这么不喜欢我,估计还是觉得我来路不明,如果卓哥你告诉他咱们俩的关系,可能也利于他接纳我。”
卓钺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也在理。
郦长行现在也算是他的伴儿了,他却一直没向自家兄弟引荐,这有点不大好,容易生罅隙,特别是对小嘎这种少言寡语的人来说。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卓钺有些感动,“我早该想到这事儿了,回去我就跟他说。”
郦长行愉悦地笑了起来:“为卓哥分忧是我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郦,也是茶里茶气的……
手起刀落,除情敌于无形……
第71章 山中狼
二人又在山林中游猎了一圈,马后面挂满了兔子、羊、野鸡等猎物,也算满载而归。见已月至中天,卓钺伸了个懒腰笑道:“差不多了,要不要回去。”
郦长行很是尽兴,有点不愿意回营,哼唧道:“和你单独出来好开心,我有点不想回去了。卓哥,咱们干脆在外面呆几天再回去吧。”
“疯了你?”卓哥弹了下他的脑门,“现在还是战时,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可我就是喜欢和你单独在一起。”郦长行搂着他低声道,“再带我出来玩嘛好不好?”
郦长行太会撒娇了,卓钺有些招架不住笑道:“娄将军说要是榆林关一仗胜了,便带我们去京城复命,到时候我带上你一起。我们一同去京城看万家灯火可好?”
他们一人生于草原,一人长在边疆,只曾见过旷野星斗,却不曾相逢万家灯火。
如果真有机会,他想带郦长行一起去看最繁华的夜色。
郦长行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笑出来,却还是得寸进尺道:“那还要等到好久之后呢……我想最近就和你出去。”
他腻腻歪歪地撒娇,卓钺笑呵呵地应着,二人亲密无间地沿原路纵马往外走去。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若不是皓月当空、夜空晴朗,林间漆黑一片可能都寻不到出路。两人借着月色不急不缓地行着,低声谈笑,尽情享受着独处的时光。
卓钺正说着话,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立刻机敏地停下了话头:“……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郦长行基本没进过山,不如他敏锐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卓钺一拉缰绳停住了马,皱起了眉侧耳细听。郦长行也不禁直起了身,仔细感受着周遭的事物变化——可除了一片死寂,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卓哥,”他忍不住轻轻地道,“什么都没有啊。”
卓钺摇了摇头,轻轻抽出了腰刀。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寂静得太过了。
方才他们所走的林间路虽然静谧,却并非死寂。有微风吹拂林梢时带出的啾啾鸟啼,还有马踏青草引出的隐隐虫鸣,远处的山林间有野兽的跑动呼唤之声。这座山虽然睡了,却并未死去,生灵万物在夜晚的宁和中静静活动着。
可此时,一切却像被定止了一般。风息无声,鸟兽消隐,旷野穹庐都像是沉入了一片死寂,只剩惨淡清冷的月色冷冰冰地照着前路。
二人刚才一直在说笑,没有注意周围环境。此时骤然停下来,才惊觉万物的变化。
仿佛已经不知不觉走入了什么禁地之中。
郦长行终于也感受到了。他渐渐绷紧了身子,一手揽住卓钺,一手轻轻摘下了身后的弓箭,正欲低声询问,却被卓钺抬手按住了嘴唇。
他的目光肃冷望着前方。郦长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浑身皆是一凉。
不知何时,自那浓重的夜色里现出了一双双萤绿色的幽光。仿佛是万丈黑水之下,涌上来的幽冥鬼火,阴恻恻而死气沉沉地浮在水面上看着眼前的生魂。
清爽的夜风中,不知何时飘起了一股腥臭的血气。
卓钺抓住了郦长行的手腕,掌心中已渗了一层冷汗。
他侧头,无声地向郦长行做了个口型:
狼。
而且不只是一只狼。
一双鬼火似的眼睛,便是一只野狼——而他们此时几乎已被萤火般漫山遍野的绿光所包围。
群狼和二人,就这么陷入了对峙之中。
卓钺浑身都僵死了——进山前他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遇到两只野狼,那他和郦长行就完全没在怕的。可今天却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竟遇到了群狼夜游,还恰好被围在了中心,看着样子这群狼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
这么多只狼实在是难对付。而且他们是两人骑了一匹马,想跑速度也不快,不一定跑得过狼。要打更困难,他们都没带重武器,他只有随身的一把腰刀、郦长行只有一把弓。
情况太糟了。
卓钺的脑子疯转,拼命想着解决的办法。却忽觉身后郦长行悄无声息地抽了根箭,搭在了弓上。
哎……卓钺忙按住了他,拼命使眼色摇摇头。
现在这群狼还在观察他们,若是激怒了它们估计立刻就要扑上来了。
然而郦长行却坚定地甩开了他的手,纵身一跃跳下了马,上前一步拉弓如满月雪亮的箭尖指向了一个方向。他的动作似激怒了群狼,夜色中响起了一片低吼声。
卓钺看得冷汗都下来了——郦长行这小子怎么回事!自己下马是什么意思!
郦长行又往前走了一步,箭尖分毫不动。狼骚动起来,卡在喉咙里的咆哮声如浪潮般响起。
卓钺捏紧了缰绳,浑身绷到极致,准备狼群一动就把郦长行拖上马逃命。可当他顺着郦长行的箭尖看去时,却不禁一怔。
原来郦长行箭尖所指的,是一块岩石的高处,在岩石的阴影之中隐着一只硕大的狼身,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二人。
这只狼,位置最高,块头也比其他狼都大上不少。
有可能是头狼!
卓钺瞬间明白了郦长行的打算。他连忙夹紧身下瑟瑟发抖的马,抽箭搭弓一起瞄向了那只高处的头狼。
见首领被威胁,群狼愈发愤怒,甚至有几只越众而出围着二人转了起来,似乎顷刻间便要扑咬上来。
那头狼居高临下地看了二人片刻,似乎还是对那闪着寒光的箭有所顾忌,低低长啸了一声转身隐入了黑暗。群狼纵有不甘,却不得不从号令,很快随着一阵嘈杂的草木声,那一片渗人的绿光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当周遭再次恢复宁和,卓钺骤然一松,浑身不禁僵硬得生疼还全是冷汗。他跳下马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郦长行,大骂道:“你他妈的刚才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自己下马喂狼,让我自己逃命!”
郦长行接住了他,安慰道:“怎么会卓哥,我在草原上也见过很多狼,对付它们有经验。”
卓钺心有余悸:“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我是不可能扔下你自己走的,别做梦了。”
郦长行安慰地亲了亲他的头发:“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放你自己走?卓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而同时、死亦同往。我无论去哪里都要和你在一起。”
卓钺方才被吓得不轻,现在才渐渐回过了神。也算他们命好,这群狼可能并不饿,不然便很难走脱了。
“走吧。”卓钺唏嘘,“老子要回营好好瘫着了,今晚实在是虚惊一场。”
刚欲走,却忽听脚畔的草丛中传来一声细细的低叫。他有些疑惑地回身看了看,弯腰一扒拉,草丛深处瞬间露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竟是只巴掌大的小狼崽。正缩成一团、戒备地龇着牙,充满敌意地看着两个高大的人类。
“哎哟。”卓钺有点意外。
郦长行揪着小狼的后颈皮提溜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下:“小奶狼,毛皮很软。适合做个围领什么的。”
小奶狼瞪着那双与自己十分相像的绿眼睛,瞬间愤怒了起来,嗷嗷叫着又咬又踢腾。可奈何它还太小,这点儿威胁跟小猫撒娇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