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BY:结罗

作者:结罗  录入:04-24

  叶骁,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要忍住。
  叶骁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拉上薄被,把他和沈令都裹住,视线刹那漆黑,柔软被褥中,沈令痉挛着挨近他,面孔蹭在他颈侧,叶骁未束的长发就像漆黑水草一般,从沈令额上蔓生而下,从他唇上淌过,滑过他下颌、颈子,落了两人满身。
  浪声轻拍,叶骁忽然有了错觉,他和沈令似乎正在缓缓地沉入漆黑水中——他本能地搂紧一点儿沈令,沈令软软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他吸了口气,在一片黑暗里轻轻摸索着沈令面孔,拇指无意抚过他嘴唇,带起一片微暖的湿润和淡淡血气。
  叶骁心中忽然就生起了微妙的带着怒意的怜惜。
  ——就像他对沈令这个人一直的感观一般。
  明明傲骨天成,却摧眉折腰,垂眸敛首,自称奴婢,事事恭顺小心——沈令本不应是这样的人。
  他应是战场上那个样子,剑在手,无敌于天下,银甲雪枪,容色清华,眉宇间有白梅色的寂冽。
  山南关下,他若当场死在沈令手里,他心服口服,没有半分不豫,可沈令却偏偏跪下向他投降,在那一瞬间,他心底就生出了一种狂暴的怒意,然而偏偏里头又有一份怜惜——他真的,本不应如此。
  而现在,却是怒意少了,怜惜多了起来,叶骁无声叹息,轻轻抚着左手上最上方那只碧色的镯子,镯子自己一跳,叶骁手指拈动,轻轻一转,碧色镯子内中一抹深青色、星光似的痕迹居然开始缓缓流转。
  叶骁闭目,轻轻念着什么,左手抱着沈令的背,碧色镯子抵上他后心,过了片刻,沈令浑身轻抖,模糊地低吟了一声,叶骁却面色一灰,一抹血痕从唇角淌了下来——
  卧槽,好他妈疼!比“黑素”疼太多了!叶骁低骂一句,再看沈令,面孔依旧惨白,眉眼却舒展了一点儿。
  叶骁心里的怒气凝成重重一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原来,你一直这么疼啊。

  第五回 烟水寒(下)

  
  在发作之前,咬住湿手巾,防止叫出声和咬断自己的舌头,是沈令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他只能感觉到冰冷的疼。像是冰锥一根根扎进经脉里,把血管一根一根慢条斯理的剥开。
  冷而疼,比之上次不知道要厉害几倍,几乎要受不住——然而疼痛还在慢慢堆叠。
  就在疼痛最高峰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上一暖。
  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暖和,坚实,把他整个人拥住。背上涌入一股暖流,血管里淌着的冰倏忽就融了,他没那么疼,咬着湿巾的齿关一松,小小地呜咽一声,然后他被搂得紧一些,有什么又凉又软的东西,从他面孔上淌下去,带着好闻的味道,压住那股从他血里泛起来的冰冷。
  虽然还是疼,却不知道轻了多少,意识模模糊糊地回来,他觉得似乎面前有人,那人拥着他,温暖着他。
  这次本该是最严重的一次毒发,没有上次一半重,也只有上次一半时间,于是等沈令四更天恢复意识,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面色惨白,把他搂在怀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叶骁——要不是关节还脱着臼,他能现场来一个后跃撤身。
  他这次情况好得多,嘴唇颤了颤,“……殿下,为何在此?”
  “可说呢……”叶骁依旧保持着拥抱他的姿势,说完这三个字,他闭了一下眼,哑声道,“我现在没力气动,你别乱挣。”
  沈令说,我也没力气动……
  叶骁吐了口气,“……我现在大声说话的劲儿都没有,等窈娘来吧……”说完,他忽然顿了一下,“……我艹……我锁门了!”
  然后片刻之后,怎么也打不开门,最后没办法,一咬牙叫来黛颜,破门而入的窈娘和黛颜,看到的就是帷幕之内,叶骁和沈令身体交叠,发丝相缠,汗透重衣——
  空气凝固了。
  黛颜一脸不可置信,脸色发黑,窈娘用帕子捂住嘴,叶骁厚着脸皮,先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早啊,颜颜,窈娘,”他顿了一下,诚恳地说,“颜颜,帮个忙,先把我挪开,再帮忙把沈侯手脚关节接上。”
  黛颜一脸“叶骁你他妈是个禽兽吗?”。
  沈令嘶声道,“黛大人莫错怪了殿下,关节是我自己卸的。”
  然后黛颜看叶骁的眼神就彻底变成了“叶骁你他妈真是个禽兽啊!还要人家自己卸关节!”
  叶骁: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等黛颜给沈令接上关节,俩人又躺了半个时辰,才能慢慢起身,窈娘已经大致跟黛颜说过了这事,黛颜皱眉先看看一脸惨白的叶骁,再看看沈令,心中对此人的不喜又加了几分。
  他自己出身名门,门第高华,本就瞧不起沈令,那日叶骁和他说了那一番话,也只是把不屑之情去了一点儿,将之藏在心里,这件事一出,对沈令的不悦几欲喷薄而出。但在叶骁面前,他强自忍住,狠狠瞪了沈令一眼,转身出去。
  窈娘服侍他们吃了点儿东西,便悄悄退出,叶骁靠在榻上,忽然自失一笑,“沈侯啊,之前你手筋被挑断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想了一下,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并不该向北齐讨你,但昨天窈娘告诉我你喝下‘泥销骨’之后,我忽然就不后悔了。”
  说罢,他看向沈令,“我会写信给北齐国主要‘泥销骨’的解药。”
  听了这句,沈令眼神微动,意识到窈娘并没有告诉叶骁,是沈行下的毒,他试探了一句,“……只怕无功而返。背后主使下毒之人,恐与我有深仇大恨,就算殿下亲自致书,也会会多有搪塞吧。”
  “不问怎么知道呢。”叶骁淡然道,“试试呗。”
  他果然不知道。沈令心中一定,看他起身要走,忙唤了他一句,“殿下。”叶骁回头,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叶骁,“昨晚我发作情况异常的轻,殿下,您做了什么?”
  叶骁思忖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用了某种法子,替你承了一半的痛苦。”
  沈令如遭雷击,他惊愕地看着叶骁,嘴唇轻抖,反而是叶骁,看着他兀自惨白的面孔,叹了口气,说,沈侯,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这么疼啊。
  沈令完全怔住,他说不出话,只觉得叶骁的话化做一把柔软的刀,在他五内翻搅,又疼又软。
  原来,他昨夜的那般轻易捱过,都是靠叶骁。可那样的疼,叶骁受了一半啊。
  叶骁知他自责,刚转身要走,却袖子一紧,他有点儿惊讶地低头一看,沈令正抓着他袖子,然而沈令的表情却比他还要惊讶,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何伸手抓住他,和自己为何还不松手。
  他的指头在轻轻地抖,沈令抬头,看着叶骁,那张本来清冽端严的面孔山现出这种近于天真的无措,让他一瞬间看起来像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叶骁心里一软,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笑道,“我折腾了一宿,太困了,我先去睡个觉,等我睡醒了……”他说到这里,看着沈令攥着自己袖子用力到发白的手,想了想,“要不我就在你这里睡吧。”
  说罢,他重又回了榻边,伸手取了被子,施施然躺下,沈令怔怔看他,慢慢松了手。
  叶骁说,我在这儿呢,你要累了,你也睡一会儿,便合了眼,不再说话——他是真疼真累也真困了。
  沈令却没睡,他就这么看着叶骁在他的榻上,他身旁,沉沉睡去。
  之前那么多天,在马车上,他也是这么看着叶骁睡的,可从未有一个刹那,如现在一般,心底涌动着酸楚柔软到接近微微疼痛的情感。
  他问他疼么,他说他不愿他做奴才,他从未看不起他,视他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为他承了一半的痛苦。
  你看叶骁这人,多么古怪,明明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却为何对他这么好?这人好古怪,这么想着,沈令定定看他,唇角却不自觉地轻轻弯起一个笑容。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叶骁,仿佛可以一辈子这么看下去。

  第六回 相思斟(上)

  
  第六回相思斟
  叶骁一觉睡到中午,就被黛颜弄回房了。
  叶骁拖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刚出房门,就拖长声音唤了声颜颜,黛颜脚步一停,叶骁就无赖地整个人靠了过去,把所有重量压在他身上。
  黛颜皱了皱眉,搀住他,语气责怪,“站不住了?”
  “嗯……累。还疼。”
  “谁让你连着用‘昆山碎’了!你明知道它时灵时不灵的!”
  “……”叶骁眼珠子转了转,没搭腔,黛颜冷笑一声,“你今早那鬼样,肯定是又用了‘昆山碎’,一个月里用两次,你行啊,这次蓬莱君面前你别指望我给你说一句话!”
  看他最后几句说得几乎咬牙切齿了,叶骁摸摸鼻子,等他被黛颜搀回房间,他才小小声地说,嗨,第一次为了救自己,第二次为了救别人嘛……
  这句一下就把黛颜火点起来了,他冷哼一声,“沈令也配!”
  叶骁脸上所有的表情忽然一下都没了,他看着黛颜,平静地道,“他配。颜颜,你配,他也配。然后颜颜,你现在,立刻出去。”
  “——”黛颜猛的别过头,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把气压下去,他拱手行礼,生硬告退。
  还没出门,就听到内间叶骁淡淡地道:“颜颜,给鲁王写封信,就说我要‘泥销骨’的解药。”
  黛颜握着门把,几乎要把掌下的木头捏碎,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平下声音应了句是,快步离开。
  门一关,叶骁往后仰倒,大字型摊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
  他身上现在还有沈令的味道。清冽的,仿佛覆着一层薄冰一般,白梅的香气。昨晚,他将这股气息拥在怀中,整整一夜。
  这股香气从昨晚便一直撩拨、勾引着他,让他几乎……把持不住。
  刚才,只要黛颜再多说一句沈令,让他想起那股味道的诱惑……他恐怕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毕竟,沈令诱惑他已久。
  叶骁闭眼,轻轻舔了一下指尖。
  他用这只手抚摸过沈令的眉眼唇角长发颈项——
  ——好想好想好想,杀了沈令啊,把他撕碎,看他的血流过他的指尖——
  叶骁走后,窈娘惴惴不安地进屋,沈令靠在床上,看了她一会儿,笑着拍了拍她,“……昨晚不怪你。而且,你没有把沈行下毒的事告诉他,你做得很对。”
  窈娘愣愣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她抓着叶骁的手,无声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眼泪,“……这次,能要到解药了吧?”
  “……沈行不会给的。他想不给,法子太多了。”沈令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窈娘略有迟疑,“昨晚殿下他……”
  “殿下很好。”沈令截了她的话,抬眸看向推开一线透气的窗户,目光中隐约有一丝温柔。
  那一瞬间,窈娘觉得沈令离自己极远,似乎遥不可及,随时可能消失,她本能伸手,抓住他袖子,沈令一愣,低头看她,柔声道,“窈娘,怎么了?”
  她抓着他袖子,摇头,微带颤音,“一松手……你就会消失。”
  他知道窈娘喜欢自己,但他只当窈娘是故友之女,愿意照拂她一生,却并无男女之情——他是个太监啊,孩子、闺房之乐,他什么都没法窈娘,他本以为可以给她一世平安,结果,却连这个也给不了,害她陪自己颠沛千里,去国离家。
  沈令心中愧疚横生,刚要从窈娘手里把袖子拿出来,他忽然想到,就在今早,他如窈娘一般,抓住了叶骁的袖子。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抓住他。
  然而叶骁留下了,在他身边,告诉他,我在这里。
  他愣住,窈娘抬眼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她逼迫自己慢慢松手,强笑说要去厨下看看,便快步走了出去。
  沈令靠着床柱,闭上了眼睛。
  当晚,沈令又做了那个常做的梦。
  依旧是北齐宫阙万千,父亲惨不忍睹的尸体,但是这次,他梦到了叶骁。
  叶骁玄衣纁裳,衣被九章,衮冕犀簪,白珠九旒,乌黑长发整整齐齐地挽好,俊美面孔上合该锐利的细长凤眸眼角微微上挑,偏生眼尾有一点儿天生的薄红,便显出一种无情的多情来。
  ——那么好看。
  梦里的叶骁,什么都没说,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多情又薄情地看着血泊中赤身裸体,被阉割的,十一岁的他。
  沈令醒来,天还未亮,他看着头顶床帐,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叶骁之于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这不一样是什么,他不知道。
  接下来几天叶骁都没出现,沈令安心养伤。
  船进入塑月国土之后,行到第三天,从云林江转进塑月内陆水道,两岸人烟便稠密起来。
  塑月位置得天独厚,土地肥沃,庄稼一年三熟,水路纵横全国,正是整个东陆最富庶的国家。
  他们出发的时候,北齐已经入秋,但是随着南上,入了塑月国土没几日,就重又回了夏日。
  这一路风水特顺,预计八月二十七就能抵达塑月王都丰源京,略作修整,八月二十九就能正式回京了。
  这天刚吃过晚饭,沈令正看书,这几日一直神出鬼没的叶骁鬼头鬼脑地把他拽到船头,说有好东西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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