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偏头看了他?一?会儿。
竹河又道?:“你我当年?因救人相识,你还?信不过为兄?”
裴昭想了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这座小楼。
他?转身背对着竹河,金子晚却能转过去看到竹河的表情?。他?看着裴昭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
另一?边
顾照鸿醒来的时候,和金子晚不同,他?睁眼之后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只是?他?此刻并?不在雪洞里,而是?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木屋内。
见他?醒了,有个阿婆絮絮叨叨:“小伙子进山干什么!这山上有怪物的!”
顾照鸿刚想问这是?哪儿,就听见一?个声音问道?:“阿婆,山上有什么怪物?”
顾照鸿一?惊,他?能感觉得到,是?他?的身体在发问,但却并?不是?他?的声音!
他?垂眼看了下手,那双手遍布着茧子,并?不是?他?顾照鸿的手。
阿婆还?在说:“什么怪物?熊人!”
顾照鸿眉心一?跳。
熊人?
他?试了试,想张嘴说话,却没办法控制这副躯体,他?隐隐有些明白?过来,许是?连襟阵的另一?个阵便是?让他?们经历某个人的某件事,要么走完一?遍自动破阵,要么……他?们要在这个过程中做什么才能破阵。
他?听见自己那个躯体再问:“熊人又是?什么?又像熊又像人?”
阿婆拍了拍大腿:“可不咋地!”
阿婆一?心想要阻止他?上山:“小伙子你叫啥?有啥事非得上山?”
顾照鸿的躯体答道?:“晚辈姓任,上经寒山是?为了寻一?稀世草药。”
姓任?
顾照鸿心头微动。
在血月阵里,姓任,那除了任砚生又怎么还?有别?人?
任砚生此时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顾照鸿算了算这个时间,想必此时便是?距他?们进阵百年?前,彼时任砚生还?未成立血月窟,经寒山的熊人也是?最多的时候。
顾照鸿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这一?次他?便能知道?为何任砚生偏要在血月阵里设成如此冰天?雪地的样子了。
阿婆摇摇头:“什么稀世草药,哪儿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任砚生却很坚定,谢过阿婆的好心,裹紧了大氅,义无反顾地出门踏进了大雪纷飞之中。
任砚生在一?步一?步地往经寒山上走,兴许是?记着方才阿婆的叮嘱,一?路也很小心地不暴露踪迹,不留下任何容易被野兽或怪物循着找来的气味。他?随身带着一?把大刀,遇到难走的地方就用大刀拄着地或是?山壁,倒也不是?不能爬上去。
顾照鸿反正也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干脆就仔细观察这个环境,果不其然?,此处经寒山的雪景,和方才血月阵的场景一?模一?样。那也就是?说,在任砚生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从蜀地不远万里来了东北的经寒山,又风雪无阻地爬山取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让他?记了一?辈子,甚至死之前还?要用这件事设下阵法供后世揣摩。
暴雪山巅,怪物熊人,无非是?费尽心思拿到了草药,或是?一?场竹篮打水罢了,还?能有什么值得他?刻骨记一?生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顾少侠和金督主被传送的时间段是不一样的哦
第151章
顾照鸿这么想着, 果不其然,一天过去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无非就是任砚生在寸草不生的雪地里拿着把大刀拨弄来拨弄去,似乎在找他此番上经寒山要找的那稀世草药, 任砚生脾气不好, 被冻得直骂娘。
第二日, 任砚生遇到了熊人。
他武功不低,内力也算强, 单打独斗能和熊人战成平手, 甚至略占上风,但要真的把这个怪物打死还是难度不低,还平白地消耗体?力, 于是他也并不恋战,找了个时机就跑了。
顾照鸿又不能控制躯体?,于是干脆就观察这个百年前的熊人,比起人来, 它其实更像是熊,毛发浓密,身材魁梧,不会说话只会嚎叫。
但还不等他仔细看完, 任砚生就跑了。
跑得飞快。
任砚生躲进了一个雪洞里,用自己带的火折子生了火,揣着手?靠在洞壁上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珍草……”
看来他要找的那株草药叫珍草。
顾照鸿想。
任砚生轻轻叹了口气:“……李嫂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希望这次能找到让她剩下的日子能活得舒服一点。”
顾照鸿心里微微一动。
二十?岁的任砚生……心底仍有江湖侠义?在,可为何二十?年后, 便能一手?建立起血月窟,为了练非心经不惜炮制出尸僵害人?
说不通。
但他没有再细想, 因为任砚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他也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任砚生把火堆扑灭,又拿着那把大刀出去寻药了。
昨日找了东边,今日便找西边。
正当他在一处处把雪翻开找寻珍草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尖叫,和一声回荡在经寒山里的“救命!”
任砚生心头一凛,在原地标记了一下?便立刻转身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顾照鸿也惊讶,在这寒风冷雪的经寒山,除了不怕死的任砚生,居然还会有别人?而且听声音,还很稚嫩,听起来也就十岁出头。
任砚生紧赶慢赶地跑到了那声音的来处,正好看到一个小少?年倒在地上,双眼恐惧地看着斜上方,单薄的身体还在发抖。被他注视着的斜上方,是一个熊人,正挥舞着它那能轻松劈碎石块的手?!
——下?一刻便要劈在这男孩的身上!
任砚生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熊人背后的一处雪地上,目光紧缩,忍不住失声:“珍草!”
顾照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在熊人身后,有一小株开在雪地里的淡黄色小花,看起来脆弱又飘摇。
那危在旦夕的少?年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忙撕扯着喉咙对任砚生求救:“救命——!!!求你救救我——!!!”
顾照鸿在顷刻间便看明白了这个非一即二的场景。
若是要救这小少年,必要和这熊人殊死决战,熊人体格巨大且不可控,在决战期间,那朵举世罕见的珍草必然被毁!可若是要保那珍草,就必须等这个熊人把这一掌劈下?去,才能从它的视线盲角冲过去把珍草收入囊中,但这样,那孩子必死无疑!
顾照鸿没有思考,他拎着大刀飞身上前,对着熊人的头就是一脚,把它踹翻了,熊人笨拙沉重的身体向后倒去,正好压塌在那朵淡黄色花上。
顾照鸿落在地上,这才惊觉,方才竟是他控制了这具任砚生的身体!
可如今他再想继续控制,哪怕是随心动一动手指,却做不到了。
为什么?
顾照鸿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控制,在平常他却不能控制?难道是因为此刻人命关天,十?分紧急么?
没等他想明白,任砚生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拎着刀冲上去,趁熊病要熊命。熊人的血飞溅在白色的雪地上,把原本就被它压塌了的珍草喷溅成了血红色。
任砚生喘了口气,走回到那个熊口脱险的少?年面前,语气不是很好:“伢子,你没死吧?”
那少年满脸都是惊惧,看到一身戾气和血腥味的任砚生还有些?警醒,本来被吓倒在雪地上,现在又往后挪了挪,结结巴巴:“没、没……”
任砚生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满脸熊人的血吓到了他,伸手用袖子简单地囫囵了一把脸,不但没擦干净,反而把那张脸弄的越发血乎次拉的,他虽然为珍草被毁而扼腕叹息,但在救一个孩子的命面前,一株珍草也不值一提,于是他也只是冷声道?:“跟我走。”
那少年知道这冰天雪地里,虽然眼前这个人也素不相识,可总比他自己在外面乱跑强,要是再运气不好遇上怪物,可不是每次都有人跑出来救他,于是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任砚生走了。
顾照鸿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眉眼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任砚生走在前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你多大了?”
那少年嗫嚅了半晌,才道?:“十?五岁。”
任砚生冷冷地瞥他一眼:“说实话。”
少?年这才小声:“……十二。”
任砚生没好气:“你这么小上山啷个来?特意来送命?”
少?年抿了抿唇,说:“我父母都死了,听说经寒山山顶很美,我想死在这里。”
任砚生顿住脚步,少?年差点撞到他身上。他垂眼睥睨着:“你要死,方才喊什么救命?”
那少年愣住,半晌才喃喃:“兴许我心里并不想死,只是活着太苦,看不见光亮。”
任砚生问:“你叫什么?”
少?年摇头:“没有大名,我爹娘叫我平安。”
任砚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平安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感觉这个方才救了他的人脾气难以捉摸,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任砚生侧头:“怎么,还要我背你?”
平安把头摇成拨浪鼓,赶忙紧跑慢跑了几步跟了上去,在任砚生的身后留下?了一连串跌跌撞撞,深深浅浅的脚印。
顾照鸿陷入沉思,这个叫平安的少?年,究竟是谁?为什么任砚生在经寒山里遇到他这件事值得被他放到血月阵里?
况且无论是血月窟创立后,还是覆灭前,甚至八十年前那场大战,都无人听说过任砚生身边有一个叫平安的人,不管是手下?还是奴仆,都不曾听说过。
难不成,平安真的永远留在了经寒山?
*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年前那些恩怨情仇的画卷慢慢展开啦!
顺便推一下我基友的文!是人鱼文!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瞅瞅!
文名:人鱼饲养守则
作者:抹茶面巾卷
一句话简介:你爱他吗,哪怕他拥有类人的面孔,却长着野兽的心脏。
人鱼攻×饲养员受
柏伊斯进入尤里卡海洋研究中心一个月后,研究所捕捉到了一条蓝色的雄性人鱼S-37。
一年后,柏伊斯成为了这条人鱼的饲养员,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柏伊斯却发现在其他人面前凶狠残暴的人鱼面对自己时完全不一样……
——
有人问:“你相信人鱼会有爱这种情感吗?”
柏伊斯说:“我相信。”
S-37问:“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你拥有足以撕裂我的爪牙,却能在触碰时收起利爪。”
“什么是爱?”
“是我在你面前露出脖颈……”
……
年轻的实验员被人鱼拖下水池,人鱼收敛了爪牙,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圈着人类,在他耳边低语“我也爱你”。
第152章
任砚生坐在?地上,生了堆火,靠着洞壁休憩。
珍草已毁,他上经寒山来的目的告吹, 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打算下山了。
李嫂是?他家隔壁摆煎饺摊的, 憨厚又温柔,说是?年轻时候有个?定了婚的郎君, 但郎君去参了军, 从此再没回来过。李嫂一生未嫁,顶着风言风语梳了一辈子的闺阁少女发髻。他少时不?懂事,戳着李嫂的伤口问她为什么不?嫁人, 李嫂说她怕她改了姓,有人回来就再也找不?见她了。
李嫂对他很好,晚年了得了病,肺痨, 折磨人得很。他无意中得知在?经寒山上有一稀奇的药草名叫珍草,虽不?能根治,但入了药也能稍缓病情,所以凭着一腔孤胆拿着一把大刀, 只?身便从蜀地到东北来闯这经寒山。
找了许久才找到珍草,阴差阳错又得而复失,任砚生想,或许这就是?命。
不?过,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在?火堆面前哈气暖手的平安, 能救个?伢子出去,也是?好事。
顾照鸿看着任砚生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平安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说:“想好好的活着。”
任砚生挑起半边眉:“怎么样叫好好的活着?”
平安咧开嘴笑了笑:“有饭吃,有地方住,没有人欺负我,就很好了。”
任砚生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多容易。”
……
次日?,等雪稍微小了一些,任砚生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下了山。
可到了山脚下,平安也无处可去。
顾照鸿看着任砚生把平安带到了一个?镖局里,他和镖头是?忘年交,任砚生说自己?且要漂泊几?年,带着这少年也不?是?回事,想留在?镖头这里,请镖头给他口饭吃,给他个?地方住,最好还能送他去私塾读读书,钱任砚生会出。
那镖头也是?个?豪爽之人,挥挥手就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也不?用任砚生的钱。
任砚生交代好了便要离去,平安却攥住了他的衣角,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任砚生,嗫嚅着问能不?能跟着他。
任砚生蹲了下来,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了一块纹着祥云的墨绿色玉佩,上面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显然是?任砚生自己?刻的。
他把玉佩给平安系在?了腰上:“忘了什么时候在?哪里买得了,也不?值几?个?钱,留给你?做个?念想。”
平安攥紧了那块纹得乱七八糟的玉佩,睁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水濛濛的:“你?……你?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