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席辞墨刚在院里练完功,一转身,就看到趴在窗口盯着自己看的渝安。
“……”
这倒是稀奇了,他这太子妃别的不行,贪玩贪睡可是一等一的,平时太阳日上三竿了都叫不起来,今天怎么天刚亮就起来了?
渝安趴在窗台,下巴搭在手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席辞墨练武,还没看够呢,对方就已经练完了,他不由可惜道,“殿下,你刚刚练的招式叫什么?”
席辞墨站在窗外,拿着帕子擦汗,闻言动作一顿,垂眼看他,“想学?”
渝安幽幽道,“不想,问问也不行啊。”
席辞墨唇角不易察觉的往上扯了扯,连他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心情很容易被渝安短短几句话影响到,他道,“你昨天去太医院取药了,谁伤了你?”
他顿了顿,想起一个名字,语气一沉,“老三?”
渝安摇头道,“在凤阳宫伤的。”
席辞墨明白了,“是教习嬷嬷罚太重了,你伤哪了?给孤看看。”
渝安不想提这个,而且他也有些埋怨席辞墨,“这都过了一晚,殿下现在才来问,不太迟了吗。”
迟来的关心就如同在伤口上撒盐。
席辞墨沉默。
话题不欢而散,用早膳的时候,渝安心情好,也不跟席辞墨计较了,主动给他夹了添了一碗汤,“殿下尝尝,这汤很不错。”
说着,渝安察觉到自己的袖子太大,不方便吃饭,于是放下筷子,低头挽袖口。
席辞墨的目光也停留在渝安又白又细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才哑着嗓音道,“你待会出宫,可以在府里添两个渝家的厨子。”
渝安愣愣地抬头看他,“啊?”
席辞墨慢条斯理的喝汤:“不是说东宫御厨的手艺不合你胃口吗。”
“谢谢殿下,殿下快快多吃些菜。”渝安一听就开心了,挽好袖子之后,殷勤的给席辞墨布菜,他自己倒没吃多少,一如既往的挑食。
早膳之后,几十个箱子的行李都被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一共用了十来匹马车。
而箱子里装的大多都是些摆件跟衣物,以及渝安那三个箱子的赏赐,还有他带进宫的嫁妆,席辞墨的东西倒是不多。
当然还有那只鹦鹉乐乐,都被一并带出宫了。
太子府——
财迷渝安有些可惜的看着自己的嫁妆跟赏赐都被宫人搬进了太子府,然后回头叮嘱,“我的钱都单独放一个库房里,再列个单子,晚些呈给我。”
章公公:“……是。”
渝安满意了,其实他更想把这几箱子的赏赐加上嫁妆都搬进自己的渝府,毕竟渝府是他住了七八年的府邸,整个府邸都是他的地盘,无人不听他的,这些东西放在渝府他才能安心。但问题是,他现在都跟席辞墨成婚了,这么大摇大摆的把东西搬进渝府,会扫了席辞墨的面子。
他只得退而求其次。
渝安拎着鸟笼在太子府里逛了一圈,装修很精致,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而且整个府邸的占地很大,比他的渝府大了一倍。
渝安转了一圈,认路也认的差不多了,把鸟笼递给旁边的宫人,然后就兴冲冲的出去听戏。
刚走到府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他的好友张皓井。
张皓井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渝安刚到太子府,他就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远远看到渝安时,就兴高采烈的远远喊道,“安安啊!!我的好兄弟啊!为兄来看你来了!”
第31章 哪来的妆粉?
十四指使着宫人把从东宫里带出来的物件都摆在屋里,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踮脚去看院子外面。
有个宫人抱着一个大大包裹,但带子没系好,包裹里的物什都掉了出来。
宫人脸色骤然一变,连忙跪下来去捡。
十四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把推开宫人,骂道:“个混账东西,这些可都是贵重东西,磕坏碰坏了哪一个你都赔不起,笨手笨脚的,待会就送你去浣衣局!”
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旁的宫人看到也只是面露同情,却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惹祸上身。
十四把掉出来的东西都捡回放好,正要绑好带子,眼尖看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盒子是空的,看不出原来装的是什么,他嗅了嗅,味道很淡,但他闻出来了,这是妆粉的味道。
妆粉?
十四自小进宫,虽是太监,但对这些胭脂水粉的味道也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十四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盒子里原先装的是妆粉。
可是东宫也无女子在用妆粉啊,这妆粉是哪来的?
十四百思不得其解,他把盒子盖好放回去,刚站起来,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干什么呐!”
这声音古里怪气的,嗓门又大,十四正聚精会神的想事情呢,勐地听到这个声音,被吓得险些把包裹给丢出去,等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只鹦鹉在说话。
鸟笼已经挂在窗上了,那只叫乐乐的鹦鹉趾高气昂的转来转去,又叫着,“喝水,乐乐喝水!”
“干什么呐!喝水!乐乐要喝水!”
一开始没人理它,鹦鹉乐乐就一直叫,反复的叫,吵的人心烦躁。
十四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可鸟笼挂在窗上,他虽然十八了,但个子矮,需要踮着脚才能勉强把水倒进鸟笼的碗里,这一幕被别的宫人看到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十四的脸色难看,又恶狠狠的瞪着乐乐,觉得是这只鹦鹉害得自己丢了面子。
“小畜生!”他咬牙小声骂道。
乐乐一口一口的轻啄着水,并不理他。
十四恼羞成怒的推了一把鸟笼,鹦鹉被吓坏了,在鸟笼里扑哧着翅膀,伴随着鹦鹉的尖叫,鲜艳的羽毛掉了几根,笼里的水碗的水也洒出来了,一片狼藉。
宫人们面面相觑,可他们谁也不敢叫住十四。
十四自认大仇得报,心里畅快多了,他出去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悄悄拿出纸笔写下:发现了一盒妆粉,不知谁的。
他刚写好,手里的本子就被人一把抽出去,十四大惊失色的要去抢回来,结果一看是章公公,怂了,嗫嚅道:“章公公,您怎么在这里?”
章公公不语,把他本子里记的东西都看完之后,才交代道:“往后你记了什么,当天都要先拿来咱家过目。”
十四腆着笑脸,“是是是。”
章公公轻哼一声,佛尘往后一甩,昂首阔步的走了。
他走远之后,十四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太子府的正厅——
渝安跟张皓井许久未见,都是相熟多年的好友了,只要聚在一起就无所不聊。
聊着聊着就饿了,渝安让宫人去端一些酥点。
没一会,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酥点就被宫人端上来了,是十四端来的,他把酥点碟子放在桌子上,问道:“太子妃,准备到午膳时候了,要先用膳吗?”
渝安说待会出去吃,不在府里用午膳。
十四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道:“刚刚宫人们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盒用完的妆粉盒,那是太子妃的吗?”
渝安吃酥点的动作一顿,淡淡道:“不是。”
十四又追问道,“可是府里……”
张皓井嫌这太监罗里吧嗦的,烦道,“你这怎么回事,问一个七尺男儿郎用不用妆粉?既不是女子又不是哥儿的,你问他能问出什么,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十四讪笑着道歉,然后作罢。
渝安的眉头微皱,一点吃酥点的胃口都没有了。
第32章 有事求你
张皓井不是特别聪明,但张家祖上都是做生意的,因此他在算账这一方面特别机灵,一张嘴也能说,没结交多少个天南地北的江湖朋友,但五湖四海的八卦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这回来太子府,一是来见见阔别多日的好友,二是要跟他说说摇轩的近况。
渝安还在为妆粉盒子被发现的事闹心,一听这话,给张皓井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先别说,然后两人就勾肩搭背的出了太子府,一块去经常待着的戏楼听戏。
因着要聊事情,所以在三楼要了一个雅间,门口挂着珠帘,外头看不到厢房里,但厢房却能看到一楼的戏台。
十四跟两个太监都换上常服,站在厢房门口的两侧。
张皓井倒茶,顺便嘲笑渝安,“之前在戏楼就让那个顾家哥儿摆了一道,进宫之后还差点让人家当了东宫侧妃,你瞧瞧你这太子妃当的,可真不如你写的话本主角那般威风凛凛。”
渝安撇嘴,“少扯什么风凉话。”
张皓井嘿嘿一笑,“听说顾家已经把顾启容送走避风头了,我可不信宫里那些人说是因为你善妒,到底怎么回事?”
渝安告诉他顾启容是因为得罪了太子,自己只是个背黑锅的,得知真相之后,张皓井一阵唏嘘:“我就知道那么蛮横的哥儿不聪明,没想到他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可怜顾尚书,年纪一大把还得替独子善后。”
渝安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
张皓井言归正传,“摇轩管事前两天跟我说,最近有人在查摇轩的幕后老板,还查到乐渊的身上,但没查到乐渊是你的笔名,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有人查这些?”
渝安第一个怀疑的是席辞墨,可他没告诉张皓井,含煳其辞道,“你替我查查,那帮人是否来者不善。”
张皓井点点头,刻意压低声音说,“今天出大事了,去年的科举考,有一考生落榜,本不是什么大事吧,可那考生却说他在考前买了题目,还斥重金买了范文,到了考场时,那卷子题目跟他买题的一模一样,本以为能高中,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什么的,结果落榜了。”
“那考生回去之后,越想越想不通,昨天喝醉之后稀里煳涂的,就把事情给捅出去了,刚好被李太傅知道了,李太傅今早就一纸诉状把事情告到了当今圣上面前。”
渝安惊叹状:“哇!”
事关科举,这买题卖题的可都是重罪啊。
张皓井又笑眯眯道,“你猜猜主考官是谁?”
“?”
“主考官是温丞相,副考官是温丞相推举的吏部樊大人。”
渝安蹙眉,科举题目泄露,这可不是小事,怕是会引起天下文人的讨伐,“出题官是谁?”
张皓井:“科举题目是由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带着两位侍读跟一位侍讲学士出的,由陛下亲自过目后才定下。不过,昨晚一出事,翰林院几位学士为自证清白,已经主动停职了。”
渝安啧了一声,“那现在矛头不就指向温丞相跟樊大人了?”
“可不是,李太傅今天一早就在朝堂上状告主副两位考官,朝廷文官议论纷纷,但事关我们景幽国颜面,所以现在还没闹开。”
渝安若有所思:“我记得,去年的科举,温丞相家的二公子温以谦落榜了吧?如果泄题的是温丞相,他不可能会让自己儿子落榜吧。”
张皓井点点头,说的极是。
渝安想了想,又道,“又或许是姓温的早就预料到要出事,所以故意不让温二中榜?”
张皓井一拍掌,说的极是!
渝安又摇摇头,“算了算了,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先听戏。”
张皓井一拍桌子,桌子抖了几抖,茶壶险些掀翻,他一惊一乍的:“差点忘了,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看戏的,去年的金科状元是我堂弟,这科举泄题,他这状元郎的称号也被人质疑了,而且他也有点事要找你帮忙,张家知道你现在是太子妃,就让我过来问问你。”
渝安:“……”
渝安反手指自己,“我?”
张皓井吞吞吐吐,“其实是想找太子,可太子哪是我们家想见就能见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太子妃。”
渝安嘴角抽了抽,“行吧,我陪你去趟张家。”
第33章 不友善
到了张府,出乎意料的是,太子也在。
张家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生得俊秀,最是崇拜太子,一个劲的围着太子转,看到渝安出现在正厅门口的时候,还不自然的敛了敛神色。
渝安自然是注意到了,可他没理会对方,只去看席辞墨,“你怎么来了?”
一旁被忽视的彻底的岳侍读咳嗽了两声,神色复杂的看着渝安。
渝安扬了扬唇,朝岳侍读作揖道,“学生渝安见过先生。”
席辞墨似是有些意外,“学生?”
渝安大大方方,“殿下还不知道吧,我曾在国子学上学时,授课先生就是岳侍读。”
渝安是十二岁进的国子学,他当时已经学着收敛锋芒,装着顽劣子弟的样子,在国子学上课时也不好好学,看闲书睡大觉,因此总是挨先生的罚,而其中,就属岳侍读用戒尺打渝安的掌心最多。
岳侍读当时年轻气盛,之前又从李太傅那里得知渝安是个天资聪颖之人,因此对渝安抱着很大的期望,结果一开学授课,整日贪玩不好学的渝安令他失望透顶。
也是因为,岳侍读在得知六皇子的文章是渝安教的之后,岳侍读才会大惊失色,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这位曾经的学生的底细了,故而才会冒雨赶去东宫,把事情都对席辞墨全盘托出。
状元郎张冷忽然也来了一句,“微臣也曾是太子妃的同窗呢,不知道太子妃可否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