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新婚第一夜就想丧偶[古代架空]——BY:风露沁酒

作者:风露沁酒  录入:01-14


  真可笑。

  他今日才知,淮瑾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在算计他,欺骗他,利用他!

  这东宫不是他的家。

  他没有一刻这般恐惧,这般恶心,这般恶寒!

  他要逃,他必须逃走!

  然而脚下刚迈出一步,那为了淮瑾所受的旧伤就让他狠狠跌了一跤。

  地上尖锐的石头扎进他的手心。

  穿心之痛。

  明飞卿愣是一声痛都没喊,他紧紧咬着牙,眼中通红,反倒将手曲起握拳,将那颗扎伤他的石头按进血肉里。

  唯有肉体剧痛,他才能忘了心上的痛。

  那两个人没有任何察觉,他们依然在调情取乐。

  正文 刀山(前世)

  明飞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方难堪境地的。

  雨打在他脸上时,他才回过神,抬头望了一眼东宫四四方方灰蒙蒙的天。

  他孤身一人站在桥上,周遭是凋零的花草和暗沉沉的水。

  “公子!公子!!”

  由远及近的急呼撞破这方死寂。

  天青从细蒙蒙的雨幕中冲出:“明府来人说,夫人病重,要公子赶紧回去看一眼!”

  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明飞卿不敢细想。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东宫门口。

  侍卫用刀拦住了他:“没有皇命不得出东宫,太子妃切勿屡教不改。”

  他们用没出鞘的刀交叉出六道防线。

  真是高看明飞卿了。

  一个久病缠身双腿有伤的人连冲破第一道防线都格外废力。

  明飞卿尝试了两次都被侍卫推回府里。

  他这一生跌跌撞撞地长大,成年后尝尽酸苦,唯有稚童时期是真正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是苏秋用柔弱的身躯替他遮风挡雨,凭一己之力将他小心呵护在羽毛下。

  在遇到淮子玉前,母亲不曾让他吃过一丝不必要的苦头。

  生养之恩,此生都还不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为了淮瑾将自己原本康健的身体糟践至此,让苏秋在病榻上也为他忧心难安,这已是极大的不孝。

  如果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明飞卿将痛悔终生。

  他从地上爬起来,知道硬闯胜算不大,也就犹豫了那么一瞬,他转身跑回书房的小院。

  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打算去求淮子玉。

  淮瑾对他极尽欺骗利用之手段,但对苏秋是极为敬重的,如果是苏秋出事,淮子玉至少不会坐视不理。

  明飞卿这辈子只把两个人放在心上爱惜,一位是淮瑾,一位是生母苏秋,在这两个人的事情上,他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考虑。

  哪怕他还没从那些诛心之言的撕扯中解脱,也不得不为了母亲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向淮子玉低头,祈求他让自己出东宫,见母亲最后一面。

  没想到在小院门口先遇见了林霁。

  “你不是被软禁在内院吗?怎么出来了?”林霁像审视犯人一样上下打量了明飞卿几眼,用一种主人的口吻下逐客令,“殿下在里头处理国事,你别惊扰他。”

  “让我进去!”明飞卿顾不上跟他周旋,他推开林霁,想直接冲进书房。

  天青也跟着帮忙。

  林霁诧异于他这番莽撞,立刻招手叫来十个壮硕的家丁挡在明飞卿面前,阻拦他进书房。

  这些是他随身带着的人,都是相府的随从。

  能把随从带入东宫,可见林霁是真把东宫当家了。

  明飞卿无暇去理会这其中的暧昧不明,他只想快点出府见母亲。

  “林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人也配来拦我?!”

  林霁见他动怒,只觉得心情舒畅,刻意戏耍他:“殿下说了,不想被人叨扰,你想让我放行,就得先征得殿下的允许。这里离书房不远,殿下就在里面,你有什么话,直接在这儿说,他都能听见。”

  明飞卿攥紧拳头,他在府里势单力薄调不动人,天青也不会武功只懂蛮力,如果强闯,不仅毫无胜算,还会耽误时间。

  无奈之下,他只能站在小院外求淮瑾。

  “淮子玉,我娘病重,你但凡还有点良心,现在就让我出府回家!”

  “淮瑾!!”

  他三两下喊哑了嗓子,里头却毫无动静。

  林霁道:“看来殿下不想见你。”

  明飞卿不理会他,只冲着书房的方向喊:“你说过,我娘亲就是你的娘亲,当年在荼州,你受过我娘多少恩惠!?你怎么敢忘!!”

  “我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当我求你了,阿瑾。”

  他近乎哽咽地恳求,可淮瑾依然没有应他。

  林霁摇了摇头,啧声道:“殿下的母亲是淑皇贵妃,你娘一个小商户之女,连个诰命都没有,也配和皇贵妃相提并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凭什么诋毁夫人!!”天青忍无可忍,愤怒地冲上前推了林霁一把,抡起拳头要揍他。

  相府的随从见状,上前轻而易举地把天青按在地上,狠狠踹了几脚。

  小院四周渐渐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丫鬟家丁。

  明飞卿拦不住,便朝这些人下令:“你们愣着干什么?把林霁的人全部赶出去!”

  一众下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太子妃的吩咐。

  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人精,心中早就认定向着林霁一方才有利可图,自然不愿意受明飞卿差遣。

  沉沉的无力袭上心头,明飞卿手脚冰凉,他从来宽待下人,到了这种关头,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

  天青被打出了血,痛得哀嚎起来,却不曾低头求饶,嘴里接着骂林霁:“鸠占鹊巢的狗东西,你早晚有报应!”

  明飞卿冲上前,用身体护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天青,相府的随从这才勉强收手,到底不敢伤了太子妃。

  林霁被骂得恼羞成怒,冲着明飞卿道:“你与其在这里求殿下宽恕,不如赶紧去见最后一面,哦?我忘了,你出不了东宫,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他特地凑到明飞卿面前说:“我听人说,人死前若有心愿未了,必将死不瞑目啊。”

  明飞卿仿佛看见了他所说的这一幕,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脚下更是虚浮,但他不会在林霁面前露出任何狼狈之相。

  他最后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对淮瑾残存的一丝寄望荡然无存。

  东宫大门的皇家护卫看到太子妃又折返回来,他们立刻拔刀,横亘出六座“刀山”。

  这回,刀已经出鞘。

  “我今天,一定要出府。”

  明飞卿脱下能御寒却碍事的狐毛披风,只余一身单薄的白色罗衫。

  他立在这六座“刀山”前,眸中淬了冰霜,任由风雪吹打,已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你们要么就在这东宫把我杀了,要么,放我出去。”

  护卫还未反应过来。

  明飞卿徒手掰住了刀刃,血顷刻间流了一地。

  拿刀的侍卫吓了一跳!

  这刀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不收是为了皇命,收,是怕真要了太子妃的命。

  持刀者在犹豫,拿命来闯的人却丝毫不惧。

  明飞卿就这样,豁出性命从六座“刀山”闯出一条血路。

  侍卫没敢真伤他要害,但利刃不可避免地在他身上划了好几道血口。

  雪白的衣裳被划破,破口上鲜红一片,东宫门口洒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明飞卿踉跄地踏下东宫最后一级阶梯,血哗啦啦落进积雪中。

  他抬手抹了抹脸上冰凉的血液,朝家的方向看去。

  东宫的侍卫看着带血的刀刃,手足无措。

  这刀早就见过血,甚至要过人的性命,他们从未心软惧怕过。

  此刻看着明飞卿身上的血口,他们头一回生出懊悔来——这个人,只是想见母亲最后一面而已。

  周围围了许多民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明飞卿拨开他们,一步一步往明府赶去。

  他身上被划了六道血口,四道横亘在手臂上,两道在肩上,他的衣服也因此显得破乱,白皙的胳膊淌出成线的鲜血。

  他踏过的雪地都落下几点红梅一般的血迹。

  寒风凛冽,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开始冲刷积雪,鲜血便流淌成了一大片。

  明飞卿逆着风雨,朝明家的方向奔跑,他的膝盖也开始渗血,但他已经觉不出疼痛。

  他卑微地恳求上天怜悯母亲一回,也怜悯他一回。

  可他赶到明府时,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绸。

  明飞卿在雨幕中踉跄了一下,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才勉强站稳。

  “大公子?”

  老管家看见了他,哀声道:“你怎么才回来啊?夫人……夫人已经去了,她一直念着你啊!”

  仿佛被卷进漩涡之中,一阵耳鸣目盲后,明飞卿被雷声惊回神识。

  他冲进明府,跑回内院,双腿忽然失去支撑,狠狠跌在地上的水坑里,他浑身都溅满了泥点。

  路过的下人赶过来扶,明飞卿推开了对方的手,自己扶着围栏,顽强地爬了起来。

  他就这样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内院——挂满白绸的内院。

  打扮得雍容富贵的丁姨娘走出里屋,瞧见他来,说:“你娘刚死,你就来奔丧了?真是个大孝子。”

  她扶了扶发髻,蹩脚地模仿正头娘子的做派,却是东施效颦,一派勾栏瓦舍的风尘气。

  明飞卿走进里屋,看到娘亲躺在床上,她病得瘦骨嶙峋,被火灼瞎的双目没有阖上,正注视着上方。

  明飞卿走过去,苏秋干净的眼睛里就倒映出他的身影,仿佛她正温柔地注视他——但他知道,娘亲再也不会这样看他了。

  “娘亲...”他开始自欺欺人,像小时候一样,伸出小拇指勾出母亲的食指,轻轻摇了摇,含着泪道:“我想吃甜糕,要多加糖...要娘亲亲手做的......”

  明飞卿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糕点了。

  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正爱他的人,离开了。

  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正文 紫微星(前世)(对应第一章)

  淮瑾得知消息赶到明府时,不论是雨还是雪都停了。

  明府传出的哭声格外凄凉。

  他看着满府的白绸,眼眶霎时通红一片。

  但他垂下眸,快速掩下所有情绪,再抬头时,眼中只余冷漠。

  他连身上的紫金华服都没换下,就这样踏入了办丧事的明府。

  灵堂上,诵经声不绝。

  明飞卿一身素白,额上绑着白布,他跪在苏秋的灵前,听到外头的家丁禀报说:“殿下驾到。”

  明为仁一听淮瑾来,立刻挤出几颗眼泪,迎上前。

  “殿下,怎么劳动您亲自来呢!”

  明为仁盘算着,人死了该有些追封才是,追封之后,他这个丈夫也能跟着沾点光。

  “若是能有个诰命傍身,小秋走得也安心些啊。”

  淮瑾:“我会给苏氏追封殊荣。”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落在明飞卿身上。

  他身上的白衣隐隐透着血迹,脸上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伤口,竟也没包扎,膝盖上已经跪出一滩血。

  淮瑾走上前,弯下腰来,视线与明飞卿持平,语气带着不明显的关心:“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明飞卿看他一眼,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复又垂下眸,继续给娘亲烧纸钱。

  淮瑾心中不安:“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他不说话,或许是伤心过了头。

  但他也不哭。

  倒像是三魂六魄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徒留一具空壳。

  “明飞卿?”淮瑾扶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卿卿,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

  明飞卿还是没有反应,他一滴泪不流,一声都没哭出来。

  他像个断情绝欲的冷血动物,事无巨细地操持好母亲的丧事。

  苏秋下葬那天他都没哭,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民间都在传,太子妃疯了,连亲娘离世都没哭过一声。

  ·

  明飞卿又回到了东宫,继续被软禁,他变得很听话,乖得不像个鲜活的人。

  淮瑾某夜将他拥进怀里,好言好语哄了一整夜,明飞卿跟个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后来,东宫那几个皇家侍卫被撤去了,谁也不知道这群在宫中登记在册的侍卫去了哪里,简直是人间蒸发。

  这一日,东宫的厨司凌晨亮起了灯,与此同时,淮瑾发现明飞卿不在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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