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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争吵,江棠舟却只觉得心下好笑,他江棠舟在勤国怎么说也是个家家姑娘都想嫁的主儿,怎么来了这恒国,反而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避而不及了呢?
江棠舟刚要开口,却听得那两人争吵之间,又是一道清越之声横插进来:“吵够了没?”正是之前替他喊凌俞帝那人。
江棠舟便循声望去,入目只得影影绰绰的一道深蓝色团影,压根看不清楚长相。
此人是谁?
江棠舟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那人又开了口道:“你们都不想要,岂不是便宜了孤?”
江棠舟眉头一跳——竟是恒国当朝太子凌听澜。
“够了。”一直沉默着的凌俞帝似乎看不得如此混乱场景,终于开了口,“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江棠舟仍然用眼角余光扫着那影影绰绰的一道蓝影——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也觉得格外熟悉。
“祯王舟车劳顿,先在我大恒歇下,”凌俞帝大手一挥,终于做了决定,“至于这和亲一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罢!”
江棠舟行礼道:“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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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我小瞧你了
听雨终于见到了自家爷,好不开心,立马奔上前来扶住江棠舟的手,还小声八卦两句:“这恒国皇宫中处处都安静得紧,那些人都不说话的,我杵那站着,怎么站都觉得不对劲。幸好爷您终于回来了,还没将我给忘了。”
江棠舟抚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道:“忘了谁也不能把你忘了去。”
听雨自他十岁起就跟着他,一晃眼都十多年了。若一定要让江棠舟讲一个身侧最信得过的人,必然是听雨。虽然这丫头武功一般般,有些时候脑子也缺根弦,但却是真心伴着他。
两人跟着一个小太监在九曲长廊上拐了又拐,终于拐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入殿红门之上,甚至还起了蛛网。听雨颇为嫌弃的抬手打掉,道:“你们这恒国什么待客之道啊。”
那小太监笑道:“待客自然要住最好的,但这位祯王可不是过来当客人的……”
江棠舟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听雨抬手一挥,就往他小太监脸上打去,最终却并未落下。江棠舟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头。
听雨气得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恶狠狠地收了手:“下次再敢说这种话,看姑娘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那小太监估摸着也以为江棠舟和听雨是好欺负的,倒没想到听雨是这般性格,故此虽然心里仍有不屑,但也不敢再表现出来了,只轻哼了一声,道:“就是这了,你们进去吧。”说完扭头便走了。
听雨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道:“爷,您作甚么拦着我!”
“若是打了,不过解心头一时之气,可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江棠舟淡淡道,“逞口舌之快罢了,不听进耳朵里,便不觉得有什么。”
听雨哼道:“我不管,我反正是将他的脸给记住了!”
江棠舟笑着摇摇头:“先前我一人在殿上,倒不觉得有什么——那些个臣子皇子的,也没说让人难堪的话,如今同他走一遭,才晓得我在这恒国的地位确实是不怎么高啊。”
“话不能这么说,爷,”听雨也认真的思忖道,“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大勤的祯王,他们如何也要给你点面子……”
江棠舟笑着摇头:“你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一些。此番我大勤本就处于弱势,把我给推出来完全是因为其他人不想来做这吃苦受累的差事,恒国这边,只要保证我一条性命犹在,其他的事儿,有什么做不得?”
听雨一时哑然,也觉得之前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别想了,”江棠舟曲起手指轻敲了敲听雨的脑门儿道,“我对此宫殿地形不熟,你就不怕摔着我?”
“哦!”听雨反应过来,忙扶着江棠舟跨过门槛,往内殿走去。
到了傍晚时,殿里却是又拨了两个人过来,帮着把殿里简单给收拾了一下。
听雨替江棠舟铺好床,点了清烛,凄清的房屋中才稍微多了点人气。
江棠舟没想那么多,心态非常的平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睡下,听雨反倒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很久才迷迷糊糊都睡过去。
到了后半夜,殿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江棠舟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结果门突然被推开了,听雨从外面冲进来:“我的主子嘢——您怎么还睡着呢!”
江棠舟睁开眼,便见得听雨冲过来的地方,一片橘红色的模糊重影,火光几乎冲天。
“走水了!”听雨忙替江棠舟把鞋袜穿戴好,扶着他往外走去,“那两个宫女,死了一个,另一个也半死不活的在地上躺着,火已经烧过来了……”
听雨这话刚说完,火苗便一下子烧进来,飘着的帘幔瞬间被火舌给吞噬,听雨忙半推着江棠舟往窗侧去,但那窗似乎是坏了,怎么也推不开。
旁边唯一有用的便是茶水,听雨抛洒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听雨咬了咬牙,将江棠舟床侧的长剑抽出来,往窗上砍去,那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结实的不得了,急的她满头大汗。
听雨护住江棠舟,脑子正在急速思考该怎么把他家爷给救出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窗户竟然整个飞开,一个黑影突然从外面跳进来,提着她家爷就往外飞去。
“爷——”听雨瞪大眼睛,喊得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江棠舟只能听到耳侧有风呼啸而过。
在黑夜里,他的眼睛就格外不顶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敏锐的嗅觉和听力来确认自己现在所处的情况。
那把他劫出来的人飞了会儿才停下来,江棠舟被他放在地上,抿了抿唇,问道:“多谢仁兄。”
“谢我做什么?”黑衣人轻轻一笑,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黑布,打量的眼神落在江棠舟的身上,“那么大的火,你不怕啊?”
……这熟悉的语气。
“殷问峥,”江棠舟平静的喊出他的名字,“你又救了我一命。”
殷问峥眯眼轻笑,抬手一挥,将他身侧被烧焦的那点衣角给撕去,“啧”一声才开口道:“看来这地方,想要你性命的人可不少。”
江棠舟眉梢微挑,道:“要了我的性命,便可挑起两国战火,继续上一次未尽的战事。想要这般结果的人,自然是不少的。”
殷问峥摸着自己的下巴,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你一命?”
“算不上好奇吧。”江棠舟淡淡开口,同时站起身来,双眸没有焦点的望着眼前这一团黑影,道,“身为太子,出现在皇宫之中,不是很正常?”
殷问峥的神色总算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之意,却并未因为身份被揭穿而显得惊慌失措,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看不到,其他几感自然要比常人更敏锐些。”江棠舟解释道,“追杀你的人是为皇室所用,又加上今日在殿堂之上你说话的语气口吻都格外熟悉,自然不难认出。”
双手合十,殷问峥禁不住为江棠舟鼓掌:“你虽然瞎了,但也并非完全无用——那你猜得出来,会是谁人纵火吗?”
江棠舟脸上浮出一抹淡笑,近乎笃定的开口:“太子殿下在此处贼喊捉贼,便没有丝毫心虚吗?”
殷问峥此番,眼中却是货真价实的闪过了一抹惊诧:“你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江棠舟解释道,“是闻出来的——”
“你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火油味,像是太子殿下亲自动手纵的火?”
江棠舟所猜测,与殷问峥亲身经历如出一辙。
他确实是亲自动的手,还不慎将火油倒了些在自己的裤鞋之上,临时寻了个地方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不曾想到,就这样,还被江棠舟这敏锐的鼻子给闻出来了。
他的眼神愈发转深,幽幽的望着江棠舟半晌,才道:“是我小瞧你了。”
“只是我猜不出来,你又为何要来救我?”江棠舟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定定的望向殷问峥。
那双眼空洞无光,却莫名给殷问峥一种背后一寒之觉。
第6章 宰相肚里能撑船
江棠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也不算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殷问峥应该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性命——倘若他最开始就是冲着他丧命来的,那么他纵火之后,合不该又将他救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殷问峥深深地望着他那双眼——他知道,此刻江棠舟什么也看不到,甚至不晓得自己在什么地方。
之前打好的主意突然就转念一变,不知是这夜色太皎,还是不远处烧起来的宫殿映得天边一片橘红才刺眼,殷问峥突然就被晃走了心神,开口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江棠舟没想到话题一转,竟到了这上头,不由得问道:“什么交易?”
殷问峥眼下泛起一丝笑意:“成亲。”
江棠舟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脚不由自主的往后踩了一步——岂止就是这一步,刚好踩在本就滑开的瓦楞之上,他身体往旁边倾斜,眼看着就要坠下去。江棠舟也是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屋顶。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摔下的准备,身体却在悬空的那一刻,被人给抱住了。
又是一股很淡的檀香,萦绕于鼻尖,炽热的拥抱将他抱了个满怀。
殷问峥直接将江棠舟给拦腰横抱而起。
再加上方才殷问峥的那两个字,江棠舟觉得自己身体仿若是烧起来了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突然缠上了心头。
“放我下去。”江棠舟垂下眼,头微微往下一压。
一声轻笑顺势而出,殷问峥倒也没过多纠缠,很自然的便将江棠舟给放了下去。
江棠舟便道了一声:“多谢。”
殷问峥双手抱胸,又是开口道:“这应当算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江棠舟恢复了平静,便又道:“一次是害,两次是救。不过我也救过你一次,算不算扯平?”
“算。”殷问峥大大方方的摆手,突然往前一凑,嘴唇挨近了对方的耳垂,“那你要不要跟我做这个交易?”
热气扑打在耳廓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檀香味萦绕身侧,江棠舟侧头,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既然是交易,自然两头都要获利,我若是入了太子府,倒是可以免于身份带来的很多桎梏,可于你来说,却并无任何好处。”
江棠舟思忖道:“甚至有可能会将你置于不利之地。你既然动过要杀我的心思,想来,也是希望两国交战的吧?”
殷问峥不言,只是不眨眼的盯着他。
江棠舟被他看得有一瞬连思考都不得,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
“你这双眼又看不到,如何晓得我在盯着你看?”殷问峥奇道。
“……我早说过,我其他几感,格外敏锐。”江棠舟拧起眉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嘛——”殷问峥弯眉笑了,“看你好看。”
江棠舟瞬间被他这句话给吓着了,被自己的唾沫淹了个准,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殷问峥上前便帮他拍背:“不过是夸你一句,怎么就这么激动?——怎么,以前没人这般夸过你?”
江棠舟一时无言。
还真没有人这般夸过他。
他是个残缺之人,又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身子骨很弱,看上去身形有几分纤弱,从未有人觉得他是个长相英俊的人。
不过江棠舟也没意识到,殷问峥说的是好看,而非英俊。
见江棠舟不说话,殷问峥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几分,正色道:“我说的话,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在恒国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即便没有我来放这一把火,也会有其他的人来放这一把火。你若是和我成亲,我太子府至少可以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保障你不受人欺辱。至于你要帮我做什么嘛……”
江棠舟眉梢微挑:“什么?”
“就欠我三件事,如何?”殷问峥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这三件事,我会一一来问你讨要。”
片刻后,江棠舟才答道:“给我一些时间。”
“嗯。”殷问峥颔首道,“给你三日时间,到时候我再来寻你。”
听雨没带江棠舟这个累赘,自己倒是轻而易举的逃了出来,只是糊了一脸的锅巴,看上去像是个来逃难之人。
虽然这宫殿偏僻没太多人,可还是死了两个婢女,两具尸体横陈在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的地面上,连脸都看不清楚了。
听雨没敢望,藏在江棠舟的身后说道:“当时有一个没死,我本想救她,可是火势太大了,我根本就越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江棠舟拍了拍听雨的手背,道:“这不是你的错。”
听雨“嗯”了一声,仍然觉得心头有愧。
过了半刻钟,凌俞帝派人来了。
来的是五皇子。
江棠舟还记得他的声音,带着三分压也压不下去的飞扬跋扈,实则江棠舟在大勤也听说过他的大名,这的确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只要他一出街,须得街上行人商贩全数避开,不得挡路。可偏生就是这么个主儿,却是恒国当朝凌俞帝最为疼爱的一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