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便一愣:“不能说吗?”
江棠舟:“……”
“他怎么说?”
“太子爷什么都没说,抽了剑就打算出门,我见他那模样有些不太理智,便和太子爷身边的那个碧根将他死拖住了,又是好一阵劝,他才勉强冷静下来,不过我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完全冷静了,但我急着回来寻您复命,也就没多待,过了会儿便走了。”听雨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爷,我不该说您的情况吗?”
“我怕他不理智之下做出些不太好的事情。”江棠舟叹了口气,道,“罢了,说都说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希望他还留存一些理智吧。”
听雨有些心虚的说到:“都怪我。”
“爷还是别想这些了。”一旁的燕青说到,“自昨夜听雨姐姐出门了之后,爷便一直守着,连觉都没睡,现在还是先好好回去睡上一觉。”
“不必。”江棠舟轻轻摇头,“如今也没什么睡意,我打算去一趟含靖宫。”
“含靖宫?”燕青愣了一下,“爷,万万不可。”
“怎么?”
“奴婢听说如今含靖宫被层层把守,严密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爷若是去了,卜氏想必很快就会知道不说,爷也不一定进得去……”
“你放心。”江棠舟道,“我知晓那含靖宫有一处密道,我从密道进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密道,还是江棠舟与江迎舟极小的时候发现的,可以说宫中只他二人知晓。
那时候,江迎舟还不是皇帝,江遇舟也还没有死。
江遇舟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们三人也曾亲密过一段时间,摸鱼摸虾,上树采果,什么小孩子喜欢做的事情,他们都一同做过。那时候先帝在世,也住在这含靖宫中,先帝喜欢江遇舟,才寻他去宫中陪他。
但江遇舟不太喜欢入宫,有一日又被传召入宫,便同江棠舟和江迎舟约好了,在含靖宫殿外等着他,他出来了三人便一同去玩。
后来不知怎么地,江迎舟突然掉进了一个洞中,江棠舟为了救他,也跳了下去,两人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密道。
那个时候江棠舟还没有瞎。
他是哥哥,胆子比江迎舟大得多,发现自己上不去洞了,就干脆沿着这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棠舟突然听到了江遇舟的声音。
江迎舟刚要开心的喊他的名字,便被江棠舟一把给捂住了嘴,透过不远处的那条缝隙,江棠舟看到了里面的江遇舟正在被先帝打手板心,好像是有一句诗无论如何也背不出来。
先帝说对他寄予厚望,奈何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天到晚的就晓得玩。
江棠舟那时候还不大,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所以他冲着江迎舟比了个眼神,两人又退回去,后来是被附近路过的一个宫女发现,才将他们两人给捞了起来。
后来江棠舟把这事儿给藏在了肚子里,江迎舟也没告诉任何人,他那时候还太小了,说不定都已经忘记了。
江棠舟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处洞穴——洞还没有封,便孤身一人不断地往前走,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声音。
大概是小时候还太小了,步伐迈得不开,所以才走了很久很久,但是现在变得大了,才发现原来这密道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这么长。
“陛下便将这药给喝了吧。”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陛下不喝药,奴婢没法对太后娘娘交代。”
床上人支吾两声,发出不情愿的抗拒。
那女人叹了口气,竟捏着江迎舟的鼻子就要往他的嘴里灌去。
江棠舟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能听到江迎舟发出难受的闷哼声,那水不断地往他的嗓子里灌去,他甚至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险些没喘过气来。
江棠舟按捺住心头的不耐,等那婢女将药全都灌完了,出了内室,这才推开了这所谓的密道——居然藏在柜中。
江迎舟听到了动静。
他非常吃力的撇过头,看到是江棠舟的瞬间,眼中爆发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恨意。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江棠舟看。
“把药吞下去。”江棠舟摸索着碰到了江迎舟的嘴,没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将药塞进了对方的喉咙之中。
过了片刻,江迎舟能说话了。
“江棠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他一能说话,从嗓子里爆发出来的便是让人不想听的脏词儿,江棠舟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江迎舟,你想不想活下去?”
江迎舟这才微妙的顿了一下,但紧接着是更过分的话:“你以为你这么一问我就要心甘情愿的臣服你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当年你就是在我母妃面前假意臣服,最后却害得我大哥惨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江棠舟意识到现在的江迎舟根本就没有冷静对话的能力。
他满心的陷入到仇恨里,挣脱不开。
江棠舟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一字一顿的说到:“江迎舟,换做你是我,也会这样做。”
江迎舟张开嘴,咬在江棠舟的手上,可江棠舟仍然没有把手松开:“你若经年累月的承受着人蛊带来的疼痛,每当你的主人发病需要用药时,还要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血滋养对方,相信我,你会变得比我更加可怕。”
江迎舟嘴里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眼中闪烁着心虚,可很快的,他又把这情绪抛开了,道:“如果不是我母妃将你从冷宫里救出来,你恐怕根本就活不下去,不过是用你的鲜血来替我皇兄养病,你却要了他的性命,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
江棠舟垂下头,掩下神色之中的嘲讽,淡淡道:“与其这样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倒不如直接死在冷宫里。”
“我也觉得你当初就该死在冷宫里。”江迎舟说到,“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我过得连狗也不如所以来嘲笑我吗?”
“我的确欠你母妃一条性命,”江棠舟淡淡道,“所以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之所以来找你,只是想亲口告诉你,让你安分一点,你能说话的事情也不要表现出来,你如果乖乖听话的话,至少我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你——”
“我走了。”江棠舟听到外面的动静,迅速的站了起来,“你如果闭嘴的话,兴许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江棠舟飞快的进入密道之中。
江棠舟回去的时候,燕青不在,只听雨一个人在打瞌睡。
听到声音,她弹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爷,您回来了。”
“嗯。”江棠舟点点头,“就你一人?”
听雨似醒过神来一般,飞快地说道:“对了爷,我刚发现……燕青偷偷摸摸的出了门,不晓得去做什么去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们还是多留个心眼。”
江棠舟敲敲她的脑袋,说:“我早上有些不舒服,让燕青去帮我开点药,兴许他是去太医那边了。”
“谁知道呢。”听雨撇撇嘴,“我只是觉得多留个心眼,总不会有错。”
江棠舟无奈的摇摇头:“行了,去帮我备一下洗浴水。”
听雨应了声,忙往里屋去了。
江棠舟身上还残留着黑牢酷刑时留下的血迹,有些不舒服,确实想好好的洗一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隔日更啦。
第39章 人蛊无解
“解药呢?”
“不是已经给你了?”卜氏的双眼紧盯着江棠舟手上那张兵防图,眼神都要放光了,“快将兵防图给哀家。”
“你知道我指的并非这个。”江棠舟晃了晃手上的解药,语气淡漠,“太后娘娘经年累月给皇上下的蛊,应该与我身上的蛊不一样,是有解药的。”
卜氏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棠舟嗤笑一声,道:“太后娘娘下药之事虽是宫闱秘闻,但知道的人并不少,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我知道也不足为奇。”
“你——”
卜氏紧盯着江棠舟手上的那卷兵防图,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何江棠舟要与她做这样的交易,原来他早就晓得江迎舟身上中了蛊,所以才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他想解的,根本就是她用来控制江迎舟的蛊毒。
“是选择这大勤的江山,还是选择抱着你心中最合适做傀儡的皇帝去死,太后娘娘自己思虑吧。”江棠舟闭上眼,一副轻松模样。
他如此表现反而让卜氏将心一横,阴着脸侧身对贴身侍女说了句什么,才道:“江棠舟,若是哀家发现你在骗我,保证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江棠舟轻笑一声,没说话。
过了片刻,那侍女拿着一个锦盒匆忙的过来了,将锦盒递给卜氏。
卜氏打开看了一眼后,才道:“解药在这里,用你手上的兵防图来换。”
此番江棠舟才大大方方的将兵防图呈上,接过卜氏递过来的解药。
他毕竟是经年累月在蛊毒中长大的,曾经为了解毒也看过无数相关的书籍,通过摸嗅触便能知道此药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真的。
江棠舟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若不是卜氏用此药牵制着江迎舟,他又何苦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直接将江迎舟打晕了运送出宫便是。
“来人。”拿到兵防图的卜氏挥了挥手,道,“分一队人在这里保护祯王。”
江棠舟垂着眼,眼中闪过一抹嗤意,说什么保护,不过是看管他罢了。
卜氏匆匆忙忙出了大门。
“爷,消息打探到了。”听雨此时掩着面匆忙从后门而入,道,“眼下勤国留下的兵力分成了三股,一股在子行山,一股在皇宫四周,大部分是在保护卜氏,还有一股,我打探到今日一大早便匆忙赶往恒军所在的扎营地,应该……”
“他们是真的打算动手。”江棠舟淡淡道,“但愿问铮有所准备。”
“放心吧爷。”听雨道,“那信我是亲手送到太子爷手上,太子爷亲眼看了的,他肯定会有所准备的,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有人严加看守,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们只能等。”
江棠舟沉声说道。
听雨心急如焚,却见他家爷说完这句话便大咧咧的坐了下去,甚至还悠闲的斟茶一盏,抿着唇去品那茶香,半眯着眼有些享受的样子。
可外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听雨心中虽然也很急,却仍然恪守本职,夺过江棠舟又要斟茶的手,说:“放着我来。”将茶盏倒满,递给江棠舟,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那燕青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人也寻不着。”
江棠舟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兴许是被困在哪里了。”
“还真不一定。”听雨撇了撇嘴道,“谁晓得她的心还向不向着爷您啊?”
听雨这般嘟囔的说了好几声,突然发现没有听到江棠舟的回应,心里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忙扭头看去,却见方才还闲散舒适坐在那里的江棠舟,额头突然沁出了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往下滑落。
完了。
听雨心中闪过念头,带着几分痴心妄想的问道:“爷……您可有随身带药啊?”
…………
此时的子行山上。
干燥闷热的空气中,情绪逐渐濒临崩溃的边缘。
“陛下,喝点水吧。”碧根递上水囊,抹掉鼻尖坠下的一滴汗,道,“勤军见后方无人,已追赶至子行山外,刚刚得到的消息,估计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便要过来了。”
殷问峥坐在滚烫的地面上,被太阳烘烤得发红的小腿紧绷着——不,应该是他全身上下都紧绷着。他闭着眼,眉头皱得极紧,一脸思索模样。
听到碧根的话,殷问峥轻轻的摇了摇头,才算是有了些反应。
“陛下放心,以祯王的性子,不会那般容易屈服。”碧根低声道,“有什么问题,他应当也会很好的化解。”
听到江棠舟,殷问峥才突然睁开了眼,接过碧根手上的水囊往嘴里灌去,干涸已久的唇舌之间被清凉所占据,他浑浊不堪的思绪才有了片刻的清明,眼神也逐渐变厉,最后阴冷到让人大热天里后背也不住的发寒。
“他们竟敢动用黑牢刑罚。”殷问峥压低声音念了一句,双手紧攥成拳。
他放在手掌心都怕碎了的人,竟然被人用私刑以对。
本来看在江棠舟的面子上,还对勤国存有几分心软的,如今是半分都没了。
马蹄声起,溅得泥泞四起。
殷问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来了。”殷问峥沉声道,“备战。”
远处有铁马渐近,为首的男人手上高举着勤军大旗,背脊挺得笔直,烈日映在他的银甲之上,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可红润的嘴唇,又无端为眼前这一幕增添了些许诡异。
“卢沿风……”殷问峥半眯着眼,一字一顿的将他的名字念出来,“倒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你。”
“你果然在边关。”卢沿风冷笑一声,手中长枪撑着地面,从马上跳下来,往前迈了几步,“太子殿下,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便不会食言。”
“卢大人好大的本事。”殷问峥冷笑道,“怎么,这是又搭上了勤国的哪位皇亲贵胄?莫不是卜氏那个老太婆吧?那么大年龄了,你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