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先按下不提,她娘和谢萤露怎么相识的他并不关心,不管如何救的,终归是他娘欠了恩情,他要听的是后续。
“我姐姐虽然看起来温婉似水,但?其实内里性子刚烈如火,”谢归宁叹气,“她被迫与心上人无缘,又成了心上人父皇的妃子,心里有恨,对先皇的态度着实说不上客气,但?先皇还真就很心喜她,荣宠不断。”
金子晚讶异:“先皇不知道她和盛溪林——”
“知道,”谢归宁道,“先皇还在壮年的时候,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敢质疑他。但?等他慢慢老了,疑心病就重了,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一?直怀疑皇上是盛溪林的孩子。”
金子晚颔首,这能解释为什么先皇后期对珍妃态度难以捉摸,又十分不喜盛溪云,甚至立传位诏书还要杀他满府。
金子晚又问了一?次:“我娘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从珍妃的大宫女变成先皇的玉贵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讲金督主的身世!
第223章
谢归宁挑了挑眉:“你竟然知道了玉贵人的事, 看来?你此番出京,真的知道了不少东西。”
金子晚言简意赅:“少废话。”
“圣旨一出,无人能抗旨不从,前太子不敢, 谢府满门也不敢。”谢归宁道, “于是?我姐姐和前太子只?能有缘无分, 但他二人的情意未曾断绝。”
金子晚难以置信:“重重深宫,珍妃当时?又那么受宠, 他们竟能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偷情?”
谢归宁沉声道:“只?有一次。”
是?又一年的皇家御宴,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宴席,但却是?不同的身份, 让人怎能不触景生情,心痛万分。
谢归宁面上闪过一丝痛楚:“她……在深宫中已经被改变了太多,她说她此生既然与前太子无缘,那她便要一个他与她的孩子。”
金子晚还是?没有听出来?这和他娘有什么关系, 直到谢归宁说:“可先皇当时?已经起了疑心,为了以绝后患,玉玲珑便在一个雨夜,在御花园中造就了和先皇的一场偶遇。你娘亲容貌倾国倾城, 若是?诚心勾引,无人能无动于衷,哪怕是?先皇也一样。”
金子晚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嘴唇都在哆嗦:“她……她是?为了珍妃……”
——而就这么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谢归宁点?了点?头:“我和姐姐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但当时?木已成舟,第二日册封玉玲珑为玉贵人的旨意便降了下来?, 无人能改。”
“两个月后,我姐姐和玉玲珑同时?被太医院断出有孕。”
金子晚攥紧了拳,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的太厉害。
同时?有孕……自?然是?同时?有孕!只?不过一个是?先皇的孩子,一个是?前太子的孩子,一个是?盛溪云,还有一个是?他金子晚!
“皇家秘法,滴血认亲,这是?每个皇子公主都必须要经历的坎。”谢归宁道,“玉玲珑为了不让先皇发现真相,甘愿投井假死,然后在生产之日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姐姐的孩子,只?为了能过滴血认亲这一关。”
“换句话说,”谢归宁看着金子晚,一字一句地道,“便是?用你去换皇上。”
金子晚的胸膛起伏着,他从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只?言片语:“那为什么,现在那个位子上不是?我?”
“因为又换了第二次。”
谢归宁双手交叉,轻声道:“让前太子和我姐姐的孩子登上皇位,是?谢家,甚至玉玲珑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谢家自?然想谢萤露的孩子登基,而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的孩子;
而在解玉珑看来?,她既然能为谢萤露做到如?斯地步,自?然会愿意成全?她的每个念想。
况且,金子晚是?知道他娘有多疯魔偏执的,一方面她感念谢萤露的恩情,另一方面她也恨毒了毁了谢萤露的先皇,先皇千算万算,最后反而偏偏是?盛溪云登了基,解玉珑甚至在地底下都会笑出声来?,这也是?为什么在先皇病危时?,她一定要金子晚去见先皇最后一面,就是?为了让他在悔恨怨恨中离世!
可谢萤露呢?
她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和自?己的心上人争夺皇位吗?
金子晚脱口而出:“珍妃也愿意?”
谢归宁将交叉起的十?指放到了唇边,漠然道:“身为谢家的女儿,她已经任性了一次,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一瞬间,金子晚毛骨悚然。
诚然,谢萤露任性了一次,得到了一个和自?己心上人的孩子,可结果呢?冥冥中,这个孩子也成为了一个政治工具,在十?九年后,去杀她的心上人,去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和盛溪云,不过都是?一个棋子罢了!
命也……命也!
“不过,她也没什么再任性的机会了,”谢归宁叹气,“生产后她身子弱,月子刚出便去了。”
这世上知晓真相的人,就又少了一个,如?今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只?剩下了谢归宁和解玉珑。
这也是?为什么盛溪林坚定地认为他和珍妃的孩子是?金子晚,而不是?盛溪云,因为他能找到的人最多只?知道换了一次。
金子晚手脚发冷,他呆坐在那里,脸上流露出不自?觉的一抹脆弱。
所有的一切,他这么多年的颠沛挣扎,原来?都只?是?做了一枚解玉珑怨恨的棋子,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牺牲品。
在这些皇家恩怨和权谋争夺的棋局中,他这样一个人的喜怒命运,就像一只?蝼蚁,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金子晚顺着谢归宁书房的窗看到了外面遥遥的宫墙的影子,恍惚间发现,这座京城,这座皇宫,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现在只?再多看一眼?,都怕会落下泪来?。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站在解玉珑面前,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让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为什么她要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他有着一半先皇的血脉,所以他就不配得到爱吗?他就必须要用这一辈子的出生入死颠沛流离来?偿还前代人的恩怨吗?
谢归宁沉默地看着金子晚,这是?他认识金子晚以来?,看到过的他最脆弱的时?候,像细弱的枝叶压不住层层的雪,就这么突兀的跌落一地,粉身碎骨。
他站起身,在书房的某个暗格中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推给?了金子晚:“玉玲珑留给?你的。”
金子晚闻言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眼?底还是?茫茫的。
谢归宁轻声解释:“在你娘临终前,她来?见了我一面。”
解玉珑去见……谢归宁?
金子晚的神?思稍稍聚拢了一点?。
“你娘同我说,她郁郁一生,时?日无多。她自?知这一生都被仇恨怨毒蒙了眼?蒙了心,虽不后悔,但终究对?你有愧。”
谢归宁指了指那个红木盒子:“但她始终不知如?何对?你开口,于是?便留了书信给?你。同我说,若是?这真相至死未曾揭开,便将这封信烧了。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了真相,必定会来?找我对?峙,届时?便把这封信交给?你。”
金子晚的眼?神?落在红木盒子上,伸手去碰,在碰到的那一刻却好像被火烧了一般瑟缩回手。
谢归宁注意到了,但他没有说破,只?是?道:“现在便是?那个时?候了。”
金子晚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个并不大的红木盒子,站起来?转身要走。
在他打开门后,谢归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为我姐姐心软过一次,不会再心软第二次,这个皇位只?能是?皇上的,盛溪林必须死。”
“……金子晚。”
“是?我谢家对?不住你。”
金子晚背对?着他,终于还是?潸然泪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呜呜呜麻麻抱!
谢狗宁,你这辈子对得起谁!(指指点点
身世之谜算是揭开啦,大家没想到吧.jpg
之后还有两个大高峰,一个是盛溪林逼宫夺位被反杀,一个是晚晚和盛溪云的正式决裂。
敬请期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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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京城在下雨。
这?座大盛王朝的?权力中心位于东北,下雪日子多,下雨的时候并不多, 如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金子晚从谢归宁的?书房离开, 雨滴如丝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木然地往外走。
谢府的?老总管拿着把油纸伞冲出来, 想要递给他,金子晚垂眼看了看那把伞,漠然地与他擦肩而过。
老总管已经在谢府为仆了一辈子, 虽不知实情,但?金子晚那张和玉玲珑如出一辙的?脸他是知道的?,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看着那袭红影在暗沉的?黑夜中一步一步被淹没,摇了摇头。
“作孽啊……”
……
已经是子时了, 金子晚还没有回?来。
顾照鸿心里坠着,虽然他知道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盛溪云不会真的?对金子晚做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惦念着。
他武功高,耳力自然也好, 听到了督主府门口的侍卫惊慌的?声音:“督主!您——”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想必是金子晚遏制了他。
顾照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就冲出了房门,在督主府二进门的地方,他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金子晚。
他的?晚晚面色惨白, 几乎要白过了天上那轮明月,雨水自天幕倾斜而下, 把他披散着的?墨发都打湿了,湿发黏在了他脸侧,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脆弱又不堪一击。
顾照鸿看着他,心都要碎了。
金子晚在离顾照鸿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他发白的嘴唇翕动着,还没等说什么,顾照鸿便大踏步上来一把将他揉入了怀中,几乎要将他揉入骨血之中。
此处便是避风之处了。
金子晚闭上了眼。
……
顾照鸿叫人烧了热热的水来,让金子晚进去泡一泡祛祛寒,他本来身子就弱,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一些,经不起这么折腾。
金子晚听话地坐在了热气腾腾的木桶中,水汽氤氲而上,把他方才还惨白的脸蒸的有了些血色,顾照鸿坐在桶外,温柔地帮他洗着头发,听他把上一辈的?恩怨展开道来,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疼。
金子晚累了,他纵然有万千的?怨怼,但?也不想再说了,他只想就这?样被顾照鸿温柔地照拂着,把前尘往事都忘了。
他往后一靠,把自己的?脑袋搭在了顾照鸿的?手上,闷闷道:“谢归宁说我娘给我留了一封信,但?我不想看。”
顾照鸿轻声道:“你娘既然和谢归宁说了于你有愧,想必信里也会写一些。”
“有愧如何,无?愧又如何。”金子晚漠然,“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也给我做了选择。”
顾照鸿爱怜地轻轻用指腹摸过他白玉一般的脸:“你若是想看,我们就看,若是不想看,就不看。”
金子晚蹭了蹭他的?手心,方才嘴上说的狠,其实心里还是犹豫的?。
他也想打开那封信,亲眼看看对他有愧的解玉珑究竟会对他说些什么。
会像谢归宁一样,说上一句迟到了二十三年的错么?
也因此,在从浴桶中站起来后,金子晚披着外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红木盒子,一时之间陷入僵持。
顾照鸿让人送了干净的?帕子来,看到他这?样,有些无?奈:“若是想看,便看吧,毕竟是你亲娘,不是洪水猛兽。”
金子晚呼了一口气,这?才伸手去拿那已经陈旧了的?红木盒,顾照鸿眼尖地看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盒子上挂了一个银色的小锁,没有钥匙。
顾照鸿弯下腰,伸手捏住了小锁,轻声问:“确定了么?”
金子晚嘴唇发干,点了点头。
顾照鸿两指轻轻一捏,那银锁顿时化为了银屑,他把红木盒子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封信和一支步摇。
金子晚伸手去拿起了那封信,拆开,垂着眼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解玉珑写给他的?这?封信来。
信不长,只有三页,看完不需要很?长时间,但?金子晚却沉默了很?久。
十六岁的?秋时,解玉珑偷偷下了解梦山庄,一路游山玩水到了京城。在京城中女扮男装去逛花楼,被一个纨绔子弟认出动手动脚调戏,她当即便出手打?人,把那纨绔公子腿打折了,却不曾想那公子哥儿有一个江湖高手做侍卫,她不敌,被一路追杀到街上,就这么慌不择路地钻进了谢萤露的轿子里。
谢萤露被拿着刀的?解玉珑吓了一跳,见她神情虽凶狠眼睛却清澈,心里一软,当即帮她遮掩了过去,毕竟一个纨绔公子怎么敢冒犯相府千金。谢萤露把她接到了谢府,接下去便是无忧无虑的?时光,谢萤露给她作画,教她弹琴写诗,她给谢萤露讲武林中的刀光剑雨,给她舞剑看,解玉珑脾气不好,谢萤露却从来不与她生气,只对她盈盈的?笑?,还给她步摇,写小诗送给她。
——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金河[1]。
一切美梦轰然坍塌在那一年的皇家御宴。
谢萤露对盛溪林一见钟情,解玉珑却觉得?他野心过重,情一字无?法使他动容,但?谢萤露却跌入了情潭,再也出不来。本来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可谁知一朝风云变幻,谢萤露被逼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