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BY:结罗

作者:结罗  录入:04-24

  “你知道么,我向北齐讨他,北齐人为了讨好我,挑断了他的手筋,然后他跟我说,他不恨我。他是真的不恨我,因为他认为这些都不是我的错。可若我不讨他,他的手筋就不会断,那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颜颜,我当时就想,沈侯不愧当世英雄,清烈自持,我输给他,被他打得满地找牙一点儿也不冤。我知道你看不起他是个宦官,可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当宦官呢?”
  他说,颜颜,你不希望世人怎么看我,那你就不应该这么去看沈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说得黛颜微微垂头,然后叶骁想了想,说不对,这个比喻不恰当,我是确实干了不少坏事的,不能这么比不能这么比,这对沈侯太不友好了。
  絮叨完,叶骁抬眼看他,“好了,来说正事儿,你怎么来了?就那俩盒子?不用出动你来送吧?”
  黛颜听了这句,双手一拱,朝塑月王都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面对叶骁,正色道:“蓬莱君有口谕。”
  听到蓬莱君三个字,叶骁立刻起身,恭恭敬敬还了一礼,垂首道,“秦王叶骁,恭聆君上谕令。”
  “君上问秦王,‘叔靖,你是不是中毒了?’。”
  听到自己的字被念出来,叶骁汗就下来了,听到“中毒”俩字,他整个人一下就灰了,脱口而出,卧槽君上怎么知道的?!
  哦,真中毒了。黛颜几乎是同情地看着他,回了一句,“‘若叔靖问孤怎么知道的,告诉他,若想我不知道,就别用昆山碎’。”语罢,黛颜又朝王都方向行了一礼,看着叶骁一脸灰白地跌在榻上,本来有点儿想笑,但是一想到他真的中毒了,不禁又一拧眉,关切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毒,没事儿吧?”
  “不是大事儿……”叶骁神魂不定地呢喃着答了一句,右手虚虚按着左手上的几只镯子。
  黛颜剑眉一挑,一双眸子里现出一片冰冷杀气,“那,谁做的?”
  这一问,叶骁终于回了神,他摇摇头,“不知道……我死在北齐境内,对北齐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若不是北齐人做的呢?”
  “……”叶骁抬头看他,黛颜回看,两人对视片刻,叶骁垂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那要杀我的人,怕是太多了。”
  听了这句,黛颜一皱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了几封信,“还有几封信,有王姬致送的,哦,对,王姬还送了一匣给你清毒补身的上好茯苓苁……”‘’
  听到王姬二字,叶骁一脸惨色就又重了几分,他捂住脸,假装自己看不见桌上的信就不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中毒了吧?”
  黛颜同情地点点头,“对。”
  “……”叶骁抹了把脸,“我皇兄……怎么说?”
  “陛下先是暴怒,后来被王姬劝住,等殿下回去再议。”
  还好,比他想象中好,至少他哥没暴怒之下再来一仗,“……还有么?”
  黛颜那张英俊面容上终于现出一点笑容,他把一封精致朱笺放在他面前,“阿舫的信。”
  叶骁眼睛一亮,他一边看一边问,“你来的时候阿舫还好吧?她孩子生了吧?”
  “嗯,我走前生的,足足六斤的一个胖姑娘。”
  “她和白家小子挺恩爱的,蛮好,四年俩娃,总比之前她嫁的那个混账强……”叶骁絮絮叨叨,看完信,把它小心收好。
  他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脚,一手搭在黛颜鉴赏,笑道,“走,颜颜,你先回房收拾一下,我叫窈娘好好烧几个菜,咱们痛快吃一顿,晚上好好聊聊天!”

  第五回 烟水寒(上)

  
  第五回烟水寒
  沈令把其中一方锦盒送到窈娘房中,叮嘱了几句,边快步回了自己舱房,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境,他小心翼翼掀开盒子,看着内中那套青色官服。
  这是他在十四岁那年就穿过的官服,后来他一路高升,未到而立,已是二品高官,获封安侯。
  但是同样八品官服,却绝不一样。
  当时他在东宫侍奉太子,太子喜爱他清秀伶俐,要他陪伴上朝,漫不经心赐了个官职给他。而叶骁,则是用这套官服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不是我的奴仆。
  指尖轻轻抚摸过柔滑丝缎,沈令唇边泛起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笑意。
  他抖开青色官服,换上,陡然觉得一种之前在北齐从未有过的轻松。
  当天,他和窈娘穿着官服拜见叶骁。窈娘的九品女官服是水色上襦和深青色齐腰裙,以及同裙色半臂,极为素雅,与她甚为合适。
  而当沈令上前对叶骁行礼的时候,叶骁却略微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株竹子,苍青色的,挺拔修长,绝不弯折的竹,然后那个竹子似的人在他面前折腰,礼毕抬眸刹那,清雅眉目间间似乎浮动着一层菲薄梅色。
  极清冷的,但是又极好看。
  安侯沈令,真天人也。
  叶骁笑吟吟托腮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柔声说,我的沈侯,风华绝代。
  叶骁声音清润好听,我的沈侯四字被他低声说来几乎有几分缠绵的意味,沈令心中莫名一荡,想抬眼看他,却不知怎的把头又低了几分,只说了一句,殿下过誉。
  他想,这确实是过誉的,说起风华绝代,谁能比得过叶骁呢。
  他的主人有一双细长优美的凤眸,多情又薄情,然而望着他的时候,却真挚而信任。
  他不笑的时候,肃然萧杀,凛然如出鞘之剑,无血不归,然而笑起来,就仿佛这个世界都开满了花。
  四人一起吃了顿饭,所有菜都是窈娘做的,蒸的青精饭,菜都是今天现打的河鲜。其中鱼脍别出心裁,切得片薄,在烧热石板上略炙了一下,滴下用胡麻油和豉油米醋调的料汁,放在薄荷叶上,一卷一食,鲜嫩爽口又绝无腥味。点心是蟹黄毕罗,毕罗皮窈娘也下了心思,十几层薄如蝉翼的面皮刷了油再擀在一起,裹上蟹黄下锅炸,层层起酥入口即化,酥香和蟹黄的鲜美混在一起,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剩下的蟹肉和鱼肉、豆腐一起锤打成茸,再捏成团子,略微一蒸,立刻上锅大火猛煎,煎到两面金黄,浇上蚝汁豉油,撒上胡麻薄荷,再配上几道鲜翠素菜,吃完之后连黛颜都一片赞扬,说这手艺可比宫里的御膳强出太多了。
  叶骁嗤之以鼻,说你埋汰谁呢,御膳就俩目的:看着就贵和好看,好不好吃跟它没关系,你看我皇兄,御膳除了逢年过节摆一摆,日常全是小厨房。
  说完他看着窈娘,“不过你这手艺,确实已经和宫里小厨房差不多了,我看在别出心裁上还要厉害几分。”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沈令和窈娘起身告辞,叶骁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了,颜颜带仆役过来了,窈娘就帮忙做做饭,沈侯就安心养伤,不用来我这儿点卯,我这人不讲究这些个虚礼,颜颜知道的。”
  黛颜在旁颔首,沈令恭敬回了句下官知道了。
  听到下官二字,叶骁唇角一勾,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叶骁这个安排,却合了沈令心意——因为“泥销骨”,即将第二次发作。
  而他不想让叶骁知道。
  他第二次发作的日子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团圆夜,是一年中“泥销骨”发作最凶的一次。
  而那天白天,船队终于驶出了北齐,入了塑月国境。
  北齐护送的水军折返,塑月水军换防,再次起航,已是下午了。
  这几日天气极好,想到大家一路行来辛苦,那些从北齐就一路护卫的士兵每人都领了肉食,让他们美美地吃上一顿,好好休息,今夜就由新上来的士兵警戒。
  回到塑月境内,叶骁明显松弛了很多,他嚷嚷着今晚要邀月长饮,好好松快一下。然后酒瓶就被黛颜没收了。
  黛颜冷哼一声说你今晚能喝个痛快的只有白水,茶都不行,叶骁说天呐你怎么这么狠心绝情!两人正闹,窈娘进来奉药,叶骁苦着脸喝完药,忽然想起来什么,“诶,沈侯呢?今儿好像就没怎么见着他。”
  窈娘神色如常,“沈大人今日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已经喝了药歇下了,殿下有事,妾身去唤他起来。”
  “哦,那就不用了,让他好好睡。”说罢,叶骁看了看黛颜,“那咱们也早点儿休息,别吵了沈侯。”
  黛颜略有古怪地看他一眼,唤来侍从为他准备就寝,窈娘告退,慢慢地走回沈令屋内——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几乎浑身脱力地靠在门上,缓了一会儿,窈娘锁上门,进到内室,沈令靠在床上,静静看她。
  她朝沈令点点头,“殿下那边应付过去了。”
  沈令也点点头,在窈娘帮助下,绑住了自己四肢。
  在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绑住他右手的时候,窈娘顿了顿,低声道:“阿令……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殿下知道你中毒的事情。这些日子你我都见了,殿下是跟传闻中截然不同的人,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他只会帮你啊!”
  沈令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中毒这事和叶骁没有关系,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操心,再之后,当他发现叶骁对他手筋被挑一事耿耿于怀,便想到,如果叶骁知道他中毒,会更加认为那是他的错——可这怎么是叶骁的错呢?这和他并无关系。
  而现在,却是,他不想让叶骁看到自己在毒药的折磨下全无理智,惨叫挣扎的不堪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窈娘叹了口气,没有追问,正要给他捆左手,沈令拦下,他伸手,咔嚓一声,卸掉了自己右脚的关节——

  第五回 烟水寒(中)

  
  “阿令!”窈娘大骇,几乎惨叫,慌忙闭口,扑上去要拦他,却被沈令轻松单手格开,陆续卸掉了自己左脚和右手的关节。
  沈令现下除了一只左手,再动弹不得。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浮汗,卸完之后吸了口气,才看向窈娘,“船上房间挨得太近,秦王武艺极高,若不卸了关节,像上次一样折腾,动静太大,怕秦王就知道了。”
  语罢,他左手掌心张了张,让窈娘拿棉布条把他左手仔仔细细地缠起来,这样也不会有指痕残留了。
  窈娘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被他催了一声,才拿起棉布,把他的左手裹起来。
  裹好了,窈娘沉声唤了一句“阿令”,沈令看她,她办张清丽面容隐在明灭灯光之后,显出一种古怪的阴郁。
  她却没再说话,而沈令也来不及问她了。
  “泥销骨”开始发作了——
  叶骁是在半夜忽然醒来的。
  他在梦中似乎听到了沈令的声音,就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
  四下晦暗,只有外间一盏小灯隐隐约约,伴着滔滔水声和隐约的风声。
  他起身,侧耳仔细听了片刻,沈令屋子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声音。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躺下继续睡——叶骁想了想,掀开床帘,赤脚走了出去。
  让外间坐夜的仆人噤声不要跟来,他也不点灯,悄然离了自己房间。
  叶骁先在窈娘的房间前站了片刻,轻轻伸手,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内里一片死寂,声息全无。
  窈娘不在房间。
  他又走到沈令门口,侧耳倾听了片刻,抬手一推,门是锁着的,他轻轻敲了一下,低声道,“窈娘,你在里边吧,给我开个门。”
  窈娘本在里头给沈令擦汗,叶骁敲门这一下把她魂儿都快敲散了,帕子一下掉到地上,不大不小的一声。
  门外静了一会儿,窈娘按着胸口,觉得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她不敢去捡帕子,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原地。
  叶骁在门外又等了片刻,他又敲了一下,声音平稳,“……开门。不然孤就自己进去了。”
  然后,门就在他面前打开了。
  室内昏暗,只有内间一线烛光,叶骁无声走了进去,窈娘僵硬地跟在他后面,他到床前看了一眼正无力挣扎的沈令,再转头看窈娘,窈娘揉着袖子,知道瞒不住,嚅嚅地都说了。
  听她说完,叶骁看着床上四肢垂软,一嘴血沫的男人,跟窈娘说,你回房去,这边我来。
  “……可……”窈娘刚要说话,叶骁静静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陡然一悚,立刻敛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她出去,叶骁把门锁上,吹灭灯火,坐在床边,就着窗棂里洒进来的一点儿月光,看着沈令。
  战场上所向披靡,把他打得狼狈逃窜的男人,嘴里勒着布条,手脚关节被卸下来,软软垂着,连大力挣扎都做不到,浑身汗透,狼狈不堪。
  他对自己可真狠。
  叶骁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四肢的绳子,然后侧身躺下,避开他脱臼的关节,像是抱一个巨大的布娃娃一样,轻柔地把他揽入怀中。
  沈令的身体是冰的。裹着汗透的衣服,湿润而绵软,仿佛被冷雨打透的水鸟。
  他身上有一股微弱的汗水咸味,底下透出的是一股清淡的,叶骁经常闻到的,他本人的气味。那是白梅的味道——就仿佛是这个男人皮囊之下,支撑他所有的,是一株梅花一样。
  叶骁忽然想扭断他的脖子、想杀了他,想慢条斯理地把他剖开,看他的内脏被轻轻拨弄的时候,是不是能落下花瓣——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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