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得了?!
一时间朝野动荡百官弹劾,甚至有几个老臣仗着资历功绩以死相逼,就为了让沈膑收回成命,但任凭众人嘴炮了得,都被沈膑给一并镇压下来,便是太后,经过这么些年,都歇了阻拦的心思。
婚事在沈膑力排众议下,顺利举行。而常新,也从朝臣,摇身一变,跻身成为受万民朝拜的男皇后。
身份的转变,对常新并没有什么影响,沈膑也并没有因为婚后就将他拘于后宫,只是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却让他俩在朝堂上诸多掣肘。
世间之事多难两全,有舍才有得,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平安,把我的官印拿来。”常新拢拢衣袖,吩咐道。
“主子要官印作何?”自从常新做了皇后,平安就改了称呼,可要叫皇后,又觉得别扭,便改称为主子,对此,常新欣然受之。
“你且取来便是。”看了平安一眼,常新道。
平安闻言,也就不再多言,自去取来官印递给常新。
常新接过官印,团巴团巴塞进袖袋,便径自领着平安去了御书房。
“你在门外候着。”交代了平安一声,常新没等小白公公进去通报,便自行推门走了进去。
沈膑正在批阅奏折,看到有关常新的弹劾折子,冷哼一声便丢到一边不予理会,抬头看到常新进门,忙放下奏折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穿这么点就过来了?”沈膑问着,拉着人便到一边的软榻坐下:“近来天气转凉,你体内余毒未清,虽然有药玉压制身体已无大碍,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当时刻注意才是。”
“不妨事,我不冷。”常新顿了顿,摸出官印放到手边的几桌上。
沈膑看了一愣,遂皱起眉头:“你这是作甚?”
“后宫不得干政,你已经为我做了这许多,总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违背祖制。”常新凝视官印须臾,才抬眼笑看向沈膑:“收下吧,从今天起,我便留在这宫里,做你名副其实的皇后。”
“这次是交出官印,那下次呢?若他们再以子嗣相逼你又当如何?继续退让为我纳妃选妾,再顺意众意让我雨露均沾?你妥协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以至越来越多。”沈膑叹了口气,握住常新骨节修长的手:“子恒,我不需要你这样做,你原来什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你是男人,亦是朝廷命官,便是做了这皇后,也断没有拘于深宫的道理。”
“可是……”
“别可是了,官印你收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沈膑搂住常新:“他们吵就任他们吵去,无非就是背地里骂我两声昏君,左右跟你搅和一起时,他们就这么叫了,可那又如何,只要这大周盛势不衰,百姓安居乐业,史书后记便不可抹消我之功绩,便是做了他们眼中的昏君又何妨?”
常新看着沈膑,只觉喉头哽痛,说不出话来。
“如果娶你就是将你像个女人一样拘在这深宫高墙,还不如让你没名没分跟着我,皇后这头衔反倒成了束缚你我的枷锁,本末倒置不要也罢。”沈膑抚上常新的脸,笑得满目深情:“所以,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毋须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至于那些无故起刺的,拿出你以前的厉害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歪理邪说停下来,饶是常新也不禁瞠目结舌,半晌莞尔笑了起来。
“亏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宅心仁厚,却原来都是错觉,如此离经叛道的话都能侃侃而谈,想来该是满腹算计的狐狸才对。”常新抬手勾住沈膑的脖子,眉眼一挑:“时辰不早了,跟我回去歇息可好?”
“回去作甚?”沈膑一脸坏笑扑倒常新:“我看这软榻正好。”说罢,低头吻上常新。
一张软榻两个人,晃荡一室旖旎。
只是可怜门外两人,听了半宿墙角,所幸三年来耳朵磨出茧,早就习以为常,心里依旧不自在,却再不复当年那般,动辄羞得满脸通红。
平安听着里面的动静,手指抠弄腰带,有点想邱辞安那个老色鬼了。知道里面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就是消停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平安犹豫了下,猫着腰转身开溜,找他家老色鬼去了。
小白公公:“……”
个死小子,溜得可真光明正大!
小白公公暗自磨牙,风中凌乱。
且不说小白公公心境如何,反正屋里两人这么热火朝天的滚了一遭,归还官印的事情便自此不了了之。
常新该上朝上朝,再不把那些人的弹劾放在眼里。倒是大臣们在朝堂上见到他,反应甚是有趣,那一脸便秘的表情,每次看到都令他心情大好。
“常大人!”一下早朝,石峰就追上常新,抬手刚准备拍肩膀又讷讷放下了:“石峰该叫您常大人还是皇后娘娘?哎,其实不怪大家别扭,实在是这身份混的,不知该如何待之才好。”
常新嘴角抽了抽,随即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后宫我是皇后,朝堂衙属,我自然就是常大人,不过娘娘就免了,就我这五大三粗样,哪及小侯爷当年女装半分明艳?”
石峰顿时涨红了脸:“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能别动辄就拿出来惹人烦吗?”
“咯,这大不敬的话不是说的挺溜嘛?”常新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走了。
石峰直到人走远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笑骂:“这个常新!”
不过经此一闹,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儿好多了。
除了石峰这个上赶着找损的,柳长庚见到常新却好比老鼠见了猫,以往那股找茬劲头全然不见,艺涵脚底抹油就开溜。
常新冲着那溜得飞快的背影就喊:“柳大人怎的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似的,见了本官就跑啊?放心,我便是个登徒子,也对你这糟老头的美貌没兴趣,你慢点跑,当心别闪了腰!”
“哎哟!”常新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给闪到腰了,柳长庚顿时气急败坏,扶着老腰头也不回的走的飞快:“好你个常新,竟乌鸦嘴诅咒于我,我跟你没完!”
常新乐了,大笑着转身往承乾殿方向走。
正当经过早已变成葡萄林的御花园时,一群宫人突然从拐弯追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冲了过来。
第119章 -沈韧
“站住!”
“快追,别让他跑了!”
小男孩势头很猛,一脑袋顶进常新怀里,差点把人顶出个跟头,好悬踉跄两步给站稳了,不然可真是丢死个人。
追过来的一众宫人见状,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扑通扑通齐刷刷跪了一地。
常新无视那些跪地请罪的宫人,只低头看怀里瘦骨嶙峋衣着褴褛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长得……
可能是太瘦的原因,一双大眼睛突出的有些吓人,头发枯黄,唇干起皮,只依稀能从眉眼里看出两三分沈膑的影子。
常新扶着小娃的肩膀蹲了下来:“小娃娃,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手里紧紧攥住半个黑黄冷硬的馒头,眼神瑟缩,小身板紧绷着隐隐打颤,就是抿紧嘴巴不说话。
常新也不恼:“那你是谁家的娃娃?”
小男孩儿还是不吭声,一双大眼盯着常新。
常新叹口气,只得起身看向宫人:“你们来说。”
一名老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前两步,磕了个头,这才回话:“回皇后,这孩子叫童童,生母曾是先等才人,早些年因犯事被打入冷宫,这孩子,便是那才人在冷宫所生,那才人原本想着生了皇子能有转机,可是等了许久仍未被先帝接出去,就疯了,孩子两岁不到就死了 奴才们见孩子可怜,就带着做些粗实活计混口饭吃,不想孩子顽劣冲撞了皇后,还请皇后恕罪!”
常新看看那头也不敢抬的老宫女,再看看小娃手里的黑黄馒头,结合方才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追逮,就知道老宫女的话不可全信,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想来这娃娃在冷宫没少被这群人欺辱霸凌。
不过被老宫女这么一提,常新才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个事。
说是犯事其实挺冤枉,不过是因为娘家大哥贪墨遭了连累,而当时那才人又被妃嫔陷害,险些丢了性命,正是因为怀有身孕才逃过一劫,却自此打入冷宫不见天日。
这么说,眼前这孩子是沈膑同父异母的兄弟?
“童童是吗?”常新扶着小娃肩膀复又蹲下来:“你告诉我,方才他们为何追你?若是他们欺负你,我替你做主可好?”
一群人听罢顿时吓得不轻,七嘴八舌就抢着磕头解释,无一不是把罪责全推个小娃身上。
常新看着小娃满布青紫的手背眼神晦暗:“本宫跟孩子说话,容得尔等插嘴?不懂规矩的奴才,掌嘴!”
偌大个御花园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打脸声,一个个哭天抹泪的又是哀嚎又是大喊饶命。
常新看得烦了,干脆抱起娃娃就走:“童童再怎么说也是先帝皇子,是皇上兄弟,岂容尔等狗奴才作践欺凌,待本宫查明真相,顶将尔等刁奴问罪!侍卫何在?还不把这些刁奴拿下!”
常新话音一落,当即就从暗处蹿出好几个影卫,将一众哭嚎的宫人给五花大绑起来,破布塞嘴堵住喊叫,一手一个提拎就走。
常新抱着孩子回到承乾殿,老远就见沈膑等在廊下。
等走近了,沈膑纳闷儿的看着常新怀里的孩子:“哪儿抱来的小娃娃?”
“御花园捡来的。”常新把孩子怼沈膑怀里,待沈膑接过去,才腾出手来甩了甩胳膊:“进去说。”
进去后,常新把孩子抱到桌前,拿过他手里的馒头又给仔细擦了手,这才将整盘的糕点端到他面前。
“饿坏了吧?先吃这个垫垫,一会儿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常新话没说完,童童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噎得直抻脖子都不停。
常新赶紧给倒杯水喂他:“慢点吃,来,喝口水。”
童童噎得直冒眼泪花儿,喝了好几口水喉咙才顺畅过来,但眨眨眼,又开始双手其上的胡吃海塞。
常新看得皱眉:“慢点吃,再这样就不给你吃了。”
童童被呵斥得一僵,抖了抖,见常新没有要打他,这才慢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左手咬一口右手咬一口,眼睛还盯着盘子,别提多可怜了。
“这孩子是冷宫穆才人所出,生母几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宫人打骂奴役,今儿不知是犯了什么跑出来,正好让我给撞见。”常新摸摸孩子的头:“先帝已逝,他母亲亦不在了,过去种种就让它过去吧,上一辈的过错,犯不着累及孩子。”
“就依你的。”沈膑也挺唏嘘:“也是苦了这孩子。”
“苦是苦了些,却也未免不是一场造化,后宫倾轧向来残酷,若非生在冷宫,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尚未可知,所以啊,这冷宫一遭,是磨难,也是福气。”常新笑笑摇头,遂看向沈膑:“孩子乳名童童,还尚未取名,你是孩子兄长又是皇上,要不你给取一个?”
“嗯……”沈膑摸着下巴想了想:“生于绝地,却如韧草倔强生长,不如便叫他沈韧吧。”
常新无语:“你这名字取的也太敷衍了。”
“哪敷衍了,这不是挺有寓意的么?”沈膑不服:“你若觉得不好,那你来取。”
常新杵着额头,凝眉思索半晌,最终放弃:“还是叫沈韧吧。”
“回头给入族谱,我再给他封个亲王,不过孩子尚小不宜建府,就暂且收养宫里,以后再作打算。”沈膑伸手摸摸孩子的头:“从今天起,你就叫沈韧,你我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是你皇兄而他是你皇嫂,记住了吗?”
沈韧看看沈膑,又看看常新,捏着糕点点了点头。
沈膑看着孩子皱眉:“这孩子怎么都不说话?该不会是哑巴吧?”
这也是常新担忧的,看了沈膑一眼,伸手把沈韧抱到腿上坐着:“皇兄给你取了名字,还不快谢谢皇兄。”
沈韧一听,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体,小手抠着桌沿不说话。
就在两人心里咯噔一跳以为真是个哑巴之际,憋了半天的娃子突然掉头仰望着常新,颤声喊了声:“皇嫂……”
不等两人反应,钻进常新怀里,哇的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孩子情绪一崩就犹如山洪海啸,似乎要把出生以来所有的委屈都苦尽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常新被哭的心酸,抱着小小身子好一阵拍哄,才让孩子的情绪平静下来。
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常新才问他:“童童知道自己今年多大吗?”
沈韧摇摇头,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啪嗒掉。
沈膑把孩子抱过去,让他坐凳子上:“穆才人被打入冷宫之时已有七个多月身孕,算起来,差不多冷宫呆了一两个月就产下这孩子,算算,差不多八岁该有了吧。”
常新惊讶的看向小豆丁。
八岁?
居然八岁!
这孩子也太矮小了点,八岁的孩子居然才赶上五六岁的个头。
顿时把常新给心疼的紧,当即吩咐人把沈韧抱下去洗漱,又吩咐御书房做了一桌丰盛膳食这才作罢。
沈膑看着常新忙活,笑得几分惆怅。便是这一份内里隐藏的烂好人心性,才促使了这人跟沈甄当年那一段缘分,幸好,这人最终还是自己的。
沈膑忽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伸手把经过身边的常新捞进怀里,扣着就是一通啃咬猛亲。
常新被亲的莫名其妙,费了点劲儿才把人推开:“做什么呢?一会儿童童回来看见……”