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安[古代架空]——BY:西河不明生

作者:西河不明生  录入:05-05

  那日我背着药经,正背到一剂白君子汤,突然被师父叫停,他叩了叩桌角,厉声道:“苦枝三钱,你又记错!”
  我黯然垂下头去,正如师父所言,我背药极准,可是却总是记不牢用量,这么多年,竟真的改不过来。
  “三钱是药,六钱成毒啊......”
  师父正要训斥,曾疾此时却端着茶水进来,见我垂头丧气,又看师父愠怒,便打混道:“孔先生,药已煎好,现在要叫侯爷起身吗?”
  未听师父言语,却听见内间有人呼唤,声音沙哑,却吐字清晰,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垂安......”
  师父听闻,起身向里走去,曾疾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乖乖跟着师父进屋去。
  长希冀,长安康。
  师父若没有遇见他,或许能真的长寿安康。
  那薛侯爷这几日看来是修养的好,比我初次见他时精神了些,面色也泛起红来。见我二人进来,脸上也燃起一抹笑意。
  “垂安,这是你的小徒弟吗?”他话是问我,眼睛却一直盯着师父看。
  师父嗯了一声,便去探他的脉搏。我上前行礼道:“晚辈冯诉梧拜见......”
  按理说应当是要叫一声侯爷的,可我自小在绪国长大,便自认是绪国人,此刻叫一个昭国的侯爷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便卡顿在那。随即想到曾疾原先说过这位薛侯爷和我师父曾有同门之谊,眼睛一转,便想到一个好称呼。
  “拜见薛师叔!”
  那两人仿佛都没想到我会有如此称呼,都愣在那里,薛侯爷倒先反应过来,似是真的高兴,笑出了声,说道:“你这小徒弟有趣的很,垂安,他可把我叫做师叔啊。”
  师父转头来看我一眼,颇为不满:“哪里听来的浑话,这是昭国凌江侯薛示薛侯爷,你乱攀什么亲。”
  说罢便起身,去接曾疾递过来的药。薛示听了师父训斥我的话,笑容便黯然下去,不再做声。
  想是曾疾消息不准,让我平白惹恼了师父,于是我也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在旁帮着师父给薛示喂下药去。又给薛示胸上伤口换了外敷的药,只见一个直径约两指的血洞就在薛示左侧锁骨之下,离心脏只在咫尺,委实凶险。伤口外侧已经清理干净,可里面还有血红皮肉,此刻又上了些白色药浆。
  薛示吃痛,上完药已是满头冷汗。师父倒是不为所动,手上动作虽然轻柔,可面上仍是一派冷色。
  吃下药不久,薛示就起了困意,眼神迷离起来。师父安顿了几句便带着要出门去买什么草药。曾疾忙上前说要代劳,师父摆摆手,说是几日不曾出门,是时候走动走动了。
  我心中害怕,想是刚刚在屋内说错了话,师父这下要找我算账啦!
  苦哈哈地给曾疾做了个鬼脸,便默默跟在师父身后向外走。
  春日正盛,潭阳城里一派盎然景象。有挑夫担着各种物什在街上叫卖,一路走去,枇杷、桑葚还有些时令蔬果之类一应俱全,红绿缤纷。路上行人也多,晒太阳的、买吃食的、挑胭脂的,看起来都悠悠闲闲,衣角面上皆渗出几缕春日光彩。
  有小女儿在巷口卖海棠花,粉粉白白摆了一大篮,朵朵饱满鲜艳,生气勃勃。她穿着鹅黄的衫子,也不叫卖,就端端地坐在巷口,等着人去问价。旁边一个大叔炸着油糕,拿长长的竹筷从锅里夹出来,又裹上白糖和芝麻,就靠在案上,任由那一只只黄黄脆脆的油糕诱引馋嘴者的目光。一时间,甜腻腻的油糕味和淡微的花香在空气里打起架来,路过的人都会循味朝这边望上两眼。
  见我走路慢了起来,眼睛往油糕那边频频瞟去,师父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便去买了两个递给我吃。我高兴地要笑出声来,并不只为这香喷喷的油糕,而是心中明了,师父这便是不再生气啦!
  从药铺出来,见时辰还早,今日阳光大好,师父来了兴致,便说带着我去城外转转。
  我们往城北走去,出城时遇见守卫,我虽是个幼童模样,可师父却是周正端庄,气质斐然,于是简单盘问几句便放了行。
  走了几里,见旁边一片桃林,潭阳靠北,气候也冷些,虽是四月多了,可这里的桃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便如一片轻柔的云霞。
  我随着师父在桃林中漫步,抬眼看师父心情不错,连走路都轻快些,我知时机已到,便向他解释道:“师父......是曾大哥说你和薛侯爷原是同门......”
  看师父并未恼怒,我就继续问道:“薛侯爷原先也是学医的吗?”
  师父听我问到往事,摇头笑笑,不再是今早房中那个冷漠的模样,神色变得温柔起来,问道:“阿梧,我曾经问过你,若遇到了和你有血海深仇的人,你救是不救?”
  我回道:“自然是救的。只不过救人在我,报仇也在我,治好他之后,不论多久,我还是要报仇的。”
  师父叹了口气,望着我说:“他也是这样想的。”
  “我父亲与薛家素来交好,两人年轻时结伴行走江湖,也作出诸般事业。那时天下三家相斗,正是乱局,可江湖自成一派,并不受各国权力约束,就是今日的赤冲,也有不少父亲的昔日好友......”
  “薛伯伯一身铁骨,撑着池霜剑派也在江湖上有了威名,可不知怎的,突然投了朝廷,成了现今昭国皇帝的肱骨。江湖不涉朝事,父亲便和他断了联系,回到青州继续行医......”
  “可我十二岁那年,一行人策马闯入浮罗谷,递给父亲一封血书,带来一个幼童......”
  我心想,那幼童便是薛示了,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薛老前辈写血书托孤呢?
  师父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摆摆衣角,便坐了上去,继续说道:“父亲收了他做弟子,同我一处起居学习。他比你还要聪颖几分,学什么都快,只是心中仍放不下薛伯伯的事。父亲时常告诫他,要他收敛心神,莫想太多。可他后来却突然告诉我,薛伯伯是让人害了,而他势必要为父亲报仇。”
  杀心既重,又如何能学得下医呢?
  我插言道:“那你不劝劝他吗?”
  师父无奈地说:“自然是劝了。薛伯伯托孤之信,字字言语让薛示远离朝局,学一身医术行医积德就好。父亲临去之际,百般嘱托我要照顾好薛示。我原以为他已收心学医,可没想到他最后宁可同我决裂,也要北上入这昭国,这么多年来,竟也做成了侯爷......”
  我听到这般往事,感觉其中疑云重重,像是在风云下还有一股蓄势待发的暗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便一时没了声音。
  师父见状,忖度是我听不太懂这其中的关系,便整了整衣服,对我说道:“这些事情慢慢便也清楚了,不必急在一时,只是江湖险恶,多得是刀剑纷争,总要留几个心眼。”
  我听了这话,又想到自己这一生怕也是招惹不到什么仇什么怨,即便医术不如师父般妙手回春,做个闲散游医倒也是不难,便点头应下。但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一处最紧要的问题,正欲开口询问,却听见师父背后桃树下一阵脚步声,虽然轻微,但踩在坑洼的泥地上还是难逃我灵敏的耳朵。
  我忙拉师父起来,告诉他林中有人。
  师父从不怀疑我的耳力,闻言便把我揽至身后,向那处问道:“敢问是哪位兄台,既有缘相聚,何不出来与我二人同赏春光?”
  师父一面说着,右手已经向腰间去摸。那夜已经见识过师父驱散刺客的威风,故而这时我并不害怕,只拉着师父站定,默默地听那树后的动静。
  只听见那人停了脚步,似是在考虑师父的话,可只几秒后,便踏树而去。我和师父上前追看,只看见丛丛桃花之下,一个黑影向西边飞去。

  ☆、金追

  回到宅中休息片刻,暮色已至。我和曾疾讲了今日桃林的事,他神色凝重,说恐怕又是赤冲派来的人,便召集宅内众人,又将防守重新布置了一番。
  吃过晚饭,师父叫我去正厅背经,说了些什么读书做人必要吃得起苦之类的大道理,背了好几遍方剂论,又让我默了一遍药经,直到曾疾进来送药,才让我休息了片刻。
  薛示晚上气色倒好,一直看着我和师父在屋里写方背经,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师父不大搭理他,他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听我背方剂的时候,眼神中也有些柔和的光彩,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他自己以前在浮罗谷中学医的时光。
  薛示吃完药,曾疾端了一盘金丝蜜枣到他床前,薛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却又对上我殷切的目光,了然般笑了笑,便接过蜜枣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招手让我过去。
  我也不推辞,慢慢走了过去,说道:“多谢薛......”师叔二字正要脱口而出,想起今日早上师父阴晴的脸,便又卡住了。
  “小阿梧,我是你师父的好朋友,你觉得你应该叫我什么?”薛示见我犹疑,便笑吟吟地问道。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连想了好几个称呼,竟没一个能用,便只好试探地问:“薛......侯爷?”
  “不行,”薛示摇了摇头,道:“太生分了些。”
  师父在旁边写方子,听见我二人对话,头也不抬,便说:“生分点好,跟你也不熟。”
  薛示像是没听到一样,招呼我再凑近点:
  “这样......你叫我薛爷爷......”
  还没说完,一团纸便飞到了薛示的被子上,师父瞪了他一眼,叫他滚蛋。
  可最后被赶出来的却是我。
  我一颗蜜枣还没吃上,也不曾说错什么话,便被师父赶了出来,此刻心里气闷,就想去找曾疾。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只好悻悻地回房中去研药。
  听师父说这盘鳞石用来通络最好不过,能消薛示体内的滞气,但这用法也太过繁琐了些:要先把这石头烧上三天三夜,且这火还得用松木来生,期间火不能灭、木不能断。待它烧好,又要放到晾凉的鸡血里去泡上一天。到了时候捞出来洗干净,用烧的通红的铁锤去敲,这盘鳞石便会裂成几乎均匀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块,剖面皆是莹蓝色,或许是因为鸡血浸泡的缘故,对着光看时,还能看见细细的红丝。
  看着手中那一块盘鳞石,我不禁感叹道,这世间的神奇之物真是不少。我常背的医书里也有将玉石之类入药的方子,可这么稀罕的石头我可是头一次见。
  师父照料薛示已有六七天了,因这盘鳞石料理起来实在麻烦,所以师父便一直用寻常止血固气的方子,加上每日施针,暂且压住了薛示体内的毒,可实际上并未根除。
  我们在莫论山上找到的霍涟草一直在琉璃瓶中仔仔细细地养着。近日薛示病况稳定下来,人也有了生气,师父便决定明日开始用上盘鳞石和霍涟草,一点一点地去解那金城破。
  花了我快一个时辰,才把那一小块盘鳞石研碎,我小心地把那一把灰蓝色的石粉放进了药瓶,听见那后院静静悄悄,推窗看去,月已下弦。
  不知不觉中,我和师父离开青州已经一个多月了。
  第二日一早,我们便来到前厅,曾疾已经守在门前,见师父一来,便想上前去问,但或许又想到如今世间可没有比师父更有能力救薛示的人了,便将那一腔担忧强压了下去,只在我进门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
  薛示起的倒早,已经稳稳地靠在床上看他那一沓一沓的信件,甚至没发觉房中进来了两个人。
  师父见他那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我连忙咳嗽两声,提醒那倒霉侯爷。
  “垂安......你来啦。”薛示抬头朝我们笑了笑。
  师父径自走到桌边去放药箱,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何苦劳烦曾疾来请我,费了这些好药。”
  薛示听言默默放下手中密密麻麻的几张薄纸,赔笑道:“西边紧急,看了总比不看安心些......还要请孔大夫快快为我治了,到时候负荆请罪也是要得的。”
  师父并不接他的话,这几天对着薛示也从不给他好脸看,面无表情从药箱中取出一瓶明黄的液体倒出一些来,又拿了昨日我研好的石末混在一起,那碟中药浆不一会儿竟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端着药碟走到薛示床前,师父才缓缓开口道:“会很疼。你要是不想让别人听见,最好找个东西咬着。”
  薛示听言正了正身子,似乎有些害怕,看师父冷脸站在眼前,不像是会帮忙的样子。环顾了一周,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
  我当他是真的害怕,便去药箱里翻常备的棉巾,却听见背后薛示有些疑惑地说道:
  “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要不你借我胳膊咬咬?”
  我木然地按着薛示的手臂,看见师父将那粉粉的一团药浆倒进薛示胸前的伤口里,休养了这么几日,那伤竟然还不见愈合,被箭扎入的部分仍是一个腥红的血洞。
  药浆倒入之后,竟像是在伤口中沸腾了一般,只见薛示胸前伤处泛起阵阵白雾,我抬头去看他的脸,那张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刚刚还有的血色已经荡然无存,额上青筋毕露,本就松散的头发此际更是杂乱了些。薛示被痛的咬紧了牙,却不见他叫喊一声,只是感觉我手中按着的他的手臂又烫又硬,仿佛那皮肉下流着的血都是沸腾着的。
  我看着也实在有些不忍心,那伤倒像是在我自己身上似的,只觉得胸前火烧一般。又想到薛示好端端地说什么怪话,气得师父连止痛的针都不给他了,活该受这么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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