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泽冷笑一声,心道,我才不怕他看呢!但是,我凭什么要让他看呢?
他淡淡道:“皇上,太师这样做,对下官太不公平吧?”
郭珩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被欺负,顺着他道:“哦?爱卿何出此言?”
严政也转向许承泽,冷哼一声,“怎么不公平了?”
许承泽一开口,孔清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淡淡一笑,“许大人说的对,严大人此时找人来说,许大人是许宜修的儿子 ,让人来认人,这根本就是给许大人定了罪,哪里公平了?如果下官说,太师是几十年前的江 洋大盗,也找个名其妙的人来指证,太师觉得如何?”
郭珩跟许许承泽对视一眼,心道,这孩子长大了。
他们再看向孔庆书,只见他坐在一旁,微微垂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嘴角微微翘起,俨 然是赞赏的模样。
严政脸色一变,沉声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夫生平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是什么江洋大 盗?孔清平,你不要污蔑老夫!”
孔清平笑起来,“严太师也觉得受到了侮辱,那么你怎么能凭空污蔑许大人呢?”
“你!”孔清平虽然是孔庆书的儿子,但严政平日里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总觉得他还是 个孩子,并没有多难对付,此时却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马彪沉声道:“孔大人此言差矣。太师在朝中几十年,他的生平履历,大梁朝上上下下的 官员都十分清楚。太师不可能是江洋大盗,下官可以作证!”
谭兴运、纪玉堂也纷纷道:“我等可以给太师作证,太师身家清白,孔大人绝对是污蔑朝 廷命!。”
许承泽淡淡道:“几位说可以为太师作证,是因为你们跟太师相处了这么多年,所以相信 他。可是,太师二十多岁才中状元,入了朝堂。可是,他在中状元之前呢?你们知道他做过什 么?或许真的是江洋大盗也未可知呢!”
“你! ”马彪瞪了许承泽一眼,却无从反驳。
孔清平正色道:“许大人言之有理。如果诸位大人可以给严太师作证,那么下官也可以给 许大人作证。许大人出身清白,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严政终于找到了反击的话,他冷冷道:“如果许大人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如何认识孔 侯爷的?侯爷的府邸,不是那么好进的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孔庆书身上。
孔庆书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淡淡道:“皇上,此事扯到本侯身上,本侯不得不说几句话了 。都说神仙还有几个穷亲戚,再说本侯当年也是普通人家,自然有几个至交好友,他们都是普 通人。许若虚大人,正是本侯故人的孩子。他带了父亲的书信来投奔本侯,本侯当然要照拂一 二。人总是不能忘本的,皇上,您觉得呢?”
郭珩连连点头,“侯爷说的对。”
严政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想出了扳倒许若虚的主意,也找来了证人,证人却连上场的机会都 没有。而孔庆书还暗中讽刺他忘了本,他怎么能甘心呢?
“呵呵,侯爷说许若虚是你故人的儿子,以何为证?”
孔庆书抬眸看向严政,带着几分冷意。
“严太师这是不相信本侯了?”
严政梗着脖子道:“侯爷要是有证据,下官就相信你。”
孔庆书冷笑,“本侯确实有证据,可是你凭什么让我拿出来?还是,你连我也怀疑?本侯 倒是想听听,严太师觉得本侯是什么人?是犯官的亲戚,还是儿子?”
严政没想到孔庆书会反应这么大,他暗自咬牙,自己斗不过这个老狐狸,还是把矛头对准 了许若虚就好。
他“噗通”跪下,“皇上,老臣在朝中几十年,不会冤枉好人。如果许若虚不是心虚,又 为何不让证人上殿?”
孔清平上前一步,却被许承泽挡住了。
他淡淡道:“太师,下官何来的心虚?只是不能被人这么白白诬陷了。下官请问,那王志 有何证据说明他是许元帅的手下,又有何证据证明他认识许元帅的儿子?”
许承泽这么问,是有充分的底气的,他确信他父亲没有王志这样的手下。
严政道:“他身上有当年服役时校尉的令牌。”
林子明在旁边闲闲开口 : “即便是有令牌,也不能说明什么吧?那令牌上也没有画像,怎
么就证明令牌是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突然冒出来,实在是可疑。”
蒋世云道:“林将军此言有理。再说当年许家一案,满门抄斩,许家三子,才七八岁,覆 巢之下,焉有完卵?太师说许大人是许家的幺子,岂不是质疑当年办案的人?”
许承泽听着蒋世云的话,想起自己惨死的一家,心里不是滋味。他怕发热的眼睛出卖了他 ,低下头去。
郭珩的目光扫过,知道他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心里也不是滋味。
却见蒋世云跪下,朗声道:“皇上,臣进入大理寺之后,将多年前的案宗翻出一一查阅, 发现当年许元帅一案,有许多疑点,下官斗胆,请皇上下旨,重新梳理此案。”
郭珩早就想给许家翻案,可当时朝政被严政把持,他根本做不得主。现在朝堂势力有变, 可事情接二连三,让他应接不睱,此事也就忘了。此时听蒋世云提起,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他才要说好,就听严政沉声道:“皇上,许家一案,铁证如山,是先皇亲口御断,何来疑 点?”
第164章 表决【二更】
蒋世云毫不退缩,道:“先皇御口亲断又如何?皇上就不会有错吗?”
许承泽心里一沉,这个蒋世云说话太口无遮拦了。
果然,严政眼神蓦地严厉起来,冷声道:“蒋大人,你这是以下犯上,诋毁先皇,按律当 诛!你可知罪吗?”
蒋世云神色一怔,眼中毫无惧意,“皇上恕罪,臣无意冒犯先皇,只是就事论事。”
郭珩点头,“蒋世云,你对先皇不敬,确实该罚。如今将你降为大理寺寺丞,罚俸三月。
”
被从四品降到五品,蒋世云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梗着脖子道:“皇上,臣认罚,但臣坚持 臣的看法,许元帅一案疑点甚多,理该重审!”
严政冷笑:“重审?蒋大人倒是有魄力。时隔十年,人证物证早已不在,你如何重审?皇 上,臣以为,蒋世云藐视先皇,该严惩!”
许承泽没想到蒋世云如此固执,生怕连累了他。
“皇上,臣认为清者自清,不怕人证。只是,如果事实证明臣不是许家之人,太师又该如 何?是不是该治个诽谤朝廷大臣之罪?”
郭珩挑眉,“哦?你愿意宣人证上殿?”
“臣愿意。但需要严太师给个说法。”
严政恼怒,却很有自信。
“你想要说个什么说法?”
“如果人证不能证明下官是许元帅之子,希望皇上能免去蒋大人的责罚。”
严政原本竖起了防御的刺,听许承泽这么说,笑了起来。
“没想到许大人倒是义气。只是,此事需皇上做主。”
郭珩点头,“好,朕答应你。”
蒋世云却不领情,跪地不起,“皇上,如果许元帅一案有误,那么许大人不仅无罪,还是 忠良之后。所以说,许元帅一案才是关键啊!”
“你! ”严政怒了,“你个黄口小儿,才进大理寺多久,居然敢质疑先皇当年办的案子?
”
蒋世云冷笑,“下官已经弱冠,并不是太师口中的黄口小儿。难道在太师眼中,年龄小的 就不能当官吗?皇上不比下官大几岁,难道皇上就不是皇上了吗?”
“你! ”严政此时真切的体会到了,朝堂已经不是当年的朝堂了,现在的朝堂已经真正的 姓郭了,连个刚刚入仕的小小四品官都敢跟自己呛声。
但是,他怎么能甘心呢?
“皇上,老臣只要您一句话,那证人,您让不让他上殿?如果您连证人都不让他上殿,说 不是心虚,老臣怎么能相信呢?”
他的身后,谭兴运、纪玉堂、马彪、陈有道等也跪下了一大帮人,齐声道:“既然许大人 清白,何不让证人上殿?”
郭珩看向许承泽,见他面上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郭珩觉得不能再刺激严政了,轻笑一声道:“太师此言有理,但是蒋爱卿的话也有理。这 样,咱们先让证人上来,认一下人。无论许大人是不是许家的人,等大理寺把许宜修一案查明 白了,再作结论,如何?”
给许宜修翻案,绝对不是严政想看到的。如果许宜修一案有误,许若虚不是他的儿子还好 ,要是他的儿子,在朝中的地位岂不是更要稳固?自己今天这番折腾,岂不是跟他的本意正好 相反?
严政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参许若虚的本,怎么最后反而成了要给许家翻案?要知道当初许 家的案子,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虽然时隔多年,很多人证物证都没有了,但真要仔细追究 起来,也不一定找不出有用的东西。
他既愤怒,又不甘,“皇上的意思是赞成蒋世云重审许宜修一案了?”
郭珩淡淡道:“朕只是觉得蒋爱卿的话有理。许宜修许元帅,曾经南征北战,是保卫大梁 的英雄。朕从小是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的,听他如何指挥大军长驱直入,如何孤身一人勇闯虎穴 ,如何巧用计谋击退南疆大军……太师,说实话,说许元帅里通外国,是南疆国的内奸,朕不 相信。”
严政抬头,冷冷的看着郭珩,“皇上这是不相信先皇,不相信臣了?”
郭珩摇头,“太师勿要激动,朕不是不相信先皇,不相信太师,万事都有意外,万一先皇 和太师是被奸人蒙蔽了呢?朕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
他提高了声音道:“诸位爱卿,你们认为此案该不该重审?”
蒋世云第一个开口,“应该重审!”
孔清平和周代一齐跪下,“皇上,臣等也认为该重审。”
郭珩笑道:“太师,您看,有这么多人认为此案该重审,朕总不能违背民意。”
严政看此事无法善了,干脆道:“皇上,既然要表决,不如让朝堂上所有的大臣表决,如 果想要重审的人更多,老臣就不再反对。”
郭珩道:“好。那支持重审一案的爱卿请站到左边来,不支持的,请站到右边去。” 郭珩的话说完,很多大臣还在愣怔之时,蒋世云和孔清平、周代等年轻人已经迅速站起来 ,在大殿的左边站好了。
严政就站在大殿右边,所以他并没有动。他微微侧着身子,看着他身后的朝臣。
他不相信自己会输。他在朝中经营数十年,怎么会输给郭珩和许若虚两个年轻人?
只是,现实给了他残酷的打击。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队伍站成了两排,支持重审的官员比不支持的多了好几个人。
严政不敢相信,他竟然输了。但是事实告诉他,确实是输了。
他一时之间深受打击,居然无法言语。
郭珩看着结果,心里十分欣慰,不枉自己跟小泽殚精竭虑,全力经营,才成就如今之局面 他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十分克制。
“太师,既然大部分爱卿都倾向于重审许宜修一案,朕只能尊重大家的意见。”
他提高了嗓音道:“胡效忠,许元帅一案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
〇
刚才蒋世云提起此案要重审,胡效忠就开始冒冷汗,这完全是个烫手山芋!如果给许宜修 翻了案,太师饶不了他,如果翻不了案,皇上那里不好交差。难啊!
只是,他虽然心里翻腾的厉害,还是站在了大殿的左边。十年前他还不是大理寺卿,对许 宜修也是一心敬佩,对于他获罪十分震惊。说实话,那时候他就不相信,但是严太师在朝堂一 手遮天,他即使怀疑也没有用。能给许宜修翻案,他是期待的。就像郭珩说的,身为大理寺卿 ,他有职责,不能让一个人蒙冤。
想到这里,他跪下领旨。
“皇上,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让皇上失望。”
“有胡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郭珩又道:“太师,既然许元帅一案尚需审理,那个人证现在没有必要上殿来了吧?” 严政沮丧万分,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他承认自己太心急了,没有完全的把握就提出此事,却被郭珩钻了空子。他算是看出来了 ,郭珩其实早就惦记着给许宜修翻案了,只是缺乏一个契机,没想到却是自己亲自给了他这个 机会。
说不定这个蒋世云也是他安排的。
郭i行,许若虚,算我小看了他们!
不过,现在还不晚,我还有时间!
严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一副平淡的神情。
“皇上既然做了决定,臣无话可说。今天此事就算了,一切等许宜修一案重新审过再说。
”
郭珩长出一口气:“太师能如此说,朕十分欣慰。那就退朝吧!”
说完,郭珩起身离开了大殿。
严政冷冷看了许承泽一眼,转身离开了。他的身后,跟着他的一众党羽。
等大部分官员都离开了,周代哈哈笑起来。
“哈哈,终于也有他吃瘪的时候了!”
周代比孔清平和许承泽入朝都早,自然看多了严政的说一不二,飞扬跋扈,如今终于看到 了他被气的无话可说的样子,只觉得一口浊气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