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将军后朕有喜了[古代架空]——BY:江色暮

作者:江色暮  录入:12-02

  吴楠领命下去了。陆明煜独留殿中,闭着眼睛思索。
  他又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昨夜长安的动乱。皇宫里的刺客,皇宫外策划劫狱的燕家……除了那场火之外,倒是勉强能说“一切都在朕掌握之中”。往最好的方向考虑,火真的是意外,安王这只黄雀背后未有其他阴谋。但陆明煜又不是这样粗放大意的人,他仔仔细细地思索,昨夜如果事成,对谁最有好处。
  自然是安王。自己一死,很多东西都难以再查。不过,安王上位,燕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了半天,不免又记起燕云戈。
  陆明煜又开始心烦。
  他思索燕正源、思索郑易等人该被如何处置时,可以清晰明了的判断。哪怕这些人在“谋反”一事上真的是被冤枉,劫狱的事却不能善罢甘休。这可是燕党亲手递上来的罪证,陆明煜不用就是傻子。
  可是,燕云戈……
  于理,他该老老实实待在大牢。既然出现在皇宫,就应该同罪而论。不,应该罪加一等。擅闯宫闱,再多几条命都不够燕云戈折腾。
  可他救了陆明煜。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陆明煜面前,就是把把柄递到天子手中。到时候,他一个活人,就是最好的证据,让燕家万劫不复。饶是如此,他依然出现了。再有,陆明煜之前只听上官杰说过他身上的伤,如今亲眼所见,感受又有不同。
  在他因流产而重伤垂死的时候,燕云戈同样不轻松。
  还有,那只喜鹊。
  在陆明煜看过《异人录》、知晓燕家野心的时候,已经被李如意收走,陆明煜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的喜鹊,又随着燕云戈一起出现。
  后来查看,宫人们发现喜鹊身上燃烧的痕迹。结合燕云戈胸膛的状况,陆明煜可以很轻易地猜出,燕云戈将喜鹊放到胸前的时候,恐怕并未留意喜鹊正在隐秘地烧着。以至于他后来被烧坏胸前皮肉、被烧穿衣裳,甚至昏死过去。
  这太不仔细,可以被说一句自作自受。可是,陆明煜又知道,对燕云戈来说,那只喜鹊的意义的确不同。
  他心烦意乱,难以再想下去。
  这么静坐许久。天色已经大亮了,李如意过来,问天子是要歇息,还是要摆早膳。
  陆明煜看他。
  晨光从窗口照进,落在天子身上。
  一夜未睡,皇帝的面色微微发白,并不好看。此刻看着李如意,眼睛却黑沉沉的,看得李如意心尖猛地一跳。
  他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李如意忽而记起什么,轻声细语,说:“张院判已经给将军……已经给燕云戈看过伤了,也给他背后敷好药。只要静养,总会无碍。”
  这句话落下,天子说:“谁要你说他的状况?”
  李如意卡壳:“……”
  陆明煜心情愈发糟糕。他想,李如意平日不是很会察言观色吗,为什么今天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一半,发觉李如意不说话了。陆明煜抿一抿唇,更加烦躁,问:“还有呢?”
  李如意原先正在反思,皇帝又迎面来了这么一句。他被搞晕,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继续道:“只是他胸前的伤,在张院判看,很不好办。若要好转,总要去掉那块死肉。只是伤的位置太特殊,不好借外力做些什么,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得如何。”
  皇帝沉默。半晌,日头升高些许,落在天子身上的光影偏转,陆明煜最终道:“有几成可能会好?”
  李如意咽了口唾沫,回答:“张院判说,他会尽力而为。”
  陆明煜听着,眼睛眨动一下。
  他觉得这话非常耳熟。过了会儿,才记起来,这正是母后重病的时候、皇妹落水高烧的时候,太医说过的话。
  这群人惯爱趋炎附势。若是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人,那是绝对不只“尽力而为”的,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承诺。毕竟一旦表现得不上心,哪怕人还没事,都可能被皇帝治罪。
  但他的母后、皇妹,与父皇来说,显然不在此之列。以至于太医也看得清楚,敷衍得明白。
  到现在,燕云戈落在一样的位置上。
  陆明煜低笑一声。
  他未有喜悦。这声笑,更像是叹世事无常。自己过去总怨父皇,到如今,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总是不同的,母后、皇妹皆是陷入宫廷的无辜人,燕云戈却绝不无辜。
  李如意只听天子笑过之后,嗓音又淡了下来,说:“如此就好。”
  李如意琢磨,自己这会儿该不该应声。
  不过皇帝没让他想太久。很快,天子吩咐:“摆膳吧。早膳之后,朕要歇息些时候。”
  醒来之后,吴楠那边应该正好能出结果。
  李如意赶忙“嗻”一声。经历了一晚上的混乱后,一切仿佛又要回到正轨了。


第57章 相对 “而你,只是杀了朕的孩子的凶手……
  话虽如此, 可陆明煜并未睡好。
  他心里压着太多事:燕家、安王、燕云戈……另有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幕后黑手”。所有人物交替出现在梦中,虽然勉强歇息了些时候,可睁眼时的第一感受还是疲惫。
  陆明煜除了会儿神, 才拉开床帏,去看外间天色。
  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俨然已经晌午。
  陆明煜吐出一口气,还是起身了。
  吴楠此前匆匆地走,这会儿又匆匆地来。
  见他的时候, 天子还在用午膳。
  他听吴楠和自己汇报:安王很不安分,起先并不愿意交代皇帝那些问题的答案。不过到后面,吴楠用了些“手段”他就还是招了。
  陆明煜听得想笑。不过在禁军统领面前, 他只“嗤”了声,嗓音冷冽,意味不明,说:“朕的弟弟, 怎么还不如燕党硬骨头。”
  这话吴楠没法接。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原是安王母家的一个人,说来是安王母亲的表兄, 早前去边关做生意, 结果被契丹捉去。那人惯来嚣张, 去了便宣扬自己的身份。原先以为会被奉为座上宾,结果契丹那边并不理会。那人吃了苦, 终于服软,却还是坚持自己与安王有交情,那边这才信了。”
  当时陆明煜还没登基,安王也只是“四皇子”。突厥刚刚没落,契丹只是草原上的寻常部落。
  不过, 听安王的意思,这小部落的新任领袖颇有几分头脑。此人借着安王那长辈的关系,与安王搭上话。最先只是要金银赎人,安王也就应了。那会儿正在夺嫡之争的关键时候,他可不想被一个母家的废物拖后腿。可到后面,他落马,摔断腿,无望皇位。这时候,之前找上门来的人又出现了,却不再是要金银,而是要盐铁。
  安王原先是不打算应的。他不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那边先是威逼,说安王早前已经与他们有过一次交易。如果把事情捅出,他以为自己能得得了好?然后利诱,说,他们了解过了,皇帝手上有十万禁军,又有燕家扶持,位置自然稳固。可是,他们部落的人与燕家军相对,未必会落下风。
  无论是听进哪边话,总之,安王心动了。
  他维持着与契丹的私下交流,带着有朝一日,引其入关,助自己登位的期望。契丹也的确“履行诺言”,在安王提出刺杀六王世子时,他们当仁不让地派人出来。
  吴楠说完这些,已经是一炷香工夫之后。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颇仔细地和陆明煜说了契丹那边的状况。甚至安王与他们的交易,在吴楠看来,也没有这部落本身重要。
  最后,他总结:“那个伊施可汗,”也就是致力于学习大周风俗、与安王做交易的新登位者,“若放纵他在草原发展,日后必是一害。”
  陆明煜也这么觉得。
  他说:“恰好,魏海如今正在长安。”
  在说起燕家劫狱之事时,吴楠也提过,魏海是唯一一个没跟郑易从天牢里出来的人,可见他与燕家关系的确并不紧密。
  吴楠听到这话,知道无论燕家如何,至少魏海是无事了,且皇帝多半要让他去打契丹。
  他应一声。陆明煜又道:“剩下的呢?”
  吴楠记起来了,还有昨夜福宁殿起火的事。
  他舔了舔嘴唇,回答:“回禀陛下。安王一开始应了,说的确是他让人放火。但末将再问他,是寻了什么人,究竟如何做,安王就说不出来。后来讲出一些细节,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依末将看,他似与此事无关。”
  陆明煜心道一声“果然”。
  他说:“朕知道了。”
  吴楠静静地等着。过了会儿,皇帝又说:“此事还要司正司来查。你那边,就与魏海好生商议一下那个伊施可汗的事。”
  吴楠应了,退下。陆明煜果然又宣了司正司,将事情吩咐下去。
  这么一折腾,时间更晚。
  燕云戈依然没有醒来。
  事情依然是李如意主动说起。天子想,绝非自己有意去听。
  李如意还问:“陛下,只是不知往后要如何安置那燕云戈。”
  陆明煜淡淡扫他一眼。他手指落在案上,轻轻一点,说:“他毕竟救了朕。”
  这是很大的功劳。放在君臣和睦的时候,兴许连丹书铁券都能换回。可偏偏是现在,燕云戈以戴罪之身出现,一切都变得尴尬。
  不过,陆明煜也没有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直接放回刑部大牢的爱好。他想一想,到底给了李如意一句准话,是:“既让他先在侧殿养伤吧。”
  李如意心想,这下子,可真是回到去年冬日了。
  燕云戈再醒来,已经是大火第三日的夜晚。
  这天早上,陆明煜在朝堂出现,向诸臣展示自己身体康健,并未在火中出事。
  之后,他说起安王。勾结外族,谋害天子,哪一条都不轻,结果就是赐死。
  安王本人还有些体面,能得一杯毒酒。另有一些助他行事的,譬如孙青,则是当街问斩的下场。
  听着李如意宣旨,朝中一片冷肃。
  等李如意把圣旨阖上,一时无人说话。再往后,下了朝,群臣从宣政殿走出。有人意识到,皇帝似乎没有提起燕家。
  这就奇怪了。
  他们相互看看,想要从彼此视线中找到一个答案。可惜无论是谁,眼中都是茫然。
  既然安王才是包藏祸心的那一个,燕家应该是无辜的,此刻要被放出来。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么一来,难道……?
  算了,还是不要再想。
  群臣不想,陆明煜却还要想。
  燕家反没反,仍有疑点。但郑易选择劫狱,原本就是死罪。
  可他还是想要等一等。
  在等什么,他没有直面,答案却显而易见。
  当晚,天子批折子时,听李如意来报,说燕云戈醒了。
  陆明煜听着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朱砂凝聚在笔尖,落下来,成了一个鲜艳的红点。
  烛火摇曳,映在天子瞳仁之中。寂静气氛下,李如意疑心自己是否不该出现。不过很快,天子说了句:“朕知道了。”
  李如意屏息静气。
  天子又问:“张院判如何说?”
  这几天,张院判近乎是住在了宫中,时刻紧张着燕云戈的伤情。
  听他这么问,李如意立刻答:“院判说了,燕云戈背上的伤已经在好转。至于胸口,呃,还是要看他的造化。”说到后面,嗓音一点点变低。
  显然还是不好。
  不过天子很好说话。听了这样的答复,并不生气,而是慢慢叹了口气。
  眼看没有下文了。李如意想想这两日天子的态度,咬咬牙,问:“陛下可要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觉得天子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李如意几乎要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太僭越。但借着,皇帝说:“你倒是挂念他。”一顿,“那就去看看吧。”
  李如意喉结一滚,松口气。眼看天子起身,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天子身后,到了侧殿。
  燕云戈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喝粥。
  他身体状况很糟,按说不应该坐起。但前胸后背都是伤,这反倒已经是最方便的姿势。
  因伤重,气色也很差。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头,看起来哪里还有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模样?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天子的到来。
  陆明煜站在门口,遥遥看他。他看到燕云戈因牵动伤处,皱着眉头抽一口冷气。看到燕云戈赤裸胸膛上一块颜色明显不同的皮肉,看着他背后斑驳的伤口……
  陆明煜的呼吸有些加重。
  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明白燕云戈。既然心里都是燕家,那干脆与郑易一并走。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安心将他与其他人一起发配刑场。而非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卡着——唔,也许这就是燕云戈的目的?
  胡思乱想到这里时,燕云戈放下手中的碗。
  动作间,他从余光里察觉了陆明煜的身影。燕云戈明显地僵硬起来,身体紧绷着,连眼神都有躲闪。
  他这样子,反倒让陆明煜涌动的心思平复一些。
  天子走入屋中。他清晰地看见,自己每一步,都让燕云戈更加紧张。到后面,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最后近了,陆明煜见燕云戈嘴唇颤动一下,似乎要叫“陛下”。
  他没让燕云戈叫出口,而是直接问:“燕正源为什么要打你?”
  燕云戈一愣,看他。
  陆明煜站在床边。他自上而下俯视燕云戈,昏时最后的天光混着摇曳灯色,让他能用目光勾勒出燕云戈面上的每一丝变化。他很仔细地看着,嗓音愈冷,说:“上官杰说,你曾告诉他,把话告诉朕,朕就会懂。可朕不懂。燕正源打你,与朕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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