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珑见不得?她受如此磋磨,夜奔三千里回?到解梦山庄,偷了丹药梦魂还,要谢萤露假死,然后带她去浪迹天涯自由自在,谢萤露却说为了谢家,她不能。解玉珑和她大吵一架,最后却还是陪她进了宫。
她看着谢萤露从闺阁中温婉天真的?少女,变成深宫中冰冷无情的?珍妃,还有她们再也回?不去的岁月,渐渐地恨毒了所有人,先皇,盛溪林,谢家……所有人。于是当谢萤露偏执地想要一个和盛溪林的?孩子的?时候,解玉珑做出了一个改变了很?多个人生的?选择。
她恨先皇,明知道谢萤露与盛溪林两情相悦,却硬是要强*逼谢萤露入宫为妃,又不一心待她,她稍作勾引便能上钩;
她恨盛溪林,惹了谢萤露动心,给了她厮守终身八抬大轿的誓言,却又不敢为了她对抗先皇;
她恨谢家,为了所谓的?高门权位,能把女儿送进吃人不眨眼的牢笼里去;
她恨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狠下心抽身离开。
谢萤露死后,她的恨意更深了。
因为她恨先皇,所以她要让先皇死之前知道,他的?皇位终究会落在他儿子和他妃子之子身上;因为她恨盛溪林,所以她要让盛溪林死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上。
而她从没有真的?,哪怕有一刻,把金子晚当过是她的?孩子。
每一次她看到金子晚就能想到先皇,就有无?尽的恨意在她心里如野草般疯狂的?生长,她反复地强调要金子晚为盛溪云豁出性命,要做他脚边的一条狗,手里的?一把刀,就是为了心里已经扭曲了的?复仇快意。
三页的信纸上,只有两句话是关于他金子晚的?。
——你我母子缘浅,若有来生,不必再念。
——我解玉珑此生,于你虽有愧,但?不曾有悔。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金河,出自许浑《早秋三首》
第225章
金子晚久久沉默。
顾照鸿刚要出?声, 金子晚便把那封信递给?了顾照鸿,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峰里拢聚了巨大的怒意:“你是她亲生的孩子,她怎么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 金子晚便轻声道:“她从未把我当过?她的孩子, 我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她的一个复仇工具。”
顾照鸿怒不可?遏,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发火,只是一字一句道:“她不配为人?母。”
金子晚道:“我以前曾问过?我为何叫金子晚, 她同?我说, 因为我出?生在天色已晚的子时。我又问,我爹是谁,他姓金么, 她从没有回答过?我。”他的目光落在了顾照鸿手里的信纸上,“如今我知道了。”
“在看到这封信以前,我以为只有我看到那句‘是娘错了’,我才能把这一切都放下。”金子晚木然,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句‘于你虽有愧,但不曾有悔’亦能让我放下。”
他确定了解玉珑从没有真的爱过?他,也是一种通透和放下。
在过?去的人?生里, 解玉珑俨然变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其实解玉珑是爱他的,只是她性?子如此,又欠了天大的恩情,才会对他如此残忍, 在这种自我欺骗和现?实之间不断挣扎,身心俱疲。现?在他不用再挣扎了, 也不用再自我欺骗了。
解玉珑对他只有一点点的愧,而连一点点的爱都不曾有过?。
顾照鸿把那封信放下,伸手扳过?金子晚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沉声说:“她不值得你。”
“我知道。”金子晚轻轻,“我用我的前二十二年还了她的生养之恩,后面的几十年,她的恩情便与我无关了。”
金子晚拿起了那封信,放到了烛火上,烧了。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美?得惊心。
他放下了,也和解了。
……
第二日,顾照鸿收到了鹰隼带来的密信。
鹰隼拍打着窗棂的时候金子晚还没有醒,是顾照鸿下床去拿的信,等他把信展开的时候,金子晚慵懒沙哑的声音才传来:“盛溪林?”
顾照鸿颔首:“他要你想?办法在这个月十五的时候调开西阳门守卫。”
金子晚半坐起身:“调开了西阳门守卫还有京畿守卫,他要是连城门都进不来,我就算把阖宫的守卫都调开了又能如何。”
顾照鸿挥了挥手里的信,思量道:“换句话?说,他确信那日京畿守卫是会被调开的?”
金子晚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顾照鸿眯起眼:“京畿守卫是谁在统领?”
金子晚缓缓:“京畿将军,赫连城。”
赫连……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顾照鸿回忆了一下:“上次在京城外那位赫连箫的父亲?”
金子晚点头:“赫连城原本?是在西北打蛮族的,后来接连败了三城,便被盛溪云调了回来,派谢归宁去,三月之内便收复了失地,把蛮族打的割地赔款。”
顾照鸿惊讶:“谢归宁会功夫?”
“他不会功夫,”金子晚淡淡道,“但他的兵法和运筹帷幄之术哪怕是京墨也比不过?。”
京城双璧,不外乎如此。
金子晚继续说赫连城:“他被调回来以后便被调去统领京畿,算是不要脸面的贬谪了,原本?被贬到参谋,近两?年才慢慢复起。”
顾照鸿一针见血:“能复起到先前么?”
“西北大将军?不能,”金子晚断言,“他有过?如此败仗,京畿统领便是最高了。”
说完,他也明白了顾照鸿的言外之意,有些迟疑:“你觉得……是盛溪林给?了他什?么好处,拉拢了他?”
顾照鸿把那张密信捏成了碎屑,拍了拍手,坐回到了床上吻了吻金子晚,这才道:“也有待商榷,毕竟赫连城怎么能确保盛溪林一定能上位?如果他不能,那等着赫连一族的只有抄家灭族。”
金子晚思索了一会儿:“我认为是赫连城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盛溪林手里,威逼加上利诱,才能真正地笼络一个人?。”
顾照鸿顺着他的头发:“他有什?么弱点?”
金子晚回忆着九万里打探的朝中百官的情报,把赫连城的回忆了一遍,微微蹙眉:“他一不爱财,二不爱色,三不沾赌,没有什?么明显的弱处。”说着说着,他心里一动,“他只有一个独子,便是赫连箫,本?来是惯于寻花问柳的,把赫连城气的不行,然后又留书出?走,南下游玩。过?了一段时间回来了,在赫连府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赫连城把他关了大半年,这才慢慢消停。”
顾照鸿扬了扬眉:“他闹什?么?”
“不清楚,九万里的探子没有打探到,”金子晚摇头,“但他闹了大半年,最后和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成婚了,所以我猜可?能是因为婚事。”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顾照鸿垂在胸前的头发,冷笑:“可?能浪子做多了,不想?囿于家宅之中了。”
顾照鸿问:“京畿军有多少人??如果盛溪林果真拉拢了赫连城,能不能打进皇宫里去?”
金子晚掐指一算:“说不好,那这要看当日的护龙军——”他给?顾照鸿解释了一下,“就是守卫宫门的大内侍卫军的布防,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我去调开护龙军的原因。”
顾照鸿道:“护龙军归你管?”
“归空青管,”金子晚淡淡,“但空青听我的。”
顾照鸿失笑。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不会只拉拢了赫连城一个人?,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金子晚蹙眉,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原本?窝着的小白猫却突然来了精神,从桌子上对准床就是一个冲刺,在冲刺的过?程中把顾照鸿和金子晚的衣服都扯掉了地上。
金子晚无奈的接住小白猫,伸出?食指点它?的脑门:“皮死了你。”
那边衣服落地却不是轻飘飘的,而是发出?了重物碎裂的声音,顾照鸿一怔,翻身下床去看,然后拿起了碎成两?半的砚台:“是那位状元大人?送你的砚台,碎了。”
金子晚瞟了一眼:“本?来还想?送给?京墨的,算了。”
顾照鸿耸了耸肩,刚要把砚台放到一边,却好像看到了什?么,皱了眉:“晚晚。”
“嗯?”金子晚还在和小白猫玩,心情都被它?治愈了不少,随口一应,“怎么了?”
顾照鸿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砚台里有纸条。”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
我再多说一下~
其实是这样,解玉珑已经非常偏执疯魔了,她看到小金就会想起先皇,她只有恨没有爱。
小金是非常渴望亲情的,他没有过父亲,只有一个母亲,还是那个疯批的样子,他心里很渴望,一直在说服自己解玉珑是爱他的,但她的所作所为又伤害了他,所以他一直很挣扎。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解玉珑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也是一种自我的和解,并不一定要皆大欢喜才算。
原生家庭和原生父母带来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小金的一切不安全感,一身的刺,前半生的颠沛流离,都是来源于解玉珑。
他之前还在想,如果他真的和顾照鸿走了,他究竟算不算帮解玉珑报完了恩情。现在他明白了,既然解玉珑从没有爱过他,那他的恩情报到现在也就还了,从此以后他要为自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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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金子晚一愣, 把?小白猫放在了被子上,翻身下?了床。
小白猫哀怨地看着它刚扑过来就走了的金子晚,蓝眼睛里全是控诉。
金子晚赤着脚走到了顾照鸿身边,顾照鸿责备地看他一眼, 指了指床:“去穿鞋。”
金子晚伸手:“先给我看看。”
顾照鸿拒绝:“不行, 你先去把鞋穿上, 地上太凉了。”
金子晚试图蒙混过关:“我都过来了你快点——”
顾照鸿直接把?纸条背到了身后,那意思很明显, 你不穿鞋就不给你看。
金督主莫得办法, 只能老老实实回去把鞋趿拉上,再?走回来和他伸手。
顾照鸿这?才把?纸条递给了金子晚,金督主接过纸条扫了一眼, 上面清隽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两日后午时望瑶亭见。
金子晚沉吟:“裴与星……如此隐晦地约我做什么?”
他都想不通,顾照鸿这?个江湖人自然更是想不通了,他猜测:“这?位状元郎与你有过私交么?”
金子晚摇头:“不曾,最多只是点头之?交。”顿了下?, 他又道,“但他父亲曾经是盛溪林的伴读,在盛溪林还没有倒台之前,他是坚定的太子党。”
顾照鸿一怔:“既如此, 那盛溪云怎么可能如此器重裴与星?”
金子晚道:“前太子倒台后,裴父就向先皇递了折子乞骸骨,他当时只有四十余岁,说自己身体不好无法继续在朝中效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避嫌, 否则其余皇子不论哪个登基,焉能给他好果子吃?”
顾照鸿点头, 金子晚又道:“他这?么一退,倒是给自己家后人留了条后路,他一直安分守己,裴与星又是个实打实的人才,盛溪云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我在想一个可能,”顾照鸿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盛溪林会不会去拉拢了裴与星?”
金子晚蹙眉:“你的意思是他去找了裴与星,而裴与星又来找了我?”
顾照鸿道:“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微微扬眉,“有我在,不会有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存续的可能。
金子晚垂眼看了看那张字条,心里千回百转。
……
望瑶亭位于京城内,在一片碧绿的湖上,是湖心亭,没有建造水上桥,因此只能划船去到湖心,湖四周还有纱帘遮挡,私密性很好。
裴与星是坐着船到的,等到了以后再让船夫划走,而金子晚和顾照鸿自然不需要划船,脚尖点了几下?水面就到了亭内。
金子晚一把?掀开了纱帘,里面坐着的蓝衣公子看到他面上显然有了几分放松:“金督主。”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了金子晚身侧的顾照鸿,也打了招呼:“顾盟主。”
顾照鸿温和有礼:“裴大人不介意我同晚晚一道前来罢?”
“自然不会,”裴与星站起来给他们行了个礼,“金督主和顾盟主肯来,已经是给裴某极大的面子了。”
金子晚摆了摆手:“客套的话不必多说,我与裴大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流,不知裴大人为何今日寻我前来?”
裴与星坐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说起来着实有些?愧然,但裴某不得不同金督主和盘托出,还望金督主救我。”
金子晚扬了扬眉:“这?个‘救’字谈何而来?”
裴与星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道:“前太子未死。”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金子晚,似乎要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金子晚和顾照鸿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
裴与星问道:“金督主闻言竟然不惊讶?”
金子晚道:“你以为什么消息能瞒得过我,能瞒的过九万里?”
他说的狂妄,但其实是在给自己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